《老大嫁作三人妇》 第1部分阅读 《老大嫁作三人妇》作者:胡芩【完结】 ☆、挨打 “啊——,嬤嬤,疼!”软糯带泣的童音,在“啪”一声后响起。 布置简洁整齐的正厅内前,一垂髫女童笔直跪在当中,肥白的双手举过头顶,微仰着头,玉白小脸上一双大眼中水汽朦胧,泪珠在眼眶上滚来滚去就是不掉下来,嘴角耷拉着,樱菲色唇微微震颤,小鼻子一抽一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让人怜到骨头里,恨不能紧紧搂在怀中温言安抚。 小女孩面前立着的嬤嬤却毫不动容,板着脸,手里的藤条再度高高扬起,眼看又一鞭马上就要落下,小女孩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但还是跪得笔直,并没有退缩。 “顾嬤嬤,月儿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别气着自己”。一只手及时挡在那双白嫩的小手上方,一条红痕马上就在手背上显现出来,可见这位嬤嬤真是下了狠手了。手的主人,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眉头皱了一下,手一抖,但还是坚持没有挪开,继续横在小女孩手掌上方。 “请少爷让开,你不知道今天这丫头做了什么,再不教真的要翻天了!”嬤嬤伸出左手拨拉少年的手臂,少年不动。嬤嬤突然手腕一翻,不知使了什么巧劲,被称为大少爷的少年一个趔趄,居然被带到一边。嬤嬤毫不停顿,右手的藤条再一次扬起。 “哎呀,嬤嬤,惩罚月儿这种小事怎劳您动手,我来我来!”不知从哪里飞快窜出又一小小少年,从左侧一把搂住顾嬤嬤,借着冲劲居然把顾嬤嬤带离了两步,顾嬤嬤手里藤条落下,落空了。 先来的少爷眉梢一扬,快步挪到顾嬤嬤的右侧,和后来的小少年一左一右扶住顾嬤嬤,退后两步把顾嬤嬤扶到座位上坐好。嬤嬤刚坐下,后来的小少年已经飞快奉上一杯茶来:“嬤嬤喝茶,教了月儿半个时辰了,渴了吧?这是加了野菊和蜂蜜的花茶,菊花还是月儿上个月采回来的呢”。嬤嬤瞪一眼地上的小女孩,重重“哼”了一声,终把茶接了过来。 地上的小女孩跪得笔直,双手依然高举,在先来少年的目光扫视下低下了头,眼里的泪始终没有落下,嘴角却慢慢弯了起来。后来的少年跨前一步给先来的少年和自己倒茶,挡住了顾嬤嬤瞪向小女孩的视线。 顾嬤嬤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叨叨的描述小女孩今天闯的货:“……居然撺掇了隔壁的大毛和小毛两个小子,跨河架起一根牛皮绳……哪来的绳子?偷的村头黄屠夫家的……两头绑在老松树上,她吊在绳子上打算挪到对岸去……月儿想渡河?上游五十丈就是我们村的木桥,大少爷别惯着她了……现今虽说已是四月份了,但是河水依旧冰凉,她的身子你们也知道……有我?三少爷你别打岔……今天我不去她还真掉河里去了!你俩算算,三年来她做了多少回这类事了?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唉,我一把老骨头了,天天盯着也顾不过来,索性从今天起关院里不准出去了……一会还得到黄屠夫家赔礼呢……” “顾嬤嬤,月儿还小,不能没有玩伴,我们以后也帮忙看着她就是了”。大少爷王光宇很温文的为秦月容争取不关禁闭。 “就是就是,我以后都陪着月儿,绝对不会让她再淘气了!”说别人淘气的人,自己也不过才十一岁。 秦月容斜了满脸稚气的三少爷王光涵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嬤嬤重重“咳”了一声,刚想发话,秦月容已经软倒了下去,在晕过去之前,耳边依然是顾嬤嬤的唠叨“看吧,又是这样,说了她身体不好,不能这么淘气,每次我严厉一点,你们几个都和稀泥,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她……今天受了惊吓,又淋了雨……可人疼的小人儿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秦月容醒来的时候,床前围了一圈的人,王家的所有成员都在:顾嬤嬤正在摆饭;张伯搭着她的手腕给她诊脉;大少爷坐在桌前手握书本,正抬眼温和看过来;二少爷抱着手臂漫不经心的瞄着她;三少爷靠的最前,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紧张兮兮盯着她。此刻,屋内一灯如豆,暖烘烘的火盆在门边燃烧,熏得室内一片桔红,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表情真实、生动。秦月容的喉头霎时不知被什么堵住了,热泪一下涌上眼眶,瞬间奔流而下。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花了三年时间,直到这一刻,秦月容才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三年的挣扎,不过是在忙碌中逃避真相。 秦月容一直很能适应,但是不包括穿越到古代,尤其是自己一无所知、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 三年前,她到新加坡旅游,乘缆车前往圣陶沙岛游玩,在缆车进站的一刹,雷电大作,吓得她鸵鸟的闭了眼,睁眼时已经趴在顾嬤嬤怀里,平白从三十二岁的剩女缩小成了5岁的小罗莉。她没有关于本尊的任何记忆,他们说她是王氏三兄弟的姑表妹,名叫秦月容。至于她的本名李瑚,因几年无人叫,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今天她凑齐了穿越道具:河、缆车(把自己当车了)、雷电,打算进行终极反穿越,结果,悲剧了,离对岸一米的时候,一道闪电吓得她下意识去掩耳,完全忘了自己原是吊在牛皮绳上的,华丽丽地往下掉。还好顾嬤嬤及时赶到,把她给接住了。 顾嬤嬤武功不是一般的好,今天她确信了。 其实今天的戏码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回,王家的三兄弟、顾嬤嬤、还有今天到镇上采买的张伯,都认为她只是淘气,哪知道她是打算穿回现代去。三年来但凡有机会,她必上蹿下跳,奈何三年来她尝试了上树、爬坡、摔跟斗等等手段,除了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外加收获顾嬤嬤祥林嫂式的闺训以及藤条炒肉丝之外,仍然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个名为大庆朝的封建王朝的土地上。 过去的三年,她干了多少傻事,错过多少好时光啊!这一家人跟她本不相干,虽然她不确定本尊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收养她的目的 (是的,是收养,虽然他们有意隐瞒,但是从小三儿偶尔的话语里,她已经猜到自己并不是他们的表妹),可是他们的关心和爱护,是真实的。这具身体体质不好,每次玩得过分就会晕倒,每次大家都等着她醒来,醒来以后还是纵着她上蹿下跳,三年来周而复始。也许老天对她不公,把她弄到这皇权大于天的异世,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她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呢?自己总是很能适应的!这里,有善良的百姓,应该也有壮丽的山河吧?在这个世界,我也要游遍天下! “月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手疼?”小三儿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抓起她的左手,手掌上只有淡淡的一线红痕以及幽幽的茉莉花香,这是张伯制的跌打药的气味。 其他四个人,全愣住了。 三年了,这是月儿第一次流泪。以前被顾嬤嬤惩罚,她只是把哭的样子做得很像罢了,从来没有真正流过眼泪。 “涵哥哥,我没事,是鼻子堵住了”。秦月容推开王小三的手,找了一个很萝莉的理由。 王元涵却一下呆掉了:涵哥哥!三年以来月儿都是连名带姓称呼他们三兄弟,即使有求于他,也是“王光涵,王光涵”的招呼。小男孩刷的一下连耳根子都红了。 秦月容瞅着他,一下笑了起来。这古代男的脸皮真薄啊!她可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开口的,拼命说服过自己:他们是古人是古人,本来就比她老,就算她前世32岁,他们至少4oo岁了吧 (为什么这么笃定呢,因为他们没有大辫子和光头瓢啊) “张伯,谢谢您,顾嬤嬤,月儿以后再也不淘气了”。 秦月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分别朝围在床前的张伯和顾嬤嬤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张伯回过神来,拈须一笑:“表小姐身体好比什么都好,好好喝药就当谢我了”。 顾嬤嬤一把扶住她:“好,好,以后不淘气了,不淘气好”。 “嗤,知易行难,你能坚持几天啊!”完全是感叹句,秦月容听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王老二。抬头对他一笑:“宇哥哥,你能帮我把药端来吗?”王光宇完全被雷倒,扭头快步走了出去。 秦月容在心里嘀咕:看不嗲死你!话说,她跟王老二之间,有很多不得不说的故事。王家三弟兄学文习武,老二尤其好武,但他却完全不认同秦月容上树下河的举动,觉得女孩就应该有女孩的样,比顾嬤嬤尤甚。三年来,两人之间战争不断,可是秦月容的拥泵一直比他多,虽然他很毒舌,可是32岁的李瑚,怎么会跟12岁的小孩较劲呢。王老二的重拳,往往打在棉花上。现在,决心作小罗莉的秦月容,打算进行反击战了。 “药,给你!”王光宇急冲冲回来,碗里的药汤居然没洒出一点。又是一个高手!秦月容暗自得出结论,小心翼翼接过药碗,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很有气势,一张苦脸却也憋不住,药真的很苦。 “吃一勺糖就不苦了”,大少爷及时递过来一勺红糖。真体贴,秦月容心里感叹一声,并没有直接张口,而是伸手接过勺子,慢慢抿那一勺子糖。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出3ooo字,以后我看文再也不催文了 ☆、习字 “月儿,你又偷懒了,门字不是这样写的,笔画不对”。王光元很有耐心,第一千零一次纠正秦月容的错别字。 “元哥哥,你不觉得这样的门很凉快吗?现在天气多热啊,你那个门是冬天才用的,暑天我们用这个门,好不好?”王大哥投降,这么可爱、富有想象力的月儿,谁忍心责罚。 “月儿,这是什么字?”王小三虚心求教。 “风,天上刮的风!” “风字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明明是你偷懒,中间划个叉了事!” 王小三也看不过去了。 “大风一刮,什么都被吹得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不用叉子能分得开吗?”秦月容强词夺理。王小三愣住,不知如何反驳。 “那这个爱字怎么说,为什么没有心,没有心怎么爱?”王小二很聪明,居然知道那是个“爱”字,而且还问点子上了。 “宇哥哥,你见过谁的心是挂在胸口外面的(实际上真有,秦月容在现代见过,可怜古人王小二不知道)?而且,我前几天做梦,一个白胡子神仙告诉我,其实爱是要用头脑的,不是用心。”王光宇无语,难道他还能进到她梦里去探究一般? 这是秦月容习字以来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 自从下定决心作大庆朝的顺民之后,秦月容的求知欲无限膨胀,第二天就要求习字。要想混好,总得认清形势,风俗习惯、历史知识、法律条文都必须了解。习字,是迫切需要。其实之前秦月容基本认识那些字,跟中国繁体字差不多,就是看起来费眼,写起来费力。所以,她装了七天就装不下去了,顶着她现在拥有的萝莉脸,以懒为名不动声色在王家推广简体字。 刚开始,只是那些多了笔画的字被她弄成简体,她的启蒙老师王光元少爷很尽职,不厌其烦纠正,每次都被她的童言童语萌倒。王大哥事后也不是不懊恼,但是再一想,反正大家也不指望她真考个功名回来,现在的月儿,比之前乖巧十倍不止,偷懒少掉一些笔画,又是什么大事呢。 可是后来,事情越来越离谱,文字短了笔画已经不算事了,少胳膊短腿也是平常事,还有斩头去尾的,开胸去芯的,甚至有些字压根就跟原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每次她都有理由为她的字辩护,虽然她的理由很牵强。 顾嬤嬤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月儿,如果用这样的字写东西,只有你自个儿能看得懂,学了不是等于没学吗?” 秦月容不以为意:“我亲爱的顾嬤嬤呀,你怎么忘了呢?闺阁文字不能流传到外头,只要三个哥哥,你,张伯能看懂就行了。对了,你们现在也不大懂,明天开始我教你们认字。” 谈话的第二天,早餐后的半个时辰,是秦月容表小姐的授课时间。她把她的“作文”,实际上是前一天她记得流水账,每人发一页,给大家通读三遍,教大家认字。王家的规矩,早餐后半个时辰本来也是歇困时刻,有这么一个萌物,非常认真地教课,大家也就陪着她玩。 就是最扎人的王小二,也不得不承认秦月容很有天赋,比如,她一个月就把大哥能教的字都认完全了,虽然她把它们肢解的肢解,去皮的去皮。再比如,她不光认字,还知道作文,虽然她的“作文”写得很烂,通篇没一个雅词,全是大白话,估计隔壁小毛都能听懂,这倒比大哥的“作文”强多了,因为大哥的文章只有他的老师能全懂。 王光宇时不时就嘲笑秦月容文章里四肢不全的文字,有一次终于把她惹毛了,“宇哥哥,要不咱俩比试一下,我们同时写一百个大字,你用大家都用的文字写,我用我的文字写,看看谁快,不是草书,是楷体哦?”在王光元的见证之下,秦月容大胜。 其实,秦月容还是作了弊的,她的字是用自制的墨笔写出来的。写楷书,软笔怎么比得过硬笔?而且,还是简繁对决!王家两兄弟没用过硬笔,当然不知道其中奥妙,光是不用蘸墨这一条,就足够胜王小二一条街了。秦月容胜之不武,但是当事人都没有提出抗议,当然就是她赢了。自此之后,王小二消停了不少。 说起这个毛笔字,又是秦月容一大恨事。上辈子她虽然动静皆宜,但根本就没练过书法,硬笔字写得也只是勉强够看。这辈子她也不想练什么书法,写字她想要硬笔,确切的说,她想要圆珠笔,可是大庆王朝的工艺没那么高超,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墨笔吧。 全家被她动员起来: “元哥哥,我想要这么细的软一些的墨条,你能帮我削一些吗?”大哥负责提供笔芯。 “宇哥哥,我想要中间镂空再粘合起来做成的木管子,管腔的大小同这根墨条一样细,宇哥哥,你手最巧了,求你了……”二哥友情赞助笔套。 “顾嬤嬤,你能不能帮月儿作这样一种圆形的刀,圆孔要和这根木管子一样粗”,顾嬤嬤帮忙去镇上找赵铁匠制笔刨。 “张伯,怎样才能使这些墨条更软,并且带有茉莉花的香味呢?”良医张伯被物尽其用。 “涵哥哥,你说如果这些木管子是作笔杆用,在上面画些画是不是更好看,可是,画什么东西才好呢?”王小三的创意被明抢,甚至还要亲自作画。 墨笔终于制出来了,出奇制胜,第一次使用就大赢王小二。当初五个人被分工,大家各自提供东西,并不合作,因此他们并不清楚她到底会弄个什么东西出来。 看着一匣子带茉莉香味的,穿着各式外衣的精致墨笔,五人表情各异。 张伯一笑之后陷入沉思,再看秦月容时眼光已经跟先前不一样。 大哥摸摸她的小脑袋:“月儿真聪明,居然想到这个主意,枉昨天我还担心你输给二弟呢。不过,这笔你可以用,但是毛笔书法也不能荒废了。” 二哥回过神来:“偷j耍滑,无赖!” 三哥明显就不一样了:“月儿妹妹,原来木管子真的是做笔杆啊,我给你画一些更好看的画!只是,能不能送给涵哥哥几杆?”大哥马上否决:“月儿刚习字,手劲小,提不动毛笔才用这个代替,你都十一了,好意思用这个?”王小二不敢再提要求。 “月儿心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顾嬤嬤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能这么些了 ☆、习武 用过晚膳,张伯和王光元如往常一样在东厢的书房进行课业问答,末了,张伯突然问:“元儿,你对月儿怎么看?” “月儿自上次醒来,听话、懂事了许多,舅舅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张伯把一摞纸摊开摆在案上让王光元参详,王光元看了一眼:舅舅居然练习月儿所谓的“简体字”,疑惑的看向张伯。 张伯拿起纸,指点着上面的字:“月儿的‘简体字’,看似随心所欲、胡编乱造,可是你看看这些飞禽的名称,它们都有一个‘鸟’旁,再看看这些,江、河、湖、海,左半部都是一样的,就是月儿所谓的‘三点水’,你再想想今天那一匣子的‘墨笔’,那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吗?闻所未闻!你们哥三花一年才认全的字,月儿一个月就能默写了,月儿有大智慧啊。早慧伤身,难怪她的身体总调理不好。本以为过去三年由着她折腾,能换回个好体质,谁知一直不见起色,原来症结在这里,思虑过度、思虑过度啊。” 听张伯这么一说,王光元仔细想了想平时月儿的作为,的确,月儿不像别的小女孩一样喜欢叽叽喳喳说话,她大多时候都很沉默,有时一脸沉静,眼光却不知已飘向哪里,让人觉得她自成一方天地,谁也走不进去。考虑到她的来历,有时他以为月儿已经想起了五岁之前的事。但出言试探,却完全不像。而且,她活泼起来,也是很闹的,耍赖撒娇般般来得,很正常的小女孩的样子。 想到这里,虽然心里依旧有疑惑,他却认同了张伯的话,“舅舅,那如何是好?不如,让月儿跟我们一道习武,就别让她读书了。” “书还是可以读的,不过以后你别再考校她的进度。也好,我过两天捡一套适合女子练的剑法让她学。不过,你们一定得看着别让她太累了。” 三天之后,秦月容被告知,今天起她要和哥哥们一样,早上到后山习武。她很讶异,为什么突然又同意她习武了,三年来她提了多少回都被拒绝了啊。“元哥哥,为什么要我学剑法?” 王光元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张伯说你身体太差了,从今天起你要一边喝药一边练剑才能快快长大。” 冷兵器时代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啊,她的小拳头终于也可以硬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压住砰砰的心跳,秦月容故作平静,对张伯福了一礼:“谢谢张伯。” 张伯今天一副短打装扮,很是精神,完全不同于平日白衣秀士的气质。虽然刚才月容拼命压抑,但是那惊喜的小模样已尽落他眼中,不禁在一旁点头微笑。看她见礼,伸手扶起她:“这练剑和读书一般,一日也不可荒废,既然你自己也喜欢,日后可不能偷懒,一招一式都得练扎实。可不能像写字一样,这少一笔那缺一划的。 另外,也不能嫌药苦不喝,好好养身子,平安长大,也不枉大家平日对你的爱护”。 秦月容乖乖听训,末了郑重回“是”,再深福一礼。张伯既然说了这些话,就是把她当自己的徒弟看待了。心里对张伯又不免有愧疚,三年来她一心求死,之前他煎的药大部分都被自己偷偷倒掉了,根本没有好好喝。不过,听张伯今天的话语,估计也是知道的,秦月容的脸微微烫了起来。 月容还在脸红,张伯递过来一本老旧小册子:“既练剑,需得有剑谱,这套‘兰幽’,最适女子演练,你收好,需得日日研读”。月容双手接过,郑重应“是”,心却狂跳:剑谱!真有剑谱! “给你!”边上一直不吭声的王光宇突然走上前塞给她一把木剑。月容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跨出院门去了。 别扭的小孩!月容心里愤愤,掂掂手中的木剑,分量适中,再一打量,木剑通体淡绿,剑身只得两指宽,从剑柄到剑身都打磨得很光滑,不由抚了抚,果然一点都不刺手,又举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幽幽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的。 王光元看她像小狗一样又闻又嗅,微微一笑,道:“二弟前两天听张伯说要教月儿‘兰幽’,便把以前得的一段绿檀斫了,打磨成这把木剑”。绿檀,月容想起来了,自己上辈子还有一把谭木匠的绿檀梳呢,可是好像并没有这股香味,对了,是国兰的香味,不由望向张伯。 张伯揉揉她的刘海:“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是,小二说既然使‘兰幽’,最好木剑能有兰香,便问我要了兰露涂了一遍,然后用内功使香露渗到里层去了”。又板起脸,“你们小孩子,尽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 听得这木剑的来历,月容大喜,绿檀虽说比不得黑檀、紫檀,但也是好木,这也罢了,其色如国兰的花瓣,淡绿幽幽,巧的是,其上之香,也正合国兰之香,更妙的是,她要学的剑法还名为‘兰幽’!说来王小二虽别扭,却也是个妙人呢! 王光涵看她喜形于色,也不由高兴起来,走上前递给她一样东西:“这个给你,坠剑柄上玩”。月容接过一看,是黄绿两色的络子套住的一小块翡翠,初阳下晶莹通透。虽然自己不懂玉,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对王小二一福:“谢谢宇哥哥”。 她如此郑重,王光涵反而怔住,忘了回礼,旁边王光元“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一边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我先走了……”一边飞奔出去了。 王光元走过来,接过月容手里的玉佩和木剑,替她把玉佩仔细挂到剑柄上特意琢出的小孔。末了,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大哥也有东西送给你,这是两段鲛纱,比较耐磨,平时练剑你缚在手掌,便不会受破皮之苦。”月容接过,想说点什么,喉头却哽住,最后对王光元深施一礼,什么话都没说。王光元摸摸她的头,神手牵她:“张伯他们都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秦月容拉着大哥的手,一边爬坡一边想:“这具身体,生下时多半属早产,得好好调理,药要喝,营养也得跟上, 锻炼也是必须的……” 张伯平时很和蔼,教授的时候却一丝不苟,好在月容也不是真的八岁小童,一板一眼学起来有模有样。张伯教得很轻松,连一向不对眼的王光宇都对她刮目相看。中场休息的时候走过来跟她说话:“想不到你还真能演那么一招半式的,还以为你要哭鼻子呢”。 月容从草地上站起来对他深施一礼:“谢谢宇哥哥,你赠的木剑月儿很喜欢。”王光宇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用谢,不过是看你力气小给了你一把轻便的,免得你学艺不精伤了自己,到时还得麻烦大家照顾。” 月容抿嘴一笑:“那更要谢谢宇哥哥,对了,你说,给我的木剑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不如,叫绿箭?绿颜色的绿,弓箭的箭”。 王光宇哼一声,并不理她,自顾自走开练功去了。月容不以为意,心中暗笑。再次休息的时候,王光宇蹭到她身边:“绿箭挺好,木剑就叫绿箭吧”。 这下换月容呆住:不是吧,口香糖也能当剑使? 作者有话要说:预先说明,本文不是女尊,女主也不万能,学文习武只是增加自己的适应能力。此外,每一章几乎都有伏笔,亲们不要错过。 ☆、婚俗 (上) 自从习武之后,月容取消了早上的识字课,日常用字王家人已足够熟悉。她现在文化课时间主要打发在研读幼儿启蒙书籍上,没办法,这是大哥循序渐进的教学。她也想早点能进到东厢书房去翻翻《大庆史》、《风物志》之类的“应用书籍”,可是识字才三个月的八岁小童,读历史书太惊悚,只能慢慢找机会,反正她才八岁,日子还长着呢。目前她的作息与王家三兄弟一致:早上习武,在后山上挥舞绿箭比划“兰幽”,吃过午饭歇晌一个时辰,然后开始读书。 过去三年因为无心留下,月容并没有花什么心思观察周围的人文环境,不过再大条,也知道王家是平石村的首富。王家大门之后是三进的院落,她和顾嬤嬤住在最后面一进,也就是所谓的内宅,她住正房,顾嬤嬤住东厢。西厢堆放杂物,还有一个小厨房,平时并不开火,据王元涵说只有她生病的时候启用过。张伯和三个哥哥住在中间一进,张伯和大哥住正房,小二、小三住西厢,东厢用作书房。第一进的正房辟为客厅和两个小花厅,作为平时待客或家里聚会之用,两侧厢房一侧做厨房一侧作库房。前院不大,但月容目测应该也有一亩的样子。后院倒不小,三、四亩不止。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屋子只住了他们五个人,平时洗衣做饭是顾嬤嬤张罗,但又不像家里的下人,王家三兄弟对她是极为尊敬的。张伯负责外务以及几个孩子的课业,更不像下人,有一次她还听到光涵称他“舅舅”。月容一直纳闷,王家看起来很殷实的样子,为什么一个丫环都没有?当然,她也不好开口询问。 这日他们从后山回来,发现家里来了生人,是一男一女两夫妇。女的约三十五、六的样子,正焦急的跟顾嬤嬤说着什么,隐隐约约落在耳里:“……本来说好……病了,……马上进门,来不及……”然后便看见她扑通跪在顾嬤嬤面前不停磕头,那男的看妻子跪下,也立即跟着跪下了,但并没有开口说话。月容还想再看,张伯却已发话:“元儿,带弟弟妹妹到里面去,赶紧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三个男孩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月容磨磨蹭蹭,不妨被元宇抓住手腕一拉,她一个趔趄被拖了进去。 月容刚梳洗完毕换好衣服,顾嬤嬤就走了进来,神色颇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大概是刚才的男女给她出了难题。顾嬤嬤进得屋来,也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开口:“月儿,镇上杨家今天娶媳妇,想请你去作压床童女,你想不想去?”“作童女很难吗?很难的话我怕我作不来。”月容觉得顾嬤嬤那么为难,估计这童女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难,你只要坐在床上呆足半个时辰,末了再滚上四个来回就可以了。”月容一听,这不是跟现代差不多吗?这可是三年以来第一次参加正宗的古代婚礼,焉有不去之理!但考虑到顾嬤嬤的为难,她也不敢表现得太兴奋,于是蔫巴巴地说:“那我就去吧。” 顾嬤嬤赶紧出去通知,又返回来把她重新打扮了一番,然后牵着她到客厅见客。客厅里磕头的妇人还在,她男人已经回去了,张伯、王家兄弟也都在,均是一副出门的打扮。看到月容出现,那妇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马上朝月容堆出笑容来。 顾嬤嬤对妇人介绍:“杨夫人,这是我们家表小姐”,又扭头对月容说:“月儿,这是镇上杨婶”。月容给妇人见了礼,妇人递过来一个荷包:“长得真齐整,给,这是杨婶的见面礼。”月容望向顾嬤嬤,顾嬤嬤笑着点头。月容这才收下:“谢谢杨婶”。 张伯说:“出发吧,再晚怕来不及了”。妇人上前想牵月容的手,光元却比她快了一步,与顾嬤嬤一左一右牵着她往外走。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月容认得其中一辆是王家的,另外一辆装饰更为华丽,估计是载那妇人的。另外还有三匹马,是张伯和大哥、二哥的坐骑。月容左右一看,居然全家出动。 妇人的马车在前,月容和顾嬤嬤、光涵的马车在后,光元、光宇分别护佑在自家马车左、右,张伯断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向清河镇急行,约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月容自来到这异世,三年的活动范围都只在平石村,如今来到镇上,听得马车外面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不免好奇,伸手就要揭车窗帘子。旁边顾嬤嬤一把抓住帘子,道:“表小姐慎行,外面人多脏乱,我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月容泄气,自七岁之后,顾嬤嬤管得越来越宽了。边上的光涵递给她一只手编的蜻蜓:“先玩这个吧,回头我们央了张伯和大哥,我们陪你一起逛街。” 马车又骨碌碌行了约半刻钟,终于停了下来,光涵当先跳了下去。月容听见车厢外面大哥他们也都下了马,“腾”一下站起来就要揭帘子出去,盘腿坐了一个多小时,腿都要麻了。顾嬤嬤拉住她的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黑布帽子,帽子下还垂着长约一尺半两层薄纱,仔细下戴到她头上:“戴上羃离,先等着。”月容眼前一下变黑,差点收不住脚摔倒。边上顾嬤嬤从从容容站起来,弯腰出了马车,然后左手揭帘,右手平平伸出来牵月容。月容看顾嬤嬤如此郑重,不由紧张起来,脚下便有点踌躇,伸手也有点犹豫。顾嬤嬤了然一笑:“表小姐跟着我就好。”月容品出了她话里另外一层意思:“别怕,有我呢!”心下大定,把手放到顾嬤嬤手中,由她扶着稳稳下了马车。 车前已有一位衣着体面的老嬤嬤候着,看她下车,上来牵住她的另一只手缓缓朝大门行去。四周寂静无声!月容不禁觉得奇怪,不动声色瞄了左右一眼,发现两旁居然满满都是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十五、六的少年郎。渐渐她就觉得不对,她发现大家都盯着她看,象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好在有羃离!月容不由佩服顾嬤嬤的先见之明,虽说在现代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被这么一群人意味不明的盯着,她还是有点不安。 进得大门,便有软轿来接,顾嬤嬤并没有放开月容的手,与她上了同一乘软轿。轿子稳稳的过了四道门,终于停了下来。顾嬤嬤跟先前一样牵她下了轿,走进一间装饰的红彤彤的屋子,月容知道,这就是新房了。直到这时,顾嬤嬤才把她的羃离取下。 屋里还有另外一位小姑娘和两位嬤嬤,小姑娘年纪看起来跟她一般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见月容进来,站起来屈膝一礼,月容赶紧回了一礼。先前的老嬤嬤引她坐到圆桌前的鼓凳上:“秦小姐辛苦了,先喝口茶歇歇,一会时辰到了就压床。”月容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抿茶。 月容算是明白了,这是她在古代的第一次社交活动,以王家表小姐的身份。难怪顾嬤嬤那么为难,过去三年她根本就是野孩子,哪里正经学过什么礼仪!也不对,顾嬤嬤尽责教过她,是她没好好学。不由微微冒汗,礼到用时方恨少啊,可别捅出什么漏子来!她今天可得打起精神,像林黛玉初进荣国府一样,步步小心、时时在意。 过了约一刻钟,屋外有人传话,老嬤嬤出去了,一会回来说:“是时候了,就麻烦两位小姐了。”顾嬤嬤示意月容站起来,然后牵着她走到婚床前,扶她坐到床沿,脱了她的鞋,让她面向外盘腿坐在床上,先来的小姑娘也在她的嬤嬤的引导下坐好,两人肩并肩的坐着,一言不发。四位嬤嬤也坐在一旁静静陪着。 就在月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老嬤嬤终于说:“好了,请童女压床。”月容知道滚四滚程序要到了,可是,直着滚还是横着滚?两个人,谁先滚?还是两人同时滚?正纠结,老嬤嬤说话了:“叶小姐年略长,请先压床。”顾嬤嬤走过来,把月容扶下床,两人站在床边看叶小姐压床。叶小姐显然经过训练,熟练地按从床头到床尾的顺序滚了四遍。月容觉得很简单,叶小姐下床后便跃跃欲试,却听到顾嬤嬤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尾到头”。有了叶小姐的示范和顾嬤嬤的提醒,月容也滚的很顺利。 两个小姑娘整理好妆容,又坐了一刻钟,屋外忽然热闹起来,有大人小孩的声音“来了来了!”原来新娘子已拜完堂,朝新房来了。嬤嬤带着她们站起来,靠墙立着。月容瞪大了眼睛,新娘蒙着盖头看不见,新郎总归是可以参观的吧。 然后,月容看见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的震撼场景:五团红云飘了进来,四位新郎,一位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写不完了。 ☆、婚俗 (下) 月容懵了!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月容的震惊大过对婚礼的好奇,接下来的婚礼,月容虽然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心中却是万马奔腾。她怎么这么迟钝!七岁之前她经常和大毛小毛他们玩在一起,知道他们有四个爹爹,平时听他们大爹、二爹的叫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据月容所知,中国西南部分地区嫡亲伯伯叔叔们按排行分别称为大爸二爸三爸的,伯娘婶婶们则相应称呼大妈二妈三妈。现在想起来大毛他们好像并没有二妈三妈的,原来如此!此大爹二爹三爹非彼大爸二爸三爸,原来是是真的有好几个爹爹!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社会?月容真是等不及去慢慢了解了,她必须尽快弄清楚,上辈子她都没想嫁,这辈子她绝对不要给几个古人共妻! 月容还在神游,忽然顾嬤嬤轻轻推了她一下,抬头一看,原来合卺礼已结束,新房里只剩下四个嬤嬤、两个小姑娘和已揭下红盖头的新娘。新娘也是红彤彤的一身,衣服上绣着精致的百蝶穿花图案,头上四根式样各异的凤钗,发色乌黑,梳成倾髻的式样,模样温婉柔和,静静的坐在床上。月容一抬眼,目光与她碰个正着,不由朝她微微一笑,新娘似乎怔了一下,不过马上便回以羞涩一笑,那笑容真的很浅,月容几疑自己眼花。边上叶小姐却已走上前去,对新娘微幅一礼,便由自家嬤嬤牵着往外走。月容醒悟过来,这便是任务完成,该告辞了。如法炮制,行了礼由着顾嬤嬤牵到东厢房。 东厢房摆了两桌精致的席面,先前迎她进院的杨家老嬤嬤安排她们坐席,却是两位小姐一桌,两位随身嬤嬤一桌,道:“两位小姐辛苦,两位嬤嬤也辛苦了。家主母前面待客,临行有吩咐奴婢,两位小姐不便露面,就在此用膳,请慢用。”吃饭期间,大家寂静无声,杨家嬤嬤站在小姐这桌旁,不时给她们布菜。好在月容虽然学艺不精,临场发挥还不错,总算小心翼翼把这顿饭给吃了。 用过膳,杨家嬤嬤请大家移步到饭厅隔壁的小花厅喝茶,开始了小范围的交际活动。在顾嬤嬤的示意下,月容站起来走到叶小姐面前微福一礼:“妹妹月容,姐姐好。”叶小姐站起来,也是端庄一福:“姐姐珍和,妹妹有礼了。”一来一往交谈中,月容得知这位叶珍和小姐是本镇亭长女儿,排行第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亭长兄弟三人,娶隔壁莲花镇亭长女儿吴氏为妻。也就是说,叶珍和有三位爹爹。 秦月容真的吓住了,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的社会啊! 叶小姐热情表示,希望以后两人多多交往,月容含糊应下。却再也坐不住了,她回家后必须马上进书房读书,把这个国家的婚俗搞搞清楚。顾嬤嬤看出她的不耐,向杨家嬤嬤提出告辞:“家远 第2部分阅读 ,望天黑前归家,请见谅。”叶小姐一时也提出告辞。杨嬤嬤道:“稍候,容禀家主母。”说罢到前庭通知女主人去了。 盏茶之后,杨家主母来了,身后跟着一托盘嬤嬤。进了屋,谢过两位小姐,送上礼物:“今天辛苦两位小姐,些小玩意请收下。”递给每人一个荷包。两人伸手接过、行礼,告辞出门。当然,出门之前,两位随身嬤嬤给两位小姐仔细戴好羃离。 出了杨家大门,张伯她们已经等在马车旁,看得出来除了光涵,其他三人都不同程度喝了酒。月容上了车坐下,听见敲窗声,接着是光元的声音,“月儿,一会我们的马车会从东门巷经过,你可撩帘看看街景。”边上光涵得意一笑,月容知道他已经帮她争取过了。也回以一笑:“谢谢涵哥哥。”可是,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欣赏街景! 但是,她也不能情绪太过外露,在顾嬤嬤的督促之下,隔着羃离欣赏了一刻钟的街景。光涵兴致勃勃给她解说这是华家的绸布庄,那是段氏开的酒楼……,不一而足。月容含糊的“嗯”着以当回应,她的注意力全在行人身上。她发现街上行走的几乎都是男人,偶有妇女,也是前呼后拥跟着几个男子,丫环什么的根本不见。碰上戴羃离的,身边多了一个嬤嬤外,围着的是年龄不等的少年,看样子就知道是兄弟之类。月容隐隐明白了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回到家进了屋,月容借口“累了”,一头扑床上,晚膳也不起来用。顾嬤嬤慌了神,赶紧请来张伯,张伯诊脉之后道:“无碍,只是累了,熬点粥喝喝,休息两天就好。” 第二天早上月容获准在家休息,顾嬤嬤寸步不离照顾她,月容虽过意不去,却还是对顾嬤嬤耍赖:“嬤嬤,我想吃上次你做的桂花糕。”顾嬤嬤眉开眼笑:“有想吃的就好,等少爷他们回来,我就去摘桂花,晚上就有桂花糕吃了。”月容嘟嘴:“好嬤嬤,我下午就要吃。”顾嬤嬤为难:“现在去摘桂花,下午倒也赶得及,可是只留你一人在家……”“嬤嬤我不要紧,头不疼,肚子也不疼,你快些回来就好。”顾嬤嬤还在犹豫,月容抓住她手臂摇晃:“嬤嬤,月儿真的好想吃桂花糕,求你啦,求你啦!”顾嬤嬤终于动摇:“好,你趟床上哪也别去,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顾嬤嬤出门两刻钟之后,月容一骨碌爬起来,飞跑进书房。还好王光元把书整理得很有条理,她一下就找到了《大庆史》、《大庆风物志》、《大庆律》三本书。 大庆开国已逾一百二十年,目前执掌天下的是第八位帝皇,号宏德,已登基三年,现今年号明熙,今为明熙三年。史书中也提到三皇五帝,但自周而下则朝代更迭有所不同,目前生产力大致相当于北宋前期的发展水平,但是由于朝代改变,中国历史上众多风云人物已不见踪影。 大庆地势也是西高东低,西面崇山峻岭,东面平原丘陵。大河涟水发源于西部高山鹰岭,横贯大庆东西,其下众多支流织成大庆水系网络,灌溉大庆万万顷良田。 大庆东面临海,隔海两千里为东江国,北面为清国,西面鹰岭以西称番罗,南面为越兰国。清河镇隶属栗木县,归楚郡管辖。楚郡位于大庆国中部,涟水以南,郡都滨河,称江口。另距江口五百里,有大城江都,为吴郡郡都。国都荣城位于江左八百里,与江都间有建成于前朝的运河,是为荣江水道。 瑞华端明二年以前,大庆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瑞华端明二年以后,大庆实行一夫一妻制,再十年,大庆实行一妻多夫制,除皇帝一后四妃外,余只有二品大员以上可行一夫一妻婚配,二品大员以下者则需与人共妻。另,富户年缴税十万银者,可行一夫一妻婚配。 “夫女少,盖有女,十四始婚配,可嫁可娶,逾十六不婚,则官配。”月容脸色惨白,还不能不嫁!除非嫁给二品以上大官,否则只有被人共妻!月容急急寻找有利条件,终于眼睛一亮:“夫妇不和,妻可休夫,”再接着看,大汗淋漓:“休夫之后,夫数之缺须一年之内补足。”休夫不行,当寡妇可不可以?“夫尽亡,须再嫁多夫,也可招多婿。”简直路路断绝啊。最后一条:“夫可休妻,夫须偿以半数家财,弃妻可不再行婚配。” “弃妻可不再行婚配”,这是最后的曙光,可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休妻事件,几个丈夫需统一意见,还得奉上半数家财,休妻后说不定再也娶不到老婆。妻子恶劣到人神共愤、再加上丈夫们脑子有病才会休妻吧。 不对,二品大员如果休妻,年缴税十万银以上富户如果休妻,此后再娶不就可以一夫一妻了? “夫女少”,女少,女少,原来症结在这,难怪村上与她同龄的女孩一个都没有。隔壁大毛小毛三毛一溜弟兄三个,村头黄屠夫家的儿子更是从大牛排到八牛,可凑成两桌麻将,去年生了一个女儿,居然放了一整天的爆竹庆贺。她出门当个压床童女,全家护送,那么,自己到底是谁,会不会是王家的童养媳? 瑞华端明二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使得“女少”而变更婚配制度?“瑞华端明二年”,月容急急翻史书,原来是六十年前。六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很忙很忙,更期不敢保证 ☆、窥月 月容还想再看,瞟了一眼漏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再过两刻钟,顾嬤嬤就要回来了。只好站起来打算回房,有心拿一本回去藏着读,想了一想,还是把三本书放回原位。刚推门出来,院墙外突然跳进来一个人,不由贴门站住喝问:“何人!” 刚落地的人显然没料到院里有人,反倒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听出是个小女孩娇俏的声音,方缓缓站直,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女孩。小女孩此时贴门站立,瞪着黑水银似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他看,对,是警惕,不是惊慌,仿佛一头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小豹子。头发只用一根红绸松松束在脑后,齐眉刘海,衬的眼睛亮得像秋夜的星芒。蛋形脸,脸色略显苍白,樱色嘴唇紧紧抿着,上身是粉色短衣,下着湖绿裙子,整个人看起来像六月的一箭水芙蓉。不由微微怔住,马上又嘻哈一笑:“我道是谁抢了佩云表妹的压床童女,原来是这么个小女孩啊,也不怎么样吗?当不得五弟所称‘最漂亮姐姐’!” 原来只是个找茬的登徒子,不是自己以为的绑架小女孩的绑匪,月容松懈下来,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大概跟元宇差不多的年纪,凤眼,五官很精致,穿着骑马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冷冷开口:“既如此,还不快走!” 少年似乎觉得被忽视,有点恼怒:“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月容也很恼火,这人谁啊,平白无故闯人家里,还颐指气使当起主人来了:“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不过,嬤嬤说过今日会来一位客人拜访,不知您是否贵姓梁,名上,字君子的?” 少年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对啊,对啊,我就是你家的客人梁尚,均梓!你真是王元宇的表妹么?” 月容大乐,拼命憋住笑:“我真是宇哥哥的表妹,你真是梁上‘君子’?” 少年觉得这丫头无邪,怕她不信,急急肯定:“我是梁尚均梓!” 月容突然又一皱眉:“我还是不大相信,要不,你大声说三遍‘我是梁上君子’?” 少年毫不犹豫:“我是梁尚均梓!我是-” “咯咯……,哈哈……”月容笑弯了腰。 少年醒悟过来,狠狠一跺脚,伸手指着她,气急败坏:“你个坏丫头!枉刘嬤嬤还夸你贞静呢!不许笑!” 月容捂住肚子,好容易才止住笑:“可不是梁上君子么?谁请你来了?顾嬤嬤就要回来了,你快点走吧。” 少年还待刺她两句,听她提醒嬤嬤就要回来,觉得她待自己也不是太坏,也就忍住了,回身便想跳墙,突然又顿住回过头:“我叫刘琨,是王光宇的朋友,记住了!”月容不置可否,少年直直瞪着她,月容只好点了点头:“刘公子一路走好!” 原来压床童女是这么热门的差事,居然还有人抱不平的。也对,一来一回收了两个大荷包,里面满满都是金银锞子,还饱餐一顿,还见了新娘子,稳赚不赔啊。那个佩云表妹,估计就是先前选定、后来病倒的压床童女了。压新床本来应该是一男一女,大庆朝生生变成了两个童女,真是想女儿想疯了。 月容躺下不过一会,顾嬤嬤就推门进来了,月容装着睡着的样子,顾嬤嬤摸摸她的额头,放心的出去了。月容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获得的信息,翻来覆去得不出个不用嫁人的法子。 上辈子她就把男女关系定义为最亲密又最危险的关系:亲密在于两人的关系之近连父母都不能及,好的时候摘星星摘月亮都可允诺;危险在于曾经那么亲密的人,坏的时候身家性命都可夺取。她自认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因噎废食,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便避而远之,忙时拼命挣钱,闲时旅游逛街,一年一年过下来,自得其乐。可是三十岁一过,居然就被打上了“剩女”的标签。好在有姐姐、弟弟,生了外甥、侄女,父母多年唠叨之后也就放弃了。要说撒娇耍赖,还是跟小侄女萱萱学的呢。 如今,回是回不去了,还必须得嫁,还得一嫁好几人!毫无男女相处经验的月容,真正发慌了。 午膳前嬤嬤叫醒了月容,把她打扮得规规矩矩的,说今天到大厅用膳,有个尊贵的客人跟大家一起用餐。因是世交,她年纪也小,可一起坐席。 月容一进前院客厅就觉得被两道视线盯住了,抬眼一看,居然是凤眼男。他发现月容瞟他,凤眼一挑,得意一笑。月容轻哼一声,低头不理。这边光元站了起来,走过来把她牵到凤眼男面前,给两人介绍:“世子,这就是家表妹秦氏,”月容福一礼。光元又道:“表妹,这是常勇侯刘世子。” 凤眼男微微颔了颔首。月容看他一副小大人样,拼命忍住笑:你就装吧,梁上君子! 午膳宾主尽欢,从他们餐前餐后的谈话中月容获得以下信息:王家三兄弟的父亲是一名将军,目前卫戍北疆遏制清国南下。常勇候世子刘琨奉父命至江口接祖母和妹妹返京,停留栗木县为探望姨妈罗门周氏,即罗佩云的母亲,不日将返京。 餐后茶毕,刘世子提出:“久闻王家的菊圃艳丽多姿,今日不知可否一观?”光元一笑:“过奖,不过一些寻常品系,只怕到时污了世子的眼,请——”月容脑子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情赏菊,刚想跟刘世子告罪离开,这边光宇却拉住了她的手不放:“表妹闷了一早上了,也去后园透透气吧。”月容腹诽:这个刘琨是你的好友,又不是我的,干嘛要我陪着。 于是刘世子、光元在前,光宇、光涵和月容在后,一行人慢悠悠向后园行去。前面,两个故作深沉的半大人说着文绉绉的敬语,在月容听来,刘世子虚情假意,王大哥则虚以委蛇,也不知道他们自己烦不烦。 身边王光涵却闲不住,哇啦哇啦给她讲早上后山发生的趣事,末了总结:“月儿今天不去,我觉得好像过了很久才到午膳时辰。”边上王光宇嗤笑:“那是当然,月儿不在,张伯中间可只让你歇了一次!”光涵面上挂不住:“你还不是被张伯罚了两次,哼!” 月容不理他们的嘴仗,她发现前面的两人经过相互试探,开始进入实质性的谈话了,不过声音压低了许多,月容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字,听得刘琨的声音道:“……京中……薛氏…… 开始挑人……你母亲有意……”然后是大哥的声音:“……将军未必同意……若果真如此……无婚配,也不……” 赏菊只进行了两刻钟就结束了,临行前,刘世子似笑非笑对着行礼的月容说:“秦小姐,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些,这章就这样了。不知道“梁上君子”有人写过没?亲们帮我把把关,如果有人写过,我就改写,我可不想被指控抄袭。 ☆、返京 月容发现,自刘琨来过之后,大哥情绪有了变化,虽然不易察觉,但她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偶尔,他会盯着京城的方向,深深皱眉;有时,他会久久的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月儿好好吃药,好好练习兰幽,快快长大。”结合那天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谈话片段,月容大致猜到可能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而大哥可能要被卷入其中,而且,这件事情涉及大哥的婚配。大哥像她自己一样,在为婚事烦恼。因为大哥的异常,月容猜出自己并非王家童养媳,一时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提心吊胆,不嫁给王家人,还是得嫁给别人,前途还是黯淡。月容一直想再回到书房去看书,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 现在离自己14岁满还有五年半的时间,月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大庆的婚律太坑爹了。看看周围的男女比例,月容现在唯有祈祷不要被绑匪给绑走。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隔壁莲花镇,也就是叶珍和小姐的外祖那边,上月还发生一起幼女被盗案。虽然王家人人习武,但是月容觉得还是靠自己最放心,于是练习兰幽越发用功。再半年过去,月容满九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把整套剑法演全,只是火候差很多,毕竟她起步太晚,王家兄弟可是四岁就开始站马步的。 这日下着绵绵的细雨,王家人都呆家里,看书的看书、画画的画画、制药的制药。月容则躲在自己屋里学刺绣,顾嬤嬤的淑女养成计划,是务必贯彻到底的。 突然,一阵马嘶声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在大门外骤然而止,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来人纷乱的脚步声,王家的静好顿时被打破。月容不动,顾嬤嬤却已经快步出门跑前院去了。半刻钟后回来,脸色很不好:“京城有人病了,你大哥和张伯必须马上赴荣城,我和小二他们帮忙收拾药材,你到大哥房间帮他收拾一下包袱。”月容知道发生了大事,张伯医术高超,可是大哥也要一起去,是怎么回事呢。 顾嬤嬤说光元他们大概要快马加鞭赶十天左右的路,因此要带的的东西并不多,也就几身换洗衣服,不过两刻钟就收拾好了。月容把包袱捧给大哥,发现他跑进跑出的淋了雨,发上沾了不少小水珠,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猜到事情可能非同寻常,连一向稳重的大哥都急成这样了,仔细打量他,又发现大哥半年来似乎清减了不少。 这个自她穿来就对她一直关爱有加的大哥,一直微笑对人的大哥,居然也会紧张、也会焦虑脆弱。不对,他紧张、焦虑是正常的,他今年不过才15岁而已,在她上辈子也就刚初中毕业。不由怜悯心大起,掏出帕子,攥住他的手,把他拉低,举手给他擦汗:“元哥哥,别担心,什么都会好的。”光元怔住:月儿妹妹,居然会安慰人了。看着她满脸稚气,却做着一本正经的事,焦躁的心情奇异的平复下来,弯下腰由着她给他擦了额角的汗,接着又用袖子给他拂去发上的水珠。待她终于满意了,才站直身来,自己却发现脖子上还有一片水珠,自然而然的取过她的帕子自顾自擦着,还没擦完,张伯已在大声催促,于是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擦汗,一边快步走了出去。 马嘶声、马蹄声如来时一样,一下子消失了,带走了张伯和大哥,留下一院的压抑和焦虑。除了月容,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人觉得有必要告诉她,月容知道打听无用,只能另想办法,便打算回去继续绣花。 谁知还没跨出院门,便听得厅内“砰”的一声响,接着是光宇的声音:“欺人太甚!走,我们收拾包袱,一起回去,狠狠揍那王八蛋!”月容顿住脚步,想了想,顾嬤嬤还在药房收拾,一时半会不会找她,便往回走了几步,靠墙站住了偷听。 “二哥小心!别伤了自己的手,我也想回去揍那王八蛋!可是我们走了,月儿妹妹怎么办?还是听大哥的,平时好好读书、练功,看好月儿妹妹。” “难道就这么算了?大舅舅那么好的人,就白白让人欺负了!”光宇还是气愤不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是做好大哥吩咐的事吧,再说,有小舅舅在,大舅舅应该能救回来的!”月容点头:想不到平时玩心最重的光涵,还有这等计算。 厅内兄弟二人的谈话还在继续:“我就想不通,大舅舅武功也不错,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是光宇的声音。 “你刚才没听仔细,刚才来的人说,那个王八蛋用了淬毒的暗器呢!”光涵一向细心。 “你说,为个女人,值得么?”光宇似乎很困惑。 “可是没有女人,就没有孩子,大舅舅也是这么想的吧?”光涵似乎也不是很确定。 “可是,大舅舅的夫人,为什么就不拦一拦呢?两个都是她的丈夫,为什么那么偏心! 坏女人!” 光宇的声音骤然升高。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舅母不懂武功吧?” 光涵还是不确定。 月容恍然:原来,是宅斗。 女人的宅斗,弯弯绕绕,阴谋诡计,杀人于无形。 男人的宅斗,是角斗,直来直往,血溅当场! 屋里传来顾嬤嬤的声音:“你两小孩子,不该你们操心的事别操心,看这桌上的杯盏都成什么样了?气愤能顶什么事,还是好好用功读书,好好练习武艺吧,做了二品大官,就不需与人同娶一妻了……” 顾嬤嬤随时有可能找她,月容不敢再听下去。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二品大官哪有那么容易做的,某一天,王家三兄弟也会加入某个角斗场吧?想到温文有礼、总是含笑的大哥与人角斗的场景,突然觉得很悲凉。再想到光宇,他的性子那么别扭,肯定不讨妻子喜欢,估计在宅斗中会很吃亏吧?光涵性子倒不错,可是他气场不足,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月容到底是成年人,穿来以后王家三兄弟都很照顾她,不禁为他们的婚事担忧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 第二天早上虽然雨停了,光宇和光涵并没有去后山练功,而是在后园里进进出出的捣鼓,她没起床顾嬤嬤就吩咐她:“今天晌午后,会有佃户来帮忙收拾后园,小姐今天呆在自己房里一步也不要出门。”月容乖乖答应了,自从知道这大庆朝时不时会发生幼女失窃案之后,她是不敢多走一步路了。对着顾嬤嬤也有了深切的负疚感,曾经有那么三年,要不是她尽心看顾,自己不都知被卖掉多少回了。这个男多女少的世界,被虏之后的命运,可想而知会有多悲惨,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后怕。 原来,两弟兄在整理练功的场子,在张伯和大哥回来之前,他们三人就在后院练功了。 三个月过去,大哥他们也没有回来,月容发现自己有点想念那个暖阳一般的男孩子。有一次便问顾嬤嬤:“嬤嬤,大哥什么时候回来?”顾嬤嬤望着她一笑:“还说不准呢。现下已经是七月了,今年八月有科考,上次大少爷来信说外祖父让他今年下场试试,估计最早要到年前才能回来。不过,也许不回来了。” 月容奇怪:“为什么不回来?我们都在等着他呢!” 顾嬤嬤看着她:“京城才是大少爷的家,这里只是王家的别院,等将军从北疆回来,我们都要回京城去住。还有啊,大少爷长大了,要娶媳妇呢,哪能一直住在楚郡。” 月容暗想,光元的婚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吗?于是便试探:“那我马上就要有嫂嫂了,真好。” 谁知顾嬤嬤却叹了一口气,并不接她的话。 月容在第二天练功之后拉住光涵说话:“涵哥哥,张伯和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不回来了?大哥是要在京城娶嫂嫂了吗” 光涵揪揪她的鼻子:“什么嫂嫂,你听谁说的?张伯留在荣成是给人治病,大哥留在荣城是要考举人呢。” 边上光宇罕见的答话,只是语气很冲,好像在跟谁赌气似的:“你的元哥哥,不是要娶嫂嫂,是要入赘!” 月容愣住,光涵不由大喊了一声:“二哥――” 回过神来,月容装傻:“宇哥哥,什么是入赘?” “月儿,我们去书房接着看《志怪》……”光涵想把话岔开。 月容乘张伯和光元不在,借口关在家里练功,成天没个去处,想看书解解闷,得到光宇的支持,获得了独自进出书房的资格,这几个月倒是看了不少书,知道现今大庆朝即使男多女少,入赘对于男人来说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招上门女婿的人家,招婿一般不止一位,而且不大可能把几个亲兄弟全招进去,因此女婿们来源复杂,后宅那是真正的角斗场。王光元,大将军的儿子,如果不是有难言的苦衷,肯定不可能去给人作上门女婿。 光宇却已经刹不住了:“入赘就是男人嫁到女人家里去,从此住在那个女人家里!” 月容表现得很失落:“那我们以后就见不着大哥了吗?” 光宇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慰她:“事情还没定下来,别担心,大哥说不定十月就回来了呢!” 过年大哥他们也没有回来,光宇接到信,告诉大家说大哥已考上举人,但受了风寒,病倒了要休养几个月。月容却不大相信,光元身体一向很好,而且有张伯在身边,风寒不可能打倒他,京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次年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哥他们终于回来了。这时候月容已经十岁满了,虽然还是顶着婴儿肥的脸,眉眼却已渐渐长开,眼睛比以前更亮,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成一个半弧;经过两年的锻炼,双颊润红,皮肤莹白,看她站在春日鲜花盛开的花圃中,光宇常常觉得自己看见了观音座下的仙童。 而王光涵和王光宇,也已经是十三、十四的少年了。光涵性子还是活波,但是放在吃喝玩乐上的心思明显少了很多;光宇一如既往的别扭,但是因为大哥不在,已经很会照顾人了,比如,会主动给月容制墨笔套,会主动给她削笔。 大哥他们回来的那天是个艳阳天,光宇带领大家站在大门外迎接。乍看见光元的时候,月容几乎不敢相认,大哥瘦了很多,这还是次要的,月容发现他眉眼间的青涩已经被成熟的沉稳所代替。月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暖阳一般的少年。她还在犹豫,光元已经下了马,边笑边向她走来:“月儿妹妹,长这么高了?”语气就像只是去了镇上一趟刚回转家门的样子,根本没有经年不见的陌生。而他的笑,一如从前,像春日般照的人心暖烘烘的。 熟悉的感觉一下回来,月容不由自主奔过去,拽住他的手:“元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终于补全 ☆、端倪 光元心情与去年已大不相同,眉间隐藏的忧郁一扫而空,一路行来的疲惫在看见月容发自心底的明媚笑容时,仿佛也消散了大半。由着月容抓住左手,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边上张伯也已经下了马,月容拖着光元走过去,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拉张伯:“张伯,我们也很想你!”张伯呵呵笑着:“是想我的花露了吧?”月容不好意思的一笑,不过也很诚实的承认:“都想!”张伯哈哈大笑。 这时光宇、光涵两兄弟才走过来打招呼,然后各自帮忙卸下马背上的东西。顾嬤嬤却走过来问:“大少爷,人都带来了吗?”光元恭敬回答:“都带来了,在车上呢!”月容这才注意到后面十丈开外还跟着一辆马车,正缓缓行过来,然后在一丈开外停住。驾车的是一个面貌忠厚的黑脸中年男子,个头很高,很结实的样子,已下了车,正在安置脚凳让车里的人下车。月容登时兴奋起来:不会是大哥娶的媳妇吧? 先下车的的确是一个年轻女子,虽然她没有转过身来,但是月容从她的侧脸一眼看出她不是大庆人,而是番罗人。 过去一年,月容对现在这个时空的地理、政治都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除了番罗和大庆之外,其他周边国家的男女比例大致是相当的,而番罗,则与大庆正相反,是一个女多男少的国度。巧的是,番罗女多男少出现的时间跟大庆男多女少出现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六十年前。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月容在王家的书房里并没有找到答案。 两个国家深受性别失衡之苦,二十年前签署协议,双方每年交换一千名三至五岁的童男童女。番罗来的童女由皇家设置专门官衙养育,长到八岁之后便赐给宗室、重臣之家作为侍女,待到十四岁满便由主家配婚给家里的男小厮,婚配制度等同大庆朝女子。但是,这些番罗女子婚配大庆朝男人之后,生的孩子依然是男多女少;而大庆朝交换到番罗的男童,长大后娶妻生子,生的仍然是女孩占绝对比例。由于童男童女交换协议的存在,两国间倒是一直和平共处。反而是北边的清国屡有侵犯,而南边的越兰,有时也有扰边战事发生。 书上画的番罗人面貌跟现代的新疆人很是相像,因此月容一下就认出来了。居然有一个侍女!不知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这么尊贵! 被番罗侍女托着手迈下车的居然是一位体形微胖的老嬤嬤,顾嬤嬤一看老嬤嬤出现,罕见的飞跑过去,一迭连声的唤:“老姐姐,老姐姐,你终于来了!五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光涵则一把扔下大哥的行李,飞扑到新来老嬤嬤怀里:“汤嬤嬤,汤嬤嬤!”原来是汤嬤嬤!过去一年,月容从光涵那里拐弯抹角打听了不少事,原来,这汤嬤嬤,跟顾嬤嬤一样,都是他们三兄弟外祖母的陪房丫头,后来又跟着他们的母亲到了王家,三兄弟小时候都是由两位嬤嬤照顾长大的。两位嬤嬤照顾了三代人,因此极受尊敬,家里的番罗侍女也是由她们调/教。 月容过去见礼:“汤嬤嬤安好!”汤嬤嬤上下打量月容,笑容满面点头,出口称赞:“长得真好看,是个好姑娘,是个好姑娘。”月容穿来以后还没遇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不由心里有些发毛:这眼光,怎么有点像评估货物似的?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脸,却看见光宇正对着她眨眼窃笑,立马瞪回去,光宇摸摸鼻子,转过身去找光元说话了。 进了家门,稍事歇息后两位嬤嬤便携手进了顾嬤嬤的东厢房,月容窝在房里绣花,隐隐约约听得她们一时哭一时笑的,一直到晚饭时候,两位嬤嬤才出房门。晚上大开宴席,张伯、王家三兄弟、月容、加上两位嬤嬤,差一人便可凑成一桌,两位嬤嬤力辞,被光元和光宇按住坐下,两人也就不扭捏了,楚郡不比京城,就放肆一回吧。那位番罗侍女,汤嬤嬤叫她阿姜的,给大家端茶倒水,今天驾车的大汉,居然还是个厨子,带着两个小厮给大家做饭。 许是多年未见,两位嬤嬤喝得都有点高,散席时光涵帮着阿姜和月容分别把两位嬤嬤扶回內院休息。汤嬤嬤安置在东厢顾嬤嬤隔壁,前两天顾嬤嬤就带人整理出来了。汤嬤嬤一路上都是阿姜照顾,汤嬤嬤今晚醉了,因此晚上阿姜暂时睡外间的塌上。月容不放心顾嬤嬤,也在顾嬤嬤外间的塌上躺下了。 晚上睡得模模糊糊时,忽然听得顾嬤嬤一声大笑,不由一骨碌爬起来,点亮了油灯进里屋查看,顾嬤嬤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醉语,此时嘴里语不成句、念念有词:“薛氏,薛氏,看你还、还怎么猖狂!将军,将军是站在、站在大少爷一边的!小小姐,大少爷、大少爷长大了,考、考上了举人、举人了!三个月、三个月来回北疆,将军,将军是站在、站在大少爷一边的!” 月容心里一动,不由弯下腰,唤顾嬤嬤:“嬤嬤,嬤嬤,月儿是哪里来的?”顾嬤嬤打住话,皱眉想了一会,道:“月儿,月儿啊,月儿是、是捡回来的,对,是捡回来的!”月容默然,想了一会,还待再问,顾嬤嬤却睡了过去。月容心里却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顾嬤嬤从里屋出来,看到月容在默默流泪,不由大惊:“月儿,月儿你怎么了?”顾嬤嬤不问还好,顾嬤嬤一问,月容呜呜的哭了起来,但就是不说话。直到顾嬤嬤追问了一刻钟之后,月容才抽抽噎噎的说:“昨晚,昨晚,嬤嬤说月容是捡来的。”顾嬤嬤一怔:“我说过这话?昨晚顾嬤嬤喝醉了,是胡说的,胡说的!”月容还是抽泣:“肯定是真的,这么多年一个亲人都没来看月容,月容一个亲人都没有,月容肯定是捡来的!”顾嬤嬤在屋里转了两圈,想了想,道:“月儿别哭了,先洗把脸,我去问问张伯他们,他们知道你是不是捡来的。” 半个时辰后张伯和光元来了,月容已经收拾好,但是眼睛、鼻子都哭得发红了,五年以来,哪见过她如此伤心,光元不由心疼不已。 张伯开口之前先递过来一个物件,月容接在手里,是一个金制双鱼小挂件,半寸见方大小,但是做工非常精致,两条鱼首位相接围成一个圆,其中一条鱼嘴处穿了一个孔洞,一根五色络子穿过其间作为挂绳。月容把挂件捏在手里,抬头看向张伯。 张伯苦笑一下:“这大约是你父母给你的,我们发现你时,绑在你腰上。我们五年前从荣江水道南下,转道江都赴楚郡,在江都城外发现你。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位嬤嬤,已故去多时,而你昏迷,五天之后才醒来,然前事尽忘,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大庆户籍制度甚严,我过去在外行医之时认识一位秦姓朋友,后来他到越兰国去了,他有一女儿名为星容,我便给你取名月容,充作他另外一个女儿。” 短短几句话便交代了月容的来历。 张伯说完,大家都紧张的盯着她,等着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月容其实也不是非得弄清自己的身份,穿越都不在乎了,谁还在乎大庆朝的父母是谁?不过身份一天未挑明,张伯他们便一天不得安稳,看他们小心翼翼对她的样子,她觉得不忍,挑开来,让他们放宽心才是月容的初衷。 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神情无一例外都是紧张,月容瞬间做了一个决定,她站起来,走到张伯面前,抬头望着张伯的眼睛:“张伯,你可不可以做月容的爹爹?” 三个人都愣住了,他们知道月容坚强,不同于一般小孩,可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顾嬤嬤最先清醒过来:“大少爷,大少爷,走,快跟我去前厅布置香案!” 光元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我也有表妹了!哈哈!”转身快步出去了。 张伯最后才回过神来:“可以,怎么不可以!张伯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个女儿! 月容拉住他的袖子:“那么,爹爹,我们去拜见祖宗吧。” 半刻不到,大家都知道了月容要认张伯为父的消息。拜过祖宗,月容正式成为张伯,张孝辕的义女。当天,张孝辕便派小厮回转荣城告知老父。 以前大家怕月容伤心,不敢告知其身世,话里话外便诸多遮掩,大家跟她相处都异常小心。如今揭开来,月容并没有什么过并不轻松。真正快乐的只有阿姜,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不去想。月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知道什么。另外几个人,什么都知道,却独瞒着她,月容此刻非常恨自己的萝莉身。 中秋过后第二天一早,顾嬤嬤和汤嬤嬤为三位少爷裁衣裳,每人一裁都是好几套,月容在一旁观摩以及 第3部分阅读 观摩以及打下手。顾嬤嬤向汤嬤嬤诉苦:“……长得太快了,三天两头便要裁衣服,可恶的是两个小的,穿得也不经心,新衣上身两天便不是这挂了洞,那破了边的,这里又不比京城家里,有针线房备着……”汤嬤嬤一笑:“知道你辛苦了,你也别编排大的小的,依我看,三个都是好的,京城里那么多哥儿,我就觉得咱家的谁也比不上!抬眼看见月容在一旁偷笑,便转向她:“表小姐,我说得对不对?”月容“啊”了一下才知道是问自己,便随口答道:“对啊对啊。” 谁知汤嬤嬤却来了兴趣,盯着她问:“那你说说,他们哪儿好?”月容愣住:有这么问人的么?不过看汤嬤嬤那么热切,也不忍扫她的兴,便敷衍到:“元哥哥懂得很多,脾气好,会照顾人;宇哥哥本领好、手也巧,很聪明;涵哥哥性子好,肯陪人玩。” 汤嬤嬤与顾嬤嬤相视一笑:“表小姐真的这样认为?那你说说,给他们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好呢?”月容这下有点回过神了,妈呀,可别把自己给卖了,便假作扭捏:“嬤嬤,我还是小孩子呢,我哪里知道这个?他们自己娶媳妇,当然得他们觉得好的才行啊。” 接下来不管她们怎么问,月容再不肯多说一句。 当日用过晚膳,张孝辕跟王家三弟兄在书房里谈话:“现今形势,你们已经清楚,天下恐怕会有一阵子不太平。你们几个我不担心,唯有月儿年小,又是女孩子,我担心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月儿品貌,你们也都清楚,现今我有一句话问你们,月儿若许配与你们为妻,你们可愿意?” 三兄弟互看一眼,又急急撇开眼光,皆低头不语。 张孝辕暗笑:“不说话,那就是不愿意了?也罢,前天陈师爷听说我收了个义女,跟我提到,谭钤辖正在给四个儿子寻婚配对象,想来我们张家,跟谭家也算门当户对,等半月后到了江口,我便向你们谭叔叔提亲。” “小舅舅,我愿意!”光涵着急起来。 张孝辕却不着急:“你一个人愿意没用,还是算了吧。” “舅舅,月儿很好,我很高兴能娶月儿为妻。”光元接收到光涵求援的目光,缓缓开口,耳根子却慢慢烧红起来。 张孝辕点头,盯着光宇:“宇儿,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等月儿嫁了你大哥三弟,生得男女之后,我便再给她寻个实诚的,凑成三夫之数。” 光宇猛然抬起头来:“舅舅,我自然是跟大哥三弟一起的!” 张孝辕大笑:“好,我这便修书一封,遣人送与你们父亲,若你们父亲同意,便把亲事定下!” 月容发现,自那晚四个男的关在书房谈过话后,三兄弟对她的态度都有点怪怪的,比如,大哥看着她,虽然目光还是柔和温暖,但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热烈。光涵看见她居然会红脸,她像平时一样笑话他,光涵居然会前言不搭后语。最奇怪的属光宇,别扭还是别扭,居然期期艾艾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钗子?”她才十岁半好不好,梳的还是包包头呢。 中秋之后第五天,大人们便张罗着离开栗木县,赴楚郡郡都江口,光元说江口城也有王家的宅子,今年在江口过年。收拾了两大车的东西,所有留下的东西都打包,堆到库房里,好像永远不回来似的。 中秋之后第十天,他们分批出发,月容和两位嬤嬤以及阿姜坐同一辆马车,三弟兄护着两辆大车和马车,提前一天先走,义父和大黑(就是那个兼做车夫的厨子)留下来跟佃户们作最后交接,然后带着两个小厮推后一天出发。 月容她们的车刚到县城城门,正排队等着进城,大黑骑着马从后面急急追来,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光元发现后面并没有舅舅和和两位随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由想起陈安那天的来访。 那天,寒暄之后,陈安没有多客套,就直接转入正题:“五年前先帝病危,招福王、翼王、秦王、吴王等诸王进京,福王逝于途,秦王得以继承大统。坊间传言,福王乃吴王所害,而吴王乃秦王同母胞弟,间有言曰,福王之死乃秦王所授意。世子李玥继任福王,福王众向与吴王众不和。 今有报,今上病危,荣城吴王、福王恐有异动,而吴、楚富庶之地,两人势在必得。大公子年前拒婚于吴王之女乐华郡主,虽源于不齿乐华之骄奢滛靡,然吴王以为镇军大将军已归于福王麾下,已生出拔异之心。今吴郡钤辖武继海乃吴王心腹,楚、吴间恐不久即有战事,诸位为镇军大将军至亲,武继海必有所为。尔等所在栗县虽在楚地,然,距江都之近更甚于江口,请务必早作提防。” 当时自己大惊:“是我害了大家了!” 陈安却一笑:“楚地吴王势在必得,没有大公子拒婚,战事一样不可避免。大公子不必多虑。” 张孝辕也拍拍他的肩,道:“你陈叔说得对,吴王早有觊觎之心,元儿不必挂怀。” 如今,距京城发出圣上病危消息已近一月,目前虽无驾崩消息穿来,但福王、吴王双方看来已经开始动手了。难道,他们三兄弟真是武继海的目标?抓住他们三人,以逼迫父亲倒向吴王?他们也太小看父亲了!光元心思百转,目光触及马车,心中一暖:别的先放下,护住月儿要紧! 三兄弟交换了目光,招手让大黑近前来,询问他们出发后的详情。 月容这时正在车里瞌睡,她还不知道,一场远甚于圣旨赐婚的弥天大祸,即将降临吴楚大地,继而烧向京城、边疆。她五年逍遥自在的古代童年生活,嘎然而止。 ☆、叛乱 宏德明熙五年八月二十,帝崩,吴王奉先帝幼子李瑜为帝,号正睿,改元弘宝。新帝封吴王为摄政王,出入车驾同天子。八月二十四,福王檄吴王挟帝自封,野心昭然,自封地南海发兵勤王。吴王请帝下诏责福王叛乱,诏书下,吴王即刻发兵南下平叛。一时附于双方的各地势利纷纷响应,天下大乱。吴王欲得楚地已久,籍楚郡钤辖谭纪德与福王书信来往密切,为福王党已久,今福王叛逆,谭纪德亦为叛逆,令郡钤辖武继海率兵讨伐。 这是月容他们后来才知道的,现在,武继海的禁军已近在眼前。大黑说,他们启程后六个时辰,吴郡禁军即攻入清河镇。张老爷带领他及两个随骑马西走追赶公子,半途张老爷折返取重要物件。临行张老爷有交代:如果大黑先找到公子,则让大家即刻启程前往江口,不必等他,也不要在县城停留。 光元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比吴郡的军队只早了六个时辰,但是军队行进速度快,说不定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攻到县城。他们如果穿城而过,需要一个时辰才能离开,若绕城而过,则需半个时辰。离此五十里地有黄冈镇,天黑前正好赶到。权衡再三,光元做了决定:“二弟,三弟,乘军队进攻的消息还未传开,我们即刻绕城而走,往黄冈镇投宿。” 光宇、光涵都没有异议,吩咐车夫赶车。这时月容已经醒来,撩帘看见大黑,便问:“元哥哥,我爹爹呢?”光元驱马走上前:“舅舅还有一会才到,他马快,我们先往下一站走。” 月容还想再问,光元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情况有些变化,我们离了城门再细说。”月容看他很郑重的样子,知道他从不说假话,点点头,放下帘子。 离开城门一里地之后,光元上车把大黑的话给大家重述了一遍。月容听下来,觉得光元还是有所隐瞒,古代出现兵祸,不是起义便是叛乱。乱世之中,命贱如蚁,月容怕死,也顾不得装了,直直盯着光元:“元哥哥,是不是发生了大事?是不是要打仗了?”光元安慰她:“月儿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月容却很固执:“元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告诉月儿到底发生何事了好吗?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月儿会很害怕。” 光元怕说出来会吓着她,还想敷衍,顾嬤嬤说话了:“少爷,月儿一向懂事,她说得对,而且月儿一向聪明,说不定还多个人拿主意呢。”汤嬤嬤也在一旁说:“是啊元儿,都告诉月儿吧,我们一起合计合计后面的路。”光元知道再瞒无益,于是便把陈安那天来访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月容。 月容一听:这是夺嫡啊,吴王狡诈,借秦王的名头去除福王,然后又借病魔之手除掉秦王,看样子五年前的事只是第一阶段,现在福王卷土重来,要开始第二阶段的争夺了。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月容想到战争其间可能发生的种种,不由脸色煞白,马上开口要求:“元哥哥,你帮我问涵哥哥要他的两套衣裳,顾嬤嬤,你赶紧把我扮成男孩子吧。对了,阿姜,你也要扮成男孩子!” 大家一开始觉得她的话没头没脑,不过一下就醒悟过来,马上分头行事,一时光元又吩咐大家催马加紧赶路。光元认为,陈安的话是有道理的,武继海主要目的是攻下楚郡,但是若能擒住他们弟兄三人,也是大功一件。如今,离江口还有五天路程,看来,明天是不能再带着两辆大车了。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到了黄冈镇,宿在一家客栈里,光元连夜找人把两辆大车以及车上的东西都处理了。晚上月容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得顾嬤嬤换她:“月儿,月儿,快醒来,我们要赶紧走,吴兵就要来了!”月容本来还搞不清楚身在何地,听得“兵”字,一下清醒过来,一骨碌便爬起来,动作迅速的穿衣、挽发,半刻不到就是一整整齐齐小男孩了,倒把边上的顾嬤嬤吓了一跳。她哪里知道,月容临睡前,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摆放好,为的就是为逃跑争取时间。 这时还是后半夜,客栈院子里已是人仰马翻,投宿的都得到了发生叛乱的消息,都急急准备逃难。站在二楼的廊上,月容一眼看见了大哥他们几个,他们一抬眼,也看见了她。 光元快步跑上来,抱了她下楼,到了院里就把她放马背上,自己接着也上了马,把她圈在身前。月容很不自在,待要挣扎,光元却道:“月儿,吴兵没有进栗县县城,现已在二十里之外,我们不能再带着马车了,我们马匹也不够,你先跟我同骑一骑,到了贵县我们再给你买一匹小马。”月容安静下来,发现拉车的马都已被卸下来当坐骑了,三辆车卸下来三匹马,顾嬤嬤、汤嬤嬤和阿姜各骑一匹,每人只得一个包袱在身边,她的包袱背在大哥身上。 吴兵竟来的如此之快!月容不由担心,按理说黄冈小镇,吴兵应该不会看在眼里,却对栗县县城围而不攻,直奔黄冈,难道,真是要捉拿大哥他们?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王云翰镇守边关,逼得太狠,他们就不怕王云翰倒戈?那么,这黄冈有什么值得他们夜袭的? 一时大家都骑马往西而去,随行的还有不少其他旅客。刚跑出五里地,突然发现前面火光冲天,人影重重,大家不由大惊。待要掉头,却听得后面镇子上一片喊杀声,火光也渐渐燃起来。路上的众人一时慌不择路,四散奔逃,马蹄踩翻了不少行人。光元把自家人聚在一起,指着前面的冲天大火,道:“看样子,西边就是栗县的粮库,吴兵应该是冲粮库来的,我们往北走,如果被冲散,二弟三弟,你们一定要护着两位嬤嬤!我们在江口城见面。” 光宇、光涵郑重应“是”,月容却很担心,他们俩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认不认路还难说呢,如何能护得了两位嬤嬤?虽然顾嬤嬤有功夫,但是汤嬤嬤和阿姜却只比一般人强那么一点点。不由开口道:“元哥哥,让涵哥哥带着我吧,你路熟,由你和宇哥哥护着顾嬤嬤他们更好。”两位嬤嬤哪里肯答应,光元想了一下,道:“二弟,你带着月儿,我和三弟跟着嬤嬤他们,万一被冲散,你只管带着月儿逃,不用管其他的!” 家里其他大人不在,光元就是家长,他的话大家必须听从。顾嬤嬤她们也认为,光宇功夫最好,而光元经验最丰富,这样安培倒也合理。再说,只是为了防止万一所做的计划罢了,于是大家依计而行。 光元、光宇并辔靠拢,光元把月容托起放到光宇座前,还不忘安抚她:“月儿不怕,哥哥们一直会在你身边的。”又握住光宇的手臂:“二弟,月儿就交给你了。”光宇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动了动左臂,把月容往身前紧了紧。 一行人快马向北而去。月容四顾,东西两面都是冲天火光,前后则是黑黝黝一片,不知路在何方。 ☆、同骑 光宇虽然比光元小两岁,但是个子只比哥哥矮些许,身板却要比哥哥壮实,月容坐在他身前,头顶也只到他的下巴颏,跑起马来也并不阻碍视物。只是他从未带过人骑马,开始不免有些磕碰,月容抓住马鞍,尽量缩小了自己,以便让光宇驾马更得心应手。果然,跑出两里地之后,光宇渐渐掌握了窍门,催马放开四蹄飞奔起来。 前面的光函突然慢下来,等到与月容他们平齐的时候,递给月容一把小匕首,大声嘱咐:“月儿妹妹,这个带着,如果有坏人想欺负你,就用这个刺他!”月容接过,大声道谢:“谢谢涵哥哥!如果有坏人想欺负你,你也要狠狠揍他!”边上光宇听得他们的对话,不禁微微一笑:这个月儿,一点亏都不肯吃,哪个女孩子会这样说话? 跟着他们一起往北逃的大概有五六十人,人、马、车混在一处,人喊马嘶,蹄声嗒嗒,远处看来气势还不小。突然,前面出现一条小河,跑在最前的两个大汉一个勒马不住,竟然栽了进去,紧跟的人赶紧勒马后退。最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往前冲,结果后退的和前进的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一片。光宇、月容两人一骑跑在最后,及时勒住了马。汤嬤嬤却没那么幸运,被掀下马来,好在光元眼疾手快把她给捞住,边上的顾嬤嬤则一手抓住了马缰,才总算救了回来,阿姜吓得大哭。 这时却有人喊:“吴兵来了,吴兵来了!”月容抬头一看,东边果然有一队长约五十丈的火光正朝这边移动,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距离是多远,但移动的很快,是突袭黄冈镇的吴兵追过来了!战乱时代,总有发横财的人,他们这些住店的旅客,就是吴兵的肥羊!月容一时懵掉。 已经渡过河的光元在对岸着急大喊:“二弟,河水很浅,赶紧渡过来!”可是现在的情形比刚才混乱何止十倍,不说他们听不见,就是听见,也过不去了: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发狂四窜的马、惊惶哭喊的人。光宇努力避到一旁,想绕道冲出去跟自己哥哥汇合,可是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马,一时也被困住。 月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楚郡的地图以及吴兵出现的路线,果断地回头对光宇说:“宇哥哥,我们朝南走!江口在西北,江都在东南,吴兵必往西北,我们先往南,再绕道往江口!”光宇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话,可是哥哥他们已经往北走了……马上又想起两刻钟前哥哥说的话“万一被冲散,你只管带着月儿逃,不用管其他的!”果断调转马头,往南急奔! 对岸光元隐隐约约看得他们往南而走,催马想追,耳边却听得阿姜的哭声,无奈调转马头,护着两位嬤嬤朝北疾驰而去! 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月容努力回头,那队吴兵果然朝北追过去了,不由又为光元他们担心起来。 急奔了大约半个时辰,距吴兵出现地点大概已有四十里地,加上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追兵,光宇才敢勒马慢行。这时天已微亮,前面影影绰绰是一个小村庄。松懈下来,月容才发现自己汗透衣衫。农历八月底的天气已有些凉,加上这是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候,晨风一吹,不禁一个哆嗦。光宇也是一身汗水,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发现月容的异常,把她略搂搂紧,道:“月儿,你先睡一会,我们到前面村庄找户人家歇息一下。”月容觉得现在的距离还不够安全,说:“宇哥哥,我不累,让马儿休息一会,接下来我们再跑一个时辰吧,我怕吴兵会追来。”光宇本来担心月容受不了,毕竟担惊受怕一夜了,听她这么说,也不必为难了,答应了下来。 又跑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前面是一个小镇。下马之前,月容跟光宇商量:“宇哥哥,我想我们此后要以兄弟相称,你得叫我四弟才好。”光宇爽快答应。从昨晚起,月儿真是太懂事了,看看阿姜,比月儿还大两岁呢,都吓哭了。不禁像大哥一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镇上已经有人摆摊,月容拉了光宇坐到一个包子铺前,要了几个包子和两碗汤。说起来,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呢。光宇却有些为难,他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路边摊,不过看月容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应该也不错,便也坐了下来。包子比想象中好吃,只是那个老板老盯着月儿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末了,那老板还说:“两位小哥哪里来的?你这个弟弟真像画里走出来似的!”光宇黑了脸,也不回话,付了钱拉了月容就走。 月容倒不怎么注意自己的长相,她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连带对美丑似乎也不敏感。上辈子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听到班主任对另一个老师说:“李瑚人聪明、成绩好,人也长得漂亮。”她一点也不觉得骄傲。直到高中,她才对班上谁谁长得帅,谁谁长得漂亮有认识,男生给她起外号“冷美人”,实际上她只是情商不高而已。到了大学,明明她学的是理科,别人却以为她是文艺女青年。工作了,穿一身大衣上班,同事说她不应该和她们呆一起,而是应该走在巴黎的大街上看风景。世界杯期间她被大家笑话得要死:她居然说巴西队的罗纳尔迪迪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理由是看着面善。 这辈子,她一样迟钝,连镜子都不多照,因此对自己的美,她意识不到。而对于某些人对美的贪婪,她也意识不足。 吃饱喝足,光宇提议找家客栈歇息一晚,月容附议,奔波一天一晚,身心俱疲,确实是累惨了。小客栈的老板伙计都很热情,只是在订客房的时候,他们对两兄弟的争执觉得有趣,大的说要两间,小的说要一间,最后还是要了一间。两人感叹:想不到小仙童似的弟弟,居然是个吝啬鬼,而大的哥哥,看起来大三、四岁不止,居然没一点权威。 进了客房光宇还很不自在,月容却说:“宇哥哥,书里不是说事急从权吗?我们跟大哥他们走散了,现今只有两个人,如果再走散了,月儿可怎么办呢。你得一直守着我,这是大哥交代的!”光宇想想也是,非常时刻,也不能顾虑太多了,要是月儿丢了,大哥非剥了自己的皮不可,再说,舅舅已经答应……月容可不知道他肚里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她只是担心如果没人在身边,自己睡着了会被别人偷走。 休息时月容睡床,光元坚持睡地上,怕他受冻,月容又问伙计要了两床被子。伙计在心里又把她鄙视了一回:床已经那么软和了还要铺上被子,真是不长骨头。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月容要到街上吃饭,光宇不许,理由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早上他在外面吃,现在有点闹肚子。月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敢一个人出去,只得让伙计送饭进房。饭后两人到街上打听情况,原来这里是楚郡南部的会县,距江口五百里,吴兵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有传言说吴兵已攻下栗县,正往这来。 两人决定立刻出发往西,退房的时候,伙计要收他们一天的费用,光宇觉得不合理,拉开架势要理论一番,月容拉住了他,二话不说结了帐。这下伙计又觉得这小的真是太大方了,他不过试探性的提出来而已,想不到竟成了。 本来月容打算再买一匹马,光宇却不答应,理由跟她在客房里说的一样。月容也有点担心,只好作罢,继续与他同骑。光宇打听过了,往西一百里有清屏镇,天黑之前他们赶到应该没有问题。两人有说有笑的的上路了,心里庆幸着摆脱了吴兵,但是到底经验不足,不知道比吴兵贪婪的人遍地都是。 ☆、相依 “四弟,四弟……” 喃喃的声音,焦急、自责。 谁是四弟?是谁在叫?真烦……月容挥挥手,觉得头疼,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四弟!你醒了?”还是刚才的声音,声音透着惊喜,又有一丝不确定。 月容伸出手摸索,摸到一只手,那只手反握过来,声音透着狂喜:“四弟,你真的醒了!” 月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闭目想了一会,伸出另一只手摸索:“宇哥哥,是你吗?我怎么了?我们这是在哪?” 光宇的声音已带了哽咽:“四弟,是我,是宇哥哥!我也不清楚这是哪儿,不过刚才我听到水流声,我们应该是在一艘船上。四弟不要怕,一会我就带你出去。” 月容想起来了,他们朝清屏镇出发,不到两刻钟就到了一片小树林,刚走进去不到十丈,当头就罩下一张大网把他们网住,他们还没来得及挣扎,便闻到一股异香,两人一头栽倒在地,醒来便是这般情形。不用想,这是绑架,这大庆朝,不但偷盗幼女,还绑架童男! 好在绑他们的人并不知道他俩会武功,加之是在船上,也不怕他们逃跑,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并没有几道,捆得也不是很紧。两人相互解绳,不一会就解开了。其实光宇一个时辰之前就醒了,他从小习武,体质异于常人,一般的迷|药对他用处不大。但是月容未醒,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继续装着昏迷的样子。期间,绑架他们的人还下来查看过一次,发现他们依然昏睡不醒,才放心地回上层舱房去了。 四周黑漆漆的,月容估计这是底舱,贴壁听听水流,似乎并不湍急,还有划桨的声音,大概是在湖上行驶。摸了摸袖子,光涵给的小匕首还在,又摸摸四周,包袱不在!于是贴近光宇,轻声道:“宇哥哥,我们的包袱不见了!”包袱里面的银子什么的月容倒不是很在乎,但是墨笔、绿箭以及鲛纱护掌却是她的宝贝。月容的嘴唇几乎贴在光宇的耳朵上,轻柔的热气喷在光宇的耳根,光宇觉得耳根痒痒的,又难受又舒服,一时竟忘了回答。 月容以为他没听清,又叫了一声:“宇哥哥,我的包袱不见了,里面有我的绿箭呢?”光宇回过神来,耳根“唰”的红了,好在四周黑咕隆咚的,帮他遮掩住了。宁了一会神,才道:“别着急,一会我们上去找找。”刚才他听得上层舱的人在划拳喝酒,想来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他们,待他们喝的半酣,就上去找东西,然后走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舱门突然响起,接着门被打开来。两人在门响时已背靠背躺在一起,装着昏迷的样子。来人是两个,提灯照了照,发现没有异样,便自顾自交谈起来:“二狗这回提供的消息不错,好久没看到这么油光水滑的雏儿了,明天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另一人道:“何止!我看,这小的值得一万两银子!吟风馆的头牌,软红公子,你见过没有?上回我跟少爷去吟风馆,偷偷瞧了一眼,这小的分明比软红公子还漂亮!妈呀,再长个两年,不知会勾走多少人的魂儿呢!” 两人越说越不堪,光宇气得发抖,按奈不住就要动作,月容抓住他同样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指甲都嵌进了光宇的手掌里。月容思量,如今这船上,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再则,现在船尚未靠岸,逃脱只有下水,虽然两人都会凫水,但是秋夜水凉,还是不要轻易冒险,因此不让光宇行动。光宇却以为她害怕,加之手掌被她的指甲刺穿,一阵锐痛,一下清醒过来,想着现在动手的确不是好时机,于是咬牙忍了下来。 两人看过,重新锁门往上走了。月容两人爬起来,把耳朵贴到舱壁上,专心听起桨声来。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桨声停了,接着“噗通”一声,是抛锚的声音,船靠岸了。月容摸索到光宇身边:“宇哥哥,我们一会就上去吧。”光宇握了握她的手当着回答,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铁丝,蹭到舱门撬起锁来。 出得底舱,月容爬在后甲板上,抬头四顾,这是一艘只得一层的花船,果然是在一个湖上行驶,现在停泊在湖边码头,码头上只有这么一条船。船上大概有七八间舱房,只有左前舱还有灯光,夜还不是很深,码头上有的人家还点着灯。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了一下,月容留在原地不动,光宇向亮着灯光的船舱爬过去。 光宇贴着舱壁听了一会,又半蹲起来朝舱里看了看,招手让月容过去。原来这是守夜的船舱,里面坐的就是下舱巡夜的那两人,光宇看到他们的包袱就摊开放在案上,银子都不见了,衣服还在,月容的小木剑也还在。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月容向船头爬过去,光宇看她停在了商定的位置,便从袖子里摸出刚才撬锁的铁丝,掰为两段,迅速站起,挥手就冲两人的昏|岤甩了出去。两人应声而倒,光宇跳窗进去,迅速收拾好包袱重新跳出来。 不想跑得过急,被倒下的人绊了腿,一个趔趄没站住,推到了窗边几案上的茶壶,顿时“哐当”一阵响。周围几个舱顿时马蚤动起来,马上亮起了灯。光宇把包袱往肩上一跨,大步踏出舱门,对着冲进来的人就是一个窝心脚踢出去,趁他倒地没爬起来,迅速跑到月容身边,拉着她一下就跳到了岸上。 船上的人反应迅速,跳下来十几个人,紧追不舍。光宇突然停住,左手牵月容,右手一抹,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主动迎了上去。后面的人被他的气势吓到,月容却想到他们的迷|药,怕光宇吃亏,拽了他一下,待他转头,对他道:“迷|药!速战速决!”光宇听懂,顿时开打,一点花式也不用,招招攻向他们的下盘,不一会就撂倒了一片。也不恋战,扭头,拉了月容飞跑。 两人七拐八弯跑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这时夜正黑,两人找客栈投宿,可是预付押金时,一摸口袋,一文钱都没有!傻眼了,只好灰溜溜回到大街上。最后,两人只得找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后门屋檐,打算靠墙睡一夜。好在衣服没丢,裹着衣服,开始还不是太冷,可是睡着之后,月容冻得发抖。光宇很是自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月容紧紧抱在怀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月容和光宇都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月容先开口:“宇哥哥,我们找个当铺把这个当了,换些银子,买匹马离开吧。”她递给光宇的是一只小小珠花,那天顾嬤嬤帮她换装,她随手塞袖袋里了。光宇默默接过,拔下自己头上的紫檀发簪,牵着她去找当铺。 初时当铺的掌柜欺他俩年少,两样东西只肯给十两银子。谁知月容进当铺之前,已经问明光宇两样东西的价值,问价之后看掌柜的明显相欺,便灵活运用欲擒故纵的法子,三言两语便让掌柜的奉上了一百两银子。 光宇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月容,一时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相惜 “两位小公子,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就是,就是,吟风楼里吃香喝辣,还不比你们风餐露宿强?” “对啊对啊,现在兵荒马乱的,说不定被山贼抓去当压寨相公呢!” 月容盯着路上站着的一排打手模样、形容猥琐的男人,紧紧抓住马鞍,恼怒非常。这群人,贼心不死,昨晚才被狠狠收拾了一通,今天居然还敢在县城外五里处设了埋伏堵他们!早上他们已经打听过,这里已经是会县县城,昨天他们两人被人贩子带着硬是又往南走了三十里。 他们敢来,肯定是有持无恐,月容转头,轻声对光宇说“宇哥哥,我坐你后面去,你不要跟他们硬拼,待会你把他们的马打趴下,我们冲过去就好。”说完递给他一把石子,抱着光宇的腰换到后面坐着,然后左手搂着光宇的腰,右手探进袖子里悄悄摸出小匕首。 光宇待月容坐稳,抬剑指着嘴里说着不三不四下流话的领头黄脸男人:“给小爷让开!否则别怪爷剑下无情!”话音未落就冲了出去,那些人哈哈大笑,并不阻拦,果然往两边让开了。月容觉得不对,往地上一看,发现几条细细的绳子,拌马绳!这群人真是太恶毒了!没有树林不好撒网,拉了绳子拌他们,待他们倒地后还打算故伎重施撒迷|药! 月容觉得自己之前太善良了,人家卑鄙无下限,他们还讲什么以德报怨。电光火石间,在光宇耳边大喊:“拌马绳,撤手!”一个使力,拉着光宇一个翻身跳下马背。光宇反应非常敏捷,立即拉着月容冲进那群男人中,把手中的剑舞成了一个圆。他本来就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如今下手毫不留情,不过片刻功夫,一排十几个男人胳膊腿都挂了彩,一个个躺在地上唉哟唉哟叫唤。光宇在一个男人的衣服上蹭干净剑上血迹,末了抬腿踢了他一脚:“这次先废你们的手,下次再让爷遇见,非把你们刺成透明窟窿!滚!” 说罢,挑了十几匹马中毛色最好的一匹,托了月容上马,朝西疾驰。月容坐在后面,紧紧抱住光宇的腰身,不住回头张望,过了一会大惊失色,那些人,不,应该是换了一批了,居然又追了上来!这些人手上搭弓拉箭,边跑边朝他们放箭。月容一边大喊:“宇哥哥,后面有人放箭!”一边掏出匕首狠狠朝马臀刺下。 马吃痛往前飞奔,光宇左手一个用力把月容提溜到身前,右手舞剑,随手弹落了两只来的最快的箭,握紧缰绳催马加速向前。直到跑出十里地之后,前面马上就是一个村庄,那群人看追上无望,这才作罢。 月容他们又跑了二十里地,才敢在另一个小村庄停下来。收留他们俩的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妇,一下马月容就发现光宇不妥: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但是看他周身好像又并没有伤口。 月容不动神色进了老夫妇分给他俩的屋子,关上房门,马上就伸手去摸光宇的前身后背。光宇脸上浮起红云,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想起那些箭,月容一个激灵,不由分说把光宇面朝下推倒在床上,一把掀开他的上衣:肩背上赫然是一支断箭!许是强弩之末,箭头没有全没进肉里,但是箭有倒钩,创口很宽,血肉模糊,看起来很吓人。 看着还在不住挣扎的光宇,月容眼睛一热,鼻子忽然不通畅起来。努力眨了一会眼睛,把泪水逼回去,轻声道:“宇哥哥,你中箭了也不告诉月儿,月儿会很担心的。中箭了要好好治,治好了,你还要好好守着月儿呢!” 光宇终于不动,由着月容折腾。 月容跟老妇人说:“婆婆,我们在路上遇到山贼,好容易逃出来,哥哥受了伤,能不能给些酒给哥哥暖暖身子?”好在刚过中秋不久,老夫妇家里还有小半瓶米酒。 月容用匕首把箭头取出来,又用酒清理过伤口,然后撕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帮光宇包扎好。整个过程光宇一言不发,以前舅舅教过月儿处理伤口,她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信得过她。血止住,月容松了一口气,好在义父有先见之明,临行收拾时在每个人的包袱里都放了一包金创药,那天月容换装,把药包塞包袱中的衣服袖袋里了,小小一包,幸好没有被那伙人贩子搜去。 月容问老夫妇要了一些小米,熬成了粥给光宇喝。两人这两天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晚饭后不久就都睡下了,光宇受了伤,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月容担心光宇的伤势,一直睡得不安稳。半夜时光宇果然发起烧来,月容不间断给他额头换敷冷毛巾。 光宇在梦中很不安静,不断说着胡话,语不成句的,说的最多的就是:“月儿,月儿,快跑……”还有就是:“大哥,对不起……”月容听得心里酸疼,为一句承诺,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原来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 早上光宇醒来,睁眼便看到月容爬在床沿,睡得正香。平日灵动的眼睛,现在静静的闭着,秋天的初阳照在她的长睫毛上,一闪一闪发光,仔细一瞧,原来睫毛上沾着小水珠子呢。这丫头,显然哭过了。光宇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望着她,不由呆住:月儿粉白脸蛋几近透明,挺翘的小鼻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绯色嘴唇水润润的如新采樱桃,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唇角微微翘起,好像在笑一般。光宇脑海里不由慢慢浮上一个词:祸水。 光宇一下子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赶紧撇开目光,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好,把月容抱到床上,轻轻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月容醒来时已近中午,光宇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知正在鼓捣着什么,看她醒来,到外面端来一碗粥:“这粥我重新热过了,月儿赶紧趁热喝下,我们一会就上路。”月容看他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烟灰,不由指着他大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二少,热碗粥动静还不小呢。 光宇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打了半盆水自照,这才发现自己成了大花猫,也不禁大笑起来。两人这一笑,把几天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午饭不久两人就告别了老夫妇上路了,出门前光宇窜进厨房,神神秘秘不知弄些什么。出得老夫妇院子,他一手托住月容下巴,一手在她脸上胡乱涂抹,月容闻到草木灰的气味,大恼:“宇哥哥,你干什么!”光宇却很严肃:“四弟,你长得太不合群了,我得把你变平凡一点。”月容想起人贩子的议论,顿时安静下来,甚至,自己跑到小水沟旁抠了一些泥巴往脸上涂抹。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是不是脸上的烟灰起了作用,两人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只是住店的时候,再不敢同时歇息,总是留一个人守着。 十天之后,终于来到了仁和镇,该镇位于江口城以西五十里。可是,打听来的消息却让他们无所适从:江口城已被吴兵团团围住。 ☆、相伴 月容他们只得在镇上一间小客栈住了下来。两人形影不离,白天出去打探消息,晚上回客栈休息。 只过得一天,光宇就对月容说:“四弟,我们搬到乡下去住好不好?这里一片平阳,离山太远,我担心万一吴兵攻来我们没处可藏。” 月容自然答应。根据这两天光宇打探到的消息,月容知?br /> 第4部分阅读 知道他得出了跟自己一样的判断:那就是,吴楚之战不知何时结束,他们必须住下来的作长久打算。 许是王家为武将世家的关系,收集的地图比较多。而月容新到异世,对环境特别敏感,当时获准自由进出书房之后,特意把王家收集的地图看了个遍。她以前学的专业有一部分必须死记硬背,因此记性很好,看过的地图基本都记住了,其实古代的所谓地图,也就是那么寥寥几笔,想不记住也困难。 她记得江口临涟水,虽然被围,但是江口的水军是整个大庆朝的精锐,江口以上水路应该还控制在楚郡一方。6路不能进出江口,上游往下的水路交通应该并未断绝,其上游正是大庆朝的小粮仓巴陵郡,因此江口不缺粮草。月容推测,这场吴楚之战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除非,有外援,要么是上游江陵郡也被吴郡控制,那么武继海胜;要么是楚郡的外援占领吴郡,那么谭吉德胜。不管哪种可能,现在都不宜靠近江口。 月容猜测,光宇平时对兵书多有涉猎,应该也想到了这种结果,因此打算暂时住下来。他们的一百两银子,现在还剩下七十两,在不确定这场丈要打多久的情况之下,他们必须节流开源。 商定之后,第二天两人便在离仁和八里的黑石村赁了两间小屋,一间作厨房,一间作卧房,住了下来。对外声称是躲避兵祸,逃难来的,与家人在路上失散,只剩得兄弟两人相依为命。现在涟水以南到处烽火,像他们这样的遭遇很普遍,因此村民们对他们并不排斥。 过起日子之后,光宇很惊讶月容居然会洗衣做饭,月容却对他道:“早几年我既不读书,也不习武,每天看顾嬤嬤做事,因此也学了一招半式的,宇哥哥可不能嫌弃月儿洗衣不干净、做饭不好吃。” 光宇心疼还来不及,那里会有意见。过得两天,看她白白嫩嫩的双手开始泛红,一个小手指还被烫出了水泡,心疼得不得了,再不肯让月容做粗活,而是让她端个小凳子坐在一旁,只负责给他指点,自己慢慢学着洗衣做饭。月容也乐得清闲,由着他折腾。不过,看到他做饭时灰头土脸、洗衣时前襟尽湿,一时又好笑,又感慨:就是在现代,也找不出这样的好哥哥吧? 他们还找到了生财之道:挖药材和打猎。跟着义父几年,月容认识不少草药,现在还是秋天,江南还是一片深绿,通过植株的花、叶很容易辨识药材。于是,每天用过早餐,两人便骑马出发往五里外的黑石山,月容挖药、光宇打猎;傍晚一起回家,月容整理草药,光宇宰杀猎物、烧火做饭。有时猎物有多,便在第二天提到镇上去换粮食、油盐。两人同进同出,一刻也不离。 有时候,月容恍惚:这种生活,还真是不错啊。 光宇也常常想: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一直到秋天结束,又下了第一场雪,吴楚之间的战争还是在僵持之中。66续续有消息传来:福王已经攻下江南大部分州郡,年后就要进攻建安,建安一克,将直逼江都。 月容两人过了一个很热闹的新年,以前放鞭炮,光宇都被大人拘着,月容根本就不被允许,即使在她的前世,她所在的城市,也是禁鞭的。如今只得两人,简直就是脱笼的小鸟,竟买了五两银子的各式鞭炮,放了整整一个时辰,第二天还意犹未尽。 冬天没有草药可挖,猎物也很少,两人便在家猫冬。月容捡起了针线,当然得背着邻居们做。光宇则弄来一大堆零碎木头,雕刻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春暖花开的时候,月容做成了四套衣服,每人两套;光宇刻了两框木雕,计有几十只。 四月,月容满十一岁,这在大庆朝已经算是半大姑娘了。 吃过寿面的第四天,两人像平时一样出发前往黑石山挖药打猎,刚出院门,还没上马,突然发现前面大路上烟尘滚滚,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队官兵!两人赶紧牵马退回来,关了院门,从后门出去,上马捡小道朝黑石山疾驰。 站在黑石山上,两人发现官兵并没有在黑石村停留,而是向东,直往江口而去,一队一队,足有上万人。两人都很担心,如果过去的是吴兵,则江口危矣。大哥他们,不知道现在何方?直到傍晚,确定再无官兵通过,两人才催马回村。晚上,村长通知大家,昨天过去的是福王的军队,从巴陵郡过来的,五天前福王已攻克巴陵郡都江陵。 月容心头一动:江都,肯定也已经被攻克!整个江南,吴王只剩下武继海一支武装力量了。看今天的架势,今晚江口城外定有一场决战。这个福王,八个月便拿下整个江南,真是个人物!而谭吉德,和福王是早已结党,还是被冤枉的?如果是早已结党,那这福王真是一个帝皇的天才! 当晚,月容、光宇都睡不着。 月容是既兴奋又惆怅,兴奋的是终于可以出发往江口,和大哥他们重逢,顺便还能看看古代的大城市;惆怅的是现今这种日子虽然暗藏风险,却也不乏安宁平和。于是想确定一下:“宇哥哥,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大哥他们了?” 光宇是既期待又排斥,期待的是终于可以与家人团聚,月儿会有更多人照顾,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受冻挨饿;排斥的是月儿回到家,眼里再不是只有一个他,于是懒洋洋回答:“应该是吧。” 三天后传来消息,吴兵大败,江口之危解除。五天之后,幼帝坠马身亡,遗诏吴王继位,福王发檄,斥吴王弑君自立,即刻挥兵渡江,誓为先帝报仇。于是战火一路向北燃烧。 月容他们十天后出发前往江口,在江口城外,居然遇到了常勇侯府世子:刘琨。 作者有话要说:把别扭的王小二搞定,下面情节就会比较快了 ☆、重逢 “鸿明兄!鸿明兄!” 光宇一手抓着马缰绳,一手牵着月容,正排着队准备进城,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四顾,发现右侧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里一人正抬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凤眼微挑,正睨着他笑,不是刘琨又是何人? 月容瞟了两眼马上移开:原来是他。北边正打仗,不知他是怎么到的江南,看样子一点罪都没有受呢。坐在华丽香车里,悠游自在,三年前的稚气已完全消失,眼角一斜,便是一段风情。这个梁上君子,居然长成妖孽了。 这时刘琨也发现了光宇身旁灰头土脸的月容,先是疑惑,继而瞅见那双亮若星辰、黑如漆夜的眼睛,了然一笑,调侃道:“鸿明,这是你哪个弟弟啊?” 光宇瞪他一眼,并不作答,问道:“青岩兄,你怎么到江南来了?” 刘琨轻哼一声,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待进了城,我到你府上拜会,我们再好好聊聊近来发生的事。” 光宇也知道城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不过有刘琨开道,他们也不用排队了,直接跟在他的马车后面进了城。月容注意到,刘琨的马车后还有两辆车,不知坐的何人,不过看样子像是女眷。 进城之后,两人有些犯难:由于王家人从来没有在江口住过,光宇和月容也不清楚王家的宅子具体在什么位置。幸好光宇想起,父亲提到过,王家的宅子还是十几年前谭将军未成亲时所帮忙置办。因此,虽然刘琨一再邀请月容他们先去自己府上安歇,两人还是决定先去谭吉德的衙门问问清楚,再则也希望能尽早得到大哥他们的消息。 谭吉德并不在府中,大战刚结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楚郡最高军事指挥官忙得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谭吉德的大儿子谭云辉接待了他们。谭家大哥跟光元一般年纪,光宇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几番话谈下来,光宇两人得知谭家并没有王家一行人的消息。两人便要告辞,谭云辉自然不肯放人,道:“二弟,你我两家本是通家之好,如今你有不便,如何能舍近求远住到外头去,若父亲回来,恐怕要打折为兄的腿呢!” 月容在一旁听得这话,不由“扑哧”一笑,这么大个人,他父亲居然还要打折他的腿,可见这个父亲是个耿直的,怕是个妙人呢,不由的对谭将军有所期待。 她一笑,谭云辉的注意力被拉了过来,刚才进大门时,光宇只是含含糊糊介绍说“这是四弟”,知道有隐情,也不多问,想到此时已经进了内堂,问问也无妨,便一拱手,道:“二弟,这位小公子怎生称呼?” 光宇犹豫了一下,转头拉过月容,道:“谭大哥,这是我舅舅家秦表妹。”月容这才上前见了礼,道:“谭大哥好”。 谭云辉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张伯去年认下的义女,不由多看了两眼。又道:“二弟不必挂心,一会我便使人通知家母,家母和妹妹今天正好在家,秦表妹随我妹妹歇下就是。”话说完便到厅外招了小厮去后院通禀,光宇和月容忙道了谢。 不过盏茶功夫,便有一位嬤嬤来领月容进内院。光宇八个月来与月容形影不离,这时看她迤逦随嬤嬤朝后院而去,心里觉得好像一下空了一块似的。不过他也知道,前八个月那是无奈之举,如今生活恢复正常,他们不可能象原来那样时时刻刻在一起了。不过看月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他又觉得很欣慰,这丫头虽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还是依赖他的。 月容随着领路的嬤嬤走过了两进院子,直到第三进院子前才停下来:院门前已经站了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嬤嬤在迎客。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浓眉杏眼、长圆脸,长得非常讨喜。小姑娘看见男装打扮、满面灰尘的月容,不由楞了一下。随即又微微笑着,走上前来拉月容的手:“妹妹,你来了我就有玩伴了,随姐姐进去吧。” 月容照过水面,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惨,看到谭姑娘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大为佩服:这才是大家闺秀啊,熟视无睹、面不改色、笑容可掬。便也含笑上前,屈膝一礼:“劳烦姐姐了。”由谭小姐牵着手进了院门,往花厅行去。 谭夫人是个面目柔和的中年妇人,身量苗条,瓜子脸长得很周正,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酒窝,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她看见月容,拉了她的手,笑了起来:“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想着,有一天能如小子一般出去玩耍,奈何到了如今也不得法。倒是你,小小年纪,便闯荡江湖,虽苦虽累,心里也是快活的吧?” 月容心情一下放松下来:这一家子人各有各的妙处,真是一家妙人啊。答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月容这般形容便来打扰,真是失礼之极,还请夫人莫怪。” 谭夫人又道:“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多礼做什么?不过,我还真想见见你的真容呢。后面你姐姐处已经备了热汤,去了一身乏,也到午膳时候了,我们三人好好喝些热汤。” 谭小姐名云娘,比月容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二,除了体形稍丰一些,身高倒是和月容差不多。沐浴过后穿了云娘的衣服,腰带一勒,月容觉得自己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由着嬤嬤摆弄自己的头发,月容表面若无其事,内里却不得安宁:大哥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重新出现的女装月容让大家一愣,谭夫人拉了她的手不断揉捏:“仙童似的,我的云娘真被比到泥里去了。”云娘在一旁笑:“娘,初见妹妹,我原以为自己要钻地洞下呢,谁知只是在泥里,还好,还好。”众人笑,月容不好意思,低了头浅笑,并不说话,心里对这家人有了真心的好感。 午饭后月容小憩了一回,养足精神之后便和云娘说笑起来。云娘少有同年玩伴,自己性格爽朗,向来便喜欢爽利之人。月容性子虽柔和,却不是那等扭捏之人,掐头去尾,略去惊险,捡了些有趣的路上见闻讲给她听,时不时还会道出一个云娘从来没有听闻过的笑话。一个下午,只听得东厢里笑声不绝,连随身服侍的嬤嬤,也不时被逗笑,云娘由此也真心喜欢上了月容。 两人真心相对,绣绣花看看草的,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几天,期间有嬤嬤传话说,谭大公子使人去兵营里见了将军,已打听明白王家在京城的住处,只是多年不曾住人,还得修缮一番方可搬进去。于是光宇月容两人只得在谭府住下,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到底是在别人家,期间光宇月容也只见过两次面。 这天,月容与云娘关在在房里绣花。月容在月白的绸布上只用黑灰两色,只是虾眼睛部分用了红颜色,勾勒出两只小虾,活灵活现。云娘觉得稀奇,两人说话正说得高兴,有人来请,说是前厅有人请见。 认识月容的人不多,月容猜测肯定是大哥他们寻来了,也顾不得在别人家里,拔足飞跑出去。云娘在后面大叫:“月容妹妹,小心脚下,别摔倒!”云娘的随身嬤嬤看着她们的举动,心里暗自高兴:“这位秦小姐倒是个性情中人,与小姐一个脾胃,小姐终于有了位可说话的手帕交。” 进了前厅,看到含笑而立的义父,月容悬了大半年的心终于放下,伪装的坚强也一下崩溃,大叫一声“爹爹”,便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抱住他的腰,又哭又笑。 张孝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主座上的人笑道:“我这女儿被我宠坏了,将军还请见谅。”抽抽噎噎的月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而且不只一个,而是一屋子,一屋子男人!瞬时收住泪,不好意思放开义父,手却还是抓着他的袍脚。 “哈哈,老张,原来老陈没有骗我,你真有一个漂亮女儿!怎么样,许了人家没有啊!” 上座的谭将军大笑,居然开口就问婚事。 张孝辕一笑,这老谭一如既往的直接啊,不由道:“就许你有儿子女儿?我就不能有女儿了?”并不回答他的话,拉过月容给大家见礼。月容回过神来,终有些不好意思,不动声色擦干眼泪,在义父引导下,规规矩矩给将军行了大礼,又跟谭家四位公子见了礼。 谭云辉也是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月容,前后相差太大,不由怔了一下。其他三位公子,瞧着月容也是稀奇,这位漂亮的秦表妹,一时哭一时笑的,收放自如,倒比自家妹妹有趣多了。 光宇重逢舅父,也很高兴,不过看到厅上一溜四个谭家兄弟,个个面目俊朗、人人精神抖擞,胸口便有些闷闷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玉连的地雷。初次写文,每天一到晚上十点,就禁不住手痒码字,此文绝对不会弃坑。在此鞠躬谢谢大家支持。 ☆、情敌 如今江北战火正烈,父亲驻守边疆,南北讯息不通,也不知舅舅遣的人能否到达边关?如果到了边关,父亲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如果父亲答应了,复命的人能否安全回返江南?如果安全回到江南,知不知道他们在江口?找到他们的时候,月儿已经被舅舅许出去了,那该如何是好?光宇把种种关节想了一遍,觉得那一环都有可能出问题,心下忐忑,越发觉得胸闷气短。 寒暄过后,谭将军虽很想跟张孝辕好好叙一回多年离别之情,但是想到他们三人因战事离散,八月未见,恐有许多话要谈,便带了儿子们去后院见夫人,一阵风似的走了,把客厅留给他们三人叙话。 光宇自顾自想得出神,不妨舅舅拍了拍了他的肩:“宇儿,这几个月真难为你了!”原来,月容已经叽叽喳喳把他们八个月的经历述说了一遍。光宇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这是宇儿应该做的,况且表妹很懂事,很多时候还是她照顾我,宇儿不敢居功。” 月容在一旁答:“爹爹,这几个月都是宇哥哥照顾我,洗衣做饭都是宇哥哥在操持,不过,我有帮忙挖草药。对了,宇哥哥还帮我挡了一支箭,受伤了呢!你一定要帮我好好谢谢宇哥哥。” 张孝辕凝望着她,似笑非笑:“那你说,怎么谢谢你宇哥哥才好?” “把你炼的那颗青阳丹送给宇哥哥好了。”月容理所当然的答道。 张孝辕捏了捏她的鼻子:“人家的救命之恩,一颗青阳丹就想结清,你这个小丫头太抠门了!”说完大笑着走出门去。 月容追在后面:“爹爹,那,我们再加上‘红素’?爹爹,等等我……” 光宇慢慢跟在后面,随着他们往后花园走。舅舅的话,他听懂了,顿时便觉得神清气爽,于是嘴角慢慢上弯,微微笑了起来:四月的春光真好。 王家府邸还需半月才能住人,因此月容她们还是住在将军府,不过因为张孝辕这个长辈在,一早一晚,月容都要去给义父请安,月容与光宇倒是每天能见上两次。 原来避祸当天,张孝辕出发之后才想起,还有两颗‘红素’闷在炉子里,于是勒马便回去取。这‘红素’专为月容炼制,月容身体虽然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多年为她把脉之下,张孝辕发现月容似乎不是体弱这么简单,她体内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毒,他也只知道此毒至阴。‘红素’可解此毒,是他寻了几年才找齐药材炼制的,炼制过程极为复杂,他不想让大家担心,对光元他们也只称‘红素’为练武之人得用之物,有助功力提高。 月容得知义父竟为了‘红素’回去,不禁责怪:“爹爹,以后可不能再这般行事了,须知人命只有一条。‘红素’是死物,丢了就丢了,还可再炼,若爹爹有所闪失,可叫月儿如何是好? ”张孝辕听了大感欣慰。 半月之后,三人搬进了自家的府邸。尽管一再推辞,谭将军还是坚持拨了二十个下人给他们使用,谭夫人怜月容年幼,除了送她两个粗洗嬤嬤外,还把自己得用的一位张嬤嬤拨了给她,照顾她日常起居以及教导她闺阁礼仪。月容以为义父会推辞,不想他很爽快的接受了,连光宇也都很赞成。不过义父说:“待汤嬤嬤她们回来,备重礼送返嬤嬤们。”谭夫人笑着应了。 新居也是三进,月容还是住最后一进。后面是很大一个园子,里面抠了半亩大小的一个荷塘,五月荷叶尚未钻出水面,但是荷塘周围杨柳依依,树下繁花盛开,姹紫嫣红,月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安顿下来,义父张罗着打探光元他们的消息,月容忙着布置新居,期间谭云娘还来拜访了一回,对她房间的布置心仪不已,啧啧称奇,拉着月容问个不停,还非得画下来不可。月容只得答应她,过些时候也给她布置一个差不离的,这才作罢。 搬进新居后半月,刘琨来访,月容也被叫到前厅见客,她现在算是半大姑娘,张嬤嬤一直在身旁作陪。刘琨一改以前的吊儿郎当作派,摇着扇子,看样子已经改走风流倜傥路线。尽管前世讯息发达,已见惯美男,王家三兄弟也是少见的俊朗,月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刘琨青岩同学,自成一派,的确妖妖。凤眼那么斜斜一挑,不知道会迷倒多少粉丝,如果他穿到现代当明星的话,月容暗自腹诽。 大庆朝被他迷倒的也不少,其中,居然包括那个有八位丈夫的乐华郡主,现在已经是乐华公主了。拜访当天,刘琨离开之后,光宇把刘琨的遭遇当着笑话讲给月容听。原来,刘琨竟是逃婚逃到江口的。乐华公主当年被光元拒婚之后,发誓要找一个不比他差的,瞄来瞄去盯上了刘琨,可惜人家刘琨是侯府世子,既不会入赘,更不会与人共妻。到得先帝登基,吴王得势,乐华公主便放话,要休掉府内夫君,嫁入常勇侯府作世子夫人。刘琨借口守孝,急急便下江南,一路上游山玩水,刚好在江口解围之后到了江北,既避过江南烽烟,也逃过了北伐之劫,不得不让人感叹他的好运。话说,他为谁守孝呢?据说,他祖母的表姐,那阵子正好去世了。 刘琨临走时,邀请他们三人到他府上做客,先是对光宇拱手:“敝府虽蓬荜,幸有十亩后园,栽得各种花草,现正值赏玩之期,盼同赏,”又对月容拱手:“家妹也在江口,久闻秦小姐贤淑,欲得一见,本欲今日与某同来,奈何祖母身体不适,伺疾在家不得同来,临行有嘱,务必请小姐择日与兄同往敝府赏春。”月容看他一脸魅惑之气,却一派文绉绉、很郑重其事的样子,很想大笑,不过还没来得及笑,光宇已经在一旁替她答应了:“改天定当叨扰。” 刘家的后园二十亩都不止,奇花异草也还真不少,站在一大片杜鹃花丛中,月容觉得真应该找借口多来几趟。身旁陪着的是刘琨的唯一的妹妹刘暇,很乖巧的小姑娘,比月容小两个月。有妖孽哥哥在前,刘妹妹长得自然也不差,很精致的小巧鹅蛋脸,不过不是凤眼,是更暧昧的“含情目”,上辈子看红楼,月容根本想象不出何所谓“含情目”,可是第一眼见到刘暇,月容马上对“含情目”有了感性认识,妈呀,我要是贾宝玉,别说摔手指头大的一块胎玉了,就是被专家鉴定价值一亿的汉代玉凳,我也肯摔,只要逗得刘妹妹高兴。 月容自顾自yy,哪曾想刘暇也在偷偷打量她:这个月容姐姐,的确与人不同。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当年五弟看新娘后回到家里,根本不谈新娘,一直对压床童女姐姐念念不忘,发誓说秦小姐是他见过的“最漂亮姐姐”,大家当时付之一笑,他才见过几个姐姐呀?如今,刘暇不得不承认:五弟是对的。然而更吸引人的是她的说话行事方式:她懂得很多,但绝不夸耀;她很调皮,时不时会小小作弄一□边的人;她很健谈,快乐的象一只小鸟;她也很安静,不说话时就是一株幽兰。刘暇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月容,不过她确信一点,跟她呆在一起很舒服。 月容她们在园子里呆不到两刻钟,刘府来新客人了,是闻名已久的罗佩云,刘暇兄妹的姨表妹。罗佩云也是个美少女,细致的瓜子脸,大眼,柳眉,樱桃小口,古典美女的形容词可以全用在她身上。后来,月容鉴定,她还是美少女中的战斗机。 互相见礼之后,大家继续逛园子,逛着逛着,月容便与罗小姐走在了一起,罗小姐问:“妹妹长得真好,不知哪里的水土能如此养人,妹妹可否告知祖籍何处?”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月容才不信罗佩云不知道自己的养女身份。不过罗佩云下辈子也不会想到月容是穿来的,人家才不会在乎父母是谁呢。月容答:“姐姐过誉了,妹妹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后来得义父收留,或许正是博采众长,才长成如此这般的。”暗讽罗佩云小气。 罗佩云又道:“据说,妹妹曾流落外边大半年,期间还被贼人抓住过一次,吃了不少苦,以后出门可得当心啊。”貌似很关心,其实是很阴毒地讽刺月容德行有污,以后恐怕嫁不出去呢。 月容想不通罗佩云为什么对自己怀有如此大的敌意、处处针对,难道是压床童女争夺后遗症?也太小气了吧。回道:“谢谢姐姐关心,不过,当时哥哥一直护佑在侧,苦倒没怎么吃,只是有些担惊受怕罢了,姐姐以后最好不要出门。”月容特意把“不要出门”四字咬得特重。 罗佩云还待开口,前面花墙处突然拐出一群人,原来是刘琨陪着光宇、谭云辉他们到了,云娘跟在后边,正向她招手。 月容回以微笑,站住不动,等着云娘他们走过来。眼角余光撇向罗佩云,发现她突然双颊晕红,目光痴迷,月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蔷薇花旁,妖孽男正含笑看过来。 月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罗佩云当成了情敌。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自己才十一岁好不好! ☆、游园 月容若无其事撇开头,扭身、弯腰,伸手去抚身旁的一丛杜鹃,好像发现杜鹃花丛里有什么新奇东西似的。对面刘琨笑容慢慢收敛,身边罗佩云却已经迎了上去,娇声唤到:“琨表哥,你家的园子真漂亮,我想要那边的榴花,你能帮我摘几朵吗?” 月容没听到刘琨的回答,却有一个小男孩的清脆的童音传来:“榴花是要留来结石榴的,三表姐不能摘!”月容觉得这小孩有趣,抬眼望过去,原来是一个只得八、九岁的小男孩,长得很漂亮,象刘琨的翻版,心知这是刘琨的弟弟,也不知排第几? 这时闻得刘暇娇怯怯的声音道:“五弟,咱们园子里榴花很多,表姐摘一些去,还能让石榴结的个更大呢。” 那位五弟“哦”了一声,道:“那我和阿福去给三表姐摘榴花。”拉了小厮阿福就朝石榴花树那边跑。跑过月容身边,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停了下来,又看了她两眼,兴奋大叫:“你是秦姐姐,我认识你!你怎么也在我家?你要不要榴花?我给你摘很多很多!” 月容直起身来,微笑着看他:“谢谢你,五公子,我不要榴花,我去那边看看迎春花。你快去摘花吧,树高,小心别摔了。”说完迎上云娘,拉了她的手说话。小男孩有点犹豫,想跟上去,却又惦着榴花,想了一想,对月容说:“秦姐姐,我摘了榴花就来找你玩,你一定要等着我!”听得月容笑着答应,他才拉了他的小厮阿福,飞跑着离开。 走到一处的少男少女们这才相互见礼。刘暇三年前到过江南,在江口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与谭家也是相熟的,只有罗佩云,与谭家五兄妹、王光宇都是第一次见面。 这里四个女孩子,罗佩云年最长,已经十三岁,按理说出门一定得有嬤嬤相陪,不过因是在姨妈家,今天赏春的都是平日走动很勤的人家,她的嬤嬤就没有跟过来,留在厅内了。 月容瞧着罗佩云跟几个少年见礼,也是落落大方的,可见家教很好。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针对自己呢?爱情,真的容易使人丧失理智、昏头昏脑呢。不禁狠狠瞪了罪魁祸首刘琨一眼,谁知他正斜眼瞟过来,看她瞪眼,摇扇一笑。月容扭头,心里暗骂“死妖孽”。 彼时,两丈见方的地上立了足足十个人,四个女孩,六个男孩,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堪堪立在一片花海之中,云鬓锦衣,笑靥如花。谭云辉自十二岁起,就跟着父亲在军中历练,讲究的是枪来刀往,风花雪月并不擅长,这时也觉得美不胜收。罗家小姐,已是婷婷少女,像极新开的黄|色虞美人;自己的妹妹,就像枝头红艳艳的石榴花;而刘小姐,是怯怯的粉色百合;秦表妹,秦表妹,他想不出什么花可以形容她,她,她是花仙子。 光宇看月容玩的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不过环顾四周,却又皱紧了眉。月容看他面色变幻不定,以为他的别扭劲又上来了,担心他中途走人,自己还有好几处没走到呢!便上前去拉了他的袖子:“宇哥哥,你可得好好赏花,回去我们要报花名比赛呢!” 光宇终于一笑,道:“好!”象往常一样抬手欲抚她的头发,想想不妥,中途放弃,转而去抚了抚自己的衣襟,好似拂灰尘似的。 边上刘琨看着他们,摇着扇子,笑道:“我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来种,你们俩就慢慢数吧,改天可得告诉我结果,我自己还真不清楚这园里有多少花草呢!”眼角笑意却渐渐隐没不见。 罗佩云在边上看着,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无趣,连园都不想游了。刘暇却过来拉了她的手:“表姐,那边有一丛鸢尾,我们去看看。” 月容与云娘两人却已走在了最前面,两人边赏花,边轻声细语讨论云娘卧房的装修计划,一时争辩,一时娇笑,后面跟着的刘暇极是羡慕。三年前离开时,表姐也是有说有笑的,这次再见,两人聚了几次,她觉得表姐似乎变了个人,常常阴晴不定的,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才好。 两刻钟不到,刘五公子就抱了一大把石榴花跑回来,跑到罗佩云面前,把那一大把花往她怀里一塞,道:“三表姐,给你!是阿福帮忙摘得哦,不用谢我!”转身就奔月容去了。 罗佩云抱着一大把头尾交叉、长短参差不齐的石榴花,哭笑不得。边上刘暇道:“表姐,那边有个小亭子,我们歇歇再走,我也挑两朵榴花戴戴,一边就顺手搂过了罗佩云怀里的花束。罗佩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去看刘琨,却发现他正望着五公子他们笑,不由皱紧了眉。 这边,月容逗着小正太:“五公子,你找我玩什么呀?” 小正太不答,首先抗议:“我有名字,我叫刘珏,别叫我五公子” 月容觉得有趣,问:“为什么呀?” 小正太理所当然:“五公子是给外人叫的。” 月容觉得这个问题不宜深究,回到上一题:“那,刘珏,我们玩什么呢? 小正太答:“我有一把小弓,不如我们射箭比赛?” 月容答:“现在春光正好,射箭好像有些煞风景呢。” “那我给你摘花戴!” “花要长在枝头才好看,摘下来不久就蔫了。” 小正太连连被否决,有点泄气:“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于是月容画了五子棋跟他玩,谁知这小子一点就通,几局下来,月容几乎招架不住。刘琨在一旁暗笑,五弟虽然懵懂,棋艺却是不差,这么简单的所谓“五子棋”,根本是手到擒来啊。看着月容着急的样子,心里很是痛快:这个小丫头,平日尽捉弄别人,今天终于也翻了一回船了,哈哈…… 光宇却对刘珏很不爽:小孩子不去找小子孩玩,尽粘着月儿干什么?月儿还没逛完园子呢! 云辉兄妹对这“五子棋”却来了兴趣,也画了两个玩起来。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围观,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正好有嬤嬤寻过来请大家去用午膳,大家这才散了。 午膳后小憩了一回,大家又游了一回东园,看天色已晚,才纷纷告辞回家。 月容他们刚到大门,还未下车。一匹快马扬尘而至,马上之人拉紧缰绳勒马,直勒得马高高竖起前蹄,大声嘶鸣,一下就停了下来。 月容听得声音,揭帘探看,马上之人正好回头望过来,两人同时开口: “元哥哥!” “月儿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我是亲妈,可是,会不会写的太甜了? ☆、团聚 “那日大家往北奔走,吴兵穷追不舍……后来,大家分成了好几拨逃向不同地方……我们五人一拨,幸好追着我们这一拨的只有十几个人,我们把汤嬤嬤和阿姜圈在里面,顾嬤嬤、三弟和我三人在外圈对敌……好容易把他们都放倒……我们不敢停留,一直跑,直跑到玉银山才停下来……汤嬤嬤年纪大了,摔下马左腿骨折,阿姜受了惊吓,也病倒了,我们在山里找了户人家住下……汤嬤嬤四个月才痊愈,这时吴兵已经把江口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又住了四个月,上个月听得武继海兵败,我们才从玉银山出来……碰上瘟疫,我们绕道……在路上又耽搁半个月,昨天才到郊外的泗镇,汤嬤嬤又病倒了……三弟留守客栈,我先来打探你们的消息……” 光元喝了三大杯水,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把八个月来的经历说完。月容听得心惊胆战,还好,当初是光元跟他们在一起,临危不乱,否则,又是打打杀杀,又是老弱病残的,肯定不能这么顺利的就挺过来。宇哥哥做事,一向随性而为,而元哥哥,则一向面面俱到。 “元哥哥,你辛苦了,再喝一杯茶,我这就去给你端好吃的来。”月容给光元续上一杯参茶,转身要去给光元传膳。光元拉住她的手,道:“不急,你跟二弟也吃了不少苦吧?是大哥不好,没照顾好你们,大哥有愧!” 月容望着一脸憔悴的光元,不禁在心里叹一口气,长兄难为啊!道:“哪能怪大哥呢?要怪也是怪该死的吴兵!况且,有宇哥哥在,我没吃一点苦,宇哥哥一直很照顾我。你看,我长胖了不少呢!”月容边说,边用双手分别揪住自己的两腮,扯起两颊的肉,示意自己的确长了不少肉。一会儿放下手,又拉了光元离座,凑过去就跟他比高:“还有,我长高了好多呢?” 一比之下,很悲催,月容还是只有光元的肩那么点高,月容顿时垮下脸,人家这大半年也在长呢。 光元被她的举动逗笑:“是,你长高了不少,也胖了。”这才有空仔细打量月容,眼前的月儿,脸上稚气犹存,但的确与九个月前大不一样了:眼睛更亮,但却越发幽深;双颊红润,皮肤却白的透明;一颦一笑间,眉飞色舞,如快乐的小鸟;一起一座间,灵动异常,似花间的精灵。光元有些疑惑,也有些惆怅:过去的大半年,自己错过了什么了吗? 不由转身对光宇道:“二弟,辛苦你了。”光宇不以为然,一撇嘴,道:“照顾月儿,这是应该的。”听着他俩的对话,月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具体哪儿不对,她又说不上来。重逢的欣喜太过浓烈,一会她也就撂开,不去想了。 第二天,全家出动,浩浩荡荡去泗镇接汤嬤嬤她们。看到顾嬤嬤,月容什么话也不说,一头扑了过去,差点没把顾嬤嬤扑一个趔趄。顾嬤嬤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好了,好了,你们没事,嬤嬤也很好!” 月容当初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嬤嬤,又多得她多年照顾,感情自然不一般,心理上其实是很依赖她的。虽然有时顾嬤嬤很严厉,但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在王家三兄弟的掺合之下,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顾嬤嬤与月容朝夕相处,说起来也是最了解月容的人,她知道月容的喜怒哀乐,也清楚她的爱憎忧欢。比如,此刻,顾嬤嬤就知道,月容看似撒娇,实为通过抱紧自己,确认她的安全。月儿到底,还是缺乏安全感,顾嬤嬤在心里概叹。不由看了看光元三个,心里只希望一切顺利,千万不要生出什么枝节来。 月容抬起头,果然不出顾嬤嬤所料,眼圈是红的。顾嬤嬤不由爱怜的轻拍她的背:“月儿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呢,是个大姑娘了,也更漂亮了。”月容听得“大姑娘”三字,想起那年参加的婚礼,一女四男的震撼场面,不由一阵寒战,马上便忘记了难过,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知道义父会给她找什么样的人?真的到得那一天,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在?br /> 第5部分阅读 在这边忧心忡忡,光涵却一下跑了过来,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过了约半刻钟,终于出声:“月儿妹妹,你没事!”声音不是惯常的清脆明快,而是暗沉低哑。月容不由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是了,过去大半年,涵哥哥也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吧。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对他灿然一笑,道:“涵哥哥,我很好。” 阿姜这时也跑过来:“小姐小姐,我也很好!”月容一笑,也拉了她的手,道:“大哥说,汤嬤嬤被阿姜照顾得很好,阿姜辛苦了。”阿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摇着双手:“不辛苦,不辛苦,这是阿姜应做的。”退后几步,扶住了汤嬤嬤。 月容走到汤嬤嬤面前,扶了她的左手臂:“汤嬤嬤,回去我天天给你炖排骨汤喝,包你比以前还硬朗。”汤嬤嬤伸出右手拍着她的手背:“就你小丫头嘴甜,你什么时候学会炖排骨汤了?”月容不依:“汤嬤嬤,你不知道,你和顾嬤嬤不在,我什么都学会了!不信,你问问宇哥哥。” 光宇在一旁不出声,心里很疑惑:月儿不是说跟顾嬤嬤学的洗衣做饭吗?怎么又变成后来学会的了? 光元看着月容象个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各人之间,把大家一个个哄得很开心,不由也很开心,为月容作证:“嬤嬤,月儿没骗你,她炖的排骨汤真的很可口,我昨天已经尝过了。”汤嬤嬤顿住:“真的,那太好了!”又仔细打量了月容一番,点头微笑:“是个大姑娘了,是个大姑娘了。”听得“大姑娘”三字,月容的小心肝,习惯性的抖了几抖。 张孝辕一直站在旁边笑看着他们,这时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提醒大家:“赶快上车吧,再晚城门就关了。” 回到家里,大家忙乱了几天,终于安置下来。只是,月容发现,王光涵这个小三儿,黏得她死紧,除了晚上安歇,跟她几乎寸步不离。月容推测,光涵太小,去年只得十三岁,之前的逃难经历于他留下了浓重的心里阴影,他现在是特别缺乏安全感,所以特别黏人。至于为什么只黏她,也很好解释,两人一起长大,以前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多。想通这一点,月容不赶他,也不笑话他,由着他跟前跟后。 光宇却不高兴了,讥讽光涵:“三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做自己的事,老跟着月儿算什么?难道你也想学绣花?” 光涵却不以为然,摇晃着手里的纸张:“我还真想学绣花呢,可是月儿妹妹不肯教我。她说各有所长,我的所长就是画画,看看,这是月儿的创意,我画出来的,怎么样,没见过吧?”话毕把那张纸递到光宇面前。 光宇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幅人物图。只是人物的身体比例很不像话,头大身子小,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看久了,又觉得理所当然,再看,居然觉得很讨喜。虽然不知道何谓“创意”,但必定与月容相关,想到这一点,光宇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第二天,光宇乘光涵不在,也蹭到月容面前,期期艾艾要求她给些“创意”,月容回道:“你把涵哥哥画中的人物刻出来不就是了,拿到外面去卖,说不定有很多人买呢。” 过得几天,光元发现光涵画画,光宇雕刻,似乎很着迷的样子。不禁奇怪,拿过画一看:这是什么妖怪?再看光宇的雕刻,也是一群说不清来历的妖怪。 光元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便向两人打听,才知道是“抠版”人物。问月容,月容说这种技法是在哪本书上看来的,记不得是哪本书了,光元很较真的去江口最大的藏书阁查找,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类似的书。回来向月容求证,月容听了他的经历,笑得肚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滚倒在床上直叫唤:“哎哟,哎哟……” 阿姜在窗外听她叫的痛苦,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直发抖,飞跑去找顾嬤嬤。 ☆、亲事 “顾嬤嬤,今天武庙那边有龙舟赛,大哥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玩,你快些帮月儿妹妹梳头发。谭大哥带着云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再有三刻钟就到了,动作可得快些呢。阿姜,你赶紧去给小姐找衣服,我去准备马车。”这天月容和顾嬤嬤在屋里裁衣服,光涵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传话,一转身又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顾嬤嬤停下手中活计,一边给月容束发,一边唠叨:“很久很久以前听小姐说,江南繁华,前几年住在栗县不觉得,如今到了江口,才能细细体会小姐的话,竟是一丝不差。如今北边还在打仗,可是你看这江口,这半年多来举行了多少场赛诗会、斗舞会,不过也好,月儿能经常出去看看,倒是好事。当年在荣城,小小姐也想年节时候出去看看热闹,两位少爷倒是答应陪伴,可老爷没一次准的。”顾嬤嬤口中的小姐,是王家三兄弟的外祖母,而小小姐,就是他们的母亲了。 如今,福王的北伐依然轰轰烈烈,听谭大哥说,福王已攻至距荣城两百里的冀州,目前双方争夺的握了握她的手,突然凑近她,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为什么佩云姐姐最近不出来了吗?”看月容摇头,她又凑近了一点:“我听我娘说上月她许给知州童大人家了?” “童大人?他家有几位公子?许的是哪几位?”一年来参加了四、五次婚宴,月容对一位新娘多位新郎的场景已经不陌生,现在说起“几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是四公子、六公子和七公子,上面三位公子娶的是童夫人的内侄女,去年已经成亲了。” 月容正纳闷这五公子哪去了,云娘两眼突然闪闪发光,凑得更近了:“他们家五公子,喜欢上了姑表妹,但是童夫人不喜其姑姑,就另聘了佩云姐姐。童五公子不肯娶,上月已入赘姑表妹家做第五夫郎。” 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月容眼前浮起那个古典美女看向刘琨的痴迷目光,不禁心有戚戚。这位五公子不愿意了可以改投别门入赘,罗佩云是一点选择也没有啊,好坏都得全收。 龙舟赛如往常一样很热闹,月容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回来之后月容就开始忧郁,她已经十二了,在大庆朝,很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已经定亲了。刘琨的妹妹,就已经定给了她祖母那边的亲戚,好像是什么公府的世子。就是云娘,谭夫人也在四处看人,今天看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也差不多定下来了。那么,自己的义父,也应该已经开始给她物色丈夫人选了。想想罗佩云的婚事,月容哀叹,自己不喜欢,被选中的人也不一定愿意呢。 月容也不是没考虑过嫁给王家三兄弟的可能,毕竟大家相处了七年,没有爱情亲情也是有的,未必就不能过下去。但是看那年光元拒婚的架势以及大将军对他的婚事的态度,月容清楚了一件事:王家兄弟或许有一定的选择余地,但是,最终拍板的还是大将军。如今政治局势复杂,大将军必然对王家兄弟的婚事有所考虑。义父虽说是王家兄弟的舅舅,但教养他们却是出于对亡妹遗孤的怜爱,并非出于大将军的嘱托,义父对他们的婚事是做不了主的。 目前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未婚男人,有权利一夫一妻的只有刘琨,他是侯府世子,将来会继承侯府爵位,不需与人共妻。但是,别说自己对他、或他对自己均没有好感,就是有,刘琨的婚事,也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像他这样的人家,须得圣旨赐婚。 月容想了一圈,越想头越大,索性不想,倒头睡觉。顾嬤嬤看她自龙舟赛回来,晚膳只用了小半碗粥,话也说得很少,全不像以前从外面回来后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样子,倒是沉思的时候居多,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拉了阿姜来问,阿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下也着急起来,去找汤嬤嬤商量。 “估计今天谭小姐说了什么,让她放心里了,女儿家能有什么心事?不就是自己的亲事?小丫头开窍了,是好事,是好事。”汤嬤嬤听了顾嬤嬤的描述,一语中的。 “可是已经两年了,将军那边并没有信回来,喜欢月儿的人太多,我担心夜长梦多呢。上次陈师爷家母亲做寿你没去,好多夫人拉着月儿问长问短,你没看谭夫人的样子,两眼冒着绿光,就差没把月儿绑回家去了!”顾嬤嬤眼睛雪亮,没有汤嬤嬤那么笃定。 “放心,舅老爷为了照顾哥几个,自己都不肯成亲,还能偏向谁?”汤嬤嬤很乐观。顾嬤嬤想了想,也是,舅老爷偏谁也不会舍了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外甥,终于放下心来,自此照顾月容比以前更为尽心。 谭府里,云娘脚步轻快地跑进后院,窜进谭夫人的起坐间:“娘,娘!”声音透着无比欢快。 谭夫人慢悠悠喝一口茶,看着女儿笑:“见到了?如意了?高兴了?”一连三个问题,问得云娘大窘,连耳根子都红了。这一阵谭夫人给她物色郎君,终于选定了一家,但是父母溺爱,还是要她满意才能放心,于是乘今天龙舟赛安排了一场不着痕迹的见面,连月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也没有察觉。 看云娘害羞、娇俏的样子,谭夫人松了一口气:“好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你去歇着吧。”挥手让云娘回去,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个儿悄悄回味的好。 云娘行完礼出去,谭夫人松弛下来,软软靠在椅背上想心事。张嬤嬤站在椅后,慢慢揉着她的肩,轻声道:“恭喜夫人,小姐的大事定下来,接下来就该忙公子们的亲事了,大公子已经十八,四公子也十四了,是时候了。” 谭夫人听了张嬤嬤的话,立马来了精神:“你说说,哪家闺女好?”张嬤嬤低头:“奴婢哪有什么想法,只要夫人看中的,就是好的。” 谭夫人轻哼一声,自顾自道:“你就装吧,你知道我的打算,可是张孝辕这个老狐狸,老爷试探了几次,他就是不松口啊,辉儿几个,我看也是喜欢月丫头的,不管了,只要月儿她一天不定下人家,我就等着!现在没有战事,最多不过两年,到时辉儿也不过才二十,我不急……” ☆、分离 热热闹闹的端午过去不久,就是夏天了,王家后园的荷塘里绿叶亭亭,粉色的荷花点缀期间,偶有蜻蜓落在新抽的荷箭上,一震翅膀,荷箭轻晃,正游到荷下的鱼儿便“倏”地钻进水里,荡起一圈细细的水纹,穿过荷叶缝隙的阳光偶与水纹相交,瞬时波光粼粼。月容爬在荷塘边亭子的围栏上,闻着荷花的清香,看得入了神。 亭外三丈处,光宇和刘琨也看得入了神。最后还是光宇轻咳一声,道:“青岩兄,我们回去吧,午膳应该已经准备妥当,用了午膳早点出发,晚上你们一行人还能宿在桐镇。”刘琨“啪”的把扇子一收,往掌中一拍,道:“不急,不急,走了半个时辰了,我们也到亭子里歇歇。”抬步当先向亭子走过去。 月容这一阵都很烦,不想理他们,装着没看见,继续盯着水面,跟自己打赌什么时候鱼儿会重新浮上来。光宇先一步踏进亭子里,在她身边坐下:“月儿,看什么这么入神?汤嬤嬤让我传你用午膳呢。”月容懒洋洋抬抬眼皮:“那些鱼儿自由自在,真令人羡慕!” 刘琨嗤笑:“你怎么知道它们自由自在?说不定晚上就成了盘中餐呢!”月容气恼,终于回过头来,瞪着刘琨:“你怎么总是这么煞风景!” 这一年多来,刘琨总是跟她过不去,气死人的本领比光宇更甚,月容已经被训练得对他毫无敬畏之心,有来必往,逢讽必驳。刘琨也不恼,寻了座位在她另一边自顾自坐下,斜了光宇一眼,慢悠悠道:“我本来就是煞风景的人,不过,我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回荣城了,你会放鞭炮庆祝吧?” 月容怔了一下:“回荣城?北边不是还在打仗吗?再说,乐华公主……难道你已经准备娶她过门了?预先恭喜了!”月容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贺。 刘琨气得牙痒:“你就傻乐吧!”起身竟拂袖而去。月容呆住,不过一个玩笑而已,他们这一年来类似的玩笑也没少开,今天不知刘琨同学吃错什么药了。 边上光宇乐了,开口却道:“月儿还是那么淘气!” 刘琨一家启程北上,月容知道,福王的北伐战争就要胜利了。这半月以来,66续续不断有避难而来的世家离开江口,月容推测,他们打算在最后的尘埃落定之前表明立场,分到最后一杯羹。 中秋节过后不久,果然传来消息:吴王自缢,福王登基。 九月下旬,一骑快马停在王府大门前,马上赫然是两年半以前张伯派往边疆的阿海。书房里,张伯把阿海捎回的信细细读了一遍,又静静想了两刻钟,叫人传了光元三兄弟过来,把信中夹带的另一封信递给光元:“元儿,你父亲对你们兄弟三人的亲事另有安排,百事孝为先,我之前说过的话再不作数。” 光元脑子“轰”的一下,几乎停止了运转,一下呆住了。还是光涵催道:“大哥,快看看,信里是怎么说的!”声音却已抖了起来。光宇一个转身,就要往外跑,他不想听,只要没听见,就没有这回事! “二小子你站住,大将军是你们的父亲,他不会害你们!”张孝辕及时喝住了他。 光元抖着手,一目十行把信看完,里面关键的几行字像张牙舞爪的魔鬼拽住了他的眼球:“……吴、福两王相争,清国乘机侵边……五月黑山一役,余中伏受伤,洪远将军以身作盾,中数十枪身死,余得以突围……洪将军父子四人唯余幼子,其一女今年有十三,居冀州,余已聘为儿媳,与你弟兄三人为妇。尔等阅信后,即刻往冀州寻洪女,迎回荣城择期完婚……” “他欠的情,为什么要我们来还?我不同意!”光宇双眼通红,大声反对:“七年以来,他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想起我们来了,他有什么资格!” 光涵拉着光元的手,抖着声音:“大哥,父亲真这样说了?我不信!”一把将信抢了过去,动手就嗤啦嗤啦开始撕起来。 光元也不阻止,瞬时做了决断,转身扑通对张孝辕跪下,坚定迎上舅舅的目光:“舅舅,父亲这事决定的太急,恐有考虑不周之处,我即刻往边疆一趟探望父亲。在我回转之前,请舅舅先不要把月儿聘给他人!”光宇、光涵回过神来,也一并跪下:“求舅舅成全!” 张孝辕不语,过得一刻钟,长叹一口气,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百事孝为先,若事不可挽回,尔等万不可做出忤逆之事!”三人低头应了。 第二天起床,月容发现大哥已经不见了,问顾嬤嬤,顾嬤嬤说:“阿海昨天从边疆回来,说大将军作战受了伤,你大哥连夜出发去探望了。”边疆也有战事?那就是趁火打劫了,连大将军都受伤了,估计战争的规模不小。元哥哥这一去,不知道会不会也受伤?月容开始担心起来。 光涵看起来却有些蔫蔫的,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月容以为他担心父亲的伤情,便安慰他:“大将军既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一养总是能好起来的,涵哥哥不必太担心了。” 光宇在旁边轻“嗤”一声,道:“他生他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别在大哥到达之前死就行!” 月容皱了眉,她隐约知道他们三兄弟跟大将军的关系不怎么融洽,可是光宇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大庆朝就是大逆不道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近似于诅咒的话语?七年以前,光宇也只有九岁吧?不由又对光宇心疼起来,柔声道:“大将军是哥哥们的父亲,有父亲多好啊,你不知道月儿多羡慕你们!” 光宇直直盯着她,张口想说什么,袖子被光涵拉了一下,醒悟过来:月儿是个孤儿呢。便撇开了头,再不开口。 过得几天,月容听得义父在打听房子,不由觉得奇怪,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搬了呢?再过得半月,竟真的搬家了,只是,搬走的只有她和义父两人,连顾嬤嬤都没有带。义父另给她找了一位夫家姓郑的嬤嬤。月容从义父那得知原来是王家要来人,房子不够住,所以搬走。月容也没有多想,他们本来就不是王家人,搬走是理所当然的。 光涵、光宇两人清楚,舅舅这一举动,分明是要把月儿与他们分离开来。两人万分不舍,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他们没有婚约,大家都大了,的确不适合住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会不定时二更 ☆、客流 张府也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后园比先前住的王府大一倍不止,没有荷塘,倒是有一个小湖,湖上建了游廊亭台,湖的东南角也栽了荷花,西北角的入口处接的居然是活水,月容很是喜欢。说起来这宅子也不贵,因最近搬离江口的人家太多,连带房地产业也萧条下来,张孝辕只花了不到实价六成的银子,就把这座宅院给盘了下来。 尽管没有声张,乔迁的第二天,谭夫人便带着全家上门来了。谭家父子在前院由义父接待,月容只是去见了个礼,就带着谭夫人母女逛园子。刚逛了一刻钟,粗洗嬤嬤来回报说布政使熊大人家夫人带着女儿到了,于是游园队伍增加了一倍,过得一会,又有嬤嬤来报,知州家童夫人带着内侄女来贺,月容只得托谭夫人帮忙待客,自己去迎一拨又一拨来客。因事前毫无准备,突然到了这么多贺客,茶水点心都不够用,月容无法,只得遣了人到江口最负盛名的得月楼定了十数款点心,每隔半个时辰便送一批过来,一半送前院,一半送后院。一天下来,好歹应付了过去,没出什么乱子。 谭夫人到得最早,离开的最晚,月容送到大门口,施礼道谢:“今天多亏了有伯母在,否则月容真不知如何应付呢!改天定当登门拜谢。” 谭夫人拉着月容的手依依不舍:“月丫头,今天难为你了,改天我再来,再细细逛一回你家园子。你也不要拘着,有空就上我们家去,云娘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四处走动,在自己家待客是不拘的。”月容笑着应了。 回到谭府,谭夫人半卧在榻上,榻尾一个嬤嬤给她揉着小腿,榻头另一个嬤嬤给她揉着肩。一刻钟后,谭夫人舒舒服服长吁一口气,挥退两位嬤嬤,接过张嬤嬤递给她的蜜糖水,一口喝了下去。张嬤嬤看她很高兴的样子,便道:“夫人这下可安心了。” 谭夫人把杯子递还给她,左手抚着右手的长指甲,道:“只要一天不定下来,我就安不了心,虽说现今他们搬了出来,显见跟王家是不成了。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几家夫人都打的什么主意?” 张嬤嬤一笑,道:“其他几家门第太低,不足为虑。剩下的熊家,据说大公子已经二十有二,三公子也已经十八,年龄相差太大,张家恐不喜。朱家,虽说是童大人的外家,官位也不低,但是只得两个儿子,嫁进去还得招婿,张家大概也是不愿意的。只有我们家,家世、门第均相配,公子、小姐年龄也正好,难得的是公子们都喜欢小姐,依奴婢看,小姐也是喜欢公子们的。” 谭夫人听得心花怒放,道:“你这话我爱听,不过我还得盯紧点,对了,今天我看月丫头那还缺两个针线嬤嬤,你帮忙留意一下,寻好了过几天我亲自送过去。” 张嬤嬤应了,却又有点疑惑。谭夫人看她欲言又止,便笑道:“你可是想问,为何一个养女这么多人争抢?”张嬤嬤尴尬点头。 谭夫人轻哼一声,道:“别人看上什么我管不着,我是真心喜欢月丫头!你岁数也不小了,你可见过她这般的人品相貌?这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跟谁都合得来,难得的是明理。我们这样的人家,男人在外面真刀真枪拼杀,最忌内宅争斗。你我都见过不少妻子不公、兄弟倪墙的例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儿落得那般境地。月丫头相貌好,他们兄弟必然恋家,我便可多抱孙子,一旦有战事,拼杀之余,他们也会顾惜自己;月丫头人品好,便会兄弟和睦,内宅安宁,谭家便会上下一条心,蒸蒸日上。” 张嬤嬤道:“夫人一向想得深远。” 谭夫人却意犹未尽,道:“他们为何争抢?我却也知道原因。张老夫人去世早,只生得两儿一女,大儿子恋上相国之女,宁肯只身入赘作第三房丈夫,至今无所出;女儿嫁与将军作夫人,生得三子之后去世,大将军另聘了兵部侍郎之女为继室。小儿子不肯入赘到别人家,妹妹去世之后,辞官教养三个外甥,至今未婚,只得月容这一个养女。张老太爷官居一品,任内阁大学士,门生遍布天下,如今后代只得三个外孙和一个养孙女,月丫头可不是一块肥肉?” 张嬤嬤点头:“夫人这么一说,奴婢明白了。奴婢伺候过秦小姐一段时间,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当然,我们小姐除外。” 谭夫人嗤笑:“你也不用往云娘身上贴金,她什么样,我最清楚。论品貌才干性情,她有哪一样比得过月丫头的?不过我的云娘,有一样月丫头是比不过的,云娘有父母兄弟,月容却是一个孤儿。”张嬤嬤默然。 光宇、光涵这几天一直帮着搬家,月容搬出去的头一天,两人陪着直到她安歇才离开回府,回到府里倒头就睡,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第二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到后园寻那个身影,却只见菊黄草衰枫红,哪有伊人芙蓉面?拉开架势练功,手脚放哪好像都别扭,索性两人功夫也不练了,上马直奔舅舅家,嬤嬤却道小姐在逛园子。晨光之中,她看看花逗逗鱼,居然与以前一样悠然,没有半点迁入新居的不适,两人便觉得气闷。 到得午后,一拨拨来客连番涌入张宅,居然都是全家出动,未婚的公子们一个个气宇轩昂,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到得张府,一个个彬彬有礼,围着舅舅嘘寒问暖、百般讨好。两人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月儿妹妹,已经长大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两兄弟心下发慌,虽然舅舅答应了他们:等。可是,万一父亲不答应,那么,月儿妹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他们这辈子再也无法企及。 两兄弟沉默了,晚上回到张府,两人分道各自回房,光宇突然握住光涵的肩,道:“三弟,若父亲不肯改口,你就和大哥一起娶洪氏女,不管月儿许给哪户人家,我都要上门入赘!” 光涵一把摔开他的手:“凭什么是我娶洪氏女?当年,我可是第一个答应舅舅娶月儿妹妹的!你那时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如今最应该娶洪氏女的是你!我才是应该跟着月儿妹妹出嫁的人!”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两位嬤嬤,汤嬤嬤看着他俩,道:“奴婢身轻言微,但也知道百事孝为先,父命不可违,洪氏既有恩于王家,尔等应该善待才是。”两人不语。 顾嬤嬤道:“大少爷尚未回转,两位少爷不必过于忧心,她一日未嫁,你们一日未娶,便不是山穷水尽之时。”两人面色转暖,对两位嬤嬤行了礼,各自回房。 回到后院,汤嬤嬤埋怨顾嬤嬤:“老姐姐,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事不可违,如何是好?” 顾嬤嬤不以为然,面色一端,道:“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不认为大将军是个中用的父亲,他的话不听也罢!” 汤嬤嬤无语。 ☆、送别 月容对于乔迁第二天诡异的客似云来,心里也是有思量的,但是看义父的意思,并无意于任何一家,便撂开了。七年相处,月容选择相信义父。不管前世的自己多么耀眼,这一世,她只是封建王朝统治下的一介孤女,虽然自己的智商并没有随着穿越降低,但是,情商也并未见获得提高。义父,显然是这个王朝的精英,她只有相信他。 月容其实每天挺忙的,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义父好像也有意锻炼她,管家的事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另外,为了巩固成果,画画、绣花、雕刻,每天也得练一练手,每一件事都很花时间。没有了光宇、光涵在身边歪缠,月容刚开始几天也有点不习惯,也是很有些想念他们的。可是过得五六天,她又养成了新的习惯,一个人也过得不亦悦乎。 郑嬤嬤刚来的时候摸不准她的脾气,生恐照顾有所不周,几天下来就发现这位小姐很好伺候:她早上会把一天的行事列出来,具体到那个时辰那一刻;需要的东西也列出来,几样几件写的清清楚楚,都备好了,在她排定的时间呈上去,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偶有差错,这位小姐也会先看一遍行事单子,然后才论对错。自己错了,会不好意思一笑,道:“是我疏忽了,不怪嬤嬤。”别人错了,似笑非笑:“下次可得记牢了,再犯就要记过一次了。”无端让人觉得惭愧,想着要把事办好。 不过,小姐惩治用心不良之徒时,也是毫不手软的。前两天,厨房新来的一个嬤嬤欺她年幼,采买时做了手脚,每天贪墨了二钱银子,接连五天没有被发觉,第六天时胆子大了起来,竟贪了五钱。小姐第二天理事之时,当场把她解雇了。那位嬤嬤不服,小姐一一与她对质,竟不用算盘,就那么动动嘴皮子,把六天的帐算得一钱都不差!那嬤嬤这才灰溜溜的去了。郑嬤嬤此后把小姐看得如仙女似的,可不是,长得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会读书、会武艺,还会绣花、画画,算账居然比账房还厉害! 光宇、光涵两人每天都会来报道,月容尽管很忙,也会陪他们坐上一会,每次,郑嬤嬤都会很尽职的守在一旁。 秋去冬来,眼看就要过年了,月容在心里哀叹:马上就十三了呀,越来越近了!王家两兄弟却越来越焦躁,月容发现他们似乎晚上都没歇息好,每天都顶着黑眼圈,便安慰他们道:“大将军肯定会没事的,元哥哥之所以还没有回来,多半是路上耽搁了,北疆很早就下雪了,路不好走,再耐心等等。” 光宇和光源欲言又止,希望大哥回来,又不希望大哥回来,心情反反复复,最后也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正月十五之后,光元终于回来了。那天月容和郑嬤嬤呆在后院东厢裁春裳,光元就那么直直冲了进来,传话的嬤嬤被落在后面,一个劲叫唤:“王公子,王公子,你得在前面等,不能进后院……” 月容乍见到他,差点认不出来:“元哥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不是说大将军没事吗?难道你也受伤了?”走上前就想去摸他的前身后背,手伸到一半,收回来,讪讪道:“元哥哥你受伤了吗?” 光元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一把把她抱住,紧紧摁在胸前,嗡声道:“月儿,元哥哥没有受伤,但是这里很疼很疼!”牵了她的手放在左胸。月容大窘,挣扎出来:“元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光元盯着她,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盯着她,那眼光,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月容觉得,像要生离死别一般。她一下慌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去按他的额头:“元哥哥,你是病了吗?别担心,义父医术很好,我的医术也不错,会没事的。”光元失措之下,也没注意她的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只是不断低喃:“月儿,月儿……” 月容觉得他状态不好,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大哥受了重大刺紧急,他们直接从江口码头乘客轮过江,上岸后还是走6路。 午后过了江,往前又走了五十里,在汉阳镇住了下来。张孝辕要了四间客房,月容和郑嬤嬤一间,他自己一间,两个粗洗嬤嬤一间,四个小厮一间。为安全起见,他的房间和月容的挨在一起,两个粗洗嬤嬤住在月容右侧,而四个小厮则住在张孝辕左侧。汉阳是江北大镇,夜深了还四处灯火,因战事结束不久,隔一两个时辰还会有巡街的军士走过客栈门前。因了当年战乱期间逃难得来的经历,月容并不敢大意,跟郑嬤嬤提出轮流歇息。郑嬤嬤经过的事多,深以为然,非常拥护月容的安排,两人轮番值夜,一宿无话。 接下来几天也是加紧往北赶路,午饭是在马车上用的,到了第五天,人、马都实在累的紧,刚好也到了路上另一个大镇,埠林镇,打算休整一天再上路。 这埠林镇是江北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要道,说它不大,是因为只有6路交通,大宗物件运不进来,因此商业并不是很发达;说它不小,是因为它的6路交通四通八达:往北可达帝京荣城,往南可至江南重镇江口,往西可通西北要塞龙海堡,往东,则可达荣江水道上的繁华城市,泉城。像所有的交通要道一样,埠林镇外来人口很多,客栈密布、酒肆林立。 ?br /> 第6部分阅读 月容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是黄昏,西边的太阳只差一尺就落到山后面去了。张孝辕他们骑马先到,停了马就进客栈打听住宿的情况,四个小厮两个牵马随着客栈小童去马厩,两个去搬粗洗嬤嬤那辆车上的行礼。郑嬤嬤待前面的车夫下了车,也撩帘出来,搬了车辕上架着的脚蹬准备伺候月容下车。 月容整理了一下坐榻上的东西,收拾了随身物件,正站起来准备下车。突然马车猛地超前冲了出去,一个趔趄便往后坐到榻上。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马车便已飞奔起来,月容隐隐约约听得郑嬤嬤的哭喊声:“贼人!快拦住贼人!小姐!小姐……”月容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劫了!月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车旁的把手,稳住身子,迅速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塞到袖袋里,后来担心袖袋太鼓,又塞了些东西到腰封里。 马车跑得飞快,左拐右拐,月容被颠得东倒西歪,但她能察觉赶车位置上坐了两人,马车后面还跟着六匹快马!月容脑子转的飞快:这些人在他们刚到客栈便动手劫人,时机掐算的如此只准,肯定不是初犯,而是一个犯罪团伙。他们不劫行李,只劫女眷,显然是打算把劫来的女眷卖掉,他们有很成熟的销赃渠道。妓院!月容打了一个寒战!大庆的妓院非常非常少,多得反而是吟风楼一类的小官馆。江口城年初曾发生一起重案,一位富商的小姐被劫持买入城里唯一的妓院,十天后被官府找到,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家人带回去当天,便咬舌自尽了。 埠林四通八达,外面的人显然担心后面有人追来,拼命催马往前飞奔,现在外面天色已黑,也不知道是朝那个方向而去。月容一时有些绝望,又一想,莫名其妙穿越这么一回,估计老天也不是让她就这么死在妓院床上就算了结。自我调侃了一回后,月容冷静下来,抑制住惊慌,用腰带把自己绑在车旁的把手上,抖抖索索的摸出光涵给的小匕首,撩开外裙,把中衣割成一小片一小片,又摸出墨笔,在上面写字。然后,每隔一段路,便把一片布从马车底部的活动小门丢出去。 马车大概跑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车未停稳,便有一人跳上马车,一把拉住月容就往车外拖。月容已经把自己整理好,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便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拉住他的人一愣,扭头对另外一个迎上来的人道:“怎么是个哑巴?”迎上来的人看见月容,也一愣:“哑巴?李虎,你好好瞧瞧这哑巴!就算她的眼也瞎了,也能卖十万两银子!” 被称为李虎的人回转身,一把把月容拉到火把下面,一下呆住了,伸手就去摸月容的脸:“妈的!居然是如此绝色,这次便宜春风楼了!” 月容咿咿呀呀叫着,挥手打他的手,打不开,看他固执摸过来,一口便咬过去。李虎没摸着,还被咬了一口,大怒,扬手便要甩月容一巴掌。后来的人却一把架住他的手:“李兄弟,春风搂要的可是完整的货色。像她这样的绝色,多一个指印就会少一千两银子。先耐烦两天,等我们交了货,春风搂卖了她的初夜后,我们就上门,想怎么弄她就怎么弄她!”说完猥琐的盯着月容,呵呵□起来。 李虎气哼哼的,却把手放下了,狠狠瞪着月容,恶声道:“过几天看我不弄死你!”又对他的同伙道:“金崇兄,我们进去吧。”推着月容往前走。 月容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面前是一家小客栈,但显然,是这群人贩子的窝点,因为他们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进去,大马金刀的坐下,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月容估计得没错,另外还有六个同样风尘仆仆的大汉,李虎的同伙。除了这八个人,客栈另外还有两个人留守,一共是十人。 月容被他们关进一个小房间,不一会,留守的一个绑匪端来一个托盘,里面盛了一菜一汤和一碗米饭,月容担心有迷|药,本想不吃,但不吃就没有力气,犹豫一会,借着挽袖子的机会,摸了一样东西放到汤里,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送饭的人呆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吃完,这才收拾盘子出去了。月容看他的举动,心道:“果然有迷|药。”不过一刻便假装昏了过去。 门外看守的人看她爬在桌上,叫来李虎和金崇,李虎安排了四个人分别守在门前和窗下,临走之前,还想往她嘴里塞一团破布,那个金崇又拦住了他:“一个哑巴,别堵了,弄破了她的樱桃小口,会折不少银子呢。”李虎这才作罢。 月容一直掐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睡过去,连着五天赶路,她确实也是累惨了。到得黎明,大家警惕性最差的时候,月容开始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好像没有封面怪怪的,我是两眼一抹黑,不知哪位能提供点信息?大家关心的,表急,会有的。 ☆、逃脱 月容动了动手腕,这群劫匪恐伤了她影响卖价,捆得并不很牢,双手尽管不能伸到身前,但是在身后是可以活动的。便反手摸出袖中的匕首,一点一点把手上捆着的绳子割开。解放了双手,悄悄走到门背和窗后听了听动静,没有声音,但也没有打鼾声。 月容从袖子里摸出一粒药放到嘴里,慢慢咽下,然后又摸出一小节香和打火石,爬在地上把香点燃,悄悄地塞到门底下的缝隙中,用袖子轻轻扇了十来下。又如法炮制,躲在窗侧,点燃另一支香塞到窗缝处,也用袖子轻轻扇了十来下。待得听到“咚,咚,咚,咚”四声闷响分别从门外和窗外传来,又等了半刻钟,方摸到窗后,用匕首拨开窗栓,探头出去望了一下左右,四下黑漆漆的,很静。于是爬上窗轻轻攀下去,她不敢跳,担心踩着那两个守卫。站定之后,又回过身把窗关好,拖得一刻是一刻吧。又想了一想,剥下那个瘦一些的侍卫的外袍,卷成一卷抓在手里。 月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被迷昏绑架之后,回去就让义父炼了迷香和解药,出门时是必定带在身边的,刚得知被劫持之时她迅速藏了几样东西:匕首,笔,迷香和解药,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月容本来想到马厩偷一匹马,可是考虑到马万一不听话闹出动静,后果会很严重,只得作罢,先离了这个客栈再说,于是悄声往客栈后面走。昨晚一片漆黑,她发现客栈后面黑压压一片,看样子是一座小山,这是天已经微微透亮,月容这才知道是一片松树林。离了客栈,月容拔腿飞奔,不一会就进入了树林,她记着来时的方位,在树林里朝反方向飞跑。 大约跑出五里地,月容才敢靠着树歇了一小会,然后又爬上树,朝那家小客栈张望,发现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动手拆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乱糟糟的男童式样,脱了自己的外衣,套上瘦侍卫的外袍,用匕首把袍子削削短,又在地上滚了几滚,觉得不满意,又在四肢和脸上抹了一些泥土,这才作罢。最后,把自己的外衣和截下来的侍卫外袍下摆团成一团,揣在怀里继续往前跑。 月容惊惶惶逃跑,她不知道的是,昨晚她被劫之后,埠林镇已经乱成一团。张孝辕得知月容被劫,立刻到了亭长处,请求调动官兵搜寻。亭长赵熙云颇有不愿,张孝辕便搬出张老太爷名头,道:“埠林镇治安如此混乱,连张阁老唯一的孙女都敢劫掠,政绩恐有待考量。不过若能协助找回张阁老孙女,有张阁老美言几句,则另当别论……”威吓利诱之下,赵熙云派出全镇官兵,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寻。 张孝辕指挥着众人,正在忙乱间,忽听得有人大叫“舅舅!”抬头一看,竟是光元三兄弟! 光元他们只比月容早出发两天,选择的路线跟月容他们一样,他们在出发的第二天,遇到去江口给张孝辕报信张家老家人。那个老家人光元刚好认识,这才知道外祖病重,舅舅他们肯定也要往帝京进发。 三兄弟一门心思,就想多陪一陪月容,便有意放慢行程,希望在到达冀州之前能再见到她。昨天晚上本打算在埠林镇以北五十里的途安镇歇息,突然听得有人议论,道最近有吴王余寇在埠林镇一带活动,最近埠林镇经常有年轻女子被贼人劫走卖往妓院。顿时再也坐不住了,三人连夜便往回赶,赶到的时候舅舅正着急四处找人寻月容,才知道他们终究已经慢了一步,月容竟已被劫走! 他们也是知道江口那桩重案的,三人吓得手脚冰凉,但马上便清醒过来,听从舅舅的调遣,四人每人带了一队官兵朝江口、荣城、龙海堡以及泉城四个方向搜寻。 光涵带的这一队人马搜寻方向是泉城,天黑视物不便,光涵和搜寻队伍成员人手一根火把,沿路细细搜寻,要求大家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物件。光涵自己细心,也知道月容一向细心、冷静,即使在被劫情况下,情势万般危机,她应该也会想办法留下什么线索,因此一路上并不求快,而是细细搜寻可能的线索。 直搜了五里地,也没有什么发现,带队的捕头有些不耐,道:“小公子,我们这样搜索,天亮也行进不了十里路,成效太低,不如骑快马直接赶上去,说不定还能早些赶上贼人。” 光涵心急如焚,但是却清楚不寻找线索,就会追错方向,进而错失良机,即使最后找到月儿,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正待说话安抚捕头,一个步兵交上来一个物件,道:“公子,这个是挂在路边荆棘上的,小的觉得可疑,您看看是否有用?” 光涵一把抓过来,盯了一眼,马上欣喜若狂:“快追!贼人朝泉城方向去了!”又点了三个人:“你,你,还有你,分别快马通知其他三队人,说贼人在这个方位!” 光涵手里抓着的是一块白绸,只得三指见方,白色的绸布边缘整齐,显然是被利器割下来的,上面一个歪歪扭扭的一个“风”字,或许写字的人太着急,也或许是天太黑看不清,风字的叉叉已经写到边上去了。但光涵一眼就断定,这是月儿妹妹留下的。普天之下,只有她才会使用墨笔,也只有她,才会写出这么独一无二的“风”字!她一定被人带着从这条路往泉城去了!果然,一路上他们66续续找到另外几个布片,上面不是“门”就是“风”,也是一色的歪歪扭扭。 却说月容,又惊又怕的又跑了大概五里地之后,累得只喘粗气,虽说每天练功,但一下子连着跑十里,也是非常耗体力的。这时,天已大亮,一里地外官道上已经有赶早的行人、车、马来往,月容发现太阳即将从小客栈那个方向升起,原来,这群劫匪是要把她卖到二百里之外的泉城! 月容再次爬上树梢朝小客栈方向眺望,发现远远的路上隐隐有灰尘扬起,心里一紧:坏了,那群绑匪追来了!又望了望埠林镇方向,两三里外竟腾起漫天灰尘,显然是有大队人马正朝这个方向赶来,但却不知是敌是友。不容多想,月容蹭蹭爬下树,继续往埠林方向跑。 那一大队人呼啦啦的过去,两刻钟后却又呼啦啦的回转,开到月容所在树林附近,竟然散开队伍朝树林里扑来。月容慌了神:十万两银子的确很诱人啊!难道是一伙的?扭身就要往树林深处跑,突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声呼喊:“四弟!四弟!你在哪里?我是三哥!” 月容一下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满足某位亲的期待,小三儿闪亮登场 ☆、护送 月容连赶五天的路,昨天开始又一天一晚不敢休息,神经高度紧张,看到光涵站在面前,弱弱唤了一声:“涵哥哥——”竟昏了过去。光涵看着一身男装、形容狼狈的月容,直觉得心口抽痛,蹲下托起她,一把横抱起来往树林外走。 到得树林外边,看到被绳子缚住的那十个绑匪,愤恨不已,走过去一人踹了一个窝心脚,只把一排人都踹翻了还不解恨,抽出剑还想戳刺下去,边上的捕头看他发狠,怕他真把人给弄死了,赶忙拦住:“王公子且息怒,这些贼人死不足惜,脏了公子的手就不值当了。况且,小姐……小公子急需救治,我们还是赶快回埠林寻医馆的好。” 光涵这才作罢,快步走到官道上把月容抱进马车,驾起马车朝埠林镇飞奔。刚才他们朝泉城方向搜寻,在路上发现十个形迹可疑之人,当场拦住问话,那些人回答得支支吾吾、漏洞百出,便立即绑下,继续往前搜索,结果在小客栈发现了月容乘坐的马车,但是并未发现月容的踪影。 一时又提了绑匪来问,他们起先还企图抵赖,后来林捕头使出平时逼供的手段,这才撬开他们的嘴,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但是连绑匪也并不清楚月容朝哪个方向逃了。还是林捕头,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以及光涵一直念叨的“我这表妹……四弟一向非常聪明”,判断出月容隐在树林里朝埠林方向跑了,于是一群人往回急奔,在差不多的路段进树林搜人。 光涵一行人在半道上碰到了光元等三队人马,张孝辕马上给月容诊了脉,末了,对着三个紧张不已的外甥道:“不碍事,只是累了,休息几个时辰就好。”三人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三人就那么守着,谁也不肯离开一步,就是进了客栈房间也一样。张孝辕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在心里叹气:离冀州也只有五天路程了,由他们去吧。 月容直睡到傍晚才醒来,睁眼便看见三张焦急的面孔,顿时有恍如隔世之感,想起昨晚黄昏到今晨的种种,突然“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脱险之后,月容才终于知道害怕,这个世界,不是她的前世,的确太恐怖了!如今有人可以依赖,委屈便立即放大起来,不管不顾大哭! 三兄弟从未见她如此失态,一时有些呆怔,还是光元最先反应过来,把月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肩背,温言安抚:“月儿不怕,哥哥们都在,那些坏人已经被抓住了,再也伤害不了你……” 月容大哭了约半刻钟,才终于停了下来,一旦停下,又觉得不好意思,在心里暗自鄙视自己:这是哪跟哪呀,自己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月容拒绝把在大庆朝活得年头加到自己的前世去),居然躲在一个大男孩怀里大放悲声,真是…… 三兄弟看她停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却不肯抬起头来,一下也不知怎么哄才好。还好郑嬤嬤及时端了粥进来,看月容哭得稀里哗啦的,又出去要了热水给月容梳洗一番,然后才取了勺子喂她喝粥。 月容喝了小半碗粥,有了力气,这才打量王家三位哥哥,发现他们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一时后知后觉,催他们去用膳、歇息:“三位哥哥,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也去吃点东西,好好歇一下吧,明天还得赶路呢。”也不问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埠林镇。光元三人看她精神不错,终于放下心来,过去的一天一晚他们同样经受煎熬,心情直到此刻才真正轻松起来,起身出去了。 郑嬤嬤伺候完月容用餐,收拾好碗筷,突然扑通给月容跪下,哭道:“都怪奴婢不好,没有拦住贼人,害得小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请小姐责罚!”月容心道:“不是你无能,是贼人太狡猾”,忆起郑嬤嬤当时的呼喊,不由拉住她的手,道:“嬤嬤无须自责,贼人防不胜防,你已经尽力了。” 郑嬤嬤这才放宽了心,尽管心有余悸、语调抖抖索索的,还是把月容被劫以后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一遍,月容这才知道埠林镇为了她闹得人仰马翻。 第二天一早,大家启程准备上路,正在套马车的当口,埠林镇突然涌进大队官兵,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不知所措。正惶然间,却有一人全身铠甲,自两列兵丁中大步走出,朝光宇走来,边走边喊:“鸿明兄,你们怎么也在埠林?” 妖孽!一听声音,月容就知道是刘琨。仔细打量了他两眼,不由有些想爆笑:他那一副风流妖魅的样子,裹在威严的铠甲里面,怎么看都觉得滑稽。刘琨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顺着视线望过来,看见了面覆黑纱的月容,似乎怔了一下,微一点头示意,扭了头继续跟王家几人寒暄。 月容先是听得光元大致把昨天的情形说了一遍,接着听得刘琨道:“本人现任北大营军中校尉,半月前随常勇侯南下追击叛逆余寇,昨天刚捣毁了他们在埠林镇附近的一个集结窝点……如今打算在埠林稍作休整,一个时辰后便回京复命……”原来是官二代混军功来了。 月容正暗自腹诽,却又听得刘琨道:“张世叔不若缓上一个时辰,与军队一起返京,路上也有个照应?”说完朝月容这边看了一眼。张孝辕明白他的意思,想到昨天的惊险,思忖了一会,道:“也好,我们急着赶路,你们说来也是急着回京复命,正好同路,那就有劳世侄了。” 光元和光涵也松了一口气,有军队随行,前路再多艰险也不怕了。只有光宇,盯着刘琨看了好一会,轻轻“哼”了一声,刘琨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末了展颜一笑,日月无光。其他人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退回客栈歇息不提。 过了一个时辰军队果然开发,常勇侯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据说他根本没有进埠林,而是直接回京城了,这一支一千人的官兵暂时由刘琨指挥。 有军队随行,一路上果然平安,一直到了冀州,也没有什么事发生,只是汤嬤嬤出埠林之后又病倒了,害大家忙乱了一场,好在也是有惊无险,到得冀州城下的时候,已经全好了。刘琨的军队不进城,月容他们也不进去。光元他们有事在冀州停留,月容听他们说是要寻人,顾嬤嬤留下来照顾三兄弟,汤嬤嬤和阿姜则随月容他们回荣城,一行人便在城外作别。 月容朝三兄弟挥手:“三位哥哥,找到人便快些回荣城,我做好吃的等着你们!” 光元望着她灿烂的笑脸,欲言又止,最终道:“好!月儿路上小心。”调转马头进城,不敢再多看一眼。 光宇却走上前来,递给她一个物件:“月儿,一定要等着宇哥哥!”月容接过一看,居然是个q版木雕,刻的是托腮作沉思状的自己,活灵活现,不由一笑:“好,你快点来哦!” 光涵拉着月容的袖子,道:“月儿妹妹,我那本画差几页就要完成了,到了荣城我才送给你。不过你得还我一个荷包才可以,今天就要开始做!”月容刮自己的脸:“羞不羞?就你斤斤计较!好了,知道了!” 刘琨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笑闹,微笑不语,光宇一回头,看着他,一拱手:“剩下的路就有劳青岩兄了,青岩兄请好自为之。” 月容在边上听得不对,有劳别人还这么拽?这王二少的别扭劲又上来了!不由走上前拉拉光宇的袖子。刘琨却不以为意,一笑,道:“鸿明兄,一路走好,荣城再会!”转身走了。 冀州到荣城不过两百里,月容他们赶了两天就到了荣城门下,刘琨带了官兵回北大营交差,月容一行人则进城直奔张府。 临别之际,月容施礼道谢:“一路上有劳刘世子,多谢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刘琨一笑:“某也是顺路,秦小姐不必多礼。家妹一直惦念秦小姐,真心希望能跟小姐再聚,如今小姐到了京城,家妹恐上门叨扰,到时请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京华 张孝轩进了张府大门,急急直奔张老太爷的寝院,月容疾步跟在后面,进了院子,张孝轩直接去老太爷寝房,月容则由一个老嬤嬤领进了东厢坐候传见。 张孝辕一边唤着“父亲”,一边抬腿进了父亲的寝房,却发现老太爷坐在窗前,神清气爽,正在悠然品一幅画作,不由愣了一下,道:“父亲,你已经好了?”上前便要给他把脉。老太爷收回手,“哼”一声:“如果我不是病得快死了,你是不是就一直呆在江口,不打算回来了?” 张孝辕哭笑不得:“父亲,儿子不孝!本来打算今年中秋就回京的。” 张老太爷张荣知病得很重,不过是装的。作为四朝元老,对吴王他看得比谁都明白,也知道吴王成不了气候,在吴王刚刚得势之时就称病在家,到得吴王称帝,更是一天朝也没有上过。如今新帝登基,大肆排除吴王残存势力,帝京现今是腥风血雨,照理说他不应该把小儿子骗回荣城。大庆朝历经差不多两年战乱,百废待兴,如今边关战事又起,皇上已传内监多次询问病情,就差没派御医了。张荣知看好当今皇上的能力,他也不打算再病下去了。小儿子在外,张荣知一方面担心引起当今疑心,另一方面小儿子被传为神医,正好医治他的“痼疾”,这才把儿子诳回来。 听父亲道了原委,张孝辕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月容,道:“父亲,月容就在东厢,您要不要见见?” 张荣知道:“见,怎么不见?她既得你看重,必然不差,我们张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女孩子了,快带她进来吧。” 月容跪下端端正正给张老太爷行了一个大礼,一边问安:“老太爷安好”。 张荣知扶起她,看着月容的脸,有一瞬恍惚,一摇头,自嘲一笑:“别老太爷、老太爷的叫了,就叫爷爷吧!” 月容也不扭捏,站起来,就着老太爷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张老太爷:“爷爷请喝茶。” 张荣知暗自点头,接了过来,道:“以后这张府就是你的家,不必拘束。”转头吩咐连嬤嬤带了月容下去歇息。 连嬤嬤是家里的老人,按辈分是跟汤嬤嬤她们当年一起服侍太夫人的贴身侍女,为人和善。当年太夫人挑了忠心的顾嬤嬤和玲珑的汤嬤嬤给女儿作陪嫁,留下温厚的连嬤嬤随身伺候。如今太夫人去世已有十年,小姐出嫁后生了三个儿子也去世了,府里两个公子一个死心塌地入赘,一个死不肯嫁娶、长年陪将军府少公子居住楚郡,府里说来只有老太爷一个主人。 连嬤嬤的夫家也是张府的世仆,住在府里的偏院,张嬤嬤平时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打扫打扫太夫人旧居,照看照看太夫人留下的钗环头面。心里还是期盼着某一天,大公子休妻归来、和二公子一起娶一门妻室,为张府开枝散叶。盼得头发都白了,大公子却执迷不悟、二公子也不见踪影,也渐渐死了心,精神气也没那么足了。半个月前听得二公子要回来,还要带回小姐,听老太爷的意思,二公子对这位小姐极为看重。连嬤嬤知道二公子的性子:眼高于顶、从不肯将就,如今小姐得他看重,必然是个好的了。顿时精神焕发,知会过老太爷,便忙前忙后收拾起蕴园,务必要让小姐住得舒舒服服。 连嬤嬤既存了心修好,看月容容貌端丽、性格平和、行事又是个省心的,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唯恐她有哪里不称心的。 月容看连嬤嬤忙个不停,心下有愧,忙道:“连嬤嬤,我在外头也住惯了,再简陋也使得,况如今已经很好了,嬤嬤再往里添东西,月容脚都不知朝哪放了。”张家虽为书香世家,但百年积累,家底颇丰,屋里的布置与月容以前的住所自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再奢华,月容还是偏爱前世哪种明快透亮的家居装饰风格。 连嬤嬤却不以为然:“小姐,现在既住了京城,又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样样都得妥当才行,否则要让人笑话的。”月容以前得顾嬤嬤悉心教导,自然也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只是看连嬤嬤一把年纪,很是过意不去,见她这样坚持,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再说,老人有个奔头,活得也比较长寿,也就由她去了。看着连嬤嬤指挥着丫环嬤嬤把钗环头面的摆满梳妆台,又搬进来大堆衣衫裙子的填满了整个衣柜。 连嬤嬤布置好月容的寝房,又带进来两个番罗女佣,十一、二岁的样子,指给她,道:“这是阿葵,熟悉钗环,小姐的头面可交给她打理;这是阿椒,专管衣饰,小姐的衣裳布匹、大小绣件,可交由她负责。再有,两人的绣技均不错,小姐但有绣活,可交由她俩人完工。 月容谢了连嬤嬤,阿葵、阿椒也给她见了礼。 阿葵今年十一,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有点憨憨的,月容很想掐一把。阿椒今年只有十岁,瓜子脸,却是个活波的,进得门来就不住偷瞟月容,月容对她一笑,她害羞的低了头,不过一瞬,又抬眼望过来。月容忍不住逗她:“阿椒,你家小姐脸上有东西吗?”阿椒看得小姐笑盈盈对她说话,胆子大了起来:“小姐,你真好看,鹰峰上的神女,恐怕也比不过小姐呢!”倒窘了月容一回。 月容过起了米虫生活,早晚给两位长辈请安,早晨练半个时辰的剑,余下就是进行高雅活动了,画画、雕刻、绣花,也没人催,想停下就停下,想开始就开始,自有人准备一切。有时看着阿葵和阿椒麻利地收拾屋子,月容对自己很是鄙视:居然跑到古代奴役童工。 这样过得四天,月容便跟义父提起上常勇侯府道谢的事,张孝辕应了,于是连嬤嬤便把月容打扮起来。月容看她行事,果然是世家的世仆,眼光一流。连嬤嬤并不把自己往富贵里折腾,发型、衣裳均是流行的款式,发饰以珍珠为主,只是衣服颜色搭配得很和谐很幼嫩,鹅黄上衣,葱绿下裳,月容感觉自己真是青翠欲滴一棵小白菜,不过十三的青葱年纪,就应该这样装扮吧。末了,连嬤嬤给她两边手腕上各套一个血玉环,两手有时相交,不觉便是“叮”一声脆响,这让月容非常有淑女的感觉。 常勇侯府距张府只有三条街,坐车不过两刻钟就到了。月容她们的车从角门进去,坐了软轿进了内院,跨出轿门,便看到刘暇微笑着站在二门边上,看她停轿,急急奔了过来:“张姐姐,可把你盼来了!”突然一想这话不对,这不是盼着月容来道谢么?一时面红耳赤。月容不以为意,拉住她的手,道:“刘妹妹,江口一别,我也很想你。” 常勇侯夫人程氏三十四五年纪,长得很美,保养得极好,是月容穿越以来见到的最美的女性。妖孽刘琨也不过承了她七八分颜色。月容给她行了礼,郑重道了谢,又送上自己绣的一件炕屏,程氏笑呤呤接过,夸了她的绣工:“这炕屏的样式我还是头一回见,张姑娘好绣技,巧心思。” 尽管程氏笑得很和美,不知为什么,月容却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不喜,谨慎作答:“月容愚笨,当不得夫人夸奖,刘妹妹才是真正的心灵手巧。” 听得夸奖女儿,程氏笑了:“她呀,从小被宠惯了,绣的东西哪里拿得出手。”语气却是骄傲轻快的。又对刘暇道:“暇儿,带你张姐姐逛逛咱门的园子吧!现今三月初了,园子里该有不少花已经开了。”刘暇应了,和月容施礼退了出去。 待月容几人出了院门,程氏身边的嬤嬤轻声道:“这位张姑娘倒是好相貌,行止也有度,难怪世子和五公子上心。” 程氏轻“哼”一声:“不过一个孤女,什么张姑娘!” ☆、婚讯 月容和刘暇两人一边逛刘府后园,一边说些离别后的趣事,期间刘暇有些伤感,说明年过了十四之后就要离开帝京去西北了,西北苦寒,也不知有无春花。月容知道她这是要出嫁了。便道:“妹妹不必伤感,哪里都有春天,只是迟早而已。我听说西北的大丽花开得特别艳丽呢。” 刘暇看着她,突然问道:“张姐姐,你喜欢江口多一点,还是喜欢京城多一点?”月容道:“我哪里都喜欢,最好这一生能够踏遍天下,春天在南边看花开,夏天在北边避暑,冬天……” “张姐姐,你也在游园!”月容的话被一个男声打断,月容回头,是刘珏。弯身福一礼,道:“打扰五公子赏花了。” 刘珏如今也有十一岁了,拱手回礼不迭:“张姐姐客气,不若珏领姐姐逛一逛这园子?三姐平时不大出门,恐不如珏熟悉呢。”月容婉拒:“我一会就得回府,不麻烦五公子,五公子请自便。”说完让开了道。 刘珏却不走:“那珏就送一送张姐姐吧。”竟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们,刘暇没有说话,月容也不好开口赶人,也只得由他跟着。离后园门口半里地时,却碰上了刘琨,看他快步走过来,月容赶紧施礼,并再次感谢他上京一路护送:“世子安康,多谢前次护送之恩。” 刘琨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全不似在江口时的随意,不禁轻轻皱眉,还了一礼:“张小姐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挂怀。”看到一旁的刘珏,眉皱的紧了一些:“五弟,父亲晚上回来,明早考校骑射,你还是早去做准备吧。” 刘珏本不愿离开,看哥哥直直盯着他,不情不愿转身去了,临走时对月容说:“张姐姐,过半月这园里的花都开了,满园芬芳,京城里找不到第二处,到时你一定得再来。”月容微笑点头,不答。 刘珏走了,刘暇突然一声惊叫:“我的一只耳环不见了!”月容想起刚才两人曾在桃花树下闹了一会,估计落那了,便道:“我陪你去桃林找找。”刘暇婉拒,指着五丈外的亭子:“你也累了,且到那边亭子歇歇,我带着嬤嬤去就好。” 月容不好坚持,转身朝亭子走去。连嬤嬤今天感了风寒,跟出来的是郑嬤嬤和阿葵,郑嬤嬤年纪大了,月容让她歇在内院东厢与刘府的嬤嬤喝茶唠嗑,现在身边只有阿椒一个。阿椒年纪小,看花看草的慢慢便落在了后面。 月容以为刘琨只是路过,也就不再搭理他,闷头往亭子行去,不想他却跟了上来,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的说:“鸿明兄他们到冀州城接未婚妻去了,你知道吗?” 月容一怔:“未婚妻,没听说过。” “洪将军上次黑山一战拼死救了王大将军,大将军定下洪氏女儿作儿媳。”刘琨看她只是觉得突然,并无其他情绪,接着道:“洪氏女居冀州,前几天鸿明兄他们就是去接她回荣城完婚的。” “哦”,月容表示知道了,同时在心里自嘲:义父他们都不告诉她,难道是怕自己伤心么?也太过小题大做了。这世上,谁缺了谁还能活不下去,再说,她怎么可能爱上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正太?月容觉得好笑之余,也为义父对自己的爱护感动。现在想起,光元他们的亲事应该是在江口搬家之前定下的吧。 可是,等等!大哥他们愿意吗?他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呢?大哥从北疆探伤回来,曾经对自己说“心很疼很疼”,那是不愿意了!这个王大将军,看来是乱点鸳鸯谱了,救了命便要以身相许,许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儿子,太混账了!月容为王氏三兄弟不值,面上不禁带出愤然来。 月容自顾自沉思,完全忘了边上还有个刘琨。刘琨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最终再次确定,月容有吃惊,或许还有一些愤怒,但绝对没有一丝伤心。不由心里长吁一口气,脸上慢慢浮出笑容来,拱一拱手作别,也不管月容毫无反应,自顾自走了。 “小姐,我把帕子铺好了,你坐下歇歇吧。”阿椒清脆的声音把月容唤回了神,月容木木坐下,一边又开始想:那洪小姐长得美不美?如果太丑,岂不是更对不起三兄弟?性格不知怎么样,受得了光宇的别扭吗…… 回到张府已是傍晚,月容换了衣服后,去给两位长辈问安,却发现老太爷有客人。月容本想退出来,老太爷却叫住了她,指着一个中年男子,道:“月儿,这是你姑父,快过来见礼。” 姑父?月容一下便省到是光元他们的父亲。抬头看去,居然是一个中年美大叔,气质很阳刚,正义凛然的样子。月容想到光元三兄弟被他给卖了出去,对他便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平日光宇对他表现出的愤恨,对这位姑父的感觉瞬时降为负数。不过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只是脸上呈现的是假笑罢了。张孝辕在一旁看得暗暗皱眉,别人不了解月容,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能看出她的不屑,一时又暗暗担忧。 原来王大将军昨天刚从北疆回京,今天是来探望前老丈人来了,顺便告知光元他们的婚约。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爷没什么意见,张孝辕虽面上含笑道“恭喜”,心里却是一阵长叹。 却说王大将军,听得老丈人让月容拜见“姑父”,先是愣了一下,三兄弟哪来的表妹?看到月容盈盈拜倒,一下想起来她是小舅子认下的义女,而且小舅子还给自己儿子提过亲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位内侄女果然是形容端丽、气质绝佳,配自己儿子是绰绰有余。想到儿子们的执着,不禁有些头疼。再一想,不过也就是个女人罢了,三个小子或许一时想不开,待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会看淡的。想通之后,王大将军面上笑容便很明朗,亲自扶了月容起来,又送上小牛角雕成的一件小饰物。月容对他的人不怎么感冒,对他的礼品倒是真心喜欢,王大将军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纳罕。 月容回到蕴园,先到东厢看了连嬤嬤,看她已变得精神多了,放下心来自去洗漱。 过得几天,便不断有女眷上门叙话,月容一个也不认识。好在有连嬤嬤,她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对各家亲戚、权贵都有独到的总结和见解,见缝插针一一对月容道来。月容归纳归纳、综合综合,也理出了一套应付的路数,任是谁上门来,均进退有度,丝毫不见慌乱。连嬤嬤看在眼里,老怀大慰,不禁很是佩服张孝辕,自家二少爷虽然很不听劝,但眼光独到,确实捡了块宝。一时又开始忧心月容的亲事,不知二少爷最终会把小姐许给哪户人家?马上又想,许到哪户人家都不妥当,招婿那是最好,最好还是把小小姐家的三位小公子招过来……连嬤嬤越想越高兴,边上的阿葵看她自顾自微笑,很是纳闷。 可是连嬤嬤只高兴了一天,汤嬤嬤就上门了。两人寒暄过后,连嬤嬤不由把自己的想法向汤嬤嬤卖弄了一回,汤嬤嬤很同情的看着她,道:“老姐姐,大将军已经帮小公子们定了冀州洪氏女,你以后万不可在小姐面前露出这样的想法!”于是便把原委向连嬤嬤一一道了。末了感叹:“你的想法确是好的,把三位小公子招回张家,对张府、对三位小公子再好不过。” 汤嬤嬤看了看连嬤嬤懵懂的样子,?br /> 第7部分阅读 ,下了决心发发牢马蚤:“以前姑爷对小小姐嘘寒问暖,情真不是作假,我们都认为姑爷对小小姐是不同的。后来小小姐去了,三位小公子年幼,迎了薛氏回来,姑爷对薛氏也是情真意切,跟对待小小姐一般无二。我们这才发觉原来姑爷竟是没心的!以前小小姐抱怨姑爷只是按规矩行事,并无半点夫妻意趣,我们还说她不懂事,现在想来我们确是愚钝了。” 汤嬤嬤顿了顿,抿一口茶,又道:“薛氏进门,接连生了三儿一女。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姑爷倒不至如此,但是疼爱幼子确是人之常情。姑爷本是无心之人,对三位公子也不多加用心,薛氏一撺掇,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祖籍多有和蔼长辈,竟真把三位公子丢到楚郡七年!还好有咱们二公子跟着,三位小公子也争气,才不至长成泼皮。” 连嬤嬤道:“姑爷恐怕也有难处,薛氏父亲做着兵部侍郎,将军在外戍边对其多有倚仗。”汤嬤嬤叹一口气:“如今只得希望那洪氏女是个明理的,三位小公子成了亲,我和顾姐姐也可以歇一歇了。” 边上阿姜插嘴:“那小姐怎么办?” 汤嬤嬤笑:“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家小姐那般品貌,还怕找不着夫婿?”顿一顿,睨着阿姜笑:“阿姜,你的嫁衣绣的如何了?好日子就在三月后了吧?三虎兄弟几个,配我们阿姜那是刚刚好!” 阿姜跺跺脚,“哧溜”一下蹿出门去,两位嬤嬤大笑。 ☆、提亲 转眼又到了阳光明媚的四月,再过十几天,月容就满十三周岁了。前两天张老太爷特意吩咐了连嬤嬤,连嬤嬤这几天忙着接待金玉阁、霓裳轩的管事们,务必要给月容打几套像样的头面、裁几身妥贴的夏裳。月容看连嬤嬤忙得容光焕发,也不多话,由着她折腾,只是偶尔给上一点小意见。 生日那天,也没有接待外人,也就是老太爷、义父加上月容三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因了前一阵的交际,不少人家也知道月容的生辰,因此送礼的也有不少,却被老爷子吩咐门房都挡了回去,门房的管事阿山传老太爷的话:“如今国家百废待兴,边关战火未息,大家的礼物心领了,我们府上为小姐办生辰的银钱已经买了米粮给军爷,各位莫若也把生辰礼物折了银钱买了米粮给军爷,各自回去吧。”谁还敢多话,都回去了。 却架不住第二天便有女眷6续上门探话,言语之间不是提起自家或者亲戚家的孩子如何能干、有出息,就是暗示身家财产、或哪家婆婆好处,哪家小姑不易对付。月容只装作不懂。府里没有女性长辈,她们公关的对象不应该是自己,而应该是义父和老太爷才对。 事实上的确有人向老太爷提亲,上门提亲的是太夫人的娘家胞弟的儿子崔英,提亲的对象是自己的三个儿子,太夫人娘家侄孙崔鹏三兄弟。崔家也是世家,张崔两家本有世代联姻的传统,到得崔英这一代,表妹被赐婚给王大将军,他们兄弟四人只得娶了渤海高氏女儿。大表哥张孝轩看上了丞相女儿,铁了心入赘,二表弟则立誓不娶,自己的妹妹崔兰最后嫁了太原李氏。 老太爷本来也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可是他曾经听说崔鹏喜欢流连小官馆,是个风流种子,他的那几个兄弟,迄今也没有一个中举的。月容虽是养女,但聪明乖巧,很得小儿子的心,这样的女婿,小儿子大约是不会喜欢的。心下有了计较,便对崔英言道:“承祖曾有言,他女儿的婚事由他做主,这桩婚事姑父不能贸然答应你,你还是去问问承祖的意思吧。” 崔英从小便怵张孝辕,盖因自己偏好斗鸡走狗,样样不如这个二表弟, 二表弟八年之前还做到了四品高官,自己迄今一事无成。绕过二表弟直找老太爷,本来就是想走捷径,老太爷拒绝,便知道无望,也不敢去找二表弟,灰溜溜离府而去,一路又安慰自己:不过一个养女,不成也罢。 张孝辕那里也不得闲,已经送走五波有意结亲的人家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无非是“小女年幼,要多留一阵”,“你家公子多才,小女愚钝,高攀不起”之类,几天下来,也是焦头烂额。其实提亲的人家里,的确也有很相配的府第,但是张孝辕一概拒绝,私心里,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念想,希望光元他们的婚事不成,最好的月容,他想留给自己的外甥。 这一天午后,张孝辕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刘琨父子。常勇侯刘战一坐下,接了茶,也不客套,直接开口:“闻贵千金贤淑,特为犬子相求为妇,望通议斟酌。”刘战称呼的是张孝辕辞官之前的官职,通议大夫。 张孝辕一愣,他们居然也是上门提亲的,不禁非常讶异。常勇侯贵为开国候,忠于皇室,世袭不衰,不管哪任皇上,都对他们礼遇有加。正因为如此,想跟常勇侯府联姻的人比比皆是,刘琨贵为世子,何苦求一张府养女?不过又一想,以月容之品貌,配谁都不为过,况且,刘琨与月容自幼相识,对月容上心也是常理。自幼相识?张孝辕想到这,不禁皱了眉,月容看起来对自己三位外甥并无多少男女之情,难道喜欢的是刘琨? 不由不动声色打量刘琨,五官精致、面目俊朗,说笑之间,既有风流之态,也不乏阳刚之气,思及年初之时得他护送才安然到京,想来其才干也是不缺的,不得不承认刘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少年郎。这样家世、这样的品貌、这样的前途,他该如何拒绝,倘月容喜欢的是刘琨,自己如何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耽误月容的幸福? 张孝辕在这里纠结,刘战其实也在纠结。前年他夫人看中其姐姐家姨外甥女儿,因门第不配自己不允,夫人便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害得自己睡了一个月的书房。今年他夫人又看上了萧家小姐,自己也认为萧家家风、门第样样都好,差不多就要点头了,谁知琨儿这小子却不愿意,道:“萧家小姐体弱,难当传嗣之重任。”这还了得,他去问夫人,夫人到:“只是喜欢打喷嚏罢了,臀肥腰圆的,看样子好生养的很,她母亲不就生了五男一女六个!” 他又去问刘琨,终于逼出他的真心话:“喜欢张阁老家的孙女,非她不娶!”刘战虽然不大管家长理短,却也知道张荣知张阁老并没有什么孙女,张阁老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异类,当年的行止荣城谁人不知?儿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孙女?难道是张通议的私生女? 又去问夫人,夫人嗤笑:“那孩子长得倒是周正,不过一个捡来的养女罢了,你可别跟着琨小子胡闹!” 刘战左右为难,夫人不愿意,担心得有道理,来历不明的孤女,如何做得了侯府夫人?可是儿子的坚持也不能不考虑,琨儿从小便有主见,他决定的事,九条牛也拉不回。若真撂了挑子上张门入赘,可怎么好?下面几个儿子没一个有他能干,小五,小五也许可以,但是太小了,要过好多年才能担事。罢了,这养女既得通议看重,又入了琨儿的眼,想来也是不差的,就依了琨儿吧。家和万事兴,夫人多哄哄就好,儿子却是要儿媳妇来哄的。 于是不管夫人反对,携了儿子前往张府提亲。坐在张府,心里却纠结得厉害,儿子妻子不能两全哪,回府不知怎么哄夫人才能不生气。 这边张孝辕想了一遍,觉得君子行事坦荡荡,现下先敷衍过去,待探过月容意思再作决定。若月容真心喜欢刘琨,便成全这桩大好姻缘。若无意,便再等一等。正待开口,管事阿川火急火燎跑进来,也不管客人在座,扑通跪倒大哭:“老爷,不好了,王家表公子昏倒在府外,已抬到前院西厢,请老爷速去诊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再没有了! ☆、犹疑 刘战看张府里一阵忙乱,也清楚王家三位公子对张孝辕的重要性,心想今天恐怕是没办法获得个准信了,多留无益,站起来道:“通议府上有事,战这就告辞,战相求之事,还望通议斟酌。” 张孝辕稳稳神,对刘战一拱手,道:“侯爷,今府上忙乱,辕招待不周,改日定当上门赔罪。”送了刘战父子出门。 刘琨心里闷闷的,跟着父亲出了张府大门,上了马,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张府,只见府内屋宇连片飞檐兽瓴,院中参天古木绿叶森森,月容就住在当中不知哪一处,突然觉得她离自己是那么遥远,不知道这一生,能否到达她的身边,心里竟生出一股悲凉来。 刘战看他神色萧索,皱了皱眉,又拍了拍他的肩,道:“琨儿放心!待过得两天为父再次上门,必为你求得张氏女为妇。”刘琨闻言,在马上扭头望着父亲:父亲两鬓已见霜花,眼神却一片清澈。想到他平时大大咧咧,从不管后院之事,如今为了自己竟与母亲闹翻,屈尊陪自己亲自上门相求,心中一暖,道:“孩儿多谢父亲!父亲平日练兵操劳,也要记得歇息。但有孩儿能帮忙的,孩儿定为父亲分忧!”刘战提缰一笑:“琨儿终长大了!你母亲那边,我自有办法,不必忧心!”大笑着催马跑了出去。 张孝辕到了西厢,发现躺在床上的光元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衣衫沾泥、头发蓬乱、嘴唇干裂,也不知几日没有好好梳洗、吃饭了。赶紧抓了他手腕诊脉,发现虽然气息微弱,却很平稳,并无大碍。估计是急着赶路,累倒了。放下心来,吩咐小厮们用春凳把光元抬进衡园安置,又叫厨房准备粥糜,自己又亲自去配了一副汤浴方子,细细吩咐灶上的人熬汤,等表公子醒来用过粥糜就泡汤浴。 光元直睡了四个时辰才醒来,睁眼看见月容,一把抓住她的手,便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月容给他拭了汗,道:“元哥哥别急着说话,你好几天没有喝水了,嗓子太干,喝些水再过两刻钟就好。”抽了手要给他端水,光元却握住了不放,月容看他神色,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全不是以前的气定神闲,也不知道他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便由着他,示意连嬤嬤喂水,一边吩咐阿葵遣人去通知义父。 光元张嘴喝水,眼睛却不离月容。月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我去厨房看看,吩咐灶上的人再热热粥糜,一会就给元哥哥端过来。”使劲抽出了手,疾步走了出去。 连嬤嬤看着他们,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多好的一对呀,混账姑爷!她这辈子第一次开骂主人。 张孝辕得了信就急赶了过来,诊脉之后发现光元除了体虚,其他均无碍,长出了一口气,坐到一旁,翻着医书等光元恢复说话能力。还没等他坐稳,光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骨碌便起了床,扑通给张孝辕跪下,也不管能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开口道:“舅——舅,洪,洪——氏女已别,别——嫁,请舅——舅,履前——约,把,把月儿——许配——给,给——我们兄弟——为妻。” “洪氏女已别嫁”,张孝辕愣住,却已经听得明白,心下一松,扶了他起来,道:“元儿别着急,舅舅自能为月儿做主。你先用过粥糜,歇一会再细细跟我道来。”听了张孝辕的话,光元觉得舅舅似乎答应了,似乎又没答应,不觉着急,又要跪下。张孝辕拉住他:“元儿,一切待你恢复之后再作计较。” 光元看舅舅坚持,满心疑惑,但月儿也不像已经被许出去的样子,终放下心来,由连嬤嬤喂着喝了两半碗粥糜。用了膳食,光元又睡了一晚,人便精神起来,跟张孝辕细细说了那日他们分别之后所发生的事。 冀州城去年四月初被福王围困,一连攻打了两个月才破城。他们一行人进城之后,发现城内房屋损坏十之四五,人口流失十之七八,大部分百姓均已弃城逃难。他们按照王大将军附在信上的地址,找到洪家所在同福街,发现整条街道被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洪家屋宇所在地只剩下一片废墟。茫然之际,幸得一邻居指点,才知道在城破之时,洪氏一家已逃往老家定州。 四人只得赶往定州,却在路上遇到山匪劫掠路人,四人一时义愤,杀上山去,捣毁了那个新近聚起的匪窝。那伙匪徒只有四十多号人,在鸡公山上聚集也不到两年,却劫财又劫色,他们杀上去之时,尚有四五个女子被关在后院。 四人觉得事情重大,带着获救女子报到当地官府,当地县令一年来为这群盗贼所扰,很是头疼,奈何内战不久,也拨不出人力物力剿匪,如今贼窝被清,很是高兴,颁令嘉奖了他们。闻得他们在寻人,便派了通路的捕头陪着他们一道出发。 出发不过一天,县令却派了快马把他们追了回来。原来,审问之下,有匪徒供出,十个月前有一群人也经过鸡公山,被他们打散。其中几个年轻男子护着一对母女往南去了,隐约听得那领头的男的说“在泉城相见”,那几个男的称年轻女子“洪妹妹”,称那中年妇人“姚婶婶”。 而据被解救的一位女子说,她是跟洪氏女一道逃出冀州的,当时大家一共有二十几人,匪徒冲上来时,她自己与弟兄们失散被捉,而洪氏女却被同行的邻居所救,一道往南走了。同行几天,她知道洪氏女的邻居姓郝,祖籍泉城棋香镇。 一行人只得掉头往南朝泉城而去,寻到棋香镇的时候,已是三月下旬。镇上是有一户姓郝的人家,两个月前刚娶过媳妇。四人寻到郝氏家里,道明来意,主人家请了亲家母出来相见,赫然就是洪将军的妻子!原来母女两人被冀州邻居郝氏四兄弟所救,一路南下到了棋香镇。郝氏兄弟本就对洪氏女兰欣多年仰慕,如今得了机会,一路上自是百般殷勤,照顾得无微不至。姚氏问过女儿,得知女儿也对这几位哥哥极为欣赏,遂一到泉城,两家就定了亲。看了日子,两个月前已成了亲。 事已至此,光元自是大喜过望,就是光宇、光涵,虽已下定决心要随月容入赘,但闻得此皆大欢喜之事,也大为放松。光元隐去婚约一节,对姚氏只道受了父亲之托寻找烈属,如今洪妹妹有了归属,也算不负父亲之托。又道为报洪将军救父之恩,恳请认洪妹妹为义妹,一世照拂。姚氏虽伤感,然深知丈夫常有一旦上了战场,便不怕“马革裹尸还”之志,也就欣然应下。 四人离了泉城,一路快马加鞭往荣城赶,不想顾嬤嬤到底年纪大了,一路颠簸,再加上剿匪之时受了轻伤,竟病倒了。三兄弟一商量,由两个小的留下照顾顾嬤嬤,大哥快马入京阻止舅舅聘出月儿。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大庆有传统,女子一过十三岁,男方便可上门求亲。月儿四月上旬生日,以月儿品貌,相求之人必不少,京中优秀子弟众多,舅舅未必就没有入眼的,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于是光元一路打马飞奔,日夜兼程,路上换了好几匹马,这才在四月二十五日赶回京城。 光元说完,眼巴巴的望着舅舅,希望舅舅给一个肯定的答复。张孝辕看着他,道:“你月儿妹妹如今并未许给任何一家,但是求亲者众多,我是个开通的人,聘给谁,我也要问过月儿的意思。再者,你们兄弟的婚事,也得你父亲同意,你再歇一天,就回将军府去吧。 光元忐忑不安,舅舅一向对他们兄弟关爱有加,也知道他们对月儿的深情,如今怎么只给这些话?难道月儿对自己兄弟不喜?想到这个可能,光元左胸便一阵抽痛。但是他又马上否决了这种可能,犹记她被劫掠归来,惊惶失措,对着他们痛哭;冀州城外分别之时,言笑晏晏,对他们轻声细语;醒来之时,满目关切,对自己照顾有加。月儿怎么可能对自己三弟兄不喜? “也征得你父亲的同意”,那么,是父亲不允么?想到这个可能,光元再也躺不住了,爬起来三下两下穿了衣服就往外走。送饭过来的连嬤嬤看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一把拉住:“小公子,你得躺下歇息,有什么事,等身子好全了再去做不迟!” 光元也不挣,望着她,道:“嬤嬤,再晚月儿就要被人抢走了,我这就回府请父亲过来提亲。” 连嬤嬤怔住,跟洪氏女的婚约不作数了么?却很快放了手:“去吧,去吧!”立即转头一连串吩咐:“阿柳,快把小公子的披风取来!阿松,去外面遣人传话给管家,给小公子备轿!阿桐,遣人给二老爷传话,说公子一刻钟后回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收不收刘琨这个话题,我也很为难。首先,月容本无意婚姻,如今人在大庆,不得不屈从嫁人,但要她主动收人,我想不大可能,除非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变故。其次,收刘琨手续非常复杂,看过前面章节的亲应该知道,他不须与人共妻,而且须得皇上赐婚。 ☆、心意 王云翰虽说黑山之役中伏受伤,但后来却指挥浮牙山之战使得清国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其帝都汗京休养,这下也算将功补过,并未受到新帝责罚。大庆与清国在边城漠河来回拉锯半年,打了个平手,目前一切恢复原样。新帝怜王云翰曾今伤重,且七年不曾回京,乘如今边境太平,遣了大将军赵青驻守北疆,王云翰得以换防回京养伤。他是忙碌成为习惯的人,怎么也闲不住,早上起来便像在军营时一样,先是到府里的练武场操练了半个时辰的长枪,这才用了早膳,换了一身衣服,马上便到书房摆弄起沙盘来。 光元被小厮扶着,进了大门就直奔父亲的书房。王云翰正在苦思清国下一步可能的动作,不妨书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心下大怒,转头就要斥责,却看见光元摇摇晃晃进来。 顿时上前几步扶住了他,一边道:“元儿,你这是怎么了,洪姑娘接回来了?” 光元拨开他的手,一下跪倒在他面前:“儿幸不辱命,已寻得洪氏女,然其已别嫁,儿已自作主张认为义妹。如今恳求父亲务必答允孩儿,到舅舅府中为孩儿们求娶表妹为妻!” “洪姑娘已嫁给别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说清楚!”王云翰并没有扶起大儿子,而是厉声喝问。他的第一直觉,是儿子为了如愿娶表妹,使了计先一步嫁掉了洪将军女儿。他虽然不常见儿子,但是元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时他恰逢在京,朝夕相伴教导他一直到十一岁才离京,因此深知这个儿子的性情。元儿看似温文尔雅,然最得他小舅舅真传,肚里的弯弯绕绕比谁都多,他既倾心表妹,那个表妹又是那样的绝代佳人,使计嫁掉洪姑娘是非常有可能的。 光元不以为意,把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还把鸡公山脚下云林县县令的嘉奖令拿了出来。 王云翰仔仔细细看了颁奖令,又上下打量了儿子半刻钟,确信儿子没有撒谎,终于相信洪氏女确已嫁人,而且是在自己儿子寻到她之前就已经成亲,可喜的是嫁得还算如意。这才扶了光元起来:“元儿做得很好,认了红姑娘为义妹,让她以后有娘家可依靠。我也算对得起她几位爹爹和哥哥们了……”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光元沉默了一会,道:“洪妹妹过得不错,几个夫君都很能干,且答应供养洪婶婶到老,孩儿以后年节都会派人过去问候,父亲不必担心。” 王云翰伤感了一会,扶了光元坐下:“元儿,我已经见过你那位表妹,品貌的确不差,你赶了那么多路,身子刚恢复,先去歇着,明天爹爹就向你舅舅提亲。” 光元还待开口,王云翰已经转了话题:“你与弟弟们和妹妹也有很久未见了,晚上我们全家一起用膳,你也多关心关心他们。光汇都已经十三岁了,你妹妹光韵也有十二了呢……” 光元三兄弟与四个异母弟妹并不亲近,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亲近,而是继母薛氏防他们跟防贼似的。犹记得妹妹光韵刚出生那会,弟兄三个稀罕的很,每天眼巴巴等在继母屋外,就是想乘奶娘抱她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看上一眼。那是光宇只有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有一次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妹妹的小脸蛋,恰好妹妹醒来大哭,这一幕被薛氏看见,以为光宇掐了女儿,心疼得不得了,午膳时便向王云翰抱怨了几句。那时王云翰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一个女儿,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再有,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加之王云翰清楚光宇向来淘气,便不顾光宇辩解,也不顾光涵和光元两人求情,竟让光宇跪了一夜祠堂。 其时三兄弟分别只有七岁、五岁和四岁,哪里又说得清楚?不过从那以后,兄弟几个便与异母弟妹渐渐疏远起来。三弟兄由汤嬤嬤、顾嬤嬤陪着住在以前自己娘亲住的主院沁园,继母带着弟妹们住在东院香园,王云翰则宿在城外大营,偶尔回家。因此,除了年节,两房人各过各的,竟像两家人一般,一直到光元十一岁,王云翰让他们回祖籍磨炼、小舅舅护着他们离开帝京。 两年前光元回京抗婚,曾今见过几个弟弟妹妹,双方都很冷谈,没有一点亲近的感觉。光汇对自己似乎还很是防备。光元清楚期间的来龙去脉,也不以为意,自己三弟兄的前程,得他们自己争取,这将军府,不回也罢。 晚上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了饭,期间一直是王云翰说个不停,光元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再就是给父亲满上酒。光韵已长成少女,父亲依然溺爱,继母更是一直把她搂在身边。最小的弟弟光良也已经八岁,倒是很热切的望着他这个大哥哥,望久了,便被边上他的五哥、自己同母哥哥,光全,一拉袖子、一瞪眼,光良便赶紧低下了头,眼睛却还是偷偷往光元瞟。光元看他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特别可爱,不由对他展开一个和煦的微笑。小家伙得了鼓励,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的五哥,马上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小家伙眼中蓄了泪,却不敢言,光韵偶尔瞅见,狠狠瞪了光全一眼,大家这才作罢。 晚上,歇息之前,王云翰把光元兄弟欲求张氏女为妇的事跟继妻薛氏提了,薛氏笑道:“将军既然也觉得好,那就好。本来妾身还想把我哥哥家的贞儿聘给他们呢。”顿一顿,又道:“将军,妾身以为,还有更好的呢,他们舅舅无子,不若让大公子他们入赘,岂不两全其美?” 王云翰“蹭”的站起来,披了外袍就往外走:“你这蠢妇,我将军府原配所出大公子,岂可入他门为婿!我自有计较,你不必多言,我今晚在书房睡了!” 薛氏也不恼,微微一笑,喃喃道:“原配到底不同呢。” 同一天晚上,张孝辕把月容叫到书房,让她坐下,斟酌了一会,道:“本来这个话不该由爹爹来问,可惜我们府里没有老太太,也只得由我开口了。一会爹爹要问的话,你也不必羞恼,务必据实回答,你的答案会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月容点头,这大概,是要谈自己的婚事了,心想这义父还是挺开通的,居然许人之前还知道要过问自己的意见。 张孝辕缓缓开口:“月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一阵有很多人家上门求娶。提亲的人中不少是为京中优秀子弟,然爹爹皆认为不堪匹配。前两天常勇侯亲来为世子求娶,明天你姑父也会上门为元儿三弟兄提亲,爹爹认为这两家皆为良配,只不知月儿意下如何?” 月容一愣,刘琨,那个妖孽,什么时候看上自己了?低了头,慢慢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要邪恶一把,明天才定亲!另,亲们别吵了,静下心听故事。我不保证什么,只是埋了不少伏笔。 ☆、定亲 张孝辕知道月容一点就通,也不催,自己泡了一壶茶自饮,慢慢等她作决定。 月容只沉思了半刻钟,就抬起头对张孝辕说:“但凭爹爹做主。”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义父必然会选择王氏三兄弟。 听到她的回答张孝辕怔了怔,他以为,月容需要时间沉思,就表明她对刘琨并无男女之情,可是,月容对自己三个外甥也并不见得就有什么男女之情。如此一来,双方都不能以情重胜出,那么,外在条件便会成为选择的最重要筹码。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月容不喜刘琨,也会选择常勇侯府,毕竟,那意味着一生富贵,而且刘琨本人的条件也非常好。 月容也不作解释,其实也不需要她做解释。她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的确也有违自己“不被古人共妻”的初衷,但是,她现在有了别的考虑。 常勇侯府虽好,刘琨也很好,可是,自己并没有爱上他。选择他固然可以实现一夫一妻,可是现任常勇侯夫人明显对她不喜,而且看样子再活个十年也不成问题。月容上辈子完全靠本事吃饭,溜须拍马一类的完全没有学会,这辈子碰上一家好人,也不需她费力讨好,因此,月容承认自己宅斗技术很差。如果选择刘琨,免不了被他母亲挑刺,一回两回她可以忍,可是十回八回之后,她肯定不能忍,那个二十一世纪的骄傲的李瑚,铁定会跳出来对骂。就是现代,因婆媳关系不睦导致夫妻关系紧张的也海了去了。在这个孝道至上的大庆朝,她如何才能熬到婆婆归西?闹得厉害了,如果刘琨能休了自己,那倒是正中下怀,可是选了他,常勇侯必得请皇上赐婚,圣旨一下,离婚是想都不用想。只能看婆婆脸色过完大半辈子,到自己四、五十岁的时候也许能够熬出头来。刘琨再好,月容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何况她现在也没有爱上他。 王氏三兄弟,月容觉得跟他们相处没有压力。王大将军虽然无情,但是却有义,只要她大面上没什么错,他绝不会为难自己。虽然三兄弟有母亲,但那是个继母,奈何不了她。最重要的是,月容觉得如果她不嫁他们,王将军不知下次又会把他们塞到谁人手里。光元第一次差点做了前乐华郡主的第九夫郎,这一次,三兄弟差点又被当作报恩礼品送给洪将军的女儿。哥几个幼年丧母,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长大了,还被送来送去的,月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们一把,毕竟他们一直对自己很好。成了亲之后光元他们对自己的婚姻就有了自主权,凭他们的家世和资质,兄弟三人早晚会有出头之日,月容有信心,到那时自己便劝服他们休了她,他们一向听她的,到时肯定会同意。 可怜的月容,枉活了两世,还是个感情白痴!她自以为了解三兄弟,可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男孩和男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她要为她的选择,付出一生的代价。 张孝辕怔了一会就回过神来,他大约只能猜出月容对三兄弟还是有感情的,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固然有私心要把月容许给光元三个,但是又不愿违了自己的良心擅自为月容做主,这下私心和良心和谐到了一起,皆大欢喜。 他喝了一口茶,道:“既如此,明天你姑父上门,我就把你许了你元哥哥他们。你元哥哥一向懂事,必不会欺负你;你涵哥哥与你一起长大,他的性情你最是了解,最易于与人相处了,成婚后想来也无碍;就是你宇哥哥,对别人横眉冷眼,对你也是和颜悦色的,这是一桩好姻缘。” 月容低了头,不语。 晚膳后张孝轩与张老太爷说起月容的婚事,谁知张老太爷摸着胡子,慢悠悠道:“和王家结亲,为父很是赞成,但是,元儿哥几个必须入赘。” 张孝辕道:“父亲,元儿为王家原配长子,此事恐不可为。” 老太爷发飙:“他不是还有继配长子吗?他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元儿了?丢到楚郡七年不闻不问,一关心就要把他哥几个随便送人,有这样爱重长子的父亲!” 张孝辕道:“妹夫他驻守边关,也是不容易……” 老太爷不管:“你们都有苦衷,就我事事如意?你,还有你大哥,给我惹了多大的糟心事!我们这一支就要在你们手里绝了后了。我由着你们闹了二十年,现在也得我闹一闹你们了,无论多难,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办成!” 张孝辕苦笑:“父亲,月容是养女,招婿恐怕族里不会答应……” 老太爷一挥手:“这你不必担心,元儿几个是你的嫡亲外甥,这婿就招得!” 张孝辕想了一会,的确,族规里是有这么一条的,马上便头疼如何去说服王云翰,便提出告退:“父亲,承祖这便去想办法,明天妹夫上门时务必把这件事定下来。” 张老太爷却已换上了非常正经神色,道:“不是为父逼你,现今族里的情形你也清楚,自五十年前实行婚律新政以来,我们张家人口数不增反减,如今人口已不足鼎盛时一半。不独我们,京城的各个世家也是如此,放之整个大庆,也是如此啊。这几天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户部文档,发现大庆户数只有六十年前的一半,人口也只有六十年前的三成,如此下去,不用外力,大庆亦危矣。” 张孝辕默然,这些年他在外面漂泊,接触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他知道还有更严重的问题。现在社会治安混乱,女子根本不敢独自出门,尽管政府有令禁止,女子在不少地方已经成为货物被贩卖,因为女子太少,不能婚配的男人太多了。即使朝廷颁令女子须配三夫以上,仍有不少男人婚配不了,因为大庆的男女比例远不只三比一。家有女,男方安于室,家中无妻,男人除了力气,什么盼头都没有,打架斗殴的比比皆是,盗贼横行已经笼罩整个大庆。另外,女子缺少,南方的纺织业、刺绣业和茶业也已经逐渐凋零。大庆现今男多女少,不止男人娶不上妻子那么简单,社会各个方面都受到了影响,按他自己估计,若这种情形再延续三十年,大庆的确可以亡国了。 想了一会,张孝辕问道:“父亲,六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荣知叹一口气,道:“为父也不知,所有有关六十年前之事的文档皆封存于皇宫恒元殿,非天子不能查阅。” 第二天,王云翰父子果然上门提亲,张孝辕欣然答允,不过,他是这样说的:“元儿三个甚得我心,得之为婿我心甚慰,奈何张门人口渐少,若小女许配元儿几个,他们必得入我张门为婿,以延我张门之嗣,还请妹夫斟酌。” 王云翰“蹭”的站起来:“承祖欺人太甚!我大将军府原配长子,岂可入你张门为婿?” 张孝辕不紧不慢道:“元儿几个说来也是我张家嫡亲外孙,也算我张门之嗣,承祖不才,也堪堪教养了他们七年,也算是有养育之恩,如何便不能入赘?” 王云翰道:“承祖岂可挟恩图报。” 张孝辕道:“妹夫别忘了,为报相救之恩,你前些时日曾经把元儿他们许给洪氏女呢。我如何不能要求恩酬?洪氏女与元儿他们未曾蒙面,你便可一语许出,如今小女为汝儿真心相求,你为何不能成全?”张孝辕是豁出去了。 王云翰词穷,张孝辕可是当年的文比探花,他一个武将,纵有几分文采,如何辩得过?不过,儿子是他的,与谁配婚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当下立马抬腿就走,边走边道:“凭你女儿天仙似的,我也不允元儿他们入赘!告辞!”气吁吁走出门去。 光元几个等在东厢,看到父亲急急黑着一张脸出来,觉得不妙,一下都跑出来围住王云翰。光涵最急,开口就问:“父亲,小舅舅答应了吗?”王云翰气不打一处来:“拉拉扯扯作什么,回将军府,回府再说!”当先抬步走了。 兄弟几个赶紧对舅舅作揖告辞,急急跟上,光元想了一下,回头看向舅父,却见张孝辕笑呤呤站在门口,对他张口无声道:“看你们的了。”知道舅舅已经答应,只是还有些事没有谈拢,父亲不愿。心里有了底,暗暗做了计较。 王云翰到底没有忍住,回府一进书房就大骂三兄弟:“三个孽子!是不是早就想入赘舅舅家?” 这是从哪说起?光宇、光涵发怔,光元却已经跪了下来,大声道:“父亲息怒,孩儿们也是今天听了父亲之言,才知道舅舅竟然打算要孩儿几个入赘。将军府再不好,也是孩儿们的家,况将军府什么都不缺,孩儿们怎么会想着入赘?另外,府里不单有我们兄弟三个,还有弟弟光汇他们三个,将来都成了家,一家子住在将军府,和和睦睦,怎么会想到别人家入赘?就是舅舅家,也不行……”林林总总,不断述说母慈子爱,兄友弟恭。 光宇、光涵跟着光元跪下,越听越不对,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听到后来,恍然大悟,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起忠来,总结起来就是:将军府这么好,父母如此慈爱,兄弟如此友爱,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入赘。 王云翰开始还频频点头,到得后来,皱起了眉头,最后,颓然挥了挥手,道:“为父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王云翰再度上张府提亲,同意光元他们入赘,不过,成亲那天,还是要月容从张府出嫁,到将军府拜堂,三朝之后,再回张府居住。这样外人看来,王将军不过是怜惜张老太爷年老无有安慰,外孙们暂住到一起替母尽孝道,也算全了将军府面子。 这个结局张老太爷很满意,张孝辕很满意,月容很满意,最满意的当属王将军继妻薛氏。光元三个则无所谓,只要月儿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王将军则很抑郁,不过他是有恩必报的人,闷闷不乐了两天,也想开了,只是每每看到薛氏的笑脸,便觉得一阵膈应,自此之后,竟长年宿在书房了。 刘琨听得月容定亲的消息,大醉了一场,朦胧之间被人灌了醒酒汤,那人还道:“哥哥这就认输了?一生还长着呢!”刘琨抓住酒壶,勉强睁眼,开口道:“五,五弟,你来陪,陪大哥哥喝一壶!”刘珏一手拍落酒壶:“喝酒能解决什么问题!”拖了刘琨摔到床上,摁了被子盖他身上,出去了。 谭夫人半月之后得知月容还是许给了王家,跟张嬤嬤感慨:“世上好姑娘又少了一个,我得加紧了。表哥表妹的最容易成事,你说,我娘家哥哥的女儿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定了亲,我顶着锅盖爬走 另,要赶一个报告,4月13、14日停更两天 ☆、心慌 许婚之后,因不知战事何时又起,两家商定马上就下定。虽然婚书上写的是王家 第8部分阅读 郎入赘张家,但是王大将军坚持一切按照儿子娶媳妇的礼数来走定亲、成亲的诸般礼仪,张老太爷和张孝辕都没有意见。于是,张府这边因没有女主人,请了族里的堂婶李氏操持,将军府那边则由薛氏操持。 王大将军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的确对三个儿子有所亏欠,于是吩咐薛氏除了把前妻张氏的所有嫁妆作为聘礼,还须置办常规礼品,又命薛氏加了四个收成好的庄子、四家盈利好的铺子以及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现银作为作为聘礼,整副聘礼足足装满了一百二十八台。 薛氏知道,这些聘礼其实就是光元兄弟三人的嫁妆,两家达成协议是绝对要留在张阁老府里的,便很是肉疼。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对王大将军道:“现下府里就靠那几个庄子的出产以及几个铺子赚的钱维持,如果都作了聘礼,汇儿几个以后过活便没得倚仗,不如留下一半,反正大公子外祖家也不缺这么些个田地铺子。” 王大将军看着她,盯了足有半刻钟,直盯得薛氏心里发毛,这才开口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汇儿哥几个要是几年后到别人家入赘,我也会做主把你的嫁妆和等量的田庄、铺子陪给他们。”说毕,重重“哼”一声,看也不看薛氏,摔门而去。薛氏胆战心惊,心里虽愤愤,也只得照办。最后两家定了成亲的日子,就在月容笄礼的次月,明年五月十六。 定亲之后,接着就是端午,荣城虽属大庆北地,但因傍着荣江水道,礼部每年端午前一天都要出面封锁京城附近水道一天,辟为龙舟赛场地,因此荣城每年的端午龙舟赛也很是热闹。 王家三兄弟虽是权贵子弟,但这几年并不在京中,而各家龙舟队早在三月份就已组队完毕,因此三人倒是没有参赛,端午那天用过早膳便过张府邀月容一起去观赛。说起来这是他们年初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离上次见面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月容虽然对龙舟赛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于能出府这件事兴致盎然,再说,她也有些想念三兄弟了,近四月未见,不知他们又长高了没有?她自己倒是拔节似的长,据自己估计,应该差不多有一米六了。只是身高是有了,前面后面发育的还不尽如人意。 月容走出二门,看到三兄弟站在门外,大叫一声:“元哥哥!”便像往常一样奔了过去拉他的手,光元却退了一步,改为扶住她的手臂,望着她到:“月儿妹妹!” 眼前的月儿,已是明媚的少女,双颊带赤,两眼水汪,长长的眼睫毛一扇,宛若蝴蝶翩飞。头顶已到他下颌处,腰肢纤细得像要被腰带给勒没了,夏衫凉薄,他一低头,能看见她颈项处墨蓝色的血管,再往下,隐隐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光元的耳根刷的烫了起来,赶紧别开头,道:“月儿妹妹长高了许多。” 在月容眼里,光元已经长成一个温文的大帅哥了,许是奔波了几个月、刚恢复的缘故,他脸上已不见一丝儿赘肉,但也没有显出硬朗的线条来,整个面部轮廓就像打磨得上好的羊白脂玉,这块玉经风吹日晒了几个月,不见瑕疵,反而更添了光晕。 月容注意到他的耳根子红了起来,不禁觉得今天的光元有些奇怪,道:“我是长高了许多。”踮起脚要跟他比高。边上的光涵扯了她的袖子,拉开了她:“月儿妹妹,我的画册画好了,一会我跟你坐马车上看。” 月容乍听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确定是光涵,他的变声期已经完成,响在她耳畔的声音,是一个成年男人略显低沉的发声。站在她面前的光涵,只比光元矮了半指,身形与光元类似,但是他的整个神采,是跳脱的,像午后江上粼粼的波光,闪耀在那里,却又捉摸不定。 月容抽出袖子,伸出手:“拿来吧,我们一起坐车,车上还有我亲手做的艾馍馍呢!” 光涵开心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本册子:“给你,可得保管好,彩绘可是不容易呢!”抬了腿就向马车走。 却听到光宇咳了一声,道:“你多大人了,还坐车?别烦月儿了,跟我们一起骑马!” 月容觉得光宇语气有点冲,抬起头望向他,他也正望过来,月容接触到他的眼光,顿时撇开了头。他的眼光,他的眼光像黑黝黝的深潭,像是要把人吞掉一般。月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后来月容隔着车窗看他,他是三兄弟中最健硕的一个,肤色也比光元和光涵暗,是现代男人梦寐以求的小麦色,他的相貌看起来比其他两人更像王大将军,只是他的眼光,犀利却隐忍,完全不似他父亲的耿直而明朗。 后来,月容想了半天,把光元三兄弟归了一下类:大的是温雅的梅花鹿,无辜纯良;小的是狡猾的狐狸,灵活多变;中间的是狩猎的豹子,蓄势待发。 龙舟赛场附近人山人海,荣城繁华,治安井然,不少带了幕离的女眷在家人看护下坐在看台上为亲友加油鼓劲。月容一行坐在将军府定下的座位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观看比赛。因四人没有自己的龙舟队,看起比赛来倒比旁人超然,不管哪一队领先,都不吝掌声夸奖。如此几次,倒引起了边上的人注意。 他们四人都是刚回京城,认识他们的人、他们认识的人都不多,座位上也不像现代那样写上某某单位什么的。不一会就有人过来挑衅:“诸位声太高,能否收敛一点?” 光元刚要开口,却有另一人走了过来,道:“观赛高声鼓劲,古来有之,缘何要求镇军大将府公子们不得出声?钱兄有空叙话,不若擂鼓助威?”月容透过两层黑纱,认出来人竟是刘珏。 那位钱兄听了刘珏的话,连忙对光元等三人抱拳:“原来是将军府王公子,钱明得罪。” 光元站起来回礼:“钱兄客气,元等离荣城已久,对京城礼仪颇有不通,还望钱兄不要怪罪。”一时两人竟寒暄起来,倒把刘珏晾在了一旁。 刘珏也不以为意,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却是在月容的前面,坐定了,扭身对月容道:“好久不见,张姐姐可安好?” 月容对他点头示意:“五公子客气,今儿怎么没上龙舟?” “哥哥、表兄他们已凑足一十二人,珏年幼,护母观赛。”刘珏指着五丈外自家看台向月容示意。 正说着话,刘家看台那边突然鼓声大起,月容看向河面,原来是常勇侯府龙舟过来了,便也使劲鼓掌喊话。兴奋间突然感觉到龙舟上有人望过来,凝神一看,十丈之外,刘琨一身劲装,正奋力划桨,眼睛却似乎向这边看来。月容怔了一下,往旁边缩了缩,躲到了刘珏后面。叙完话跟刘珏并排坐在一起的光元,这时不知跟刘珏说什么,也往刘珏身边靠了靠,彻底挡住了月容。 早上龙舟赛后一行人到订好的饭馆用了餐,又到订好的饭馆歇了晌,然后继续观看下午的决赛,待回到张府,已是黄昏时候。三兄弟把月容送到二门,月容下了马车,由阿葵扶着进去了。 光元直望着月容的背影消失,才恋恋不舍的回头,回头一看,二弟倚着门前的桂树不知在想着什么,三弟却是一副恨不能跟进去的神情。咳了一声,道:“都回去吧。” 光元看他两人没有反应,便又道:“八月中秋,我们可以接月儿出去看灯,十月外祖六十大寿,我们可以过府和月儿妹妹为外祖父祝寿,回去吧!” 两人回过神,光涵道:“中秋还有三个月呢,对了,大哥,你下月的生辰,可不可以请月儿妹妹过府?” 光宇嗤笑:“三弟你恁糊涂,大哥又不是女孩子,也不是老头,如何能劳动月儿妹妹过府,还是想着中秋作一盏漂亮的花灯吧。”当先走了。 七月阿姜成亲,夫家是张府的丁三虎四兄弟。阿姜是张阁老府几年前派往楚郡服侍两位嬤嬤的,身契在张府,仍属于张府,因此配的夫君也是张府的世仆。成亲后十天,阿姜也回了张府,反正不到一年三位小公子也要回来了,两位嬤嬤肯定也是要回来的。 月容很想知道一妻多夫的洞房花烛夜是怎么过的,但没有一本书说到这个,嬤嬤们也讳莫如深,便去套阿姜的话:“阿姜,成亲那天很累吧?上次李家小姐成亲,我看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呢。五月末还好,你成亲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可怎么熬过来的?” 阿姜笑得很甜蜜:“不累,二虎揭盖头之前就塞了绿豆糕给我,我没挨饿。到了晚上,大虎给我揉肩,三虎给我揉胳膊,四虎给我揉腿,二虎给我洗脚,可舒服了!” 月容脸色发白:“你们五人晚上都在一间屋子里么?” 阿姜羞涩一笑:“是,还好床够大,我们横着躺一排,还有空地呢!” 月容几乎坐都坐不稳,犹豫问道:“阿姜,你,真不累?”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15号的 ☆、意乱 “怎么会累呢,一点也不累!” 阿姜边收拾窗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爽快的回答。答完,半天没听见回应,转身看月容,看到她脸色青白、抖抖索索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吓了一大跳,奔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了?”奔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刹住,脸色通红:“小姐,你——你——” 月容还在震惊当中,也不管阿姜,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么。阿姜何曾见过小姐这个样子?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不是安安静静、贤淑柔和?虽然有些时候也作弄人,可是害怕两字,她还从没见过出现在小姐脸上呢!看来是真的怕了,想起自己成亲前的惊惶,便也顾不得羞恼,走到月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待月容回过神来,附耳在月容耳边咬了一阵耳朵。 月容听着听着,神情渐渐缓和,但是到了最后,抖是不抖了,却还是一脸无可奈何。阿姜咬完耳朵,叮嘱月容:“小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你可别让几位嬤嬤知道了,否则会骂死阿姜的!” 月容扶着额,叹一口气,很真诚道谢:“阿姜,谢谢你!” 阿姜连连摆手:“这是应该的,不用谢不用谢!” 月容静静想了一会,抬眼看着阿姜,发现成了亲的阿姜虽还是淳朴憨直,但是两颊粉红,双目水汪汪的,顾盼之间春意盎然,心下稍定。问道:“阿姜,小姐问你件事,如果你不高兴回答就算了。” 阿姜看月容认真的样子,不由也严肃起来:“小姐,问吧,只要阿姜知道的,都告诉你。” 月容字斟句酌:“阿姜,离开番罗你伤心吗?” 阿姜愣了一下,想不到月容问的是这个,灿然一笑:“番罗的家里很穷,阿父有六个妻子,阿妈排第三,过得不好,阿姜也过得不好,肚子每天都吃不饱。阿姜五岁时,村里镇里县里选了三道,才得到与大庆童男交换机会。阿姜今年已经十五了,五岁前的事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上车时阿妈的话‘到了大庆听大人的话,到了主人家里听主人的话,成亲了好好伺候丈夫’。小姐,我在大庆过得很好。你不知道,我在番罗的那些姐姐好多都嫁不出去,愁都愁死了,嫁出去的,跟好多人共一个丈夫,丈夫都不干活,还得留人专门伺候,每天都是妻子干活……现在我有四个丈夫,在家里他们根本不让我动手,个个都争着干活,多好啊……”阿姜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住,开始还有那么一些小伤感,到得后来,简直是眉飞色舞了。 月容顿时觉得自己多事、矫情!阿姜活得多自在,乐不思番,简直是女仆御姐啊!可是,这一女多夫,跟一男多妻一样的罪恶……大伯不是也要宅斗么?唉…… 月容又开始了间歇性的忧郁,连嬤嬤不以为意,哪个待嫁的女儿没有那么一点心事呢?由她去吧,成了亲有小公子几个宠着,她就知道生活多有滋味了。 中秋节的时候,月容的嫁衣已经绣了一大半,孝敬翁姑、小姑、叔叔们的针线活却还没有开始绣,连嬤嬤很有经验的说不用着急,到时如果来不及,阿葵和阿椒她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中秋之夜的荣城灯火通明,晚膳后光元三兄弟早早的便来接月容去看灯。连嬤嬤把月容好生收拾了一番,不过已经不是整成一棵小白菜了,而是一支粉莲。嬤嬤们年纪大了,由阿姜和阿椒陪她出门,两人一个已婚一个未婚,行事便宜。 到了最热闹的华安街附近,光元他们把马和马车均托了人看管,拥着月容一家一家的看过去。月容虽在前世见惯大都市繁华,但是对大庆手工艺人精湛的技艺也赞叹不已,他们手下各种样式的灯笼都是纯手工制作,从颜色、材料到配画、配诗都力求完美,根本不是现代所谓庙会上展出的、机器成批生产的灯笼可比,一时也看得津津有味。 光宇和光涵两人本来就对雕刻和绘画非常感兴趣,在各个铺子之间窜来窜去的品评,一时也是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光宇,定亲之后便被王大将军弄到南大营作了一个小小亲兵,每天操练下来,饶是多年习武也是大为吃力。如今好容易盼来中秋,更是舍不得任何一处铺子,见了好的就买下递给月容,月容随手又递给阿姜和阿椒,但是一条街之后,月容手上不一会就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灯笼。 大庆有传统,不管百姓还是权贵,中秋都可自己制作灯笼售卖。一百多年来,中秋夜制作灯笼已经成为一件雅事,据说,通过交换灯笼缔结良缘的人也不少。不少人看她提着这么多别致的灯笼,以为她是卖灯笼的,不断有人上前问价。光元一手也提了不少灯笼,空了一手托着月容手臂,不断向人解释:“谢谢诸位了,我们只买不卖。” 月容觉得有趣,踮了脚把嘴凑到光元耳边,道:“元哥哥,不如我们把他们都加价卖掉?这下落得轻松,还可赚一笔小钱呢。”光元觉得耳根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愣了一下道:“月儿顽皮,这些灯笼只能送人,不能再卖的。” 月容轻轻一笑:“谁知道我们是买来的呢?”光元微笑的看着她,指指天、又指指地。古人真实诚啊!月容忍不住笑出声来,凑过去又道:“元哥哥,你们真是太可爱了!”说完,得意忘形亲了光元右腮一下,一触即离。一亲完,月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在大庆是多么的火辣大胆,顿时大窘,这是什么跟什么呀!赶紧低头、疾走。阿姜和阿椒左顾右盼观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看月容急奔,赶忙也跟了上去。 光元彻底怔住,虽然隔着两层薄纱,女孩嘴唇那轻柔、温腻的触感,是那么清晰、令人遐思。不由伸手摸了摸,微微一笑,也赶紧跟了上去。赶上月容,取下她左手的灯笼,全部交到自己的左手,然后用空着的右手一把抓住月容的左手,牵了她,追逐着光宇和光涵的身影,慢悠悠前行。 不知什么时候光涵走到了他们身边,如法炮制,取了月容右手的灯笼自己提着,空了左手牵了月容右手,一下变成了三人行。月容觉得很不自在,自从“亲”了光元之后,他除了看路便是望着自己,眼里火花点点、炙热灼人,月容再白痴,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几次想挣脱,光元都紧紧握住了不放。这边还没解脱,光涵又粘了上来。月容有些惊惶,她觉得某些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光宇逛了几家铺子回头,看见自己大哥左手提着一大把灯笼,右手拽着月容左手,不知为什么脸上一直微微傻笑;自己三弟也是右手一大把灯笼,左手拽着月容的右手,满脸得意的跟月容说着什么;中间的月儿,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是不时扭着身子,便知道她不自在。 中秋夜的街头,万灯闪烁,光涵看着三个人这样走在中秋的街头,牵牵扯扯,别扭又和谐。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被排除在外,光宇突然很不自在起来,大步回来,截住他们,一手提灯笼,一手拉月容左手:“大哥,三弟,我知道那边有个闲情茶楼,看灯位置绝佳,我先带月儿过去歇一会,你们先把这些灯送回马车。” 光元和光涵知道他熟悉这一片,也不疑有他,带着阿姜和阿椒,提着灯笼往回走了。光宇牵了月容的手,随着人流往前走,不一会果然到了一家茶楼。光宇扶了她进门,跟掌柜的说:“前天将军府定的兰阁。” 掌柜的忙派了小厮把他们领上三楼,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雅间,窗花正对着荣江水道,窗下的街道一览无余,是个看灯的好地方。 月容一声欢呼,不一会便倚着窗口看得着迷。忽然间觉得身边有人贴近,一扭头,正对上光宇的目光、那种深潭似的目光,赶忙便要避开。谁知光宇却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沙哑着声音,道:“月儿,别躲,你可知道这几个月宇哥哥有多想你?宇哥哥想着今天可以见到你,好多天都没有好好歇息了。别动,让宇哥哥好好看看你。” 月容手足无措,这是怎么回事啊?光宇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说的话,怎么这么,这么暧昧!对,是暧昧!月容不知道怎么回答,怔在了那里。 光宇看她傻掉的样子,“呵”的笑出了声,捏住她下巴的手下滑,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握她的肩,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口里喃喃有声:“月儿,我的月儿,真希望明天就是五月十六……” 月容彻底傻掉,都忘了挣扎。直到听见“啪”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光元和光涵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地上,是一个摔碎的茶壶。 光元不动声色,光涵却一个箭步跑了过来,使劲掰开二人:“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吓着月儿妹妹了。” 听了光涵的话,月容回过神来:自己被吃豆腐了!赶紧低下头,一语不发,装着被“吓到”的样子。事实上,月容也的确被吓到了,这兄弟三个,都已经不是她从前所熟悉的了! 一时间,心跳如鼓,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阿姜的悄悄话哦,只有月容听见了。不过,某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菜 ☆、成亲 大庆明祥开平三年,五月十六,宜嫁娶。 月容天未亮就被连嬤嬤给挖出被窝,还好荣城五月的天气很宜人,月容眨了几遍眼睛也就醒来了。接下来,月容什么抗议都没有,由着嬤嬤、丫环以及请来的本家全福太太揉搓、打扮自己,连望一眼镜中的自己都提不起劲。其实,也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大庆朝嫁娶自有一套礼仪,积年的老嬤嬤们熟练得就如每天吃饭睡觉一样。 月容还在忧郁当中,以今天为最。去年中秋夜,她亲了光元一下,后来又被光宇搂了,光涵当时就表现得很气愤。后来阿姜多嘴,说不知怎么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中秋夜回府之后居然在后院练了半晚的剑,两位公子似乎还受了轻伤,后来被大将军发现,罚他们跪了一晚祠堂。月容隐隐知道原因,这让她更加忧郁。 去年十月张阁老六十大寿,四人又见了面,在蕴园内,光涵遣走了阿葵和阿椒,把月容堵在小花棚下,握着她的肩,逼着她对天发誓:“喜欢光涵和光宇一样多!”月容当时觉得很可笑,这完全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台词嘛!光涵却很认真,月容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答应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好举着右手发了誓。 春节三兄弟过府拜年,光元把她拉到梅树下,递给她一个珠花,非要她当场便戴上。她不以为然,戴就戴呗,反正不久之后就要成婚了,阿姜阿椒都在一旁,也算不得私相授受吧。谁知被光宇见到了,也非得在她头上插了一根自己雕的木钗。 元宵、笄礼、端午,他们总是要弄点事出来才罢。他们是轮番上场,苦的是月容,每次她都是风暴中心。月容也很想发飙,可是吧,自己虽然是一朵鲜花,人家好歹也是绿叶,三配一已经够委屈的了,她如何还能苛责他们?可是,这日子如何是个头,还没开始呢?成了亲,还有…… “大小姐,抬起头,婶婶给你净面。”月容的沉思被全福夫人郭氏打断,微仰起头,努力挤出笑容来。郭氏以为她紧张,安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三位公子与你一起长大,必是体贴的夫君。大将军不必说了,也是个好说话的,就是将军夫人,人也很和善。” 月容感。 光元的眼光似暖阳,就那么温温柔柔的撒下来,有尘埃落定的放心,也有志在必得的坚持,望久了就会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光宇的眼光似烈火,炙热灼人,望久了能把人烧为灰烬;光涵,眼神很傻、很无辜,可是他望着你的样子,让人一辈子都不忍辜负。月容被三种截然不同又意味十足的眼光重重笼罩,心内发慌,觉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缓缓低了头,不敢再看。 月容这边一低头,那边便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呵呵,新娘子害羞了!三位侄子真是好福气,新娘子竟是个生平未见的美人呢。”另一个圆润的声音则道:“可不是,三位世侄也是仪表堂堂,跟新娘子排在一起,就是那画上的画呀,晖妹妹也应该安心了。” 光元三个只是傻笑。 汤嬤嬤在月容耳边小声介绍:“第一位是王将军的弟媳妇,第二位是鲁国公夫人。” 王将军有三个弟弟,娶了太常寺少卿刘渊的女儿为妻,据说是个爽快人,看样子的确是个爽快人。鲁国公夫人月容也有耳闻,是襄阳侯韩骆天的小女儿,听她的语气,跟光元他们的母亲张孝晖是好姐妹。 洞房里并没有大小伙子,闹也闹不起来,三人揭了盖头就被请出去陪酒。他们一走,呼啦啦便进来一群小孩看新娘,都是五到十岁的样子,除了当先的一位少女。那少女月容见过几次,是光元他们的妹妹光韵,今年已经十三了,据说已许了诚意伯世子。 月容示意阿姜分了每个孩子一人一个装了银锞子的荷包。光韵上前,握了月容的手,笑眯眯道:“大嫂,母亲让韵儿来陪你,但有需要,差遣便是。” 月容也笑:“小姑客气了,就陪大嫂坐一会吧。”两人低声谈笑起来。 光良在边上眼巴巴瞧着她们,想上前又不敢,月容对他招了招手:“六弟,过来,大嫂给你糖吃。”抓了一把糖给他。光良上前,却不接糖,脆生生道:“我是大孩子了,不吃糖,大嫂但有需要,差遣便是。”月容几乎要笑出声来,勉强忍住,道:“六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呢。”光良得了夸奖,咧嘴笑了,边上光韵撇开了头。 三兄弟去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回来,有嬤嬤回报说新郎们被一群官家子弟绊住了灌酒,还感叹说常勇侯府世子和五公子的酒量惊人,特别是五公子,只得十二岁,看起来跟他哥哥一样海量呢。 月容用了汤嬤嬤端来的一些点心,总算没有饿着,嫁给熟人就是好啊,连嬤嬤们都是熟人,月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吃过点心,在阿姜阿葵的伺候下,月容又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了大红常服,倚榻等着三兄弟回来喝交杯酒,以完成最后一道婚礼程序。 三兄弟直到黄昏才被放回来,满身酒气,却并没有醉的东倒西歪,月容知道,肯定是义父提前给了他们解酒丸子。不禁腹诽义父的狡猾,同时也颇同情刘家兄弟,可怜勇侯府世子和五公子,不知是否也有解酒丸备用? 三人本打算喝了交杯酒再去洗漱的,看到月容皱着鼻子,知道不喜他们身上酒气,便分头沐浴去了,擦干了头发换了常服才又回来。三兄弟洗漱期间,月容坐在床上,心怦怦乱跳。阿姜说,她可以让他们三人都留下,也可以让其中一人留下。留一人,留谁呢? 三人并没有分出大小,喝交杯酒的时候谁也不肯退让。光元盯着她:“月儿,我们先来吧。”光宇反对:“月儿只有一杯酒,先跟你喝一不小心喝没了,我跟三弟怎么办?”光涵提出:“我们一起喝吧。”月容很窘。 最后三人站成一排,月容的胳膊拢住了三只手,勉强把酒给喝了。三兄弟挨挨挤挤,暗地里使出功夫来,才在汤嬤嬤和连嬤嬤的哄笑声中,也把酒喝得一干二净。摔了杯子到床底,嬤嬤们放下帐子、关了门出去了。 一时间,新房里只剩下四人,很静,只听见红烛燃烧的声音,月容觉得很热、很闷,不敢抬头看他们三个。三人看月容不语,互相看一眼,继续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月容喝了酒,两腮酡红,平时清澈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艳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大红的无领常服衬得她瓷白的颈项如象牙一般,她那样低着头,像一支带露火莲,娇嫩、诱人。 三人的喉咙不由都动了动,光元忽然发现月容嘴角还粘了一滴酒,不由自主伸出手,抚上月容的唇,抹了一下,收回手放自己唇上舔了舔。光涵看见他的动作,不由睁大了眼。光宇却一下反应过来,走上前一把搂住月容,低下头就亲了上去。 月容一下懵了,光元和光涵也懵了。 待省悟过来被当众强吻,月容拼命挣扎,不断用手捶打光宇的后背。光宇一手箍了她腰,一手把住了她脑袋,含了她的唇吸吮,不管不顾。 光元看见月容憋得满脸通红,去掰光宇的手:“二弟!放开月儿,月儿要晕过去了!”光涵则很直接,伸手便点了光宇的昏|岤。 折腾了一阵,月容筋疲力尽,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光宇,犹自惊魂未定。光元轻轻拥了她,拍她的背:“月儿,二弟是你的丈夫,你不要怪他。” 月容回过神,一一看过三兄弟,道:“元哥哥,我没有怪宇哥哥,只是太、太突然了。你们把他的|岤道解开吧,今天、今天你们三个、三个都留下来。” 闻言,光元和光涵对视一眼,惊讶,惊喜。然后,“唰”的满脸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接编辑通知,4月19日(星期四)入v,顺v。入v当日三更,明日(18日)不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另,严正声明本人不是拉灯党。 ☆、承诺 光宇躺在床上醒来,看看大哥、三弟,再看看月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便有些惶然,伸出手想抓住月容解释,一时又想到她刚才的挣扎,便又有些气妥,伸到半中间便要缩回去。月容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道:“宇哥哥,你别怪涵哥哥,刚才是我不好。” 顿一顿,低下头:“拜了堂我们便是夫妻,刚才、刚才是太突然了,我一时、一时……” 光宇听月容不仅没有怪他,反而向自己道歉,心里大石一松,咧嘴傻笑,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握住月容的手:“月儿,那我们今晚……”眼神急切的看着她。 边上光元和光涵也竖起了耳朵。 月容头更低了,声音也低了下去:“哥哥们都知道,我有择床的习惯,换了地方便睡不安稳,在这府里只需过得两晚,待回了张府,我,我必不辜负你们……”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光元有些失望,但想到月儿先前的挣扎以及后来安慰光宇的懂事,知道她已诚心接纳自己兄弟,只是一时调整不过来。若三个人坚持要洞房,月儿可能也不会不同意,但是他不想她有一丝儿勉强,便道:“今天一天大家都累了,早点歇息吧。月儿,你睡床上,二弟、三弟,你们睡榻上,我睡脚踏上就成了。” 光宇和光涵也有些失望,但想到月容刚才似乎受了很大惊吓,他们从小就知道顾及她的心情,这时便不忍勉强她;而且,她答应回了张府就洞房,肯定就会做到,于是觉得晚两天也不是大事;再说,万一花烛夜被留下的不是自己,那多难看?这可是在将军府呢!另外,大哥已经作了安排,就是反对,也不占理,大哥今年都二十了,等得最久,他都不在乎多等两晚,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等呢?于是,虽有些不甘心,便也没有多话,便都站起来要各寻地方躺下。 月容很感放松,月容眉目舒展,睡得很香,本就长得好,睡梦中时不时抿抿嘴角,皱皱鼻子,忽而又一笑,直看得三人呆住。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把唇轻轻印到她那娇软、鲜嫩的红唇上。开始只是一触即离,几个轮回下来,看月容并无不适、要醒来的样子,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也渐渐摸出了门道,便轻轻吸吮,慢慢舔/弄,一时玩得不亦悦乎。 可是玩着玩着,三个人的喘气声便粗了起来。光元首先意识到不对,撇一眼自己的下腰腹,顶天立地的,撑的中衣都鼓了起来,又看看二弟三弟,一样的英姿勃发。顿时清醒过来,他们这是在玩火,一个克制不住,就会伤了月儿。于是长吁一口气,道:“二弟、三弟,别玩了,睡吧。都暂且忍忍,月儿已经是我们的妻子了,后天就回张府,月儿已经答应了回府就、就洞房!” 光宇、光涵依依不舍,可是再这样只能苦了自己而已,于是都罢了手,气吁吁躺下,慢慢平息内火。 第二天,汤嬤嬤带着阿姜进来收拾,发现月容神清气爽,三位公子却是黑着眼圈,精神却也不错。不由眉头一皱,收拾被褥时便格外留心,却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暗暗纳闷,也不知月容是怎么降伏那三个小子的,四人同床而眠,居然能一夜无事。 早上的敬茶过程也很顺利,月容看出王大将军有那么一丝惆怅,薛氏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得很开心、很真心。四个弟弟妹妹中,最小的光良最开心,大嫂长、大嫂短的围着月容转,月容觉得他可爱,一天下来倒是有半天时间逗着他玩,惹得光宇禁不住想狠狠揍他一顿。 刘府里世子和五公子昨晚都醉得一塌糊涂被人送了回来,为方便照顾,都歇在了刘琨院里,早上很晚也不见叫人伺候,下人也不敢就闯进,昨晚世子发了话,谁进去便打死谁! 两人其实天亮就醒来了,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刘琨苦口婆心开口:“五弟,你还小,你接了世子位,我到北疆打清夷子去,立了功便请圣上赐婚,到张府入赘。” 刘珏一撇嘴:“你也不过十八而已!我今年已经十二,她不过也才十四!你已经是世子了,老老实实帮父亲办事,要去北疆也是我去!” 刘琨嗤笑:“不知你这小孩执拗什么?她根本拿你当弟弟,你一点儿戏都没有!” 刘珏“哼”一声:“你就有戏?你如果有戏,求娶她为什么不允?” 刘琨面露痛色:“她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是她义父作的主,她义父偏心自己的外甥!” 刘珏无语。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月容在第三天又回到了蕴园自己的住处,只是这蕴园张灯结彩,已经被重新布置成新嫁娘居所的样子,附近的衡园、会园以及和园也装饰一新,等待三位新郎婿入住。 三兄弟把月容送进蕴园,眼巴巴望着月容,期期艾艾地不肯离去。 月容遣退了嬤嬤和丫环,对三人道:“三位哥哥也回去歇息吧,用了午膳,你们三人商量一下、商量一下今晚的——安排。晚上只得一个人来,我、我晚上就在这里等、等着。” 瞥一眼,看到三人两眼发光,忽明忽暗,便又道:“你们都是我的夫君,我、我一样喜、喜欢,不管谁——先,谁——后,左不过这两日……”声音渐低,几不可闻,脸上却如霞染,红彤彤燃烧起来。三人松了一口气,互视一眼,轻快的出门回自己住处去了。 晚上来的是光元,这在月容意料之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夜,据说很难熬,光元一向温文,必不会让?br /> 第9部分阅读 让自己吃苦头。 汤嬤嬤和顾嬤嬤也回了张府,她们都知道在将军府的两晚几个人都没成事,但是又不能催,心里暗暗着急。天擦黑时见光元进了蕴园,光元有些赧,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而月容自午后起就一副心神不属、羞羞答答的样子,知道他们必定是约好了,今晚必定能成就了好事。于是连嬤嬤把小丫头阿葵、阿椒都支开了去,只留三位老嬤嬤和阿姜伺候。 月容和光元皆已用过晚膳,连嬤嬤见光元进了屋,跟了进去,道:“公子和小姐都累了一天了,如今灶上烧了水,不如先沐浴,去了乏再行歇息?” 月容知道连嬤嬤的潜台词:洗干净就赶紧上床吧!顿时不自在起来,坐着不动。阿姜拉了她起来,扶着她向正房后的耳室走:“小姐,汤已备好,奴婢伺候你沐浴。”月容只得低着头,赤红着脸跟着她走。 光元痴痴看着月容背影,这边汤嬤嬤推了推他:“她一向喜欢整洁,你也赶紧去洗洗。”光元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随汤嬤嬤走向左边的耳室。 月容走出来的时候,光元已经擦干了头发,身着红色中衣坐在榻上沉思。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望了过去,看见婷婷立在门口的月容,霎时心跳如鼓! 眼前的月儿,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及腰长发披散着,衬得她的脸如雪团子似的,偏脸上是沐浴后的晕红和慵懒,眼神朦胧,却盛满了羞怯,如今迟疑的、缓缓的走过来,像一个林间妖精。身上也是大红中衣,腰间松松挽了衣带,交领处露出雪白的脖子和细细的锁骨,往下一点,隐隐约约一道浅沟。光元呼吸一下急促,“噌”地站了起来,马上又发现月容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吓到了,因为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顿。光元暗暗吐了一口长气,压抑住沉重,元哥哥知道你也是不得已。好了,我先给你揉揉,一会就起来沐浴。”还是让月容爬在自己身上,自己双手贴上她柳腰,运了功轻轻揉搓,过得一刻停了手,月容便觉得腰间酸疼轻了许多。可是,那腿间,依然是火辣辣的疼。 光元撩了帐子,唤了连嬤嬤进来,连嬤嬤看了一眼帐内的凌乱情形,赶忙带了阿姜准备浴汤,不一会阿姜便进来搀月容。月容下了床,粘了地便要站起来,谁知脚竟是软的,一个趔趄便要往前冲。阿姜猝不及防,差点被带倒,还是光元一个箭步把月容给捞住了。月容大窘,狠狠瞪光元一眼;阿姜醒悟过来,也闹了个满脸通红! 光元呵呵傻笑,打横抱起月容朝浴室走去。阿姜跟到浴室门口,听得里面“哗”一声水响,接着又是“哗”一声,然后便是水溢出浴桶溅到地上的“哗啦、哗啦”声,过得半刻,传来了月容的娇嗔“……元哥哥,你手放哪呢,快拿开……”,然后便是光元的诱哄“……就一会,就一会……”再过得半刻,传进耳中的却是“哗啦啦,哗啦啦”的汤水与浴桶撞击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极了两尾大白鱼在浴桶里翻腾…… 阿姜不由脸上火烫,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待小姐叫了再行事。直站了半个时辰,脚都快站到麻木的时候,听得月容唤了一声“阿姜”,这才捧了干帕子进去。与光元擦肩而过时,瞥见他满脸笑容,头发、衣服却湿答答往下滴水,心里顿时明镜似的,不由暗笑。 阿姜进得浴房,发现屋内水洒了一地,自己穿着绣鞋竟不知如何落脚,不由玩心大起,抬头对月容一笑,道:“小姐,你沐浴太用力,水都溅出来了!” 月容浑身无力、满面潮红靠坐在浴桶中,抬眼瞅到阿姜脸上的暧昧神色,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心内对肇事者羞恼不已。这个光元,以前真是错看他了!什么梅花鹿无辜纯良,分明是只大灰狼,还是喂不饱的那种饿狼!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此章第一版被锁,现为改版,原版放在网易的公共网盘 邮箱: 密码:ajiang16ajiao 大家自己登录进去,进入后点“文件中心 ”然后点“网盘”,就能看到ord版的原版36章 请不要改密码,也请不要肆意外传 另,改版后的36章h部分有删节,删节后字数不够,加了光元内心独白的情节,原版是没有这部分内容的。 ☆、惊变 月容让阿姜吩咐粗洗嬤嬤换了一桶热水,由阿姜伺候着又细细洗了一遍,这才算沐浴完毕。待收拾妥当进得花厅,汤嬤嬤已经指挥小丫头摆好早餐,光元也已经坐一边等着了,原来他竟没走,还要蹭一顿早餐呢。 席间,不管月容如何瞪眼、挑剔,光元始终笑容满面、细心周到为她布菜,月容不吃,他就自己一口吞下,到得后来,月容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只得闷头猛吃。 餐后两人相携去予园给张孝辕请安,在园门口遇见了光涵,月容有些羞赧,叫了一声“涵哥哥”低了头便往里走。光涵却一把拉住她手,委委屈屈,酸酸溜溜道:“月儿妹妹,看一眼涵哥哥都不肯了么?”月容只得停下来,望着他笑道:“涵哥哥,爹爹等着呢,一会我到你院里找你说话。” 光涵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月容,发现她今天脸色红润,眉目舒展,说不出的美,忍不住就想搂了月容亲上去。边上光元赶紧“咳”了一声,道:“三弟!” 光涵省悟到这是在舅父院外,抬手摸摸鼻子,道:“好,上次那本画册,我把你说的那个地方改好了,一会我们一起看。”三人并肩走了进去。 张孝辕坐在椅子上看书,抬头见他们进来,忙让阿桐倒茶。月容没看到光宇,义父也没有要等人的意思,觉得很奇怪,于是便看向:“爹爹,怎么不见宇哥哥?” 张孝辕明白她的意思,对他们三人道:“昨夜里有八百里加急,半个月前我朝和番罗在湟源城交换童男童女时,受到清国突然袭击,童男童女尽被掳走,护送官兵伤亡大半,目前湟源城已落入清国之手。昨夜圣命下达,要南北大营做好出征准备,宇儿半月前已被提为骑兵校尉,昨儿半夜王大将军便遣人叫醒他往南大营去了。也不知几时回来,不用等他,你们先行了礼吧” 三人压下疑问,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敬了茶。月容听得光元、光宇两人已经改称张孝辕为父亲,再不称呼“舅舅”或舅父,而张孝辕也很郑重的答应了,末了还来了一通礼训,什么“既入我张门……便要夫妻和睦……绵延子嗣……”如何如何的。 训话的人一本正经,听训的人郑重其事。三人虔诚的样子,让月容突然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她的确是嫁人了,还一嫁三人!此后,他们就是她的夫,她就是他们的妻!又不禁有些惶然,从此后,她真的就要在大庆朝生根了么?这一刻,月容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抱着一个旁观者的态度生活在这大庆朝,即便成了亲、洞了房也没有让自己认真起来。现在看到他们无比庄重的一问一答,月容突然间就有了作为大庆朝子民、为人女、为人凄的感觉。 “月儿,王大将军不久肯定要出征,你这两天赶紧给他做件棉袍,也算替他哥三个尽尽孝心吧。”张孝辕的声音打断了月容的沉思,月容连忙施礼应“是。” 回过神来,月容才注意到“出征”这两字,马上心里“咯噔”一下,又要打仗了呀! 遇袭的湟源城她知道,湟源位于大庆西北边界,本为大庆、番罗和清国之间的一个小平原,中有湟源河贯穿,故名湟源。本来为三不管地带,二十年前大庆、番罗交好,约定每年交换一千名三至五岁的童男童女,于是修了湟源城作为每次交换童男童女的地点。起初湟源只是一个驿站,经过二十年,也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人口上万的城镇,是来往大庆、番罗的客商必经之地,旅店业颇为发达。 清国敢袭击两个同盟国共同建立的城镇,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想到这里,月容望向义父:“爹爹,北疆是不是也有战事?” 张孝辕一愣,道:“是,昨夜同时抵京的还有北疆赵将军的军报,也是半月前,清国再次袭击了黑山城,还好赵将军早有准备,清国没有得逞。” 张孝辕看月容很感兴趣的样子,接着道:“清国这次集结了四十万大军于漠河城外,赵将军手下目前只有二十万官兵,我朝恐怕今日就要遣援军了。” 顿了顿,又道:“你祖父昨日半夜已应诏入宫,与其他各部阁老商议对策,今早就不必去请安了。” 月容犹豫了一下,道:“爹爹,宇哥哥——这次会出征吗?” 张孝辕也很忧心,道:“这个,爹爹也不清楚,等下午你祖父回来才能知道。” “父亲,上次我听爹爹提到边关将士被服不足,好多人冻病了,这次大规模出征,可得提醒祖父督促兵部呢。”光元突然插了一句。 月容听了觉得有些怪异,寻思了一下,原来是那个“父亲”两字,以前光元三兄弟都叫“舅舅”或者“舅父”的,敬过茶果然不一样了。 张孝辕长叹一声:“边军被服不足,自十年前已经存在,督促也顶不了事啊。” “那为何不增加人手,日夜赶工?”光涵忍不住插了一句。 “大庆缺少女子,如今与被服相关的产业均已凋零,一时之间,哪来那么多原料、哪来那么多人手?”张孝辕眉头紧锁,一时大家均无语。 说笑一会,三人便告了退。离了张孝辕住处,光涵便拉了月容的手:“月儿妹妹,到我的和园去看看吧?里面有好大一片牡丹花,这几天开得正好,其中有一株很罕见的玉楼点翠,也正在花期。累了花圃边上有亭子,我们可以品茗、看画册。” “我——”月容刚要开口,却被光元截住了话头:“三弟,你刚才没听父亲说了吗?月儿要给爹爹缝制棉袍,哪里得空陪你风花雪月?” 光涵不以为然:“棉袍自有四弟他们的母亲准备,劳烦月儿作什么!” 光元气急:“三弟,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月容看他两人剑拔弩张的,就要吵起来,赶忙站到两人中间:“元哥哥,公公棉袍的式样我心里已有计较,布料、棉絮什么的有阿姜她们三人帮我,半天功夫我就可把棉袍缝制好,明天就能交给婆婆,元哥哥不要生气。涵哥哥,我只得一个时辰的空,现下就走吧。” 光元看她很有把握的样子,便道:“你去赏赏花也好,不过,你昨夜累着了,从和园回去要记得先歇歇晌,小睡片刻方好。” 月容脸上发烫:“元哥哥——你,你回衡园去吧。”拉了光涵就走。光涵起先听光元说月容累了,便扶着她走,走了几步,细细想了大哥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一下阴了脸,回头狠狠盯了光元一眼。光元却对他一笑,转身施施然走了。 两人进了和园内的小花圃,果然各色牡丹开得正艳,月容慢慢行走花间,一株一株看过去。光涵却心不在焉,先是拉着月容的手,然后改拉手为搂腰,再然后整张脸就凑了过来。月容注意力放在牡丹花上,感觉到他倾身过来,只是不断把身子歪向另一边,直至后来歪无可歪,一个踉跄就要摔到。谁知光涵像是等了许久似的,一把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月容这才醒悟过来,马上出手推拒。光涵紧紧抱住不放,把嘴凑到她耳边:“月儿妹妹,你都与大哥洞房了,给我抱一抱便不肯么?”月容耳根一热,只得颓然把手放下。光涵看她态度软化,伸出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欺身便亲了上去,含了她唇轻轻啃咬。月容很窘,造孽啊,昨天才跟哥哥洞房,今天又被弟弟搂住了亲! 光涵看她不在状态,微微用力咬了一下,月容痛得“啊”的叫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光涵的舌头立马就伸了进去,搅腾、翻弄。月容几下便软了下来,几乎站不稳,伸出双手便搂住了光涵的脖子,一边模模糊糊想着:光涵这个动作,可比他大哥熟悉…… 突然觉得胸前一疼,低头一看,光涵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突起,正在肆无忌惮揉捏,一下清醒过来,捉了他的手,颤声道:“涵哥哥,我要回去了。”光涵抱住她不语,只是把她搂得更紧,月容顿时便感觉到他的身体曲线,赶紧一动不动。 过得好一会,两人的呼吸才平静下来。光涵替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贴了她耳朵,道:“二哥不在,我本打算今晚便去找你,可是大哥说你累着了,你午后还得做针线,那我便明晚再去。到时,请月儿妹妹一定不要辜负涵哥哥。”月容脸上发烫,低低“嗯”了一声,转身便跑。 跑出院门,却看见光元笑呤呤站在门边,看她出来,上前携了她手:“早上我让你院里的郑嬤嬤炖了一锅汤,现在应该已经好了,我送你回去,喝了汤,睡一会再做针线。”月容眼眶一热,低头不语,搂住他胳膊依着他往蕴园而去。 小睡后月容精神大振,便吩咐阿姜她们准备做棉袍的用料。自己则亲手动手裁剪,仔细用两层棉布把棉花夹在当中,然后细细缝了做成内胆,又另裁了一层厚棉布作里、一层麂皮作表,把先前缝好的棉花内胆摆在表、里之间,细细缝合好。大庆人做棉袍,只是把棉花填在表里之前,月容这现代羽绒内胆的做法,并未有人做过,阿姜、阿葵和阿椒她们自从跟了月容,倒是做过好几件。有她们三人帮忙,月容只用两个时辰就把棉袍做好了,又利用剩余的边角料做了一对护膝,一双手套。 晚膳时候,予园的阿桐过来传话,说老爷吩咐大家到正厅用饭。月容立即便想到是出征的事有结果了,忙带了阿葵去饭厅,发现光涵和光元也到了。三人按礼给老太爷磕了头、敬了茶之后才开席。 一家人静静用了餐、喝了茶后,月容便眼巴巴望着老太爷。老太爷也不拐弯抹角,道:“援军明日便出发,北疆援军三十万从南大营调遣,由王大将军亲领。西疆援军二十万从北大营调遣,由常勇侯率领。另有消息,荣城内已混进清国j细,今晚起实行宵禁,大家小心提防。”却没提到光宇。 月容忍不住问道:“祖父,宇哥哥呢,宇哥哥是否也要出征?” 老太爷一笑:“京城混进j细,宇儿武功高强,编进了京畿卫队,如今还在南大营操练,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府了。你打点一下他的衣物,明天交由你父亲遣人送到南大营便是。” 第二天,两路援军从京郊出发,分别奔赴西疆和北疆。刘琨骑马傍在常勇侯边上,回望一眼巍峨帝京城的东北角,那里,住着她,心里暗暗发誓。西征官兵行进一日后驻扎黎城,当晚,刘琨在自己的营帐发现了偷偷跟出来的刘珏。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 月容很担心光宇,若是打仗,大家面对面搏杀,还能心里有个底,京畿卫虽说是护卫京城,若清国不打来,或没有内乱,倒是很好混日子的所在。可是听祖父的意思,光宇分明被编进了锄j队伍,这下敌暗我明,危险倍增。 清国有恃无恐,倚仗的到底是什么呢?如今光宇、光宇的父亲均已卷入战争,月容不得不思考起这个问题。而且听那天张孝辕话语中透露的意思,大庆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在冷兵器时代,一个男人多得没地堆的国家,兵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么,只能是后勤保障的问题。兵器?粮草?还是其它别的? 月容忧心忡忡,在府里的书房里翻找答案,镜园内老太爷却给光元带回了一个大好消息。 老太爷下朝一回府,就把把张孝辕、光涵和光元都招到镜园自己的住处,未待大家坐定,便抑制不住兴奋,道:“今天早朝,圣上已下旨重开科举,元儿,涵儿,你们几个都可下场试试身手。特别是元儿,因前几年战事科举停开,已被耽误了四年。不过古人云‘成家立业’,你现今既已成家,正是该好好做一番事业了!” 光元站起来行礼,道:“孙婿惭愧,今日起必用功读书。” 老太爷点头微笑,扭头又对光涵道:“涵儿,祖父知道你向来不喜读书,然我们张家历来科举出身,你也得下场试一试才好。若真不愿意,便随了王大将军去北疆杀敌罢。听你父亲说,你的功夫也还好,想也能立了功回来给祖父脸上增光。” 光涵站起来,却拉了老太爷的手:“祖父,涵儿不想读书,也读不好;涵儿不想去北疆,不想做王大将军那样的人……” “二弟!”光元一把打断了光涵的话:“你已经成家了,总得做些事才行,文不想、武不愿的,你让你媳妇怎么想你?” 光涵嚅嚅住了声。 老太爷皱皱眉头,望向自己小儿子:“承祖,你七年之中教了涵儿医术吗?” 张孝辕陪了笑:“那倒没有,其实涵儿诗书、武艺都不错,但他最善作画。” 老太爷一挑眉:“哦,善作画,涵儿,把你的画拿来祖父看看。” 张孝辕、光元两人顿时不安起来,老太爷时几十年前是他们那一科的状元,是大庆有名的丹青圣手,光涵的雕虫小技,如何能入他的眼?况光涵还画的什么“抠版”人物,不要惹得老太爷大发雷霆才好,一时忧心不已。光涵却答应得很干脆:“涵儿这就给祖父取来!”兴冲冲出去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老太爷翻看着手里的画册,除了开始时皱了皱眉之外,居然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捋捋胡子,微笑出声。两人不禁大为奇怪。 老太爷看完,把画册一合递给张孝辕:“承祖,你也看看吧,涵儿虽不耐读书习武,却是个七窍玲珑的。也罢,我也不逼他了,过得两天到户部给他找个差事,做个小吏也好。如今大庆百废待兴,缺少的是能干的人,涵儿若从小吏做起,倒是甚合他脾气。” 张孝辕赶紧对光涵道:“还不快谢谢祖父!”光涵张口想说自己根本不想做什么小吏,边上光元拉了他胳膊一把,只得跪下磕头:“承祖父厚爱,孙婿定当恪尽职守。”老太爷大笑。 遣走了两兄弟,老太爷留下张孝辕继续叙话。 老太爷望着儿子:“承祖,你真不打算入仕?” 张孝辕低头:“父亲,儿离官场已久,已习惯闲云野鹤生活。” 老太爷叹一口气:“为父年迈,已过花甲之年,然元儿尚未踏入官场,若无人护佑,他一生仕途恐不得顺利啊。” 张孝辕不语。 老太爷继续道:“新帝登基两年,以雷霆手段清除了吴王一党残余势力,加之内战之时双方都耗掉不少文臣武将,倒是空出了不少位子。如今腾出手来,上月已议定准备开科取士,不想却碰上西疆、北疆同时有战事,大军调动,朝廷各部都行动起来,这样一来,更显得人手不足。今天早朝时圣上对重开科举尚有犹豫,在六部大臣的坚持之下始同意今年秋重开秋闱。你走过大江南北,当知道大庆如今情势,不是独善其身之时啊。” 老太爷观察小儿子神色,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便道:“举贤不避亲,你之能耐为父最清楚不过。如今大庆最需得懂民生之人,莫若我跟圣上奏请,复你四品官职,转调户部任郎中?涵儿生性跳脱、处事灵活多变,不是不通事故之人。然他年少,去了户部便放你手下,他在户部也可多些照应。” 好话坏话自己父亲已经说尽,张孝辕唯有跪下谢过老太爷。 这边光涵还不知自己命运已经被决定,揣了画册兴冲冲去找月容献宝。进了蕴园,却发现院里静悄悄的,不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眼看到月容倚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很专注的样子,便轻手轻脚走到她后面,竟是是一本农事书。月容听到动静,扭头发现是光涵,便放下书,一边让阿椒倒茶,一边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光涵把手里的画册递过去:“我按照你上次说的法子,把一个笑话本子画了出来,刚才祖父看了,也夸我画技好呢!”月容结果一看,是一本q版笑话连环画。不由一笑:“祖父是喜欢那画本子,哪里是夸你画技来着?”歪头又想了一下,一骨碌坐起来:“涵哥哥,你有没有想过用这画册子赚钱?” 光涵苦着脸,道:“想是想过,可是我们这般门第,如何能与商人争利?不妥,不妥。” 月容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何不妥,再说,如果你把所得之资买了被服送给边疆官兵,谁还能说你的不是?就是祖父,想来也会对哥哥刮目相看呢!” 光涵两眼放光:“对啊,反正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这个倒是颇合我心意。”顿了顿,握了月容双手,眼巴巴望着她:“月儿妹妹,我若无官无职,你会不会嫌弃我?” 月容一笑,伸手捏捏他脸颊:“不会,涵哥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最高兴了。”光涵脸一烫,一把合了她双手在掌中,放在自己胸口,突然很正经地道:“月儿,得妻若你,夫复何求!”月容一愣,光涵却举了她手放到唇边,一根一根手指吻过去。月容瞥了一眼角落的站着的阿椒,使劲要把手抽回来,却听光涵吩咐:“阿椒,遣人到和园给大河传话,说本公子今晚住在蕴园,让他理了我的换洗衣服遣人送过来。” 阿椒应声出门传话,光涵待她出了院门,一把抱住月容就要亲下去。月容推拒:“涵哥哥,现在还早呢。再是,我要乘天光把这本书看完。再晚就要点灯,费眼呢。”光涵不语,月容只得捧了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光涵却抓住机会,把住她后脑勺,狠狠吮了几下才放开:“暂且依你,我晚些时候再来。” 老太爷今天很高兴,晚膳让大家一起在正厅用,饭后又留两兄弟说了好一会话,将近亥时过了才放人。光涵回到蕴园的时候,月容已经洗漱完毕卧在榻上晾头发,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像黑段子一样披挂下来,她懒懒倚在那里,脸色酡红,半眯着着眼,似睡非睡。光涵呼吸一顿,突然觉得身上的衣袍很紧,可今天穿的明明是汤嬤嬤前天才做好的新衣。 连嬤嬤适时跟了进来:“三公子,灶上已经烧了水,你也沐浴一下,去去乏吧。”月容听到这似曾熟悉的话语,蓦地睁开眼睛,朝连嬤嬤望了一眼,却见嬤嬤也正向她看过来,似乎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月容顿时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正裸奔似的难堪,干脆躺倒,拉了毯子蒙住头脸假寐,阿姜在一旁捂嘴直笑。月容这一睡,还真睡了过去,光涵梳洗好出来时,她已经睡得很熟了。 光涵只得抱了她上床,谁知她警醒,一放到床上就迷迷糊糊醒了,看看四周,拉了张被子蒙头就睡。光涵抓住她的被子掀到一边:“扶了她起来,月儿,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 月容懵懵懂懂:“什、什么事?” 光涵咬牙切齿:“洞房、洞房!” 月容清醒了一些,一下坐直:“洞房?你今年才十七呢,不行,明年满了十八再说。” 光涵看她的样子不对,凑近闻了闻,一股酒香,月儿妹妹居然喝酒了! 可怜的月容,想到自己居然真要开始一妻三夫的生活,自下午光涵离开后便一直惶惶不安,可是与人家拜了堂又不能不负责,思前想后,洗漱后竟然偷偷喝了半瓶女儿红壮胆! 光涵看她迷糊的样子,知道现下跟她说道理大概是说不通了,便道:“好,明年再说,你先躺下。”扶了她躺下,去解她外衣。月容一把抓住衣襟:“小孩子家家,干什么呢?” 光涵哭笑不得:“除了外服睡得舒服。”是啊,衣服勒的很难受呢,月容放开手。 光涵顺利除了她外袍。又去解她中衣,月容恼了:“你个小色鬼,干什么呢?”一巴掌就要挥过去。 光涵撇开头,贴了她耳朵道:“我是你涵哥哥。” “涵哥哥”,月容念叨了一下,想到涵哥哥小时候也帮她换过衣服,这回也是可以的,于是垂下手。 光涵撂了中衣,伸手去她颈后解肚兜的带子,月容大怒,抓住他的手:“色狼!不许碰我!” 光涵把她抱进怀里:“我是你夫君呢。”夫君,那就是丈夫了,丈夫是可以的,月容放开了手。 芙蓉帐内,月容□,却还坚持:“你虽然是我丈夫,可你只有十七,不能洞房!” 光涵笑着说:“不洞房,我只是看看,看看罢了。” 扶了月容躺下,月容潜意识里觉得不安全,双手环胸,曲着腿斜躺着,一身雪白,半遮半掩,比不遮不挡更诱人。 光涵喉咙滚动,勉强忍着,伸手掰她的手,月?br /> 第10部分阅读 月容踢他:“睡觉就睡觉,不许动手动脚!” 光涵抓住她两只脚丫,放到身体自己两旁:“我不动你的脚,” 又把她的两手从胸前移开,一手握住放她头顶:“也不动你的手,” 然后伏身下去,“只是你太香了,我要躺你身上睡一会,就一会。” 一边伸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揉揉。” 喝了酒,月容本来也有点胸闷难受,觉得他挺体贴的,便没有抗议,可是过了一会,她觉得更难受了,觉得光是揉胸远远不够,还有别的地方也难受,便挺身贴了上去,又伸了双手乱挥。光涵把她的手挂到自己脖子上,一手搂了她下半身,挺了挺身,贴着她耳根问:“是不是这里也难受?” 月容觉得他真善解人意,胡乱点了点头,不由自主收紧自己双手,贴得更紧。光涵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嘶哑,还是贴着她耳根道:“那我用手给你揉这?”加重手中力道,“用这个给你揉这?”又挺了挺身。 月容简直要哭出来了,心里埋怨他只说不做、伸腿便圈住他的腰。光涵再也忍不住,移了唇封住她的唇,伏身下去便是一个猛冲。月容觉得疼痛,却呼喊不得,伸手便推,哪里推得动!光涵用上半身紧紧压着她,下半身则努力耕耘。过得半刻,月容终于停止挣扎,呜咽出声…… 芙蓉帐中一夜春情。 ☆、补偿 月容迷迷糊糊醒来,觉得眼皮很沉重,便懒得睁眼;又感觉头很疼,摆了摆头,觉得颈下的枕头也不大对劲;又觉得腰上压了东西很重,扭了扭腰,居然也扭不动,很恼,伸手去推压着自己的东西,一摸之下,光溜溜的,心里一跳,再摸了摸,是一条人腿!有点疑惑,又摸摸颈下,好像是、是一只胳膊!赶紧两手互摸了摸,自己的两手都在,手,不是自己的,那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一下清醒过来,床上睡了另外一个人!努力睁眼,打开一条缝隙瞄了瞄,是光涵!昨夜、昨夜自己真的老牛吃嫩草,跟未成年美少年洞房了!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形:自己喝了半瓶女儿红,然后,睡着了……然后,上床……再然后,自己好像骑在光涵身上来着?哎呀,果然酒壮色胆,自己居然发酒疯把光涵给办了!证据,证据就是自己浑身酸疼,下面火辣;而光涵、光涵,月容又偷偷瞄了几眼,他的前胸、脖子上可种了不少草莓!而且,一向警醒的他,居然比她醒得还晚,还打着小呼噜呢! 月容赶紧把眼睛闭上,装睡!只要自己比他起得晚,就能耍赖! 可是她刚闭上眼,耳旁就想起一个声音:“月儿妹妹,你昨天喝了多少酒啊?居然敢欺负涵哥哥了!欺负也就罢了,反正也被你欺负惯了,可是,你怎么能敢做不敢当呢?”话落,一具身体便覆了上来,再一刻,吻落下。 月容不敢反抗,她昨晚是喝酒了,是欺负人家了。被抓了现行,别人讨回来,是应该的。屋内红烛已经燃尽,床帐很厚,但天已大亮,帐子里透进一片霞光,月容闭着眼睛装鸵鸟,没看到光涵脸上的笑容,如果她看见,一定能够正确理解何为“j笑”。 光涵微微笑着,唇渐渐下移,滑过颈项,滑过锁骨,停在一边峰峦上,含了她的一粒粉蕊啃咬,双手也开始忽上忽下忙碌起来。月容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嘴里模模糊糊发出声音,神智渐渐迷糊,突然光涵一个力度把握不住,咬得狠了,月容一阵抽气,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坐了起来:“停,停!现在什么时辰了?”醉酒的人贪睡,不要错过请安才好,她还要托义父遣人带东西给光宇呢。 “卯时刚过,父亲已遣人来过,阿姜已经把你昨天收拾的东西交给来人带走了!”光涵一覆把她压倒,不等她反应过来,拉了她两腿圈到自己腰上,一下就冲了进去:“你说话不算话,你得补偿我的洞房夜!”箍紧她的腰奋力挺身。月容开始还挣扎了两下,后来便全身发软,再后来,完全忘了“未成年”这一茬,搂了身上努力耕作的男人,随着他一起浮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阿姜很尽责得伺候月容洗澡,洗了一刻钟,看月容一言不发,让干啥就干啥,而且一直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人,不由抿嘴一笑,道:“小姐,老太爷一大早就上朝去了,申时才能回府;老爷也是一大早和大黑一起往南大营去了,交代说不必等他晚膳;大公子一大早去北门那边拜访一个什么陈尚余的,走前吩咐说用过晚膳方回来。如今府里只有你和小公子,厨房把午膳摆我们院花厅了。小公子估计也已经沐浴完毕,小姐要不也起来?擦干了头发好用午膳。” 月容这才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真是丢死人了!还好大家今天都晚归。 月容面对光涵还是有些尴尬,光元却很大度一笑:“月儿妹妹,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以后就是正常夫妻了。”夹了一筷子醋溜鱼片放她碗里。 光元却在晚膳前回来了,晚上与光涵和月容一起陪老太爷用餐。餐后,老太爷留大家叙话,月容也被留了下来。老太爷先是问光元:“陈先生是如何说的?” 光元恭敬答道:“陈先生出题考校了孙儿,看了孙儿的答题夸奖了几句,又提出了好些不足之处。后来让孙儿三天后就去随读,每天辰时中开课,未时末下课,以后孙儿午膳就在陈府用了。”原来是拜师去了。 老太爷笑道:“陈留景这个老小子,当年做了榜眼可是很不服气呢。他既夸你,想来元儿是入了他的眼了。你既得拜入他门下,日后用心读书方是正理。”光元应“是。” 老太爷又对光涵道:“涵儿,今天早朝后祖父已打过招呼,三天后你就到户部报到,在张郎中手下任书吏。” 光涵一下愣住,看向月容,月容只得眨了眨眼,边上光元看他没反应,轻轻推了他一把,光涵只得上前谢过老太爷,末了问:“祖父,张郎中是谁?” 老太爷一笑:“你舅舅两天后到户部上任,任职田赋司郎中,你就是田赋司的书吏。”光涵松了一口气:“舅舅又要做官了?真好!恭喜祖父!”老太爷开心大笑。 三人的园子都在同一个方向,出了镜园便一起往回走,走到蕴园、衡园、会园以及和园的岔道口,光涵便要跟着月容一起走。光元拉住了他:“三弟,月儿累了,今天你不要去打扰她。” 光涵一甩手:“我只是陪着她而已,按照约定,上轮是由你开始,这一轮由二哥开始,可是二哥不在,该由我开始,今天是我的!”月容听了觉得刺耳,什么“上一轮”、“这一轮”,太难听了。疾步往蕴园而去,边走便回头道:“今晚谁也不许跟来!” 光元看月容脸色不对,抬腿要追上去安慰,这下换光涵一把拉住他:“月儿妹妹说了,谁也不许跟去,大哥你也一样!” 光元瞪他:“三弟,祸从口出,你的话得罪月儿,月儿生气了,以后你不要在她面前提我们兄弟间的约定。” 光涵不信:“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你惹她生气,月儿喜欢我陪她,你不让,她才生气的!” 光元叹一口气,无奈道:“不管是谁惹的,月儿的确生气了。现下紧要的是如何才能哄她开心。”光涵马上道:“我去,月儿一向喜欢听我说话。” 光元看着他:“算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去吧。月儿不让我们跟去,还是别去了。”抬腿当先走了。光涵站住不动,犹豫不决,到底去还是不去?他想不出她为什么会生气?因此也并没有哄她开心的法子,站了半天,还是回自己的和园去了。 月容走到半路,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太敏感了,现在的大庆,绝大部分女人同她一样有多个丈夫。六十年前人家人家实行的还是一夫多妻,现今完全颠倒过来,也没有出现哪个女的羞愤上吊的事。他们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排班陪她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恼怒些什么呢?自己毕竟是太矫情了么? 月容想回去安抚一下两位丈夫,可是转念一想,借生气的由头休息一晚也好,这个光涵,一个未成年美少年,今早可把自己折磨的够呛。月容不知道别人情况如何,她的第一次是没有一点快乐可言,除了痛还是痛,接下来几次则是痛并快乐着。现在的心境,喜欢说不上,但也不排斥。也许,以后会只有快乐没有痛?月容有点跃跃欲试,可是腿间的火辣提醒她,她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第二天,光元、光涵两兄弟早早的就到了蕴园陪月容用早膳。两人进去之前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月容还在生气。光元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他其实是喜欢她生气的。光涵不知道月容为什么生气,因为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因此心里很没底。 谁知月儿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准备了一大桌的小菜,都是他们平时喜欢菜式。阿姜在一旁说:“两位公子可得都吃了,方不负小姐的心意,小姐今儿起了大早,就为了亲自给你们准备这些呢!” 月容笑道:“阿姜别胡说,这些东西你家公子怎么会稀罕。”给光元夹了一筷他喜欢的笋丝,给光涵夹了一片他爱吃的醉鱼。两兄弟想不到今天居然有这种待遇,一下子便高兴起来。光涵是一直很高兴,光元高兴了一会,却又陷入了沉思。 用过早膳,三人开开心心像往常一样到后院练剑、读书,顾嬤嬤却阻止了月容,道:“小姐,你以后不得练剑,若要练筋骨,在园子里走走就好。”月容不解:“为什么?”顾嬤嬤不答。月容望向光元,光元笑了笑:“听顾嬤嬤的没错。”并不给她答案。边上光涵嘴快:“你肚子里可能有宝宝,不能活动太过。”月容一怔,醒悟过来后马上低头,脸上火烫! 晚上还是在正厅用餐,气氛却很沉重,光宇他们所在的京畿卫队今早捣毁了清国j细的一个巢|岤,j细全部被歼或被抓,但是大庆这方也死伤了好几个。揪心的是,因是要案,圣上直接派了稽查司负责,张阁老也并不清楚具体情形,光宇现下如何,没有人知道。 ☆、夜袭 张孝辕亥时中才回到张府,进府就直接去了镜园老太爷的住处。他今天去南大营并未见着光宇,传话的人说是有任务出去了。张孝辕有事要交代光宇,便找了附近一家客栈歇了下来,等他返营。谁知黄昏再去打听的时候,却有消息说他们一队十几个人今天原是捣贼窝去了,死伤了好几个呢,如今所有人都去了稽查司录口供,估计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 张孝辕心急如焚,光宇的本事他知道,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能被清国遣入大庆帝京为j者,武艺计谋必然突出,肯定非泛泛之辈。光宇虽说头脑聪明,但是毕竟经历尚浅,且敌暗我明,与那些人对上,恐怕讨不了好。稽查司直属皇宫御林军统管,也只能从老太爷那探听消息了,这才匆匆赶了回来。没曾想因为帝京混进j细,而且今日案发,城门盘检非常严格,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得以进城。进了城九门提督的官兵也在四处设卡盘查,因此停停走走,直到亥时中才回到位于荣城东北角的张府。 老太爷居然也没有睡,衣衫整齐,倒像正在等他似的。看他进来,指了指下手的座位,让他坐下:“为父也不清楚宇儿现今的情形,圣上对这次的j细案看得很重。听圣上之言,好像清楚清国j细所为何来,但并不言与众人。只是吩咐勿打草惊蛇,似乎还想通过清国的j细找到什么东西一般。” 张孝辕很失望,只得道:“既是圣上过问,稽查司那边大概也打听不出什么,看来我们也只有等了。”话毕告退出门。 蕴园之中,月容想到光宇今天真刀真枪与清国j细交锋,心里非常不安,她的想法跟张孝辕差不多,清国j细走投无路之下,孤注一掷,但求鱼死网破,大庆一方伤亡肯定不比清国一方少。光宇初出茅庐,那比得上京畿卫那些老人,既死伤不少,光宇恐怕凶多吉少呢,一时惶然。 坐卧不安之中,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一算日子,明天就是月事之期,赶忙吩咐阿姜熬姜汤红糖水。汤嬤嬤看见阿姜急急忙忙往厨房去,拦住了问:“阿姜,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呢?”阿姜道:“小姐葵水要来了,要姜汤红糖水呢!” 汤嬤嬤一愣,一会脸上泛出失望之色,道:“这样啊,那你快去吧。”转身朝东厢走,扭头却看见光元站在院门口,显然已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脸上似乎也有失望之色。便走过去拍他的手:“这才刚成亲呢,一次两次不成很平常,别着急,往后日子长着呢。” 光元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汤嬤嬤从小把他们看大,也不好着恼。低声道:“月儿不舒服,我进去看看。”缓步往正屋走。汤嬤嬤看着他背影,笑着摇了摇,也往屋里去了。 月容盖了红毯子卧在榻上看书,看到光元进来,便要起身。光元快步走了过来按住她,道:“刚才听阿姜说你不舒服,你躺着别动,也别看书了,好好歇着吧。”取了她手里的书,又拉了拉她身后的靠枕,扶她躺下,然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静静望着她。月容半瞌着眼,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道:“元哥哥,已经戌时过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光元不语,过得半刻,方低低道:“我今天不回去,我要留下来陪你。”月容一愣,脸一烫,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今天,不、不方便。” 光元却“呵呵”笑了两声,伸手去捏她脸颊:“月儿想什么呢?元哥哥只是陪你歇息罢了。”月容偏头躲过,随手抓了一个抱枕就掷过去:“元哥哥,你也学坏了!”光元接了抱枕,探身放到床上,月容以为他就要坐回去之时,他却一个弯腰,一把捧住她的脸,伏身就亲了下来。 月容正笑得开心,不妨一下被吻住,张口结舌之时,光元的舌头已经滑了进来,意乱凄迷之间,伸了双手挂到光元脖子上,贴了身上去,任他予取予求,一时之间满室暧昧。 两人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喘息不定之时,阿姜端着姜汤红糖水站在门口,高声道:“小姐,汤来了!”两人尴尬分开,月容飞快拢了拢襟口,一把拉了毯子蒙住头脸躺下。光元却镇定得多,从容不迫坐回椅子上,扭头对阿姜道:“端进来吧,放下就好,本公子服侍就好。”阿姜这才进来,放下糖水轻手轻脚出去了。 光元好容易哄得月容探出头脸喝了糖水,又伺候她洗漱完毕,这才把她抱上床躺下。月容不一会就睡着了,光元自己倒是辗转了半天还闭不了眼,最后只得僵着身子睡了一夜。 接下来几天,白天光涵要到户部当差,光元要到陈尚余府上上课,月容倒是轻松了许多。晚上他们俩会轮流过来陪她,即使什么都不做,二人也是愿意的,况且,还有不少福利,一时也相安无事。只是一直没有光宇的消息,大家平时虽然不谈这件事,但是心里却都很着急。 直到七天之后,老太爷才带回消息,光宇没有受伤,行动中还抓了两个j细,受封提了一级。他们那个卫队已经录口供完毕,过两天就可以回府休沐几天,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本该是光元来蕴园陪月容,两兄弟却被张孝辕叫到外书房议事,光元遣了小厮传话进来不必等他。蕴园早早便落了锁,月容心事放下,月事也已经过去、小腹的不适已消除,上床不过两刻便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觉得身上像压了块巨石,直觉得透不过气来,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有人在对自己上下其手,以为是光元又回来了。摸索着抓住那不规矩的手,含含糊糊道:“元哥哥,累……” 身上那人愣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蓦地伏了头下来封住她的嘴,重重啃咬她的唇,一边加重手里的力道,用力揉捏她的胸。月容疼得一个哆嗦,顿时觉得不对,这不是光元,也不是光涵!夜已深,灯已灭,四周一片漆黑,睁眼不能视物。月容心底发慌,唇被吻住,呼喊不得,便挥舞着四肢,朝身上的人乱打乱踢,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身上的男人看她挣扎的厉害,舍了她唇,贴着她耳根道:“是我!”月容愣住,停住了挣扎,喃喃道:“宇哥哥……”一下便软了下来。却听得光宇又是一声重重的“哼”,便感觉到他移了唇往下,重重咬了一下她的颈项,又轻轻添了一会她的锁骨,然后飞快的一口含住一边峰峦,大口大口地吞进吐出,不时又用舌尖轻抵了顶端嬉戏。月容一阵震颤,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涌出,赶忙伸手抓住了床单,身子却不由自主朝身上的男人贴去。 光宇一僵,快速挤进她双腿之间,腾出双手,一手搂了她肩背,一手托了她下半身,伏身便挺了进去。月容一个,但估摸到他可能还在生气,只得捧了他的脸,道:“不过迟了几日而已,他们也只是每人只过得一夜,便、便碰上我的、我的小日子……”光宇不语,低下头封住她的唇,辗转一番后,闷闷的道:“可是三弟跑在了我的前头,他从小就跟我不对付,如今可得意了,哼!”月容无语,的确,他俩从小就喜欢作对,可是这种事,总得有个先后吧?可是身上的男人一向别扭,总得安抚安抚才好,于是脱口而出,道:“你生孩子跑在他前头不就好了。”听了这话,光宇终于有些平衡了,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反悔!”月容一时不察,祸从口出,一句无心之语,挑起了兄弟间的另一场战争。 第二天早上,月容很晚都没有唤人入内伺候,阿姜觉得奇怪,又担心月容出了什么事,于是不请自入撩开了帐子,顿时,两声惊叫响遍蕴园。一边厢,阿姜满面赤红,大叫一声,夺门而出,跑到汤嬤嬤处寻求安慰。另一边厢,月容大叫一声,一把推开身上作怪的男人,抓了被子胡乱裹上身子,躺倒了装鸵鸟。而那个肇事者,则朗声大笑,光溜溜下了床,不紧不慢捡了地上衣物穿戴整齐,施施然走出去,站到门口唤人:“阿姜,夫人醒了,快来伺候。” ☆、争风 因陈尚余出京访友,罢了光元的课,他今天早上洗漱完毕就到蕴园陪月容用早膳。谁知今天光涵也休沐,想着今晚就该轮到自己了,好容易挨到天明,也一大早便过来培养感情。两人在蕴园门口碰到,互视一眼,互道一声“早”,便一起往里走。没曾想刚跨进二门,便被两道尖声高叫惊得一愣,马上又不约而同朝正屋飞奔:最近荣城不太平,别是贼子撞了进来才好。 跑了几步,又不约而同猛地刹住:光宇居然站在正屋门口,脸上满面春光、神采飞扬,分明是心满意足的样子。光元和光涵两人有了一回经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互视一眼,转了方向,抬腿往西厢饭厅而去。 早餐的气氛很诡异,光宇非常殷勤,不停给月容布菜;光元悠然自得,自顾自进食;光涵则是吃一口,就抬眼哀怨的望一回月容,再吃一口,又狠狠瞪一眼光宇。月容自早上的好事被阿姜撞破后,一直抬不起头来见人。看他三个神色不对,索性当起了鸵鸟,一脸假笑给每个人夹了一筷子菜之后,埋头自顾自吃喝起来。 过得一刻,突然听得“啪”的一声,惊讶抬头,发现光宇愤愤把筷子拍到桌面上,道:“三弟,你老瞪着我,什么意思?” 光涵也“砰”的把碗往桌上一扽:“没什么意思,不就看看而已,总比某人半夜爬墙正大光明!” 光宇办眯着眼:“你有意见?” 光涵毫不示弱:“难道我不能有意见?” 月容暗暗头疼,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交上了火,正想开口劝阻,却听光元喝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存心不让月儿用早膳了么!” 两人听到“月儿”两字,不由同时扭头看了一眼月容,发现她满脸焦急,于是互相怒视一眼,埋了头用餐。 光元抬手把月容额前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夹了一片凉拌海蜇到她碗里,柔声道:“月儿,他俩一向喜欢闹着玩,你不要放在心上。” 月容心里叹了一口长气,脸上堆起笑容,道:“元哥哥前一阵已拜得良师,今年秋闱上榜有望;宇哥哥刚捉了清国j细,立了功、受了奖;涵哥哥呢,前几日已经跟着爹爹到户部做事,现在已经是个书吏,也算有了正经差事。说起来都是大好事,我们不若以茶代酒,大家喝一杯以示庆贺?”话落,便吩咐阿姜倒茶。 三人看她兴致很高,不忍扫她的兴,便一起举杯,热热闹闹饮了一盅茶。经月容这一打岔,气氛总算缓和起来。光元趁机问起光宇当日的情形,光宇睨了光涵一眼,声情并茂演说了一遍:“那日,我们十五个人,由柳大人带队……在猫儿胡同堵住他们……其中两个武艺特别好……一个被我的剑刺伤,一个被我的飞镖打伤……最后活捉了……柳大人今天跟我说,从那两人那得到不少线索……江都居然也有他们的据点呢……不过这是秘密,你们不要外传。” 月容听他说得起劲,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当时的凶险,毕竟,当日与光宇一起的同僚十五人,四死六伤。不由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光宇感受到她的不安,回握了一下以示安慰。 月容看光涵有些不以为然,便道:“涵哥哥,不如你也给我讲讲你们衙门里发生的趣事,我成天关在这府里,真是闷坏了。” 光涵一笑:“衙门这两天还真有一件趣事。跟我一起的老李,最近死了夫人,兄弟三人准备再娶。可是李老三没有孩子,打算去梁寡妇家入赘,可是人家梁寡妇提出要他们三兄弟一起入赘才行,而且不能带孩子入门。李老二看上却是荆家的老姑娘,对李老大钟意的黄寡妇压根多看一眼都不肯。现今三兄弟各有坚持,短时内恐怕是娶不上夫人了……” 光涵说的都是衙门里听来的八卦,月容一件件听来,觉得这古代市井八卦的类型多样,比现代也不逞多让呢!汤嬤嬤她们身份所限,所知也有限,月容以前听到的也就是相熟几家人之间的各种纠葛,当下听得兴趣勃勃,甚至后来过得几天便追问光涵李家三兄弟的婚事进展。他俩一个说得兴起,另一个听得意犹未尽,一问一答,身边另外两位都显得多余似的。 光宇和光元不由都重重“咳”了一声,月容回过神来,停了话头,便问起光元在陈尚余老先生那边的情形。一时大家打破食不言的规矩,你一言、我一句,愉快结束了早餐。 早餐结束后四人去给两位长辈请安,光宇昨夜是从南大营回府,一回府便潜入了蕴园,尚未跟两位长辈通报具体情况,请安之后便被老太爷和张孝辕留住问话,光元则要回衡园温书,月容便随了光涵去和园看他最新作的画册子。 前两天两人已经商量好,过几天便请张孝辕出面建一个书斋,专出版画册。月容甚至已经想好了几个系列,大庆男人多,武侠应该很有市场;当然小孩这一块也不能忽略,西游记一类的应该很受欢迎;至于白雪公主,恐怕在番罗才能找到市场了。大庆一妻多夫,月容寻思以后可以办一份男性杂志,专教男人穿衣打扮、讨好女人。 光涵书房里桌上果然已经摆了十几本画册子,月容略略翻了一回,忽然发现最底下的一本,封皮是牛皮纸,封面光溜溜什么都没题,觉得奇怪,便抽出来要翻看。谁知光涵一把抢过去,急急道:“这个不是我画的,是从别人那借来临摹的!” 月容看他明显有鬼的样子,伸出手,道:“给我,我也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光涵犹豫半天,耷拉着头,终于递了过去。月容翻开第一页,脸上微烫;翻到第二页,面红耳赤……坚持翻到最后一页,“啪”的一声合上,把书摔他身上:“涵哥哥,你就是用这个来对付我的?” 光涵一把接住,横下心,反正她也知道了,不如拉一个垫背的,道:“这是我从二哥那偷来的,他那还有好几本呢!”月容气不打一处来,取了一本书追着他打:“你还赖你二哥!你个小色狐狸!” 光涵围了书桌转,转得几圈下来月容就开始头晕,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光涵一直盯着她,看她不对,回身一把抱住她,紧紧搂住,道:“月儿妹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突然把声音放低:“闺房之乐,何罪之有?再说,我看那天你也是很舒服的。”月容两颊红得滴血,心有不甘,可是他的话又无从反驳。如果自己是土著一枚,还可连羞带怒、义正词严斥责他荒/滛,可是她不是,她清楚他的话非常有道理。可是要她承认,那是万万不可的!一时又气又急,却又无从发泄,顿时梗在那里。 光涵看她脸色不对、张了嘴却说不出话,顿时着了慌,急急忙忙拍她的背,道:“月儿妹妹,你若不喜欢,我马上就把它烧掉。”扶了月容坐下,急急便要去寻打火石。月容叹一口气,拉住他,低低道:“别人画出来也不易,算了吧。”光涵大喜,赶紧塞到最下面的抽屉,生怕月容反悔似的。又拿话岔开:“我前两天乘空去了一趟南大街,找了几家不错的刻印铺子,不如我们一起合计合计。”两人又开始商议起来。 正聊得起劲,光宇不请自来,拉了月容就走:“月儿,去我的会园,我胳膊上有一个小伤口,当时不在意,现下觉着有些不对,头也有些晕,你帮我看看。”月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有些烫,便对光涵道:“涵哥哥,宇哥哥的伤口要紧,我们明天再行商议。” 光涵快步走了过来,抓住光宇两只胳膊,很着急的样子:“二哥,是那只胳膊,让三弟我先给你瞧瞧吧,我这有不少好药呢。”光宇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不劳三弟费心,月儿医术连舅舅都称赞,我们这就走。”拉了月容快步出门。 月容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一边担心的问:“宇哥哥你是怎么受的伤?真不要紧?光宇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点小伤,现今想起可能是当时被一个贼人掐了一下,只是掐痕好几天不曾消退,我担心那贼人手上有毒呢。”月容听了大为忧心,拉了光宇便要朝张孝辕的予园跑。光宇站住不动,道:“我们柳大人从御林军领军大人那得了不少好药,我还没来得及交由父亲保管,还是去我那吧。”拉了月容朝会园而去。 会园里,月容除了光宇上衣查看伤势,发现他左、右胳膊上都有一个掐痕,的确色泽如新,一下慌了起来,抓了他手腕把脉,很正常;摸摸自己额头,再摸摸他额头,也没有温差,一时沉思起来。光宇很享受的看着她着急、忙碌的样子,看她沉思,笑容更是慢慢从嘴角化开。 可是,只得半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光涵满脸带笑,扶着张孝辕、后者挎着一个大药箱,正快步从门口走进来。而屋里,月容一下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额头控诉:“宇哥哥,你捉弄我!” 光宇苦笑抬头,目光与光涵相遇,两人马上均摆出一副狰狞的样子,眼光交汇间,电闪雷鸣。可惜时间太短,月容和张孝辕都没有注意到。 ☆、传情 张孝辕看一眼光宇的“伤口”,看他一脸的苦笑,再一看光涵满脸的j笑,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揭穿,扭头不动声色对月容道:“月儿,你的红素已经断服了十天,我今日刚炼制了一批新的,已经收拾好放在药房右边的架子上,你现下就去取了回蕴园服用,顺便交代大黑不要断了药炉的火。”月容知道他有话要避了自己跟两兄弟谈,于是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晚膳全家聚在正厅用餐,月容发现光宇、光涵两人对对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心里估计是义父重重教训了他们一顿,终于知道收敛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俩继续互相看不顺眼,她也只能苦哈哈两边讨好了,还好光元不跟着闹,否则真不知如何摆平!齐人之福,不好享啊!只是,他俩看她的目光,却与平时很有些不同,热切,却有那么一丝怜悯,对,是怜悯,不由纳闷不已。 晚上是光元来蕴园陪她,真的只是陪她,紧紧搂着她躺着,非常规矩。月容半夜偶然醒来,发现他居然一直没睡,就那么抱着她,静静望着她。不禁纳闷,觉得静夜里他的眼睛特别亮,不禁用手往下抚他眼皮,喃喃道:“元哥哥,你怎么还不睡,闭上眼睛,睡觉。”光元笑了笑,搂她搂得更紧了,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月儿,不要离开我!”月容迷迷糊糊道:“元哥哥说什么呢…”埋了头靠在他胸口继续沉睡。 再次醒来,睁眼发现天还是黑的,而光元居然醒得比自己还早,正撑了胳膊侧身躺着看她,月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去蒙他眼睛:“元哥哥,你一直都没睡吗?再睡一会吧。”光元抓了她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吻过去:“好,我们再睡一会。”躺平了下去,却并不放开她的手,而是握住,贴在自己胸前,而后,一路引着往下,直到,月容的手碰上一个烫的惊人的硬物。月容一赧就要缩回手,光元一把按住不放,一边在她耳边呢喃:“月儿,昨天你太累了,我等了你一晚,你……”说了一半停住,然言语温柔,声调醉人。月容的心一下就软成了一滩水,由着他除了两人的衣衫,由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由着他的唇吻遍自己全身,由着他覆身上来,而后,由着他进入了她。 光元这一次极其温柔,动作不疾不徐,挺动一会便会停下来问“疼不疼”,或是动作中气喘吁吁地问“这样舒服不舒服?” 要不就是问“是不是太快了?”或是“是不是太深了?”月容满脸红霞,偏了头埋进松软的鹅毛枕头里,一言不发,只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似有似无的哼哼唧唧之声。光元从她的身体反应中知道了答案,或轻或重、或快或慢、或深或浅的慢慢摸索,过得一刻,似乎掌握了要领,动作渐渐快了起来,月容的身体便随着他的力度上下起伏、前后颤动……光元自己的感受大异于前两次,前两次因是初尝,不免心急,又有那么一丝忐忑,动作之间不知轻重缓急,畅快是畅快,可是月容忍痛的可怜模样始终让他觉得不够圆满。这次刻意温柔,便觉得月容的身体异常柔软,埋在她身体里的自己,像被暖融融的羽毛包围着,不可思义的是,随着她变得越来越湿滑,忽然像有了生命般,裹住了他轻轻吮吸,顿时便有些把持不住,赶紧停住,细细体味那舔/舐一般的销魂,直到月容不耐的挺了挺身迎了上了,这才又动了起来……或是由于光元的极度温柔,月容这一次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在光元颤抖不已之时,她也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全身似乎也变得没有一丝重量,漂浮了起来,如在云端…… 早上沐浴之时光元没有像上次一样纠缠月容,各自洗漱好之后又在一起用了早膳,然后光元就会去温书了,月容则到库房里翻找准备给三兄弟裁剪中衣、亵裤的料子。汤嬤嬤有交代,成亲之后,兄弟三人的贴身衣物,只能由她来拾掇,月容不以为然,然大庆风俗如此,她也只能照做。但细细裁剪、慢慢穿针引线之时,却又有了别的想法,这一针一线皆手工的时代,缝纫之人手上渗出的细汗都浸入了布料里,这贴身衣物,还真得自己亲手做才妥当。 午后,刘暇突然来访,月容在西厢接待了她。刘暇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离现在不足三个月,这时候应该忙着绣嫁衣,上门拜访肯定是有要紧事,可她进门之后,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来意。月容看她羞赧的样子,知道她向来不善言辞,又喜欢为别人着想,这样为难,恐怕真有要事,于是亲手沏了茶奉给她,道:“刘妹妹,你我相交一场,彼此为人各自都再清楚不过,有话但说无妨。若姐姐能帮忙的,必不敷衍。” 刘暇抬了头望向月容,满脸通红,冲口而出:“张姐姐,我大哥跟着父亲去了西疆打清夷子,五弟也偷着跟去了。”月容惊道:“刘世子随常勇侯出征我知道,五公子,五公子怎么会偷着跟去?他今年只有十二岁吧?” 刘暇看着她的眼睛,道:“五弟临行前跟我说,他要到边关杀敌立功,受了封便请、便请入赘、入赘张阁老府!还说,还说大哥的心思跟他一样!” 月容怔住,不知道如何接话。刘暇却一把拉了她的手,道:“张姐姐,大哥和五弟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你,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大哥和五弟也很好,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幸福,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张姐姐不要拒绝我大哥和五弟。” 月容抚额,好一会才道:“刘妹妹,我已经嫁人了,我已经有三位夫君了。”刘暇急急道:“三夫不过最低之数,七八个夫君的大有人在,姐姐休要以此推辞。” 月容冒出冷汗,没想到看起来林妹妹一般的刘暇竟如此彪悍,小心翼翼道:“缔结婚姻,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并不喜欢你的大哥和五弟……” “你喜欢的!你怎么会不喜欢?你怎么能不喜欢?”刘暇突然激动起来:“大哥那么好,俊俏又能干,五弟也那么好,乖巧又懂事。你一定要喜欢!” 月容无语, 第11部分阅读 容无语,只得转移话题:“是,他们都很好,大家都应该喜欢。对了,你的嫁衣绣的如何了?世子亲自来迎亲吗?” 刘暇不为所动,含情目开始蕴泪:“张姐姐你一定得答应我。上次提亲不成,大哥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眼见着你成了亲,心里很苦,日日醉酒。本来这次出征父亲要带着二哥去的,是大哥在父亲门外跪了一夜这才求来的。五弟那时那么小,自见了第一眼,就一门心思都放你身上,如今只得十二,便为了姐姐上了战场。姐姐,算妹妹求你了。” 月容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她,模棱两可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不定他们这一去,碰上好姻缘也不一定呢。你且放宽心,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刘暇看她似乎有些松动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张姐姐说得也对,这一去,海阔天空,说不定他们就有自己的好姻缘在等着。可是,大哥和五弟的执拗性子,这种结果微乎其微。但她今天过张府拜访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把大哥和五弟对月容的情意传达给她本人知道,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月容善待自己的兄弟而已。张惶求月容当场答应,只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 刘暇告别之后,月容陷入了沉思,她细细回想一遍与他们交往的点滴,自信自己的过往言行并未对他们表现出额外的心思。刘府这两个公子,真是太让人无语了!又取了菱花镜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觉得长得不错,但绝不是一张什么诱惑人的狐媚脸,要说狐媚,刘琨才是吧?呸!这时候提他干什么!真是造孽,两个已经摆不平了,已经祸害了三个,绝不能再祸害其他人了,暗暗下了决心。 却说刘暇回到府里,刚进了二门便看见母亲身边服侍的兰嬤嬤等在一边,心下暗道“糟糕”,不动声色斜一眼身旁跟着的小柳,心里轻轻“哼”了一声,随兰嬤嬤进了侯夫人内院。侯夫人半卧在榻上,正伸了手让小丫头往指甲上涂蔻丹,看见刘暇进来,眼光像刀子一样掷过去:“回来了,跟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说的?祸害了一个还不够,连我的幺儿都迷惑住了!以后不许跟她再来往!” 刘暇低眉顺眼道:“女儿八月便要离京,这一去,也许一生不得见,不过告别罢了。”说到后来语气便有了哽咽。程氏一愣,看着娇怯怯的女儿,一时也伤感起来,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除了衣服,还得绣十几条帕子……威北公夫人不善刺绣,你以后得多费心。”刘暇退出去,程氏也没了心情,蔻丹涂了一半,让小丫头复又洗掉,自己抚额陷入了沉思。 ☆、中毒 刘暇告辞之后,月容寻思了半天,觉得刘家兄弟真是难缠,可是在婚姻这种事情上,她不可能做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自己现在想退货还找不着地呢,也只得撂开了。套一句二十一世纪流行的爱情用语,“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反过来也是成立的,“你爱我,是你自己的事”。自我抚慰一番之后,月容负罪感降低,专心下来给她现在的夫君们做内衣。 月容忙到傍晚,才给三兄弟各做了一套中衣亵裤。本来光宇过几天就得回南大营,应该给他先做,可是光涵那个性子,不给他做肯定要闹,只好先给每人做上一套再说。月容打算明天起再花几天时间帮光宇把几套单衣也做了。虽说在军营有军服,但是现在西疆、北疆都在打仗,被服什么的都支援了前线,据说已经很久没有发新衣了,光宇才去,倒是领了两套外袍,内里衣服还是得家人给准备。 光涵下午从衙门回来倒是来了一趟,正碰上月容给他做衣服,高兴得什么似的。以前虽然月容也给他们作针线,只不过是外袍啊、扇套之类的东西,这次看见月容给他做的细葛布的亵衣裤,摸了又摸,眼巴巴坐在一旁等着完工。静静看月容穿针引线,居然也不闹,待月容收了最后一针,刚剪断线头,他就抱着回和园去了,一句也没提晚上要来蕴园陪她。这让月容倒有点郁闷起来:难道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一套内衣? 晚上来的是光宇,月容这才知道三兄弟重新排了班。他来的时候月容正在服药,阿姜倒了水给她,月容接过来,不防有些烫手,手一松,杯子摔到地上,立即碎了,瓷片和水洒了一地。阿姜一惊,赶紧往后一跳退了一步,不想动作太急,衣袖滑过桌案,把装红素的药瓶子带倒,“啪”的一声也摔到了地上。瓶子倒是没碎,但骨碌碌滚出两粒药丸,正好滚到洒在地上的水里,眼见是不能再用了。月容看阿姜有些呆愣,连忙安抚她:“没事,重新倒一杯水来就好。” 不曾想光宇却大怒,厉声呵斥:“阿姜你也是老人了,递杯水这么个小事也伺候不好,怎么如此没用!”阿姜头一次看光宇发这么大火,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住,马上又醒悟过来,赶紧跪下磕头:“是奴婢不好,请小姐和公子责罚!” 月容也吓了一大跳,光宇的少爷脾气向来是三兄弟中最重的,这一点她清楚,但是为一杯水这样训斥伺候的下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她信赖的阿姜,委实不可思义。于是拉了他的手,道:“宇哥哥,不过打破了一个杯子罢了,而且还是由于我没有拿稳才摔的,不怪阿姜,让她起来吧。”光宇脸色很不好:“哪里是一个杯子那么简单!月儿你看看水里泡的是什么,是红素!” 月容不以为然:“不就是两颗红素么?爹爹昨天才给了我五瓶,能吃一个月呢,药炉里还继续在熬制,不是什么稀罕物。再说,我又不要做江湖高手,服那么多红素干什么?多一粒少一粒打什么紧?如果你稀罕,一会我分你一瓶好了。”一边伸手去抚光宇的背脊安慰他的情绪,一边吩咐阿姜:“阿姜,起来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瓷片,小心别摔了。”阿姜偷瞄了一眼光宇,看他没什么反应,赶忙站起来出去寻扫帚。 光宇看着泡在水里的两粒红色的药丸,眉头微微皱紧:“月儿,父亲说你先天不足,红素一定得天天服用,父亲炮制也不易,你不要不当回事。”月容看他的确很在意的样子,只得道:“好,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漏过任何一天的。”伸了手去抚他的眉头:“看看你,这额头皱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光宇闻言一把抓了她的手,拖了她往内室走,一边狠狠道:“好心当作驴肝肺!一会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小老头。”进了内室,反身一脚把门踢上,“哐当”一声巨响,把外面扫碎瓷片的阿姜又吓了一跳。心里不禁嘀咕:“二公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琢磨不定了,亏的他娶的是小姐,要是在别人家,铁定独守空房!虽长得一副好相貌,也有一身好本事,可这脾气委实是不讨人喜欢,还不如自家憨憨的四虎呢!真难为了小姐能忍受得了他。” 被阿姜鄙视的某人,进了门就一把拦腰抱起月容,快步走到床前放下,然后立马就压了上去。月容早上才跟光元折腾了一番,现在腰还有些酸呢,看光宇的样子,委实觉得不好惹。连忙撑了他胸,软软道:“宇哥哥,我今天很累了,早些歇了吧。”光宇道:“我今晚不碰你,可是上次天黑,我什么都没看清,我今天就想好好看一看你罢了。”伸手便来扒月容衣服。月容抓住襟口,不出话,脱得光溜溜的在人前展示,尽管这人是她丈夫,她也不好意思。 光宇看她不愿,忙放软了语气,道:“月儿,宇哥哥今年也有十八了,有些人像我这般大都有孩子了,虽说我们有过、有过肌肤之亲,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样子。我过几日就要回南大营,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就看一会,行不行?就一会。”满脸哀求、满眼渴望。月容看他说得可怜,又被他的眼光迷惑,觉得自己再不同意就是巫婆似的,于是放了手,低低道:“你先把蜡烛吹灭了,只留得一根,然后放了帐子……”当先缩腿上了床。 光宇抑制住欢喜,移步吹熄了多余蜡烛,只留了离床帐最近的一盏,然后三两两下脱了外袍迅速上了床。芙蓉帐内,烛光透过帐子照进来,朦朦胧胧粉色一片,如梦如幻。月容闭了眼,侧身静静躺在床的里侧,整个身体的曲线像一道柔和的弧。光宇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一层一层慢慢解开她的衣衫,寝衣、中衣、肚兜、亵裤,直至她不着片缕。衣衫剥尽那一刻,光宇屏住了呼吸!他曾经想象过月容的身体,可是眼前的美景比他想象的美丽何止一万倍!峰峦深谷,无一不美,雪白粉嫩,无一不媚。就是平时已经见惯的芙蓉面,在柔柔烛光之下,也该死的诱人!光宇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上一边柔软。月容一个哆嗦,抓住他的手,低喃:“宇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光宇侧身躺下,贴了她耳根道:“我不做别的,就摸摸,就摸一会,再过几天,我就很久见不着你了,就当给我留点念想……”语气可怜吧吧,月容只得松了手。光宇的手上下抚触,月容的呼吸渐渐不稳,只得紧紧抓住床单稳住自己,两腿却不由自主并了起来。迷迷糊糊之际,发现身上一重,光宇喘着粗气覆了身上来,一惊,伸手推他。光宇却道:“月儿,我太难受了,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蹭蹭、蹭蹭就好。”语气听来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月容颓然放手。光宇看她不吭声,果然慢慢蹭了起来,蹭着蹭着,突然一个挺身,直冲而入。月容回过神来,握拳捶他。光宇却道:“月儿,我就动十下,十下就好!”月容这时如果还信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可是事已至此,只得祈求他不要折腾太过,以免明早起不了床。起伏间月容身体不由自主奉迎,头脑却比任何一次都清醒,心里狠骂,这弟兄三个,就没一个好东西!自己怎么就越变越笨了呢! 出乎月容意料之外,光宇并没有折腾多久就翻了身下来。月容还在诧异,他一把搂了她,调侃道:“怎么,失望了?”月容羞恼不已,这半晚上的,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尽,好事坏事也都被他做尽了,这时反倒取笑她。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光宇一把扳她回过身,道:“月儿,是我说话不算数,可是,谁让你那么诱人呢!”月容心里暗嗤,道:“宇哥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唱两遍‘都是月亮犯的错’更好!”光宇没听清,问:“月儿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月容叹一口气,道:“你过几天就得回南大营,再有任务,可不能再向上回那样冲在前头,刀枪无眼,可别让大家太担心了。”等了半晌,没听见光宇回话,抬眼却见他在沉思,便伸了手拧他耳朵:“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光宇也不躲,由着她拧,油腔滑调道:“娘子有命,夫君敢有不从?” 两人笑闹了一会,月容到底劳累太过,不可一刻就睡了过去。光宇下床吹熄最后一根蜡烛,上了床把月容圈在怀里,睁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天父亲告诉他们兄弟的话,像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他,无时无刻。 那天,月容刚走出院门,父亲立刻就板了脸,对他和三弟两人道:“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成天斗来斗去,你们让月儿怎么做人?月儿心慈,不会对你们如何,可你们想过没有,不能如何你们,她就只能自苦!月儿从小身体虚弱,五年来,我费心费力,好容易才有了一些起色,你们再这样下去,让她劳心劳力,我的药就算白炼了!”两人互看一眼,低了头不语,心里却很不服气。争风吃醋,哪家没有,何至于让月儿身体垮掉? 父亲看他们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无,不由一声长叹:“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可是事已至此,当初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你们倘不能和睦相处,也不要在她面前显现出来!” 看他俩还是一副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道:“好吧,我也不瞒你们了,红素根本不是什么增强体力的补药,而是抑制阴毒的良药。月儿体内有一种毒,阴寒至极,迄今我也弄不清这毒的配方,红素只是暂时压制那毒性,并不能根除。现今为止,我也只知道这种毒暂时不会致命,可是也说不准到底会如何,你们有精力斗气,不如帮我一起想想法子。” 两人一下呆住,月儿中毒!互看一眼,顿时着急起来,一人一边抓住父亲胳膊,一个急急追问:“父亲,月儿什么时候中的毒,多久了?”一个则狠狠道:“是谁,是谁下的毒?” 父亲一把摔开他们:“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看一眼他俩的确很着急的样子,放低声音道:“月儿身上的毒,我是六年前发现的,估计是碰上我们以前就已经中毒,只是后来年岁长了才显现出来,恰巧被我把脉把着了。第一批红素,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找齐原料,又花了三个月才炼制出来。那毒至阴,极耗人心力,如任其发作,可致人早夭。红素性温,可暂时压制药物毒性,但因始终不知毒物来源,不能获其配方,因而无法一一对症,红素终究不是解药,月儿还是有凶险的,你们就让她省省心吧!” 顿一顿,又道:“现在想来,为父颇后悔把你们招婿进来,月儿这个样子,若不能好,可不是害了你们了吗?咳……” 不知大哥和三弟是怎么想的,他是一丝也不会后悔的,就是要死,他也要跟她死在一块!想到这里,光宇不由紧了紧手臂。月容在梦里觉得腰上勒的难受,伸手推拒。光宇略松了松手,伸出另一只手抓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然后双手抱了她,下巴抵了她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孕事 月容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在光宇回南大营之前一直是他陪着她。为公平起见,也为了省心,她绝不参与他们兄弟之间的谈判,有问题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她可不想因为厚此薄彼闹得大家不得安生。再说了,他们三个任何一个拉出来,也都是一等一的帅哥,她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和光宇四夜相处,两人有两夜也就是静静相拥着睡觉,另外两夜两人有做床上运动,运动之中,光宇是极尽温柔之能事,月容也是极力配合,两人如鱼得水,倒是从中得到不少乐趣,也摸索出了好几条实用经验。 出发那天月容送光宇到张府大门前,光宇骑在马上依依不舍,却不忘叮嘱:“月儿,一定要记得每天服用红素。”月容觉得有些好笑,这几天大家好像对红素特别敏感似的,便笑道:“宇哥哥,我不会忘的,我还打算凭了红素成为武林高手呢,到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也弄个武林盟主当当,多威风!”光宇招了手让她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不求娘子成为武林盟主,只要娘子成为我孩子的娘就成了。”说罢哈哈大笑,在月容反应过来之前,催了马飞驰而去,月容气得跺脚。 光宇回南大营之后,光元、光涵两人便轮着陪她,光宇当值十天便回府可休沐两天,月容的生活便渐渐规律起来。五月底,他们的流云斋也正式开了起来,首先推出的第一套笑话集锦册也被抢购一空,光涵越发对吏部的差事感到厌倦,恨不能辞了职天天泡在书斋里作画卖书。这天从衙门回来,进了蕴园第一时间就向月容抱怨:“月儿妹妹,我是再也不想去衙门了,你快帮我想个法子向祖父辞了这差事吧。” 月容觉得他今天蔫蔫的,忙问:“今天户部有什么事交不了差吗?”光涵无精打采答:“西疆和北疆马上就要进入秋季,官宾的被服还缺了好多,上头让我们到下面挨家收购呢。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月容无语,这个光涵,也太不懂事了!可是挨家收购,至于缺额到这种地步吗?便问:“负责被服针线的,难道就真的拿不出来?”光涵道:“本来也还好,可是西疆也有战事,一下多了二十万大军驻在寒冷之地,一时哪来这么多现成的御寒衣物。” 月容想了一会,道:“我倒有一个办法,由你们户部出面,把被服分给京中各权贵之家做,权贵之家多蓄有针线房,女眷也多,每家十几二十的,十家、百家合起来可不就是一个大大的针线坊。再者,各权贵之家受皇家多年恩惠,值此多难之秋为国出力,说出去也是好名声,说不定到时你们户部连布料都不用出,可不是大功一件?此法先在京城推广,慢慢再延及州郡,何愁被服不齐?” 光涵听了月容的话,大睁着眼,一把握住月容的手:“月儿,你这法子好,我这就向父亲说去。”月容拉住他:“你别跟父亲提起我,只说是自己想出来的便罢。”光涵道:“我怎么能贪妹妹的功,不妥!”快步跑出去了。月容这法子,不过是受到到上辈子二十世纪所谓的人民战争的启发,全民动员、全民皆兵。 光涵走了不过两刻,张孝辕便遣人来请月容去予园的书房叙话。原来张孝辕听了光涵转述的月容提的法子,也觉得甚妙,只是细节问题,他认为还需进一步探讨。法子是月容提出的,想来月容应成竹在胸,他本不是拘泥之人,便传了她一起商议。三人商量了一个时辰,终于议定了具体措施,张孝辕便自己写了奏折打算明天早朝时呈上去。 事毕,张孝辕对月容道:“月儿,这次多亏了你,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帮了大庆朝一个大忙呢!”月容面上却并不见喜色,张孝辕便问:“难道还有不妥之处?月儿还有更好的法子?” 月容犹豫一会,道:“征衣之法,不过权宜之计,长久之计,还需另外筹谋。虽说男耕女织古已有之,然现今大庆男多女少,为长治久安、有备无患,不若鼓励有志男童自小研习纺织、刺绣等古来女子专研之道。” 张孝辕很震惊的看着月容:“月儿,男儿当顶天立地,岂可玩针弄线!”月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过顺应潮流。再者,女子五大三粗者比比皆是,男子心灵手巧者也不罕见,唯缺政令鼓励而已。”“顺应潮流?”张孝辕低下头沉思,月容慢慢退了出去。他们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时装设计大师,那绝对是男多于女啊。 第二天光涵回来,还没进门便高声道:“月儿妹妹,今天父亲的奏请圣上准了!”拉了月容的手,上下打量她,兴奋异常:“我的娘子还能给朝廷出谋划策,真了不起!”话毕,张开双手紧紧把月容搂住,嘴里喃喃有声:“月儿,你一定要长长久久的跟我们在一起……”月容一笑,推了推他:“说什么呢,我还能跑了不成?” 七月中,张孝辕奏请圣上颁令鼓励男子从事女子之业,该奏请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反对者十之**,明祥帝犹豫不决,圣命再议。 七月底,京城各权贵府献上棉服二十万套,另有各州郡送进帝京棉服二十万套,四十万套棉服即刻被发往西疆和北疆,圣命户部颁行征衣令成为常政。次日,户部郎中张孝辕再度奏请鼓励男子从事女子之业,反对者十之五六,明祥帝力排众议,采纳张郎中之奏请,命户部颁行励业令,鼓励男童研习纺织、刺绣等女子专研之业,同时擢升张孝辕为户部侍郎。 在张孝辕的主张之下,大庆的户部成立了被服司,专门招收有志纺织、刺绣之业的男童,请了技艺精湛的宫廷尚衣局老嬤嬤亲自教导,预备培他们成为官用的针线房工匠。此举一起,顿时大庆便刮起一场男事女业之风,几年之后终于有了成效,挽救了大庆的纺织业、刺绣业、茶业等等由于女子缺乏所导致的行业凋零。 光涵由于一直跟着张孝辕,对征衣令、励业令这两个政令也比较熟悉,便被分派审查这两个政令的施行情况,其实也就是每天看看各地呈上来的各种文书,然后写上意见、分门别类呈给张孝辕。月容听着光涵隔一段时间便来向她报告征衣令和励业令的进展,突然深刻理解了那句著名的话:“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把地球撬起来。”她自己其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那么一两条,可是如果没有张孝辕这个支点的存在,她的想法尽管非常适用于大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的。 光涵似乎从这新奇的事物当中得到了一些乐趣,可是不过过得半月一月,他又变得蔫蔫的了。月容终于清楚知道,他的确不喜欢衙门生活。可是老太爷的殷殷期望,怎么好就这么撒手,只有从长计议了。 一晃便到了八月。八月秋闱,光元四年前已经考取举人,秋闱不必下场,专心备战来年的春闱。八月二十刘暇出嫁,月容送了礼,人却没有上门。自从知道刘家兄弟的态度之后,月容在公共社交场合便尽量避免与常勇侯夫人相遇,她上辈子的经历足以使她能够深刻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所以她尽量避开,不给她填堵。 月容的小日子这几天也准时前来报到,这一次她明显看出了大家脸上的失望神色,终于明白原来大家一直在盼着她怀孕。月容其实是很排斥现在怀孕的,这具身体只有14岁,还没完全长开呢,医学这么落后、产妇死亡率这么高的古代,早生孩子岂不是找死么?可是几个嬤嬤看得那么紧,她根本采取不了任何外力手段避孕;避开排卵期做床上运动也不行,光涵和光元天天住家,光宇十天回府休沐一次,她根本避不开。三人时不时便提起孩子的事,月容也非常清楚他们对于子嗣的迫切愿望,因此也只能听天由命。按说三个月下来,中奖几率挺高的,可是没有怀孕,也很正常,月容根本不往心里去。 可是嬤嬤们着急,三兄弟也着急,汤嬤嬤不断熬了补品让他们几个喝,这下倒好,月容腰更酸、背更痛了,但是一个月之后,月容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汤嬤嬤于是请来了张孝辕,张孝辕把脉之后,说:“没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多休息就好。”月容脸色通红,头埋得低低的,阿姜在一旁暗笑。三兄弟却嗅出不同寻常来,晚上不约而同前往予园寻张孝辕。 张孝辕点蜡烛正等着他们,看他们进来,便道:“我也不多说,想来你们也清楚,月儿不能坐怀是因为中毒。不过,那毒本身不会导致不孕,影响怀孕的是红素。红素压下了毒性,但是红素里面有红花成分,尽管我已经把分量调到最低,却依然妨碍了月儿受孕。停了红素,月儿可能很快就会有身,然红素一停,毒性便可能反复,两难哪!”顿一顿,又道:“红素不能久服,若服用时日过长,月儿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解药。” 光涵一听,立即道:“明天我便辞了户部职务到鹰山找西陵老人,求了他给月儿解毒。”几个月以来,三兄弟和张孝辕翻遍了医书,都无法确定月容身中何毒,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医术更高明的人身上。西陵老人成名已近四十年,是真正的神医,犹善解毒。可惜此人长年住在大庆、番罗交界的鹰山上,轻易不踏足尘世。 光元、光宇马上也道:“我跟三弟一块去!”张孝辕看着他们三人,叹一口气,道:“元儿过了年就要参加春闱,宇儿在南大营恐怕也不易脱身,涵儿倒是可便宜从事……容为父再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三人出了予园,沉默一阵,光元道:“我只要月儿好好活着,有没有孩子倒不打紧。” 光宇道:“谁在乎孩子了!有了当然更好,不过父亲上一次说了,红素不是解药,万一哪天压制不住,月儿还是有危险。” 光涵道:“我要月儿,也要孩子!你们在家好好守着她,我明天就出发前往鹰山!” 三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月容贴着予园的墙根站着,听了三人的对话,呆若木鸡,原来,自己身中剧毒! 她今晚因想着明天光宇便要回营,自己有一些话忘了交代,晚膳后便打算顺便把这几天新作的衣服给他送去;又考虑到光涵的性子,于是带着阿椒索性捧了三人的新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送过去。谁知一个人都没看到,估计是往义父这来了,便一路寻了来。因义父先前并没有说他们父子有事要商议,月容估计他们谈的是外面的事,便不想打扰,于是站在院门外等,待他们出来时一道走,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三兄弟心里着急,竟没有发现站在墙根树下的月容。月容身边的阿椒看月容不出声,便也不吭声,她听得云里雾里,只模糊知道小姐似乎有危险,不由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了月容手臂。 月容陷入沉思,前后想了一遍,她肯定中毒时间发生在自己穿来之前,穿来之后,虽然中间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顺风顺水,并没有结什么仇家。而且听光元他们的意思,红素仿佛是解药,自己服用红素,已经有五年了!自己的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身份?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人下毒! ☆、试药 月容贴着墙根站了一刻,带着阿椒慢慢走回蕴园。一路上思潮翻涌,月容并没有怨恨,凭心而论,到了大庆朝,除了不得不接受三个丈夫之外,她过得挺舒坦的。可是,这种舒坦建立在丧失自由的前提下,她其实挺想念上一世一个背包走世界的逍遥自在,只是再也回不去,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目前,又一个现实摆在她面前:身中无名毒,无解;靠红素压制,不能怀孕。这对于月容来说,一忧,一喜。 忧的是三个丈夫和义父一定会给她找解药,但是能否找到却不好说,也就是自己的毒不一定能解,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喜的是红素可以压制这无名之毒,虽然稳定性还待检验,且服药期间不能怀孕的,她暂时可逃脱难产而死的风险。可是目前她的情况对于她的义父和丈夫们说,却完全是灾难:张家靠她传承香火,王家三兄弟指望她绵延子嗣,如今眼看是落空了,完全是一桩亏本买卖啊!月容一边走,一边自嘲,突然眼前灯光一亮,抬头一看,竟是光宇提了灯笼站在蕴园前面等她。 晕黄的灯光,在微凉的秋夜显得特别温暖。提着灯笼的那个男人,脸庞随着灯笼的亮光忽明忽暗,但是脸的轮廓却是很分明,鼻子□,唇角微抿,眼睛明亮,正探了头四顾,看见她缓缓走近,脸上神色一松,嘴角上弯,快步上前扶了她手臂:“月儿,秋夜天凉,你出去应该裹上披风才是。”手顺着月容手臂滑下来,拉住她的手:“看,手都凉成这搬了,快进屋吧。”一手提灯一手牵了月容进院子。 月容的左手被他的右手完全包住,一阵温热自掌中穿来,不禁舒服得震颤了一下,秋夜的确是见凉了,抬头侧脸问光宇:“宇哥哥,你不是说明日很早就要回营,今晚住会园吗?”光宇感受到她的凉,紧紧握住她的手,道:“父亲这两天有事托我,我已遣了大川替我带信告假,这两天暂时不回去了。”月容一笑:“真是太好了,乘这几天你帮我把上次那套木雕刻好。”心里却明白,光宇留下是因为要与大伙商议她的解毒问题,既然选择不告诉她,她就假装不知道吧。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正屋前,光宇把灯笼递给阿椒,牵了月容进门,一进门,放了她手,一把把她抱住,搂得紧紧的,紧到月容觉得胸口生疼,不由扭了扭身子。光宇略松了松手,低了头下来吻了吻月容额头,道:“月儿,我们上床,嗯?”月容低头不语,却捏了拳头轻轻捶他肩膀。光宇弯腰,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坐好,蹲下来便要给月容脱鞋,月容脚一缩避开:“宇哥哥,我自己来。”下了床一把拉起他,一个转身,搂了他的腰,上前几步,突然一下便把他扑倒在床上。看光宇愕然的样子,月容大笑出声:“哈哈哈……” 光宇回过神来,双手就势一楼,然后一个翻身,月容便被他压在了身下。月容笑声未落,他的唇已经落下,开始时像轻柔的似羽毛拂过她的唇,辗转片刻后却逐渐加深。唇舌交缠间,月容迷迷糊糊,想到自己似乎还有话要问他,却没来得及开口,自己衣襟内钻进的那只手,像带有魔力般把她折磨得无力思想……这一夜,光宇有时小心翼翼,有时狂放不羁,月容的心情,也是反反复复,想来想去只得放松了自己,任他为所欲为。 早上醒来时天已大亮,光宇已经不见,月容斜一眼阿姜,阿姜抿抿唇,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说:“二公子有交代,不必叫小姐起床,理事厅那边也没有什么大事,连嬤嬤都已经吩咐过了。” 月容刚梳洗好光涵来了,拉了她手上下打量,月容伸手拧了拧他鼻子:“看什么呢?你娘子我难道脸上长出花来了?”光涵却不语,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子为夫想死你了!”两人动作神情,如唱戏一般,阿姜在边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两人进了东厢花厅用早膳,饭毕,光涵拉了她到后院散步,后院有两株很大的桂树,一簇一簇的金黄|色小花开了满树,远远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月容闭了眼,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道:“真香啊!”边上光涵看她惬意的举动,脸上笑容明明灭灭。过得一刻,道:“月儿,我过几日恐怕要往西疆一趟,西疆风土人情大异于中原,你有什么要带的么?” 月容想起昨晚听到的只言片语,估计他到西疆是为她求药或求医,便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光涵听了一笑,道:“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在家等我,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张孝辕下朝后却把他们都找去了书房谈话,待月容和光元他们三个坐下,便道:“为父学医的师傅有一个旧友,人称西陵老人,现今住在西疆鹰山,已经多年未见,明年五月便是其七十大寿。师傅目前在西疆田城,前几日遣人传话要为父随了他一道去给西陵老人贺寿,奈何为父已经入仕不得脱身。然师命不可违,你们四个明年就替为父跑一趟西疆,贺寿去吧。”四人应下。 张孝辕又道:“你们明年待元儿应试之后便出发,西疆路远,鹰山苦寒,你四人今日起便要早起半个时辰练功,尽早做好准备。”又看着月容,道:“月儿,你往后几个月要勤加练剑,一面可增强体质抵御严寒,另一面如今西疆在打仗不太平,到时万一有冲突,你也好脱身。”待月容应下,又道:“你先回去吧,红素记得一日两服,不可断了。” 待月容出了院门,光元急道:“父亲,月儿的毒如何能等到明年五月?我不参加明年的春闱便是,搁到后年也无妨!” 光宇很不解:“父亲,即使大哥不去,我和二弟俩也能护了月儿周全,如何要等到明年方可出发?” 光涵则很豪气:“父亲,不必大哥、二哥跟着,我明日便辞了户部差事带月儿上路!” 张孝辕又好气又好笑:“月儿中毒,为父比你们还着急,可是着急有什么用?鹰山是什么地方?鹰山北坡,也就是大庆一面,每年的五月份便开始进入雨季,雨季期间不时会有泥石流发生,一直到当年的八月份雨季才结束,五月份到八月份之间是不能上山的。另外,鹰山高三千丈,每年的十月到次年二月是鹰山风力最大的时候,根本站都站不稳,也是不能上山的。除去这两个时日段,只有三月份到四月份、八月份到九月份这两段时日可上山。现今已是九月底,今年下半年已经没有合适的月份了,只能选择明年的三月份到四月份上山。” 张孝辕看三兄弟平静下来,便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明年春闱元宵之后便开考,二月初便可进行殿试,殿试结束之后你们就出发。荣城距鹰山四千里,你们骑马一个半月应该足够了,这样算来三月底便可抵达鹰山脚下,那时春暖花开,最是适宜爬山。此外,龚太医告老后四处游历,现今恰在西疆田城,他与西陵老人交好,有他推荐则事倍功半,我今日便修书先遣人送给他,尔等无需过虑。” 看三人还是忧心,又道:“为父一年前便在寻找红花的替用药物,后来找到红顶、绿香和兰茉三种,今早已经各制出几丸新的红素。只是这三种药另有副作用,为父也不敢轻易让月儿服用,待接下来几日喂了猫狗,看了效果再作决定,如果猫狗反应不大,再给月儿服用不迟。这样既能压下毒性,也不致月儿不育,只是服药期间,仍是无法受孕罢了。” 三兄弟听了一喜,接着又是一惊,异口同声道:“月儿不是猫狗,猫狗的反应如何能作数!”张孝辕含笑不语。 第二天用过早膳,月容正在缝制皮袍,阿椒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声嚷嚷:“小姐,不得了了,三位公子都中了毒,如今都抬到了老爷药炉那边,等着老爷救命呢。”月容一惊,不防左手食指被针刺了一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眼看着伤口处一下涌出个血珠,也顾不得找干净布帛擦拭,放嘴里吸了吸便跑出院门朝予园而去。 予园外全是各院的小厮下人,阿姜扶了月容进去,进了药炉小偏院,一眼看见三弟兄并排躺在东厢大炕上,都光着上身,义父正给他们施针,忙碌间手指翻飞,看一眼月容便继续手下的动作。月容走近了看,发现光元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光宇满面青紫、嘴角溢着白沫,紧紧皱着眉头;光涵则双目紧闭、手脚不停抽搐。月容不由大惊,然看义父皱着眉头紧张忙碌,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握了帕子给三人擦汗。 直到三兄弟每人身上都密密麻麻插满了针,张孝辕才停了下来,月容赶紧递上一杯热茶。张孝辕一口饮尽,方缓缓道:“为父最近在研制一种新的补气丸子,他们三人听得功效神奇,竟各自偷了服用,便弄得现今这个样子。不过,他们看着难看,却并无性命之忧,一时半会就会醒来,月儿且放宽心。” 听了她这么说,月容虽放下心来,然看他们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酸酸的难受起来,于是静静坐到炕沿,抓了帕子不时给他们拭去不断冒出的细汗。张孝辕看看躺着的三兄弟,又望一眼忙碌、焦急的月容,心里长叹一声,缓缓走了出去。 ☆、桃花 三兄弟都不是莽撞之人,更不是江湖之辈,行事向来磊落,如何会偷了补气丸子提升功力?月容一听就是谎言,低下头寻思。张孝辕估计也瞒不过她,但是如何计较,是他们几个的事,于他们夫妻,他终究是外人。三兄弟这么一试,倒果真帮了大忙,三种药物再斟酌一 第12部分阅读 用量,重新制出几丸,让这几个傻小子再服了试试,估摸再下一次就可以让月儿服用了。张孝辕暗暗计较,自走了出去调配新的制丸方子。 接下来的半月时日,三兄弟接连躺倒了三次,张孝辕才最终选用兰茉制成了适合月容服用的丸子。拿到丸子当天,月容看着手心里由艳红变成粉色的红素,心里的疑惑终于全部解开,原来为制成副作用更小的红素,这几个傻男人前一阵一直在试药来着!眼泪不由自主溢出了眼眶。阿椒不明所以,看月容流泪,大为惊慌,忙忙拉了她的手:“小姐,你怎么了?”月容一笑:“没事,刚才梁上掉灰了,我眼里落了几粒,一会就好。” 待心里的大好,到附近的奉仙阁要了一屉月容喜欢的汤包,提了早早便回了张府。听得门房传话请到蕴园用晚膳,拔足便要跑起来,惹得门房的众人窃笑不已。光宇今日休沐,一路快马,在光涵进门之后不久也回了府,听得门房传话,先回会园沐浴了一回才快步赶向蕴园。 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蕴园,听汤嬤嬤说月容在厨房做菜,便跟了进去看个究竟。一看之下,两人呆住。他们把月容从小看到大,知道她聪明有主意,什么都会那么一些,也知道她会做菜,可是看着挥着锅铲的月容,还是很震撼。她这时,真的就是一个厨娘,头发用帕子包住,腰间利索的围了围裙,面上居然还蒙了一块刚好把口鼻挡住帕子。他俩进去时,月容正在炒一道时蔬,倒油、放调料、翻炒,手腕翻飞,三两下就起了锅,端出来绿油油一碟,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光元今天回来的较晚,进到蕴园的时候,月容最后一道菜也已经上桌,东厢的饭桌上满满一桌的的菜肴,有凉有热、有荤有素、有汤有羹。彼时月容三人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月容抬头看见光元进来,身上还披着披风,知道他也是一回府就过来了。笑呤呤上前解了他的披风,拉了他到椅子上坐下,道:“元哥哥辛苦了,三位哥哥都辛苦了,月儿今日献丑,还望哥哥们不要嫌弃。”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三人觉得今天的月容跟以往不大一样,但是她亲自下厨做菜,焉有不吃之礼,何况她的烹调方法跟别人不一样,味道真的很好。光涵看她还在忙碌,拉了她坐下:“月儿妹妹,今儿既是你做东,你也得喝两杯才是。”也给她倒了一杯。 “三弟……”光元张口便要阻止,月容却道:“好,今日不醉不散!”擎了杯子一一跟他三人碰了一遍,然后,一仰头就喝了下去,亮了杯底,却呛得直咳。 光宇坐在她左边,忙伸了手给她拍背,一边瞪了光涵一眼,道:“月儿,酒没有什么好喝的,我给你盛汤。”话落,光元已经把一碗汤放在月容前面,道:“就是要喝酒,也要先填填肚子再喝,这样才不伤胃。” 光涵连忙道:“对,月儿妹妹,先喝汤吃东西,一会我再陪你喝酒。”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到她碟子里。 光宇对光涵坚持让月容喝酒很不耐烦,道:“要喝你自己喝,要不咱俩拼酒也行,月儿不能喝酒!” 月容看他俩又要吵起来,忙道:“宇哥哥,今日是我自己想喝,爹爹也说我适当喝些女儿红反而有好处,一会我也要敬你。”夹了一筷子红烧鲥鱼放到光宇碗里,看光涵委委屈屈望过来,只得给他也夹了一筷子,收回筷子想了想,给光元也夹了一筷子。 吃了半饱后,月容便嚷着要喝酒:“涵哥哥,给我倒酒!”光元看她脸色酡红,显然是空腹喝的那一杯起了效用,平时她滴酒不沾,一下灌了一大杯,的确是有些熏了。示意光宇扶住她,道:“好,这就给你倒,拿了她的杯子过来,作势倒了几滴,乘她跟光宇咬耳朵,舀了一勺汤进去,复递给她:“喝吧,可香了。” 月容却不知犯了什么浑,非要跟光涵换一杯喝,光涵暗喜,不顾大哥、二哥的目光谴责,立即便换了。月容接过光涵的酒杯,又是一口喝下。如此三次,月容真的醉了,挨着光宇,不语不闹,笑嘻嘻看着他们三个。 光宇扶了她站起来,弯腰横抱了她便去正屋,光涵一把拦住:“今天是我!”光元拉住他:“月儿醉了,让她好好歇着,叫阿姜进来伺候,我们一会都回去。”谁知月容却伸出手,一手一个拉了他两人:“元哥哥,涵哥哥,今天我们一起歇息。” 光宇闻言僵住,差点失手摔了月容。光元只道她醉了黏人,不疑有他,哄道:“好,今晚我们一起歇息。” 一路上月容拉着两人不放,四人拉拉扯扯进了卧室,光元掰开月容的手,示意光宇把她放床上,谁知月容一躺到床上,乘光宇还弯着腰,一伸手便把他拉了下来,然后双腿一勾,便缠住了光宇的腰;再然后乘光宇呆愣,居然一下子骑到了他身上,动手便撕他衣服,嘴里还喃喃有声:“我要恩批了你们……” 三人听不懂她的话,却被她的动作震住,光元最先反应过来,伸了手去掰月容的手:“月儿,放手,你不舒服,好好躺下来睡觉。”月容果真放开了抓住光宇前襟的手,却反握住光元的手,使劲一拉,光元怕她摔下床来,不敢使力,居然一下被她带倒,立即和月容、光宇三人滚成一堆。光元、光宇都想把她好好安抚了歇息,可是月容丝毫不肯合作,三人扭成一团,不一会就头发散乱,衣襟大敞。光宇怕力道用重了伤了月容,看光涵笑嘻嘻在一边看热闹,怒道:“三弟,要不是你,月儿也不会醉成这样!还不快来帮忙!” 光涵笑着道:“你何妨反过来想一想,月儿妹妹可是让大家都留下来歇息呢!”特意把“都留下来”咬的重重的。 光元、光宇听得这话,一愣,动作便慢了下来,这一慢,顿时便觉得浑身发热。再看月容,发髻已经松散,有两缕头发从鬓边散落下来,垂在耳边,偏眼睛微微眯着,满面霞色,整个人真是说不出的妩媚!两人顿时便觉得浑身紧梆梆的难受,推拒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月容一手揪着一人的衣襟,用力一撕,“呲啦”两声,两人的胸膛便完全暴露了出来。光涵在边上看得两眼通红,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月容的腰,掰过她的头便亲了下去。谁知亲着亲着,却发现月容完全没有反应,停下来扶了她仔细端详,月容闭着眼睛,竟已经睡着了!三兄弟再次面面相觑,光涵还待要进一步动作,光元拦住了他:“月儿累了,让她好好歇息吧。”当先起了身出去,到了门前便唤人:“汤嬤嬤,月儿喝醉了,遣人进来伺候吧。” 月容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又发现阿姜看她的眼神很暧昧,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昨天似乎喝醉了,难道……想到一种可能,马上像触电一般弹跳起来,彻底检查了自己和床一遍,确认无事发生,这才起身慢慢梳洗。可是昨天的一些片段,似乎真的很皇很暴利呢,真是没脸见人了! 可是她今天还必须得出门见人,汝阳侯世子今天成亲,她得去喝喜酒。汝阳侯年纪一大把,辈分却小,论世家交情,竟是同月容他们一辈的。老太爷和张孝辕两人都不耐烦出席宴会,如今可不去,当然不会去凑热闹,但是当初月容成婚,人家可是来了人也送了大礼的,因此月容今天必须得出席。 月容到得不早不晚,夹在一大群贵妇中间进了女客正堂,还在门外,便听见厅内笑语喧哗,一个声音特别爽朗的道:“汝阳侯世子也成亲了,挑了个才貌双全的小郡主,程妹妹,你家世子什么时候成亲啊?话说琨儿这人才相貌,帝京有数,可别挑花了眼哦!” 月容进门,微微抬头一看,上首坐着鲁国公夫人,她的左侧,却是常勇侯夫人程氏,忙上前见了礼。鲁国公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这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可惜也都有了人家了。”月容低头:“夫人见笑了,月容愚钝,哪及得夫人半分。” 程氏在边上重重“咳”了一声,道:“说来好笑,琨儿到了边关,跟番罗的人一道攻城,你们可知番罗的将军是何人?竟是一个女将!下面一溜大大小小的将领全是家里的姐妹,个个如花似玉,偏一个个都能飞檐走壁,厉害得很。上月攻克湟源,可立了大功呢!” 上月底大庆、番罗两国夺回湟源,月容也知道,据说刘氏两兄弟都立了功、升了官。女将的事倒没有听说,番罗女多男少,女子从军也很平常,做到将军的却不多,看来真是不简单呢。不知道明年去西疆,能否得以一见? 月容这边正想入非非,耳边却听得鲁国公夫人道:“哎呀,如花似玉的将军,这不正好配你家倾国倾城的世子?不若请我作伐,给常勇侯府讨一个女将军回来,成就一段战场佳话。哈哈哈……” 月容感觉到程氏扫了自己一眼,然后便听到她的声音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心动。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那口子的家信里说了,番罗女子一向大胆,那女将军自见了琨儿,一直追着不放呢,还说,要带着她家十几个姐妹一起嫁给琨儿。就是珏儿,小小年纪,也有不少番罗女子求亲呢。” 一屋子的贵妇听得这么一说,顿时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议论起番罗女子来。月容为那女将军的大胆叫好,又为她觉得可怜。生在番罗,她这辈子就得与众多姐妹共侍一夫了。不过,如果能嫁给刘琨,倒是不错。但是他们这种情形,得请旨和亲才行,好在如今两国交好,请旨和亲也应该不难吧。 番罗女将军可怜,那么,她的三位丈夫是不是也很可怜呢?毕竟,人总是自私的,独占欲,男女皆然。这样一想,月容顿时觉得无趣起来。 ☆、劝学 从汝阳侯府回到张府已是酉时中,十月日短,天已渐黑。月容进了蕴园,喝了一杯蜜糖水,在榻上躺了两刻,便到厨房亲自熬汤。春闱渐进,光元每每读书到三更。便是到她这里,也是子时才来。这一阵既忧心自己的毒,又来回试了几次药,月容眼见他憔悴了下去。尽管笑容仍然那么温暖,但是脸上的疲惫是怎么也掩不住,月容觉得心疼。他现今的情形,应该和当年自己参加高考一样的心情吧? 月容熬的是鸡汤,里面加了枸杞和少量人参,熬好之后,仔细撇了上面的油花,盛在食盒里亲自提着,让阿椒提了灯笼前头照路,两人一起向衡园走去。帝京的深秋已经很冷,汤熬好之后已近亥时,月容在夹袄外面披了白狐狸皮的披风,把风帽也戴上了。 刚出院门就遇上光宇,光宇看她手里提着食盒,眉毛一挑就要揭开来看。月容笑道:“元哥哥读书辛苦,我给熬了一些鸡汤送去,还留了一些在锅里温着,你进去后连嬤嬤就会盛了给你喝,喝了汤你先歇着,我一会就回来。光宇眉目舒展,道:“我跟你一块去。”一边伸手就要接过月容手里的食盒。 月容一让,握了他的手,道:“元哥哥喜静,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这一阵也累了,喝了汤先到榻上躺一会,回来我给你揉揉肩背。”光宇这才进了蕴园。 衡园里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月容带了阿椒直接便朝书房去了。小厮大石看见月容,站了起来行礼,张口要通报,月容做了手势让他噤声,留了阿椒在外面,自己提了食盒进了书房。光元在灯下聚精会神看书,并没有立刻发现有人进来。月容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他一会。 专心的男人果然是最帅的。因长年练功,光元坐得很直,左手握了书在看,右手握了笔在写,估计是做读书笔记。他一身白袍,乌黑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前额和两侧的头发用两指宽的宝蓝色发带稳稳扎住在头顶,后侧的头发则自然流泄在肩上,在灯下反射出柔和的莹光。他面庞饱满,但轮廓线条很明朗,鼻子也很挺,沐浴在柔和的橘色灯光下,他整个人活像似一块玉雕。然他的唇微微抿着,眼神很专注,一时看看左边的书册,沉吟一会,一时又移了目光到右边,在纸上写划,他不是玉雕,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看着这样的光元,月容忽然鼻头发酸、觉得惭愧,她真的配不上这样的他。他是大庆朝的精英,他值得更好的生活。这一刻,月容下定了决心。 月容轻咳了一声,光元这才发现有人。抬头看见是月容,先是惊讶,而后欢喜,放了书本走了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道:“月儿你怎么来了?夜来寒凉,有事遣人过来传话就好,你不必亲来。” 月容看他讶异的表情,听着他温暖的话语,越发觉得惭愧,成亲近半年,她竟没有一次在他刻苦读书的时候来看过他!提了食盒放到边上的椅子,一边打开盖子一边道:“元哥哥读书辛苦,我熬了一碗汤,送过来给你补补身子。”小心翼翼把汤端了出来:“一刻前刚熬好的,还热着呢,元哥哥你乘热喝了。” 光元接过,并没有直接喝了,而是放到桌案上,回过身握了月容的双手,道:“元哥哥不累,这汤你自己喝了吧。”月容道:“我已经喝过了,这是特意给你送来的。”光元道:“这样啊,月儿真是太贴心了,不如,你再陪我喝一点儿?”虽是问句,却并不等月容回答,自己反身坐下,抱了月容坐在自己膝头,一手搂了她腰,一手端了汤便喝起来。他举动很自然,月容却觉得很别扭,手脚都不知朝哪放,这种床第之外的异样亲密,他们之间从未有过。 月容还在扭捏,光元已经喝了一大口汤,这汤,真的很甜!又抿了一口,把碗放到桌子上,空出手扶了月容下巴,低头就亲了下来。月容呆愣间张口要说话,正好被逮个正着,一口汤就这样被送进了自己的喉咙。月容伸手推拒,喂汤的人却不罢休,含了她唇轻轻吸吮,似乎舍不得那上面的汤汁一般。 月容满脸通红,这、这种风流阵仗,光元居然也会!光元看着红霞慢慢浸透她的脸颊,心底的温柔潮涌一般一阵一阵漫了上来,乘着她迷糊,一人一口的把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最后一口,慢慢渡到她嘴里,自己的舌头也趁机而入,轻轻扫过她的贝齿,死死纠缠她的滑腻。月容晕晕乎乎间,犹自在想,喝汤怎么喝成这样了?光元看她心不在焉,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月容一疼,终回过神来,眼光与光元对上,一下又赶忙避开,光元看她躲闪,立即加重力度,在她唇上狠狠碾压,月容呜咽几声,终于沉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光元心满意足,月容一声不吭,埋了头在光元怀里不肯出来。过得一刻,光元放开她:“月儿,你该回去了……” 月容跳下他的膝头:“我再坐一会。”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光宇还在蕴园等着呢,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光元了然一笑,道:“也好,我就陪你坐坐,要不,我们下几局五子棋?” 月容狠心道:“我自己坐着就好,夫君不可沉溺私情,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夫君当悬梁刺股,刻苦攻读才是。” 光元愕然,然后一笑:“既如此,已有娘子颜如玉,红袖添香风流事,娘子来为夫君磨墨吧。” 月容只得挽了袖子磨墨,不知从何时起,光元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不,不只是光元,他的两位弟弟,光宇和光涵,也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一刻钟之后,光元叫大石打了水进来,亲自给她洗了手,又用帕子给她擦干,然后亲自送了她到蕴园门口,自己却不进去,转身走了。看着光元的身影没入夜色当中,又望望眼前灯火通明的内院,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月容顿时心酸不已。 月容进到里屋时,光宇正侧卧在榻上看书,他平时气质凛冽,这时穿了宽大柔软的寝衣卧在灯下,一手支额,一手握书,姿态肆意,竟有一种慵懒魅惑的风韵,月容一时竟屏住了呼吸:她的夫君,都不是等闲之人啊。他们,都值得更好的生活! 光宇听见响动抬了头望过来,看见月容,展眉一笑:“回来了?外面冷,过来我给你暖暖手。”月容走上前,伸出双手,光宇用自己的手掌一把包住,慢慢揉搓。月容瞟了一眼他放下的书,原来是《攻防要略》,大庆的兵书名著。灵光一闪,道:“我看夫君对领兵打仗颇有兴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夫君武艺高强,值国家用人之际,何不从军?” 光宇看她刚进来之时,表情意兴阑珊,现下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而且用词颇有些奇怪,以为她跟他开玩笑,便道:“为夫有此意已久,奈何子嗣悬空,娘子还是尽早养好身体,给为夫生下孩儿吧。” 月儿大窘,她现在,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光宇语出,忽然想到月容现有重毒在身、不能怀孕,觉得自己不够体谅,便道:“月儿是想要做官太太过瘾么?无妨,待明年从鹰山回来,我便到边疆去杀敌立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月容一笑:“是,我是想要做官太太,你最好给我弄个一品夫人当当!” 光宇眉毛一挑:“真的?那好,我们说好了,从鹰山回来我就给你挣诰命去。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补偿我!”话落,拦腰抱了她便向床帏走去。 这一夜,月容非常主动,她坐在他身上,用手和唇撩拔他,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直到他再也忍不住了才伏□来满足他。等他满足了,却又不放过他,用自己的四肢缠得他欲罢不能,只得随了她一次又一次沉沦。之后,月容终归体力不支,在光宇怀里沉沉入睡。光宇却难以入眠,静静看着月容的睡容,既欢喜,又忧心。欢喜的是一向端庄的月儿终于开了窍,放开了手脚,他们从此可获得更多欢愉;忧心的是她一反常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本体虚,这样不管不顾,不知会不会影响解毒。 ☆、披风 第二天晌午刚过,光涵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兴冲冲进了蕴园,看见院子里指挥小丫鬟晾晒被褥的阿姜,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阿姜,今天我看见你家三虎走进锦绣阁去了,晚上你回去估计有新衣服可穿呢。” 阿姜施了一礼,回以一笑:“给三公子请安,小姐在里屋做手套呢。”光涵笑着进了正屋,阿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三虎真是个贴心的,昨天晚上她不过随口提了提,今天就去锦绣阁给她买布料了。 想到三虎,阿姜不由寻思起小姐的夫君们。要说小姐的三位夫君,还是三公子最平易近人,每回来都有笑脸,每回来都给小姐带礼物,从小木雕到玉手镯,有贵有贱,但每样东西都是小姐喜欢的。小姐还专门吩咐管家做了一个桃木箱子装那些玩意呢,成婚到现在,装了都快大半箱子了。三公子脾气也好,总是笑嘻嘻的,对着小姐还撒娇呢,别看小姐娇滴滴的,还真吃他那一套呢。唉,有三公子这么个温和懂情趣的,搭配一个二公子那样冷面坏脾气的,小姐也不算亏。大公子么,大公子也很温和,总是微微笑着,可是阿姜从来不敢跟他说笑,阿姜觉得琢磨不透大公子,不予置评。 光涵进了屋,看见月容正在西窗下聚精会神穿针引线。她一身蜜合色的衣衫,乌黑的头发只松松挽了一下,用一根玉簪斜斜固定在耳后,头微微偏着,午后的秋阳斜斜照了进来,笼了她的周身,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涵甚至能够分辨出她鬓边偶然轻扬起的发丝的细细的末梢。在秋阳的抚慰下,安静作针线的她,娴静、温暖、温柔;这样的她,却也让人觉得缥缈、难以捉摸。光涵一下闭上张开欲呼的嘴,敛了脸上嬉笑,倚在门边上静静的看着她。希望老天有眼,不,老天一定要有眼!保佑他的月儿妹妹,长命百岁、百子千孙! 月容收了最后一针,剪断线头,举起手中物事对着阳光照了照,满意点头,于是惬意伸了个懒腰。瞥到门边的光涵,很是讶异:“涵哥哥,今天回来这么早,别又是溜班了吧?”光涵一边快步走了过来,一边喊冤:“月儿妹妹小看涵哥哥,我今日早上一个时辰就把所有公务整理完毕,之后是正正经经向郎中告的假呢。” 月容一笑,看见他手里的大包袱:“这又是什么?这么一大件,我的桃木箱子可装不下。”光涵一笑:“还有嫌弃礼物太大的,真是少见呢!八月底我不是随圣驾到北边围场秋猎,猎了一只雪豹吗?豹皮子我第二天便请人鞘了鞣了,后来又拿到霓裳轩请人裁了缝了,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冬前给你做好了一件披风,你试试看。”一边解开包袱取出披风。 月容接过,却不试,上前揪住光涵的领口,两手一分就扒拉他的衣服。光涵一愣,扭头瞅了一眼敞开的房门,脸上顿时浮起两片红云,急急握住月容的手,压低声音道:“月儿妹妹,现在天还早……早也不碍事,待我先关了门……” 月容“噗嗤”一笑,抬手打了他一下,也压低声音:“你个色狐狸,想什么呢!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光涵拉住衣襟:“有什么可看的,早好了,披上披风试试!”月容不依,固执的扒拉他的衣服,光涵无奈只得松了手。 月容把他衣服拔开,看见他两肩上的狰狞伤口,尽管已经结疤,还是一阵心悸。八月底圣驾秋猎,他就一小吏,本来没他陪驾的份,他却上下活动,居然还真讨了一个名额,只因听说围场最近从北边来了两只雪豹,他一心要给月容猎了豹皮作披风。也不知是他运气还是晦气,居然真碰上了其中一只,为了不在豹身上留痕迹,他用箭射中了豹子的一只眼睛后,接着就握了匕首与豹子搏斗,混乱中被豹子抓住了双肩,眼看就要一口吞了他,他举了匕首直接戳进豹口里搅了一通,这才脱险。但是双肩都被豹子抓下了一大片血肉,养了半个月才好。 月容轻轻抚上那红褐色的疤痕,声音哽咽:“真傻,一件披风罢了,哪有人命重要,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光涵一把拉好衣服,笑嘻嘻道:“月儿妹妹是嫌弃我变丑了吧!我不管,变丑也是为了你才变的,你得一辈子负责!” 月容看他的样子,知道说了也白说,只得威胁:“再有下次,我一年不理你!” 光涵看她样子很严肃,这才放正经了道:“好,我保证没有下次!”待月容转身去拿披风,自己又小小声的说道:“另一只雪豹已经让御林军统领给猎了,哪还有下次,希望明年来一批火狐才好,可再作一件火狐披风,火红的颜色,最配月儿妹妹了……” 月容听他嘟嘟囔囔,听得也不真切,转身瞪他:“你不服气?不服气今日起我就不理你!”光宇赶紧上前给她系披风带子:“服气,很是服气……这雪豹皮还真不错,毛这么厚,大雪天也不用怕了!” 又拿起月容做的皮手套:“又是手套,不是已经给每个人都做了两双了吗?”捧起她的手看了看:“这一阵多了这么些针眼,不许再做了,交给阿姜她们就好。” 月容抽出手:“就你啰嗦!做几双手套而已,这是为明年去鹰山准备的!对了,你三天两头告假,爹爹和祖父都不好做人吧?”说到光涵的迟到早退请假,月容真是头疼。 光涵马上就蔫了:“衙门真是很没意思!要不是顾忌祖父和父亲,我早不干了!哎呀,我命真苦!” 月容哭笑不得,他这也叫命苦!拉了他的手,道:“你在衙门做事其实也不错,你看陪圣驾狩猎,不也是衙门里的人才可以。还有,在衙门里做久了,认识的人多,以后办事就能找对人。” “办事?办什么事?有祖父和爹爹,我办事用得着求人么?”光涵一开口就是官二代作风。 月容捏他的鼻子:“所谓和气生财,你不是对行商感兴趣么,自然交好的人越多越好。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做皇商?既体面,又能赚大钱。” 光涵来了兴致:“对啊,皇商虽然也是个商,但有个“皇”字,祖父应该不会太过反对才是,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 说了一大通话,月容觉得有些累,便躺到榻上歇息,同时吩咐光涵:“乘天色还早,你先回和园看看吧,上次说定的几家售画代办,他们的预算账本我已经整理好放你书桌上了。”光涵却脱了鞋上榻:“今天在外面跑了半天,我也累了,我也歇歇。”一下把月容挤到了一边。月容还待开口,看他脸上的确有憔悴之色,只得往里挪了挪。不一会光涵就轻轻响起了鼾声,月容轻手轻脚起了身,到厨房熬汤。这兄弟三个,都得补一补,义父的药,真是折腾人呢! 光涵这一睡,直睡到天黑了才醒来,月容端了汤给他喝,他还迷迷糊糊的不知东南西北,抓了月容的手问:“现在是寅时还是卯时?我跟梁郎中大人可说好今日卯时准时到衙门呢!” 月容一笑:“现在只是酉时,离卯时远着呢!”心里喟叹,十七岁的未成年哪,既要当公务员,还得开店,店里卖的还是自己的心血,比现代人能干多了。一面又心疼他,道:“你也别回和园了,我已经遣人去取了你明日要穿的衣衫,一会喝了汤用了膳就早点歇下,旁的事明天再办吧。” 光涵却道:“今日事今日毕,我还是回去看了账本再回来。”一骨碌爬起来穿了鞋就要走,月容按他坐下:“其实今日我已经都看过了,且捡重要的做了笔记,你明日看也来得及。” 光涵这才放下心来,由月容伺候着用膳、沐浴,彻底放松了一回。晚上再上床时便生龙活虎起来,缠着月容不放:“月儿妹妹,我们就短短的玩一刻钟就好。”月容坚决不肯配合:“别动花花肠子,睡觉睡觉,你看你的眼皮,累得都耷拉下来了!” “哪儿哪儿?”光涵寻了镜子来照,眼睛精光四射,那有半点萎靡的样子:“月儿尽瞎说!”“哪里瞎说了,你看你得胳膊,不是比以前细了?”月容挑剔他的身材。 光涵扔了镜子,双手互/摸:“哪里细了,月儿妹妹,是你眼睛有问题,别是你眼睛变大了吧?你亲手摸/摸,看看细不细!”拉了月容的手去摸他胳膊,月容暗笑。可是,月容的手还没碰上他的胳膊,他的手却迅速往下一带,把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小腹上,一边贴了她耳根问:“摸摸,细还是粗?嗯?” 月容笑不出来了,紧贴着他小腹的手掌下,滚烫坚/硬微微颤动,使劲便往回缩手。光涵却一手搂了她的腰,一把把她放倒,随即欺身而上压住她,嘴里还不忘调侃:“不是我动花花肠子,是你自己要试的哦。”月容丢盔弃甲,芙蓉帐里鸳鸯成双、一夜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每章都有肉,是不是太色了? ☆、闺蜜 十一月中旬,帝京迎来第三场大雪的时候,月容意外迎来了赴荣城定居的谭云娘。 头一天月容才收到帖子,第二天一大早云娘就来了。月容披着雪豹披风站在二门门口候着,紧张又期待。认真算起来,云娘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闺蜜呢。近两年未见,不知佳人风采是否依旧? 软轿抬到二门,月容疾步上前,亲自掀开轿帘,里面一只手也同时伸了出来。两厢一照面,各自吃了一惊!云娘整整胖了两圈不止,要不是她的声音没变,月容差点认不她来!看到月容惊讶,云娘爽朗一笑:“月妹妹,认不出我来了吧?我自有了身子便一直往横里长,生了孩子之后,一直补一直补,愣是没瘦下来,就成这样子了。” 月容一愣之后也是一笑:“这帝京的天气,你这个身量占便宜,我是穿了两层棉袍还觉得冷呢!快进屋吧。” 云娘面前的月容,依然眉目如画,可是已经比以前高了近一个头,以前头顶只到自己眼角,现在是自己头顶只到她眼角了。梳的是妇发髻,面色红润,眼角生春,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如意。以前的羞涩、含蓄,已经被淡然、温润所代替,以前是正在生长的青桃,现在是枝头正红的樱桃,让人一口就想吞下去。脑中忽然闪过母亲的执着和大哥隐隐的失落,心里暗叹一声,道:“就你苗条,你就得意吧!” 两人自江口一别已近两年,分别之时两人都还是闺中少女,如今均已为人妇,然共同的话题还是那么多。进了屋,刚坐下就急急探问对方的别后情形,直聊了一个时辰才歇了一回,用了些郑嬤嬤端上来的点心。云娘感叹了月容姻缘成就的不易,月容也知道了云娘上京的始末。 原来谭云娘父母帮她选定的人家是崔氏世家的旁支,也是世代诗书传家,他们家老爷说起来还是张孝辕表弟的远方堂兄。崔老爷弟兄三个,娶妻刘氏,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云娘嫁的是上面三个大的。她家大公公是外放的五品官,今年任满,今冬回京述职,事前已经在京城找了人活动,年后将官升一级、留任京城。今年秋闱,云娘的二夫君中了举,明年春闱也要下场,这样一家大小就赶在年前全搬到京城来了。崔家在京城也有祖宅,十月间已经先遣了人进京收拾院子、生火炉熏屋子,云娘他们到的时候,整个宅子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也熏得暖暖烘烘的,只需把从南边带来的东西布置一下就可住得很舒服,因此不过歇了两天就来找月容叙旧。 云娘看着两颊生辉、唇红齿白、身形有致的月容,暧昧一笑:“你到底还是嫁了三位表哥,三位王哥哥向来便对你好,想来这婚后也是如鱼得水了,看你这样子,恐怕是蜜里调油吧!” 月容成婚半年,脸皮也变厚了:“谭姐姐越发泼辣了,不过就那么回事!你不是一样有三个夫君宠着!对了,哪天把你家小子带来让我看看。算了,干脆我明天就到你府上拜访!” 谁知云娘脸色却黯淡下来:“最近你还是别上门的好,家里乱糟糟的。”欲言又止。 月容看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道:“家里有什么不如意么?” 云娘犹豫一会道:“最近三个小叔议亲,本来说好了田家的闺女,还没定亲,谁知回京路上我家婆婆在路上遇到了二十年未见的手帕交,也是从西北随了任五品外任的夫君回京述职的,同行的还有她们的女儿郭小姐,婆婆对郭小姐喜欢得紧,便想定了这位郭小姐做媳妇。老爷却不肯,道是‘田家老爷虽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但那也是诗书传家,况在南边也算是多年故交,两家既已说定,虽未下定,哪有中途换人之说’。大老爷和太太在冀州就开始为这事龌龊,这两天正交锋的厉害,连带整个府里都小心翼翼的。我也不想多呆,这才跑来找你的。” 月容掐她手臂,笑道:“原来你不是想我才来的,是为了避风头才来的啊!” 云娘一躲:“想你的人有的是,也不差我一个!我那婆婆,唉……幸好现在也不是我管家,否则有的烦呢。还是你好,招婿上门,夫君又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月容看她眼中似有落寞,猜测可能她的夫君之中有她琢磨不透的人让她忐忑了,便道:“现在我们不过才十五六,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再过个年,你不也一样对你的夫君知根知底。”云娘低头想了一会,道:“你说得也是。对了,你成亲也有半年了,有信了吗?”问起月容的孕事。 月容道:“义父说我身体太弱,还得调理一两年,这不正服着药呢。”云娘上下打量她,怎么看也不像体虚的样子,了然一笑:“还是你的夫君们体恤,年纪大些再生孩子于你更好。” 月容不答,转了话头:“你的嫂子已经娶了吧?是哪家的,跟谭伯母处得好罢?”云娘顿时神采飞扬:“娶了,是我舅舅家的表妹,上月刚生了孩子呢,还是一对双胞胎,可把我娘乐坏了!” 两人东拉西扯,不觉就到了午膳时间,月容在蕴园摆了一桌请云娘,云娘也不客气,两人边吃边聊。月容看云娘适量倒是不大,没瘦下来估计是零食吃得太多、活动又太少的缘故,下午送别之前对她道:“说件不怕你恼的,虽说身宽体胖,但是也有说‘有钱难买老来瘦’的,其实年青人也一样,你往后正餐之间戒了糕点,没事就到园子里走动走动,应该不久就能清减一些。”云娘一笑:“也只有你才会对我说这些话,我记住了,以后我天天来烦你!” 京城有了云娘,月容的日子丰富了许多,两人隔三差五互相串门。两人其间还到帝京附近的檀香寺进了一回香,两人的夫君均全体出动护送,月容终于隔着面纱见了云娘的三位夫君一面。她的大夫君很忠厚,三夫君也很老实,两人一看就是唯云娘马首是瞻的样子;举人二夫君却很倜傥,很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之气,一群人他也只跟光元谈得来,月容暗暗皱眉。上香回来,晚上恰是光元宿在蕴园,月容便问起这位崔二。 光元道:“崔公子学问很好,春闱应该会有好收获,不过……”光元顿了一下,看月容很认真的样子,接着道:“为人颇有些清高,言谈之中虽隐晦,但极力推崇‘诸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谭家武将出身,谭小姐恐不为他所喜。” 原来如此!月容终于知道云娘的忐忑从何而来,可是情之一事,别人丝毫帮不了忙。云娘出自武官之家,心里更向往的正是崔二这样的读书人,奈何崔二自有主张。幸亏大庆女多男少,否则云娘就要被冷落,帮他纳妾纳通房了。不过,崔二也没有错,更难过的应该是他吧?云娘还有崔大和崔三提供安慰,崔二是要 第13部分阅读 崔二是要一条道走到黑。除非,他飞黄腾达,做了二品大官,自请下堂。可是即便到了那时,崔家应该也不会允许他休妻吧? 月容一会觉得云娘可怜,一会又觉得崔二更可怜,越想越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与光元之前刚有过欢好,此时两人身上都不着寸缕,如今她在光元怀里动来动去,光元被她蹭得心头火起,又担心她错过宿头、一夜不得安眠损了身体,便伸出双手一把按住光/溜溜的她、翻身压了上去:“娘子既睡不着,我们不如再做些需要耗力气的事以助睡眠?”不等月容反应过来,急急就冲了进去,月容疼得一口咬住他的肩…… 过得一月,腊月中旬的时候,云娘小叔们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定的还是江口的田家小姐。云娘骤然忙了起来,小年前一天抽了一个时辰来看月容。月容发现十天未见,云娘居然瘦了一圈,脸上的憔悴连厚厚的香粉也遮不住,不禁大为讶异,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瘦的这么快?此事不能急功近利,你可千万别走什么旁门左道。” 云娘苦笑:“哪里需要特意的法子,自定了田家小姐,婆婆诸事不管,如今府里都要我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再加上弟妹明年六月就要进门,这进门前的诸般礼仪、宴席的规模、客人等等都得我一一过问,我现下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才罢!” 田家小姐遭遇无妄之灾,没进门就得罪了婆婆,进门后日子怕不好过呢!月容一边感慨,一边安慰云娘道:“好歹现在府里是你当家了,亲自操持迎了弟妹进门,以后妯娌也好相处。” 云娘道:“怕得就是做得不够周全,到时两边不落好啊!” 月容道:“姐姐一向豁达,但凭真心,问心无愧便好。知事的定会感况之后也马上出发。月容看事情紧急,担心光宇也受了伤,便道:“爹爹,你跟元哥哥他们一道走,大黑的伤我来料理。” 张孝辕刚才已看过大黑的腰上的伤口,是普通的刀伤,创口不深,月容应该能应付,便道:“也好,等他醒来,你问了事情始末,即刻遣大河快马赶往岳王庙。”说完话,迅速收拾了药箱,急急随了光元他们从后门走了。 月容让阿姜和一个年纪只有八、九岁的小厮在一旁帮忙,细细包扎了大黑的伤口。又要了半碗温水让小厮给大黑喝了下去,一面吩咐厨房熬粥待大黑醒了吃。大黑喝了水不久就醒来了,一醒来伸出手就想抓人,看见面前站着的是月容,顿时缩了回去。月容当作没看见,温婉一笑:“大黑叔,你和二公子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大黑很着急,但是一刻钟下来,断断续续也把事情说清楚了。原来他们这一次竟是到了冀州,捣毁了两个清国j细的巢|岤,可惜都让领头的给跑了。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去追,京畿卫头领带一队,光宇带一队。他们这一队追的清国j细先是向西逃窜,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居然潜回了京城方向,光宇推测京城还有他的同伙,便约束大家不要急于行动,一路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过得两天,果然发现这个领头的跟京郊通宝镇的一个棺材铺老板有来往,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棺材铺居然是他们的又一个窝点,于是便带了人去围剿,谁知进了棺材铺,却发现空无一人,正呆愣之际,棺材铺老板带了一群贼人杀了进来。 那伙贼人一共有二十多个,个个武艺高强,他们只有十五人,各人本事还参差不齐,再加上一心想抓活口,手脚便受到束缚,交上手之后顿时便处于下风。清国贼人出手狠毒、完全不留余地,光宇一方不一会就死伤了好几个。后来光宇看出贼人杀人灭口的心思,便下令让大家竭尽全力出击,不必管对方死活,这才稍微扭转了局势。 打斗之中,棺材铺老板和上次逃掉的头领看出光宇是领队的,便两人合攻他一个。任是光宇武功高强,也是险象环生。大黑上次受张孝辕之命跟着光宇出发,而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危光宇急之际,大黑替他挡了一刀,随即自己却又被棺材铺老板一脚踹飞到院外的木刨花里,顿时昏了过去。等大黑醒来,棺材铺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两方人马都已不知所踪。他昏迷之前隐约听得光宇的声音:“进地道,进地道……” 大黑估计,棺材铺里修有暗道。棺材铺附近只有一座岳王庙,另一个出口应该就在那里,那群贼人应是事先进了暗道,然后乘他们进棺材铺搜寻之时,从岳王庙出来返回棺材铺袭击他们。大黑想通之后,觉得事态严重,也顾不得去岳王庙查看,赶紧跑回来报信。他是个机灵的,进城门之时立即便向城门守李大人通报了情况,李大人听得附近有清国j细作恶,不敢耽搁,立即便带了人手赶赴岳王庙。大黑自己则担心光宇受伤,这才又带着伤回府求救。 月容听得心惊胆战,这群穷凶极恶之徒,会不会在岳王庙等着光宇他们出来?或者,在岳王庙也放一把大火? 月容的担心成真,棺材铺老板那群贼人果真在岳王庙也放了一把火,光元他们赶到的时候,城守李大人已带着官兵在泼水救火。此时岳王庙的屋顶已经全部塌了下来。张孝辕三人从李大人口中也知道了大黑推测的情况,顿时心急如焚,也不管还有零星火苗,三人拿了家伙就冲进火场救人。 张孝辕从小把光宇带大,真个把他当作自己儿子一般疼爱,也顾不得自己是文官,一连声指派城门守李大人带来的人清理墙内的残檐断瓦。李大人看他着急的样子,也知道他就是现任户部侍郎,虽说文武不同道,也默认了他的指挥,分派下面的官兵动手清理场地。 光元一向对两个弟弟关爱有加,想到二弟可能埋在地下的某一处,也许已经没有了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几乎停顿下来,抓了一根烧掉一般的屋梁,埋头奋力清理瓦楞,完全不顾梁木上的尖刺以及周围“荜拨”着响的火苗,不一会瓷白的手掌便乌漆麻黑、创口密布。 光涵一向与光宇不大对付,两人从小便作对为乐,到了这一刻,光涵想到的却全是二哥平日的种种好处来。也抓了一根椽子,打量了一下四周,估摸了一下位置,在约莫是神龛位置的地方埋头狠挖了起来。过得一刻,兴奋大喊:“父亲!父亲!暗道口在这里!” 众人一下聚了过来,合力清理暗道口周围的杂物,不过一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就出现了。光元不等泥土清理干净,当先一步就跳了进去,光涵紧跟着也跳了进去。张孝辕喊了一句:“接着”,递给光涵一个就地取材所做的火把。 两兄弟擎着火把往前走,不过二十丈,就发现了光宇他们,十来个人都已经昏迷不醒,赶紧一个个背了出来。张孝辕连忙上前给他们诊脉,发现他们脉搏几乎已经停顿,身体却还是暖和的,低头沉吟一会,转身就要吩咐光元,却听得“得得”的急促马蹄声朝这边而来。 一时大家均扭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帝京方向,几匹快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马很快,不一会就驰到五十丈外。大家这才看清当先一匹马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没有戴传统的冪离,只用一块黑色丝巾裹住了口鼻,大大的眼睛露在纱巾外,明亮、焦急;由于奔得急,她身后的豹皮披风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了披风下玲珑有致的身形。即使蒙着面纱,她浑身散发的光华,一下也把大家给镇住,李大人一群人一时不由呆住。 光涵不悦的轻“哼”了一声,小跑上前,大声道:“娘子,你怎么来了?”众人听得他叫“娘子”,马上移了目光看向别处。 月容急急下马,一边问道:“宇哥哥找到了吗?伤势如何?”转身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快步朝张孝辕走去:“爹爹,宇哥哥呢?”顺着张孝辕的眼光看过去,光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停止运转。 呆了一呆,迅速蹲□去把脉,没有脉动,伸了手进他衣襟摸他的胸口,还是温的。抬了头叫张孝辕:“爹爹,听了大黑的话之后,我担心贼人在岳王庙也放火,于是便在府里研了萝卜汁,现在宇哥哥身体还是温的,我们赶紧给他们都灌一点吧!”一边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羊皮水袋来。 张孝辕听得“萝卜汁”三字,大喜过望,刚才他正想吩咐光元他们去找萝卜来着,赶紧也蹲了下来,扶起光宇的上半身,月容托着羊皮水袋,在光涵的帮忙下将萝卜汁灌进光宇嘴里。直到听得“咕咚”一声,光宇的喉咙动了动,确信已经灌了下去,这才把他放平躺着。这边光涵托着羊皮水袋,和光元一起,如法炮制,给其余被烟熏倒的人人一一灌了下去。 两刻钟之后,光宇咳了几声,最先醒了过来,随后,除了一个看起来身体最为单薄的始终没有醒来之外,其余昏倒的人也也一个接一个恢复了神智。光宇刚醒来时还有些茫然,过得半刻便恨得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一拳砸在地面上:“清国贼子,若让我逮到,看不剥了他们的皮!”一跃而起就去寻找马匹。 “宇哥哥!”听得这一声唤,光宇才发现月容居然也在,顿时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月容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贼子狡猾,敌众我寡,下次赢回来就是,不可一时意气。” 光宇沉默一会,道:“贼子应该跑得还不远,他们身上被我撒了你前些日子制的玉梨粉,我这就回去搬救兵,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才罢。你不用忧心,经此一战,我以后定会更谨慎行事。” 月容知道他一向不肯轻易认输,且他说得也在理,此等丧心病狂的j贼,不除后患无穷,于是便道:“你刚醒来,到了营里先吃些东西,玉梨粉之香十日之内均不会消散,到时你们带了猎狗跟着,他们应该跑不掉。”又从袖子里拿出两块糕点:“这个给你,回了营就着水吃吧。” 光宇谢过众人,向城门守李大人借了马,带着京畿卫的人上了马绝尘而去。 月容望着漫天烟尘发楞,张孝辕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月儿,男儿有男儿的活法,宇儿心里有数,你不必太过忧心。” 月容心里暗叹一声,道:“爹爹,我们回去吧。到府里贺喜的人一拨又一拨的,祖父恐怕难以应付呢!” 又走到李大人跟前施礼道谢:“今日多亏李大人援手,我家夫君才幸免于难,改日定当亲自上门道谢!”李大人微一颔首:“本官职责所在,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月容转头对光元道:“元哥哥,还没祝贺你高中呢,我们赶紧回府吧。” 话落,示意阿姜牵了马过来,当先上了马朝城里疾驰,阿姜和顾嬤嬤赶忙跟上。 光涵反应过来,迅速跳上马背便追了上去:“娘子,等等我!”李大人等人暗笑。 光元对李大人躬身一礼,道:“今日多谢李大人及众位弟兄相帮,我二弟才得以脱险,今日府里事多,改日定当上门亲谢!”转身上马也赶了上去。 李大人转身对着张孝辕笑道:“张大人有一个聪明的好女儿,也有三个能干的好女婿,真真羡煞李某!” 张孝辕抚须一笑:“李大人过奖,我们这便回城罢,今日真是有劳大人了。兵部那边张某有几位故交,改日请了他们跟你一道喝一杯,还望不要推辞。”李大人抑制住欢喜:“张大人有请,李某敢有不从?我们这便回城罢。” 回城路上张孝辕跟李大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张孝辕面上不动声色应付着,心里却很不平静:这清国探子,现下看起来到处都是,江都、冀州、帝京。如今边疆战事双方有胜有负,清国并没有吞并大庆的实力,出动这么多探子,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酸味 一行人回到府里,因刚经历了半天惊魂,谁都没有心思庆贺,各自回房歇息。老太爷应付了几拨人之后,也疲惫不堪,索性闭了大门,让来贺的人一律留下名帖,并传话:“今日府里忙乱,三日后在府里宴客,请大家介时务必光临。” 晚上大家在一起用膳,饭前,老太爷问起光宇:“大黑腰上中了一刀,宇儿也受了伤吗?他大哥高中这等大事,怎么也不见他回府里一趟?” 大黑醒来之时老太爷正在前厅应付贺客,并没有听到大黑的描述,月容也特意嘱咐大黑:“老太爷年纪大了,如若问起你只需说跟二公子走散了,如此这般……”月容后来又跟张孝辕几个串了供,因此老太爷并不知道实际情况。 张孝辕答:“大黑跟宇儿他们走散了,这才受的伤。宇儿他们捣毁了清国j细的一个窝点,但人手不足,让头领给逃掉了。现今正带了大队人马去追剿,想来两、三天后就会回来了。” 老太爷环视大家一圈,发现各人面上并没有什么悲戚之色,就是月容,也是言笑晏晏、一脸平静,信以为真,便真正高兴起来。 老太爷看着光元,打破了食不语的家规,笑呵呵道:“元儿不要气妥,殿试之时,你之才情不输状元、榜眼,圣上对你也甚为满意,可惜今年只有二十,到底年轻了些,这才点了探花。状元公今年已是四十挂零,榜眼郎也已经三十有五,论前途,你比他们都强啊。”顿了一顿,揶揄道:“人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帝京花’,这探花郎,真正是品貌才情俱佳之人才可胜任哪,明日元儿的打马游街,可别乱花迷人眼才好。想当年你父亲……哈哈哈!” 光元一笑:“祖父过奖了,元儿受之有愧,要论功劳,父亲才是居功至伟之人,我这便敬二老一杯吧。”站起来给老太爷和张孝辕都斟了满满一杯。 月容抬头望向张孝辕:这位当年的探花郎,如今风姿依旧,比起光元的稚嫩,他更添一种沉稳、练达的气度!慢慢地,月容发现一向淡然的义父竟目蕴泪光,赶紧错开了目光。耳边却听得他哽咽道:“有元儿这话,父亲这一世也算值了!”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光涵愣了一下,赶忙给张孝辕又斟了一杯,擎了杯子道:“父亲,我也敬你一杯!涵儿虽不成材,父亲的教导之恩也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 张孝辕一笑:“亏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不成材的,梁大人昨天还跟我念叨你呢!”故意停顿了一下。 光涵竖起耳朵:“念叨我什么了?我这一阵可老实得很!” 老太爷在一旁笑道:“我当时也在场,梁大人说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光涵的脸垮了下来,接着道:“不过分派的事倒是件件都做得很漂亮,是个可造之材。” 光宇马上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祖父是状元、父亲是探花、现今哥哥也中了探花,龙生龙,凤生凤,我天生就会唬弄…” 月容在旁边听得“噗嗤”一笑,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 散席之后,月容惦记光元和光涵手上的创口,叫了他们一起到蕴园给上药。光宇不在,该光宇的日子便空着,今天正好是光宇的日子。三人进了屋,月容让阿姜打了温水,亲自帮他们把伤口又清理了一遍、仔细涂上药膏,然后不顾两人抗议,又给缚上了干净的棉布,这才停了手。今天三人均担惊受怕,悲喜交加之下,身心俱疲,包扎好后不久两人就都走了。 月容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光宇刚醒过来就又带着队伍出发,身体不知能否胜任?清国人狡猾多端,不知会不会吃亏?越想越清醒,索性爬了起来,坐在桌前刻这几天正在雕的一个小挂件。忽然听得房门响动,抬起头来一看,竟是光元去而复返。忙站起来道:“元哥哥,进来吧,外面冷。” 光元本来很迟疑,听得月容这样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走进来,一边道:“我睡不着,刚才在园里闲逛,看见你屋里还亮着灯,就麻烦顾嬤嬤开门进来了。” 月容收了刀具和木雕,招呼光元在案前坐下:“元哥哥,我还没认真跟你道贺呢。高中探花,真是太好了。嗯!从此以后,我就是探花夫人了!” 光元伸出手想抚她的头,伸到一半发现缚着棉布,只得收了,望着她宠溺一笑:“是,以后你就是探花夫人了。说起来,这次能够高中也有你的一半功劳呢,你提的那些法子真管用,省了我不少功夫。”月容一笑:“我可不敢当,要说功劳,爹爹才是付出最多的人……爹爹这半辈子,可都给了你们兄弟几个了。对,还有我,没有爹爹,我也活不到现下呢。” 光元听了前半段还是笑眯眯的,听了最后一句,脸沉了下来:“以后不许说这些死呀活的,我们要白头到老呢。” 月容吐了吐舌头:“好,不说。对了,明天你还要骑马游街呢,真威风!状元、榜眼都是大叔,我很好奇你会收到多少朵鲜花呢!”光元闻言有趣的看着她:“本公子已经娶妻,收到多少都不作数,娘子也准备投花给新科探花么?”大庆风俗,进士前三名打马游街,小姐们可掷花以表示情意。 月容道:“怎么能不作数?你明日最好备一竹筐在马后,收到越多越好,装了回来给我做花露!”光元不答,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直看得月容脸上发烫,月容很不自在道:“我脸上有东西么?”光元一笑:“没有,我只是闻到一丝淡淡的酸味,寻思是从哪飘来的呢。” 月容大窘:“你才酸呢!大半夜不睡在外面瞎逛,逛出汗来,进了暖和的屋子,不就酸了!”一边站了起来作势去倒水喝。 光元伸出双手一把搂住她:“那我们互相闻闻,到底是谁身上有酸味!”月容推他:“别闹,你的手上有伤。”光元哪里肯放,搂得越发紧了,贴了她耳朵道:“诗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元哥哥是想着这句诗才睡不着的。元哥哥今日金榜题名,如果少了洞房花烛夜,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月儿,不要让元哥哥有遗憾,答应元哥哥,我们再过一次洞房花烛夜,好不好……”声音越说越低,内容却令人脸红心跳。月容耳根发烫,垂了手,喃喃道:“可是你的手……” 光元松开月容,一把把手上的棉布扯了下来,打横抱起月容:“这点伤哪能碍事?再说,洞房花烛靠的又不是它们。”一个转身,快走几步,瞬间月容和他两人便双双落到了柔软的床上。光元压在月容身上,恶意挺身在她身上顶了顶,犹自调笑:“洞房,靠的是它!”话落,一手挥落床帐…… 今晚阿姜在外屋值夜,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听得月容屋里“咯吱咯吱”作响,想到今晚月容只得一人在里屋,不会是进了贼吧,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里屋冲。谁知手臂却被人抓住,于是张嘴就要大喊,又立即被一只手掌封住口鼻,还待挣扎,听得顾嬤嬤的声音道:“没事,是大公子在里边,睡吧。”大公子,大公子什么时候进来的?阿姜疑惑不解,可是顾嬤嬤从不说谎,只得信了。心里不禁嘀咕: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公子,居然也会半夜偷香,稀奇! 第二天云娘上门道贺,月容昨天也得知崔二中了第二十五名,也是进士出身了,也给云娘道了贺。云娘嫁的崔家虽是旁支,然第二十五名的进士也是高中,崔氏本家根深叶茂,应该会大力提携这一支潜力股。有崔氏本家在一旁打点,想来崔二这一生的仕途应该会很有盼头。 云娘神采奕奕,气韵完全不似从前,月容猜测崔二必是给了她甜头,便调笑道:“谭姐姐气色丰润、眼神流光,这般神采飞扬,怕不光是姐夫高中这么简单罢?”云娘居然羞涩一笑,把嘴凑到月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又有了,已经满三个月了,算了算日子,受孕那段时日老大和老二到冀州查账,孩子肯定是老二的无疑。老二知道了,认为高中是这个孩子带来的福气,宝贝的很呢。” 月容真心为她高兴,却不忘打趣:“看你的样子,不单是宝贝孩子,怕是连孩子娘一起宝贝了吧?”云娘不答,呵呵直笑,过得一会,问月容:“你还在喝避子汤?我说,你还是停了吧,现下怀上,年底生,到时你也有十六了。我跟你说,男人再好,有了孩子还是不一样的……”月容微笑听着,不语。 云娘说了半天,看她无动于衷,只得作罢:“你的夫君们疼你,你就得意吧!生孩子真的很疼呢!”月容笑道:“疼你还一个接一个的生,你就得瑟吧!”两人在屋里围着火炉谈笑,不一会就消磨了一个下午。 屋外,光元和状元、榜眼一行三人身上披着大红花顺着御道骑马游街。围观之人熙熙攘攘,有欣赏状元公气质沉稳的、也有满意榜眼君淡泊飘逸的,可是年轻小姐们喜欢的,却是那个羊脂玉雕般的探花郎,御道街两旁的阁楼上,各色花朵雪片一般飞下来砸向他周身。探花郎一直微微笑着,眼光缥缈,谁都好像被他看在眼里,又好像谁都不在他眼里。有眼尖的发现,他双手握缰,不时抱拳答谢众人的厚爱,却始终不曾伸手接过任何一朵花。 ☆、归来 光宇五天之后遣了人传消息传回来,说是清国j细已捉拿归案,然有些后续之事需要了结,过两天就回家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月容也放下心来。光宇一向骄傲,那天的狼狈样子被她看在眼里,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在意的,之所以醒来便急急要去追剿逃犯,一是的确需要抓住贼首以交差并雪前耻,二也是为了暂时避开她。 光元跨马游街之后,又参加了琼林宴,而后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职务,第二天张孝辕就代他请了半年的省亲假,这两天光涵也已经跟顶头上司户部梁大人告了半年的省亲假,两人与月容一起,着手准备启程去西疆的事。忙碌之中,月容的担心暂时压了下来。 两天后的晌午,月容正坐在案前裁剪,房门 “哐当”一声被推开,又“哐当”一声被关上。月容受惊抬头,发现光宇背了光站在门口处,衣衫挂彩、胡子拉碴、满脸风霜,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月容再细看,他双眼灼灼闪光,神采分明是飞扬的,就知道他事情办的很顺利,顿时心情雀跃,马上便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就要朝他奔过去。却还未等她走行动,光宇就快步跨了过来,走到她面前,按她坐下,自己则蹲□,把她连椅子一起抱住,头埋在她膝盖上一动不动。 月容僵了一瞬便放松下来:他心里其实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如今这个样子,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便也不作声,伸手环了他肩轻轻抚触。两人静静相拥了一刻钟之久,光宇才抬起头来,拉了月容站起来,伸出双手捧了她脸,找准她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月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回应,不一会就晕乎乎的分不出东南西北来,直觉得身一轻,被他抱了起来,又一重,被压到柔软的被褥上,这才回过神来。 光宇低头急切撕扯她的衣服,月容按住他的手:“宇哥哥,你累了,先歇一会,我到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晚上我们再……”光宇不说话,不耐的用唇封住她的嘴,手下动作不停,不一会月容上身就只剩了肚兜。光宇用手一推,把整个肚兜推到月容锁骨之上,两只雪白丰盈顿时弹跳出来,月容无奈,只得停了手、闭了眼睛任他施为。耳边听得光宇低低喟叹一声,然后便感觉到一边的顶端被他一口含住,接着便是急切地吞吐、拉扯、啃咬,另一边则被他带了茧子的手掌握住,收收放放不断揉捏。月容一阵颤动,不由自主挺了胸迎上去,又伸出双手去按他的头。光宇低低闷笑,抬起下半身,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撕扯她的下裳,只剩得最里面的亵裤时,怎么也撕不开,便使劲往下一撸,撸到月容腿弯,自己则弯起一只腿,用脚掌把月容的亵裤褪到脚跟,然后一脚踢到一边。解放了月容下半身,一手立即便抚了上去拨弄,溪流潺潺之时,月容扭动身体,难耐地哼唧出声。光宇撤了下面的手,挤进她双腿之间,双手扶住她的臀,往后退了退,一个挺身冲了进去。月容被冲得一个后仰,胸前波涛一晃,光宇红了眼睛,立即一口叼住了一边啃咬,下半身则冲刺不停……月容浑身颤抖,半眯了眼睛随着身上的男人起伏、摇摆。透过床帐,她看见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在地上铺了金黄的一片,屋外有风,地上的树影不停晃动,月容一时恍惚,到底是自己在摇晃,还是地在摇晃……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月容只看见地上的金黄不断缩小,直至最后一片树影也消失不见,光宇仍在忙碌不停。她觉得腰酸、腿软,想推开他却提不起丝毫力气。迷糊之间突然觉得身上一轻,男人从她身上翻了下来,她正要庆幸,谁知他一把扳过她的身子,侧身搂了她,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一手伸到前面扶住她的小腹,又是奋力一挺…… 月容很累,不一会竟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天已全黑,后面的人还紧紧搂着她,却已经发出重重的鼾声。月容掰开他的手,轻轻退出他的怀抱,捡了衣物穿戴整齐,扶着墙推门唤阿姜和汤嬤嬤。 汤嬤嬤去吩咐厨房烧菜,阿姜则扶了月容去耳室沐浴。月容浑身无力,由着阿姜褪了她衣裳,又被她架着爬进了浴桶。阿姜握了浴巾帮她擦洗,看见她身上深深浅浅满是瘀痕,对光宇的观感又恶了一分:就是一个月不见,也不至于这么狠吧!小姐身娇肉嫩,二公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惜!想她家大虎,两个月不见,也没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自己皮肤比小姐粗黑很多来着…… 月容沐浴之后更累了,几乎在浴桶里睡着,还好汤嬤嬤及时端了一碗参汤过来,她闭着眼睛喝完,又躺了一刻,这才缓了过来。还好连嬤嬤想得周到,吩咐灶上不断送了热水过来,耳室里还放了两个银霜炭盆,否则月容非冻出病不可。 月容沐浴之后又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光宇这才醒来。月容看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对着她开心一笑,光溜溜跳下床便要朝她走过来。月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指着他:“宇哥哥,先穿上衣服,灶上烧了水,赶紧沐浴了用晚膳!” 光宇“呵呵”一笑:“又不是没见过,难道娘子嫌小?不过既然娘子发话,为夫还是照办就是。”果然捡了衣服穿了起来,而后 第14部分阅读 浴房去了。 月容气得够呛,这兄弟三个,平时人模狗样的,在她屋里却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一个赛一个的无耻! 第二天,光宇跟大家大致说了一下追剿清国j细的情形:“我们带着营里的猎犬,第三天就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不想竟又是一个窝点。还好我们这次准备充分,把他们一网打尽。可惜不管如何用刑,均问不出他们所为何来。”顿一顿,又道:“我已经告了半年假,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第二天,老太爷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清国增兵西疆十万,湟源城再度被围,西疆恐怕不安全。”看着他们五人:“西陵老人的寿宴,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吧,我想此等乱局,他老人家应该也会体谅的。”张孝辕并没有告诉老太爷实情,但是老太爷混迹官场几十年,哪里这么容易唬弄,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为何而去,但绝不是贺寿这么简单。但儿孙既不想他担心,他也不说破,只当着不知。 光涵着急起来:“怎么能不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是父亲的师傅交代的,我们岂能因为战事就不去。再说,我们四个都有功夫在身,再带上父亲制的迷|药,任是千军万马也不怕!” 光宇也道:“祖父不必担心,湟源城离鹰山两百多里,且附近荒无人烟,清兵肯定不会到达那里的。” 光元道:“二弟说得在理,祖父不必担心。况我们四人以前在南边也逃避过战乱,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必定能平安回来的。只是不能在跟前尽孝,还望祖父不要责怪。” 张孝辕也道:“父亲,我那师傅脾气颇为古怪,说一不二。自他传了话来,我早早便已修书告知,言道自己脱身不得,由后辈代劳,他老人家已是日夜盼望,我们不可失约的。” 老太爷长叹一声:“既如此,你们小心为上,带足齐了东西,看好日子尽早出发吧。” 第二天老太爷亲自看了黄道吉日,让他们三天后出发。 出发之前,月容四个回了一趟将军府,月容又单独去看了一次云娘。 薛氏听得他们要去鹰山,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道:“你们父亲不在府里,你们几个大的也要离京,光汇几个以后可要靠谁去?”光元回道:“爹爹在北疆杀敌立功,谁敢小看将军府?我们几个也只是去几个月便回来,四弟如今也有十五,算个大人了,母亲有事多与他商量。如果事关将军府,找我们父亲也是可以的,我已经跟父亲和祖父提过了。”薛氏这才露出笑脸:“百善孝为先,既是你们师祖有吩咐,那是一定要听从的。我们虽然舍不得,也不能拦了你们尽孝心。西疆如今战事频繁,你们几个路上需小心谨慎才是。” 云娘听得月容要驰骋四千里奔赴鹰山,羡慕不已:“月妹妹,你家夫君到哪都带着你,你真是个有福的!荣城到鹰山,四千里啊,一路过去该有多少好风景!对了,你们会路过田城吧?听说刘暇嫁去的威北公府就在那里,你还可以去见见她呢。唉,真是羡慕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盗文泛滥,我以后会采用别人教的方法防盗。 自这一章起,我一发两章,前一章为真正的更新,后一章里为旧章内容。亲们可以不点后一章;点了也不碍事,第二天换上的真正更新内容字数肯定只多不少。 只是这样会给亲们带来不便,还请亲们海涵。谢谢! ☆、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注意,下一章为防盗章,别买!5月8日更换内容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二月十二,风和日丽,宜出行、动土。 早膳过后不久,月容四人一身骑装在张府大门前与家人话别。月容一身男装打扮,但是她这一次并没有往脸上涂抹锅底灰之类的,北方的二月还是冬天,月容披风之下是厚厚的棉袍,棉袍之下月容还绑了一块宽宽的棉腰封,腰封的下沿只到胯上,上沿却直达胸下,这样一打扮,她的腰身、前胸一点也显不出来,咋一看就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公子而已。举手投足之间,她既不似一般的女子矫揉,也不似一般男子粗放,而是落落大方,初看别人会惊叹她的相貌,细看也会惊诧于她的气质,亦男亦女,又不男不女,老少皆宜。 张孝辕今天特意告了假,不断叮嘱月容:“红素不可断服,六个月的用量,一半放在你的包袱里,一半分别放在元儿三个那里。一路往西,虽是开春,天仍寒冷,万不可受凉。住店打尖,记得留意四周情形……” 月容想到就要驰骋在大庆的大地之上,心里的欢喜怎么也抑制不住,哪儿有一点点离别的忧伤,只恨不得马上就走。听张孝辕唠唠叨叨,直觉得他像老妈子一般啰里啰嗦。站在他身前,耷拉了脑袋貌似很认真地垂首听训,心思早已跑到千里之外。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他鬓边稀稀拉拉的白发,心情顿时便沉重起来:义父此人,论才情、相貌、能力,样样顶尖,却甘愿为了小辈俯首。进得庙堂,也飘得江湖,出仕入仕,都是为了光元哥几个。自己实际上与他毫无瓜葛,他也是尽心尽力,毫不含糊。这样的人,谁忍心辜负?于是敛了心思,恭恭敬敬听他说完,郑重长辑一礼,口里却道:“儿子受教,爹爹且放宽心,儿子一定平安归来!爹爹在家也要保重身体,不要让儿子担心。” 边上光涵听得她一口一个“儿子”,禁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父亲的这个儿子真是俊俏,说话也中听!我喜欢!”光涵这一打岔,离别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许多,连光元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一大早便来送行的光良拉了月容的手,依依不舍道:“大嫂,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回来后就给我生个小侄子,我们书馆里就我没有小侄子,同窗们都笑话我呢。”月容干笑:“六弟,你也可以笑话他们,‘背后跟着鼻涕虫,多丢人啊’!” 光宇一把把光良拨到一边:“小孩子家家,不好好读书,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没出息!”光良委委屈屈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光元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六弟,我听你先生说你的文章做得不错,好好用功罢。”光良惊喜抬头:“大哥,我一定用功,长大了也考探花!” 光涵和光宇闻言,鼻子里同时轻轻“哼”了一声。月容狠狠瞪他俩一眼,伸手拍了拍光良的肩:“六弟一向懂事,用功读书是对的,只是你正在长身体,也要劳逸结合才是。”光良挺了挺胸:“大嫂,我每日晨起也跟着四哥练枪的!” 月容道:“甚好,甚好!文武全才,长大了定能娶个漂亮媳妇!”光良闻言,瞬间低了头,小脸红透。月容瞅着,不禁暗笑:这么点大的孩子,说到亲事也会脸红,不知是早熟还是晚熟! 话别一番,一行八人启程上路。大黑正在养伤,这次张孝辕派了大河、大石和阿金三个练了功夫的人跟着他们帮忙打点,三人均为张家世仆,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当壮年。嬤嬤们年纪太大、阿姜已婚、阿椒太小,月容最后选了阿葵跟着服侍。阿葵已经年满十三,年前刚定了亲,许了张家世仆吴华三兄弟,月容打算这次从鹰山回来就操办他们的婚事。月容也是最近才知道,张家的番罗女佣都是会一点功夫的。阿姜资质太差,练到最后也只是身体比不练的人灵活一点。阿葵话不多,却是个聪明能吃苦的,大刀居然耍得不错,月容跟她对练,有一次差点败在她手下。番罗女子比较高大,阿葵一身男装,月容让她也绑了棉腰封,打扮起来,比月容更像男人。 八人之中,光元兄弟三个经常外出,看惯桃红柳绿,此时北地二月,大地一片灰蒙蒙,在三人眼中毫无风景;加之西疆之行目标明确——求医!三人对求医结果是既盼望又害怕失望,因此毫无看风景的心情,显得心事重重。 大河三个和阿葵职责所在,时刻需要注意主人的安排和指示,行动之间不免拘束。 只有月容,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兴奋异常,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十岁那年逃难惶惶不安,哪有心情欣赏风景!十二岁那年上京,途中被掠,此后一直龟缩马车中,连帘子都不敢多掀,哪有什么风景可看!如今一行八人,目标明确——鹰山!虽说是求医,她却也不曾把生死放在心上,因此看花花好,看人人善。在她眼里,路是直的,很好;泥土是香的,也很好;就是路上的一团马粪,看起来也很亲切。 阿葵策马紧紧跟在月容身边,看着一向端庄的小姐手舞足蹈、大惊小怪,一会指着一池冰:“阿葵,如果我们催马踏上去,你说冰面会不会破?”一会指着一丛树:“看,那片树林,一片叶子都没有,可是枝头上有好多鸟窝啊!阿葵你说,那鸟窝里果真有小鸟么?”阿葵刚张嘴想回答,她家小姐又指了一片坟堆:“阿葵,你说世上真有鬼么?那片坟挨挨挤挤,鬼岂不是要打假,不知鬼打架使用什么招数?”阿葵顿时心里毛毛的,她还在害怕,她家小姐又指了一片村庄:“阿葵快看,炊烟袅袅,那家人一定在做饭……”阿葵心里叹一口气,终于知道,她家小姐完全自说自话,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于是便偶尔附和一声“啊,呀”之类的,一大早一晃就过去了。 前面就是西河镇,众人放慢速度,找了家饭馆用膳。临行之前,月容仔细计算了行进路线,具体到那天在那个镇子用午餐,在那个镇子歇晚,不一而足。但是她手中的地图很是粗糙,最近一两天因离帝京较劲,能够算得比较准,出了帝京范围,地图上只标州郡,连县城都很少见,只能走一步问一步了。不过,月容带足了纸笔,她打算把这一路的地图都描绘下来,就算没有风景可看,她也绝对不会无聊。 八人找了两个连在一起的临窗座位,分主仆坐下,叫小二拿来菜单,很快便点了菜。菜是月容点的,她专拣那些菜名稀奇古怪的点,就是想看看端上来的是什么成品,结果大失所望,就像她的前世,“群英荟萃”就是红白萝卜拼盘一样,这家的“青龙过江”,居然是白菜汤,绿油油的小白菜,整根飘在无一点油花的汤水上,可不是青龙过江?无商不j,古今通用啊。 好在月容前世经历无数,对旅游饮食期望不高,将就也就过去了。光元也只是皱了皱眉,三两下也扒了两碗米饭下肚。阿金他们四个跟主人一样的饭菜,根本不会挑剔。只有光涵和光宇,两人从小被养叼了胃口,扒拉两下就放下了,光涵取了菜单要另点;月容和光元阻止不及,光宇已挥手招呼小二:“把你们老板叫过来,还一两银子一桌,上的这是什么菜,还让不让人吃了!” “什么菜!不是你们自己点的菜么?本店大门敞开,爱来不来,进来了想吃白食可不能够!”一个大汉慢悠悠度了出来,手掌里转着两个白色小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咯吱”直响。月容一看,心下暗道:糟了,第一天就遇上了泼皮! 光宇“忽”的站了起来,毫不畏惧:“那也要看你的菜值不值这个价!” “值不值写在菜单上,不值就不要点,吃了就得付钱!”大汉一脚踏在板凳上,嗤笑。 光宇就要上前,月容一把拉住他,轻声道:“我们的目标是鹰山,此等黑店,回来我们再收拾他!”光元也站了起来:“老板说得在理,是我弟弟莽撞了,无事无事,我们这就结账。” 光涵一把扔了菜单,摸出一块碎银,“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当先走了出去。大汉看他一行八人,人人都佩着武器,也有些胆怯,不敢作声,看着他们出了门,这才一步上前,飞快抓了银子到手里。 出了饭馆,光涵提议再找一家再吃一回,被光元一口驳回:“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我们出来又不是游山玩水,这就上马赶路,免得晚了错过宿地!”话落,当先便上了马。光涵和光宇不敢吭声,默默上马。月容知道他俩的确只吃了几口,说起来还是自己的不是,非得挑那些花里胡哨的点,如果老老实实点些肉啊鱼的,也不至此。眼角瞥到街角有一个包子铺,牵了马过去买了十个肉包子,让老板分成两包,转身回来一人递给他们一包:“刚才是我不会点菜,两位哥哥先将就着吃吧,晚上进了客栈,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两人默默接过,很是惭愧:月儿是个女子,也是养尊处优长大,她能咽得下喉咙,他们反而不能,最后还需要她来照顾,真是丢死人!经此一事,两人以后收敛了许多,此是后话。 出了溪河镇,看着天高地广,月容一下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扔到一边,傍在三兄弟身边东拉西扯:“元哥哥,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个美人躺着睡觉?”光元还没有回答,光涵笑嘻嘻插了一句:“月儿怎么知道她是躺着的?”月容理所当然答:“你看那上边的突起,是她的……”猛然住口,策马靠近光涵,伸手去揪他耳朵,同时压低声音:“你这个小色狐狸!” 光涵一躲,催马往前一跃,立即窜出一丈开外。月容揪了个空,气急败坏,放松缰绳,打马就追了上去,一路上两人大呼小叫,热闹非凡。光元看着他们笑闹,心情也轻松起来,算了,担心也无用,就算……这一路与她相随,也是最珍贵的回忆,也打马追了上去。 ☆、旅途 黄昏时刻,大家赶到了香河县,这是一个小县,不过比起溪河镇来大了五倍不止。为避免招惹麻烦,月容建议一行人挑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有了中午的不愉快经历,光元也对品牌深以为然,欣然同意了月容的提议。可是在房间分配上,光宇和光涵发表了不同意见。阿金、大河、大石三人一间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三兄弟一间,月容和阿葵一间,两人觉得大大的不妥。两人的建议是月容一间,然后隔壁一间住阿葵,另一间住三兄弟,晚上由三兄弟中的一人陪着月容。理由很堂皇,光涵道:“阿葵武功不如我们三个,万一有贼人进犯,两个女子如何抵挡?”光元虽然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可是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便要了紧挨着的四间房,大金他们三人住在最西边,接下来是阿葵,然后是月容,紧接着便是两兄弟。 一行人包了一个雅座,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便各自回房洗浴歇息。月容想到此后路途越来越荒凉,便吩咐阿葵:“我们今天都沐浴一下再歇息,这样睡得比较安稳。”按顺序今天恰好是光涵陪月容,晚饭后他“蹭”的就窜进了月容的房间赖着不走。月容轰了他好半天才把他轰到门口站着,自己则让阿葵伺候着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阿葵刚一出门,光涵就又溜了进来,黏糊糊道:“月儿,明天还得早起,我们早点歇息罢?”伸手便要脱她外袍。月容一把握住他的手:“涵哥哥,明天既要早起,这便歇了罢,不可动手动脚。”光涵笑嘻嘻道:“活动一下会睡得更香,我已经五天没有活动过了!”整个人便腻了上来。月容看他不好打发,便揪了他耳朵道:“骑了一天的马,流了一身的汗,你身上臭死了,不罚你睡脚踏就已经是便宜你了!”光涵闻言双目大亮:“我这便去沐浴,月儿妹妹你稍等一会!”一溜烟跑出去了。 月容看他兴冲冲出去,心里暗叹一口气:真是牛皮糖!想关门上床不理,又怕他回来闹得人尽皆知,只得摊开了包袱整理行李,把第二天要用到的东西单独包了一包放到一边,又取出纸笔,把今天路过的城镇村庄一一标注在自制的本子上,并注上大致的比例尺。一一弄好之后,光涵也回来了,却耷拉着脑袋,蔫巴巴道:“月儿妹妹,我们赶紧歇了吧,大哥说明日卯时初便要起床。”脱了外袍,掀开被子自顾自躺下了,竟再也不提活动活动的事。月容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奇怪,想了一想,立即便猜到他肯定是被光元教训了。于是也脱了外袍上床,骑了一天的马,实在累得很,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觉得口渴,迷迷糊糊醒来,却听得隔壁被窝卷中光涵翻来覆去、长吁短叹,以为他做梦,便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谁知光涵似早有准备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掀开自己的被窝就把她拖了过去,一边快手快脚剥她衣服,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道:“是你自己招惹我的,就是大哥责备,也不是我的错,呵呵!”语气语调,像捡了大便宜的孩子一般,月容这才知道他竟然一直醒着!看他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也只好摊开了手脚任由他摆弄,否则他一晚不睡,顶着两个黑眼眶不说,光元恐怕又要以为他一夜纵情,非狠狠教训他不可。但是顾忌着这是客栈,一行人是以男子的身份住进来的;而且隔壁两边,一边住了光元光宇,一边住了未婚的阿葵,月容到底不敢如在蕴园一般放得开,拼命咬紧了唇,双手抓住身下的被褥,一声不吭地迎着身上男人的冲撞。光涵也知道顾忌,并不像平日那般言语间肆意调笑、动作中大开大合,而是一言不发,一手撑着床褥,一手扶着她腰,上半身伏了头在月容胸前,用口唇轮番蹂/躏她的两团柔软,下半身则紧紧抵了月容研磨、顶弄,半刻下来,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但到底顾忌着明日还得赶路,虽不舍,弄了两刻钟也就翻了身下来,蒙了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卯时初一行人准时起床,收拾好用过早膳,天已微亮,一行人带好行李便出门上马启程。就着天光,光元特意打量了一下光涵,发现他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心里顿时明镜似的,不禁皱了皱眉,狠狠瞪了光涵一眼,转眼看向月容,发现她并没有疲累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光宇看光涵朝自己睨过来的眼神很是得意,心里清楚昨晚三弟到底没有听大哥的话,肯定还是下了手;再瞟一眼月容,却也精神饱满,于是斜了光涵一眼,轻“哼”一声,催马当先跑了出去。 一路向西,人烟越来越少,但是在月容眼里,风景是越来越好。前世看惯春花秋月、杏花烟雨,咋见北地的荒芜,月容觉得那也是另一种壮美。头一两天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满眼一片灰蒙蒙,田野间有稀稀拉拉的村落,很静,只有偶尔一两声犬吠、鸡鸣,才让人觉得那是住人的村庄。田野里一片枯黄,地头堆叠有去年收割的麦秆,然而土垄下可能有麦苗在静静拔节,因为若是看得够仔细,你会发现路旁的小石头下探出一点点黄绿,那是小草新发的嫩芽。北方的初春很少下雨,路面很干燥,行人也很少,月容他们行进得很快。但是原野上有时会突然刮来一阵疾风,把大家的披风吹得高高扬起,同时也扬起干燥路面上的灰尘。还好月容早有准备,事先掏出自制的口罩,一人发了一只,让大家蒙住口鼻赶路,几天下来,倒也没有谁脸上被风吹裂了口子、或被沙糊住了口鼻。这样有时刮大风的天气,月容觉得冷冷的风吹得自己很舒服,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久远的记忆也鲜活起来,她甚至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坐在高铁的头等车厢里、悠闲的喝着咖啡行进在沪宁线上,呼啸而过华北平原时的惬意。 行到第五天的时候,眼前渐渐出现了丘陵,再过得两天,眼前出现了山岭,月容掏出地图一看——伏牛山,传说中盗贼出没的宝地,不由看了看光元。光元察觉到她的不安,安抚地对她微微一笑,招呼大家停下,调整行进队伍:“三弟,你和阿金他们几个走在前头,注意查看四周情况;我和你二哥断后;月儿,你和阿葵走在中间,大伙都把兵器放趁手了!” 一行人放慢了速度,压缩了队伍,有序行进。管道两旁并没有悬崖峭壁,只是有些沟沟坎坎,冬天树叶落尽,林子很清爽,但是枯黄的茅草很茂密,离路边一丈处的茅草,有的长得比人头还高。一行人小心翼翼行进了五里,渐渐进入伏牛山的腹地,突然,最前面的阿金一声惊叫,他□的马一脚踏入了一个陷阱,还好光涵反应迅速,跳下马一把拉住了阿金的手,又在大石的帮助下把他拉了出来,这才没有跟马一起掉了下去。光涵探头一看,陷阱下是密密麻麻长长的竹制尖刀,刀尖向上,掉下去的那匹马的马肚子鲜血直流,正在挣扎哀鸣,眼见是不能活了。 后面的人看情况有异,迅速停下围成一圈,把月容和阿葵围在中间。光宇走上前,看了一下陷阱,捡起几块石头,朝陷阱前面的路段狠狠砸过去,不一会大家听得嘎嘎几声响动之后,看到又有几个陷阱露了出来。光宇回身从马鞍旁掏出弓箭,拉弓就朝两边的茅草射去,大家听得“唉若”几声之后,两边的茅草丛一阵马蚤动,呼啦啦站起来两队人,足有一百来人的样子。大家刚回过神,密密麻麻箭支已呼啸而至,那两队贼人不少人手里都握着一张弓! 光宇大喝一声“贼子!”疾步退到月容前面,拔了剑舞得密不透风。一时大家也都拔出武器挥舞起来挡箭。那群山贼显然也不着急,只是放箭,并不近前,看来是打算耗尽他们的力气再行宰割。月容临行前舍了绿箭,在将军府选了一把古剑,三尺来长的样子,用起来还不是很趁手,险险几次被箭射中,都是光元、光涵和阿葵帮她挡了回去。八人围成一圈,虽然有效,但是终究不是办法,月容犹豫半天,看了看天色,对光元道:“元哥哥,火攻!”又低声对众人交代了一会。 光元也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天,下令道:“照月儿说的办,二弟,你和阿金他们三个负责右路,我和三弟几个负责左路!”八个人一下分成两团,各自渐渐移到路旁的茅草边,然后三人掩护,一人点火,各自在路边的茅草上燃起了几个火点。那些茅草经过一冬,一点就着,眨眼功夫,就噼里啪啦四处蔓延开去。茅草丛里的山贼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放箭,连弓箭也扔了不要,拼命直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贼人逃了,众人心里却并无喜悦,这放火烧山,不但官府会过问,同时也是触犯神灵的大事。月容看大家神情凝重,举了右手,道:“主意是我出的,与其他人无涉,若上天降罪,请单责罚月容一人!天打雷劈,无不承受!”竟是发了毒誓!三兄弟阻止不及,大惊失色,光元和光宇道:“火是我们放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举了右手也要发誓。阿葵却道:“公子和小姐都不要着急,你们听!”众人凝神一听,头上隐隐有雷声,似是不敢确定,互视一眼,突然“啪”的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随之而下。春雨!第一场春雨!就这样及时泼了下来。 月容上辈子有一个搞气象的朋友,对天气颇有研究,月容长期与她厮混,也混了个半桶水。早上起来就觉得要下雨,进了这伏牛山,气压越发低,而且伏牛山这一面的地势很容易形成雨云,下决心放火之前她又确定了雨云的存在,又听见隐隐的春雷之声,但终归不敢确定,这才犹犹豫豫跟光元商议。若光元反对,也就作罢,谁知光元跟她一样,也在赌天会下雨,果断下令放火。 大雨瓢泼一样,好在月容他们临行前准备齐全,行李卷中备了蓑衣,早上月容也吩咐大家取了出来放在马鞍上趁手处。好在他们的马训练有素,双方交战之时跑开了,光宇几声口哨召唤,又都跑了回来。众人取了蓑衣披上,但是外袍还是不免淋了一些雨,有些润了。 阿金失了马,光宇削了一根长棍把他的行李自陷阱取了出来,光涵把自己的马让给了阿金,自己骑了月容的马,而月容则与光元一骑。一行人小心绕过陷进,继续赶路。 晌午时分赶到林坪,伏牛山中的一个小镇,说是镇,其实只有五十多户人家,不过东来西往的旅客都从此地经过,饭馆客栈倒是都不缺。伏牛山中野味多,三人美美吃了一顿,也不歇息,急急上路,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伏牛山中的另外一个镇子雷鸣镇。这次月容又骑回了自己的马,阿金的新坐骑是光元在林坪镇跟一家客栈老板买的,据说那匹马还是一个客商为换盘缠抵押给客栈的,的确是一匹好马,跑起来比掉进陷阱的那匹还稳当,阿金非常满意。 黄昏时,八人八骑到达雷鸣镇,雷鸣镇是一个大镇,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光元带着一行人照例进了镇里最好的客栈,准备要了客房住下,但是掌柜的道:“客官,敝店只剩三间客房,您住是不住?”光元微微一笑:“麻烦掌柜的,这三间我们要了。”劳累一天,哪能不住? 晚上月容和阿葵住了一间,光元三个住了月容左侧,阿金三个住了右侧。月容照例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上床之后不久就睡着了。睡得早,醒得也很早,醒来时阿葵还在榻上熟睡,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昨天真是累着了。 月容轻手轻脚起来,穿戴整齐,开了门出去唤小二送水。推开门,愣住,光元靠坐在门边地上睡得正熟,感情是守了一晚,最后才抵不过睡了过去!退了回来,进屋轻轻关了门。走到窗前,推了窗探头一看,光宇和光涵一人一边,倚靠在窗边打盹!月容轻轻关上窗,坐在床前发愣。不知过了多久,阿葵醒来,揉揉眼睛问:“小姐,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呀,小姐,你眼睛怎么肿了?” ☆、匪徒 月容一笑:“昨天山道上的不知什么东西进了眼睛,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不过不疼也不痒,应该不碍事。一会你朝小二要点热水我敷一敷就好。”阿葵看她神色轻松,并无不适,放下心来,自己收拾好了之后便要了热水来。月容用帕子蘸了热水敷了一刻,又让阿葵要来半盆凉水,又敷了一刻,这才好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肿的样子。因为昨日遇上山贼,昨晚临睡前光元便与大家商议,大家好好歇息一晚,今日辰时中方出发,比以往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月容和阿葵收拾好已经是辰时二刻。光涵敲了门进来,传话说光元让大家到楼下大厅用早膳。 月容到了楼下,坐下后仔细打量三兄弟,发现他们眼睛下方都有淡淡的青色,便招了小二过来,道:“小二哥,给我们每人添一道人参乌鸡汤。”小二道:“这位客官碰巧了,平日里我们只有晚上才做这道汤,昨日大雨,我们掌柜的恐有客官淋了雨体虚,今日天未亮便吩咐灶上熬了一锅人参乌鸡汤以备用。这一大早呀,已经有好几位客官点这道汤了,灶上应该还有,我这就去给你们端来。”小二一看一下卖出八腕人参汤,乐颠颠往后头去了。月容则不由佩服这客栈老板,未卜先知,真是生财有道,难怪客栈排名第一,的确有两把刷子。 光涵眨巴着大眼:“四弟真是个有口福的,要什么有什么!清汤寡水都十天了,我就等着这人参汤了。”当即放下了筷子,双手托腮等着。 光宇一口喝掉半碗稀饭,又啃了半个馒头,这才斜了光涵一眼,道:“你就等吧,到时一肚子水在马背上骨碌碌直响,那才好听呢!”光涵一听,马上拿起筷子,夹了馒头往嘴里送。 光元看着他俩,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月容,发现她眼睛有些不对劲,便问:“月儿,你眼睛怎么了?”埋头狠吃的光宇和光涵一听,立即停止动作看了过来,也发现她的眼睛有点儿发肿。月容一笑,把对阿葵说过的话对他们也说了一遍,三人将信将疑,但看月容不在意的样子,估计也无碍,也就撩开了。人参乌鸡汤端上来,味道很好,月容看光涵喝完意犹未尽,让小二给他们三兄弟各人又上了一碗,三人不疑有他,也都喝掉了。 春雨绵绵,那是南方才有的景像,伏牛山的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月容他们重新出发时天已放晴。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路上厚厚的泥尘被水一泡全变成了泥浆,还好路上行人不多,月容他们的行程也没有受耽搁,中午一行人在伏牛山中选了一块略平整的地方歇了一小会,用了早上出发时从客栈带的馒头。然后一刻不停打马飞奔,在天擦黑之时终于出了伏牛山,到了山口处的裕原镇,该镇隶属豫州郡,归盛阳县管辖。 裕原镇很热闹,月容看大家都很疲惫,便提议在该镇歇一天再走。三兄弟什么都以她为中心,听得她说要歇息一天,哪有不允,仔细找了一家合意的客栈安顿下来。第二日正是二月二十二,盛阳县不知哪里流传下来的风俗,这一晚像元宵节一样要举行灯会,不过却是放河灯和天灯,但热闹是一样的,各家的年轻人都倾巢出动,提了自家制作的灯聚集在河滩上。河滩上搭了两个赛灯台子,一赛河灯,一赛天灯。获了头名的河灯或天灯,有第一个下河或上天的资格,也最有可能获得河神和天神祝福,因此竞争非常激烈。 歇息一晚之后,光涵精神抖擞,起床之后独自在镇上逛了半天。却听得人人都在议论这二月灯节,回来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颇为自豪,又添油加醋描绘了一番,光涵越发心痒,便磨着月容一起出去看热闹。月容不想节外生枝,拒绝道:“小地方灯节,哪里比得上帝京?况我们明日还得起大早赶路,还是早点歇了吧。”谁知光元却在一旁道:“月儿,我在一本书上也看过对这盛阳灯节的描绘,颇为有趣,也想去见识一番。下一个歇脚处离裕原只有一百里地,明日我们晚些出发,申时末启程应该无碍。”月容只得同意:“既如此,我们就早去早回吧。” 裕原镇是伏牛山外第一镇,南来北往客人极多,有不少客商为了看热闹,特意留了几天或赶早一两天到达此地,因此灯节之夜人流如织。月容一行八人紧紧挨在一处,缓缓随着人流向河滩行去。河滩两个高台四周树了高杆,上面挂了百十来个大号灯笼,河滩被照得一片明亮。赛灯也有海选和预赛、决赛之分。海选白天已经完成,参加预赛的灯由各家提了,到高台前的一排座位前让评委品评,最后选出十盏灯上高台进行最后的角逐。 月容他们到达之时预赛已经完成,决赛尚未开始,高台上,主持人、裕原镇亭长正在致辞。月容听了一会,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又回想一下灯节的赛制,不由收回了“小地方灯节,哪里比得上帝京?”的评语。要论营销,这小小的裕原灯节,比帝京高出三个档次不止啊。 亭长致辞完毕,先是天灯开始比拼,月容一看,原来天灯就是孔明灯。这天灯的用料较平日灯笼所用材料更轻、更薄、更透,还要在设计、装饰上花功夫,的确进入决赛的每一盏灯都是艺术品。月容看评委除了品评材料、形状、画功,最后还会系了绳子,点了放飞三丈之高、计时评定速度,真是非常专业! 天灯头名两刻钟之后就选了出来,是一盏莲花灯!直径有五尺,重瓣莲花,最内层是粉紫色,然后越向外,颜色逐渐减淡,最外一重花瓣是粉白色,中间的灯芯一点,真是美轮美奂!亭长宣布了天灯头名,当场便举行放灯仪式,一声炮响,重瓣莲花灯冉冉升空,众人一片欢呼。待莲花灯升空半刻之后,参加决赛的其余九盏灯也一齐被放飞,再过得半刻,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手中的天灯点了放飞,一时之间,漫天皆是形态各异、颜色纷呈的各样天灯,月容看得呆住。光涵凑近了她耳朵,大声道:“四弟,来了值得吧!”月容一笑,也大声道:“真漂亮,谢谢三哥!”回身却狠掐了一把他手臂:这个小色狐狸,刚才居然趁机咬了一下她耳垂! 光元看着他两人,心里暗叹一口气,光宇瞥见光涵的小动作,抬腿踩了他的脚面一下。光涵受疼一下跳开:“谁?谁踩我!”转头四顾,发现大哥正跟阿金说话,二哥双手环胸看灯正着迷,一时茫然。月容拉住他:“人这么多,被踩很正常!好好看灯!”话刚落,却听得东边一阵呼喊声:“贼子来了,贼子来了!”接着人潮便向这边涌来,一时怔住。光宇一把抓住她手臂:“四弟莫怕,大哥、三弟,快聚了阿金他们到一处!” 八人聚成一团,随着人流挤到高台边上,实在挤到透不过气,最后大家都爬到了高台上。后面的人跟着也有好些爬了上来,不一会高台就站得满满的。站在高台上一看,月容大惊失色:河滩入口处,一百多骑匪徒挥舞着武器杀了进来,见到男的就砍、见到年轻女子就抢,不一会就有十来个女子被掳了横放在马背上,一时河滩上哭爹叫娘,乱成一锅粥。月容脸色发白,紧紧握住剑柄,让她这样看着,她做不到,可是一百多个悍匪,有备而来,她又能如何!正煎熬间,十来个匪徒到了高台下,看见有几个带着冪离的年轻小姐,一时便怪叫起来,一些人挥了刀就劈支撑高台的柱子,一些人便跑上来拉人。 几位小姐都有各自兄弟护卫,但是一个个都吓得大哭。不过半刻,高台一侧的柱子被砍断,台子霎时倾斜,月容一群人顿时向一侧倒去。光宇一把搂住她的腰,光元光宇两个护在左右,一行人就要冲杀出去。电光火石间,月容却听得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个匪徒伸手拉一位小姐,那位小姐的兄长不肯放手,匪徒竟一刀把他的手臂砍了下来!月容顿时不作他想,狠狠挣脱光宇,提了剑就刺过去!那个匪徒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偷袭,腰上顿时被刺了一个洞,回过头看见愤怒的月容,一惊,又一怒,复一笑:“哈哈,原来是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公子!爷喜欢!”放了女子,竟直奔月容而来,全然不顾腰上剑刺的窟窿正呼呼往外冒血,剽悍之极! 月容有过一次被拐一次被抢的经历,可是那些都是暗地里的阴谋,今天这样的明杀明抢,她是第一次遇见,她无法容忍这样的场面,她已经忘了害怕,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挥了剑就一通乱刺。光宇他们看她这个样子,回身护卫在她周围,拔了武器大开杀戒,不一会就放到了五六个。光宇又抢了一匹马和一柄大刀,骑在马上,看见匪徒就砍。 匪徒看到这边战成一团,渐渐围拢过来。月容清醒过来,手上的剑也有了章法,看势头不对,扯了喉咙大喊:“他们人少,乡亲们捡了石头砸他们!砸死他们,砸死他们的马!”一连吼了好几遍,周围的人终于清醒过来,果然捡了石头便砸将起来,有的本来带了武器防身的,看到有人带头反抗,也加入了战团。河滩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取之不尽,砸完了还可以接着用,虽然效率不高,但是人多、石头密集,总会有匪徒被砸中、他们的坐骑也受到惊扰胡乱冲撞,匪徒的进攻明显慢了下来。 匪徒也不是人 第15部分阅读 也不是人人都武功高强,敢于进河滩抢人不过是凭了一股气势,如若无人组织反抗,他们两三刻便会得手,一阵风离去,徒留给裕原镇百十个破碎的家庭、几百号受伤的男子。没想到却碰上月容几个,人仰马翻不说,再下去恐怕连脱身都难。匪首一算计,他们抢女人是为财,并不为人命,于是一声口哨,打算带了劫掠的十几个女子就走。不防光宇骑了马飞奔过来,人未到,一支飞镖已经刺中他的手臂,未等他反应过来,光宇已经飞身到了他背后,接着一把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河滩上顿时静了下来,这时河滩入口处传来一声大喝:“贼人都放下武器,本亭长饶你们不死!”月容一看,亭长带了官兵到了,河滩入口处,四五百名官兵拉弓引箭、蓄势待发。头领被擒、弟兄们死伤好近半,前有强势官兵、后又奋力反抗相亲,匪徒们只有束手就擒。 原来伏牛山盗贼横行,不时有山匪出山抢劫,裕原镇靠近伏牛山,常驻有五百名官兵防匪。因今日二月灯节,这五百名官兵今晚也担了护卫的责任,本来只是担心万一出现踩踏,谁知来了抢匪,虽然得到通报便赶了来。但若没有月容他们出手,以匪徒速度之快,恐怕已经得手了。 亭长邓大人对光宇等人感!在他们印象中,月儿是调皮的,也是懂事的;是文静的,也是活泼的;是傻傻的,也是聪明的;是懒惰的,也是勤快的……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是闻所未闻!说生气,也不大准确,住店用膳,该开口招呼的她不会少说一句,但仅此而已,她不会多说一句!“元哥哥,宇哥哥、涵哥哥”也照常叫唤,可是怎么听都觉得太平淡了,一点都不甜,完全没有以前的亲昵,对阿葵他们态度又完全与以前一样。这样的情形只过了一个上午,三兄弟立即都明白了一件事:月儿在生他们的气! 于是三兄弟各自反省。 光涵想起看灯之时偷偷亲了她一下,大庭广众之下,月儿脸皮薄,难道是为这个?可是她当时已经回掐了一把,按以前的相处方式,应该是两清了;而且,后来她还让自己好好看灯来着?此后,自己并没有得罪她,光涵仔细想了一遍,觉得不是自己惹的祸,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光宇想起看灯之时偷偷踩的光涵那一脚,难道自己的小动作被月儿发现了?恼他争风吃醋,所以生气了?可是自己与二弟两人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比踩脚这种动作大的事件多不胜数,也不见她恼成如今这般。可是除了这事,后来自己并没有开罪她,光宇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总是有人惹她了,还连带自己一起被恼上,到底是谁呢…… 光元也在仔细回想那晚的情形:先是三弟提议看灯,接着月儿推拒,后来自己赞成,最后看灯遇袭。如果当时自己不附和三弟,不去看灯,就不会碰上河滩的杀人抢人事件,难道月儿怪自己多事?可是也不象,她后来看灯都看得着了迷,还对三弟说“真漂亮,谢谢三哥”,显然很喜欢那场灯会…… 兄弟三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光涵挑起话头,三人觉得有必要好好合计一下,商议解决办法,这种日子真是太难熬了!于是光元吩咐阿金:“我和二公子三公子有事商议,你们几个催马快一点,跟紧了小姐。”阿金几个也觉得这两天气氛不对,小姐显然不待见三位公子,却依然对他们和颜悦色,二公子今天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有些恶狠狠的了。如今巴不得离三位公子远一些,得了光元这话,立即便拍马赶上了月容和阿葵。 兄弟三人放慢速度,一起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光宇突然想到月容挣脱自己,挥剑刺向匪徒的决绝,一拍脑门:“我知道她恼什么了!”光涵和光元也顿悟:“原来如此!”三人交换了一下看法,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这个该怎么向她解释?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光涵道:“大哥,你一向有办法,晚上你跟月儿妹妹好好沟通,总之我们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月儿妹妹一向懂事,她会理解我们的!”顿了顿,又道:“二哥,你说月儿妹妹会理解的吧?要不,你跟大哥一起去,你抓了匪首立了功,月儿妹妹应该很高兴见你”。越说越多,却越来越没底气。光宇瞪他一眼:“你平时不是最会哄她开心么?我看你去最好!而且论理,今晚该你值夜,你这下要当缩头乌龟了?”光元道:“现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晚上我去!”话落,打了马追赶前面的月容几个。 晚上进了客栈,光元照例要了紧挨的四间房,按以前的安排住下。在客栈大厅用过晚膳,月容和阿葵有说有笑进了屋,阿葵吩咐小二送了热水,服侍月容舒舒服服洗了澡之后回了自己房间,月容则摊开包袱整理第二天要用的物品并绘制今天所走过的路线和城镇。正忙着,听见敲门,走过去默默把门栓打开,也不开门,走回桌前继续摆弄自己的地图。光元走进来,也不说话,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她忙。直到她忙完,收拾好包袱,光元这才犹犹豫豫开口:“月儿,那天,在河滩上,我们只顾着自己安危,没有一开始就伸出援手,是我们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恼了罢……” 出乎他的意料,月容抬头对他一笑:“元哥哥,是我太矫情了,当时当地,我们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河滩上人虽多,然匪徒有备而来,要是后来不是官兵到来,还不知情形如何呢?我那天太任性了。”月容这两天的确在恼三兄弟明明身负武功却见死不救,可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又不禁一身冷汗,要不是官兵及时赶到,他们几人固然可以逃脱,可是那群匪徒发起狠来,乡亲们死伤只会更加惨重而已。光元他们比她想的周到,但是她也不悔,她有反抗能力,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当着她的面发生,然而她也不能责怪光元他们,要怪只能怪这个世道不够太平!郁闷了两天,看他们兄弟三人忐忑不安,她心里也不好受,本就想着明天就恢复正常生活,没想到今晚光元先来道歉了。 光元大大松了一口气,月儿,真的每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给人惊喜!忙去给她铺床,铺好之后,又准备抱一床被子到榻上给自己用:前天晚上,他就被月容赶到榻上去睡了。月容却阻止了他,低声道:“元哥哥,榻上冷,今晚就在床上安歇吧。”光元惊喜抬头,定定望着月容,直望进她眼睛里去,月容慢慢垂了头,耳根却渐渐红了起来。 隔壁房间,光涵和光宇把耳朵使劲贴在墙上听动静。听得大哥敲门,月儿开门,然后是静谧。过得两刻,大哥开口道歉,月儿笑着说了一段话,然后是一阵铺床摊被的声音,然后,是月儿的声音,很低,两人压扁了耳朵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再接着,是人滚到在床上的声音,再接下来……两人听了一刻,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赶紧离了那面墙。可是一旦离开,心里似有声音在叫嚣一般,又迫不及待贴了耳朵上去……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墙那边的动静才停了下来。两人互看一眼,光宇一下跳了起来,钻进卧房后的耳房,一头浸入放冷了的洗澡水里——还好,两人为了道歉的事惶惶不安,要了汤水也没心情沐浴,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光宇正在心里庆幸,耳边却听得“噗通”一声,光涵整个跳进了浴桶里!把他也溅了一身的冷水! 第二天早上,月容发现光宇光涵说话的声音都有点不对,似乎感冒了,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前两天给他们脸色看,害得他们吃喝不好、睡眠不香导致身体虚弱以致感冒,赶紧吩咐了店小二熬姜汤。光元看他们俩一眼,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说,埋头慢条斯理吃早餐。阿葵却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不过看月容对三位公子恢复了关心,心里到底放松下来,这两天她心里也毛毛的呢。三位公子不受待见,大公子还好,二公子三公子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百般挑剔,前天,小姐的披风上有两道皱纹,小姐自己都不在意,他们倒指手画脚斥责她阿葵呢。 月容心情转好,八人队伍的气氛顿时便清空万里,一路上大家欢笑打闹,行进得很快。出了伏牛山之后,月容他们走了两天的丘陵地带,如今又回到平原之上,豫泔平原横跨豫州、泔州两郡,非常宽广,盛产玉米、小麦,是大庆西北的粮仓。人民生活相对富裕,道路也相对太平,除了在两郡交界地遇到几个拦路的泼皮之外,月容他们半个月之后顺利到达泔州北边的田城。那一天,已是三月初十,离他们出发已近一个月了。 八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月容等四人商量,在田城歇息三天,补充些东西再行上路。另外,张孝辕的医术师傅龚太医正在田城游历,他们要找到他,问他要了引荐信才好上鹰山找西陵老人。根据龚太医通过驿站传回来的信息,光元他们顺利找到了他,居然就住在威北公韩木府里!月容听了大喜,她还打算专程去找一趟刘暇、看看她的近况呢,如今都在一处,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一行人整装出发,到韩府投了帖子拜见,威北公世子韩通亲自迎了他们进去。原来,光元离开帝京赴楚郡之前,韩通也是跟在荣城祖母身边,跟光元也是认识的。两人计有十年未见,均大大感慨了一番。 韩通长得高大壮实,古铜色的皮肤,面目很硬朗的那种,笑起来声音很洪亮:“……比不得初阳兄,竟高中探花!这田城么,天高地广,是个好地方,我明日便带你们好好逛一逛!”转眼看见光宇光涵:“哎呀,鸿明弟都跟我一般高了!这是润川小兄弟吧,眉目跟你大哥不相上下,是个俊秀男儿!” 移了目光看见月容,愣了一下,看向光元,光元一笑,道:“这位便是内人张氏。”月容赶紧上前见礼。韩通恍然大悟:“这位就是尊夫人?难怪,我家夫人也时常提起呢。对了,刘氏现下正在后园赏花,我这便遣人带了夫人过去。”招手叫了一个小厮,低声吩咐几句。过得一刻,便有一位老嬤嬤前来引路。 月容走进韩家花园,三月的田城还是很冷,园子里只有一片梅花再开放,鼻端隐隐有幽香传来。正对梅林建了一个亭子,亭子四周围了透明的布幔,布幔里人影晃动。月容走近了一看,布幔内摆了炭盆,刘暇坐在垫了厚厚褥子的靠背椅上,正抬起头焦急的望过来,脸色红润,长胖了不少。不由大步走过去:“刘妹妹,好久不见!”一个嬤嬤要闪出来拦住月容,刘暇道:“无碍,退下吧。”嬤嬤道:“夫人有孕在身,太医刚开了药,小心为好。”月容顿住,自然落坐到一个婆子端过来的锦凳上,道:“恭喜刘妹妹!”。 刘暇遣了人去取点心、烧茶水,又传了人去厨房吩咐菜式,不一会亭子里只剩了两人。月容道:“刘妹妹这是几个月了?”刘暇道:“刚满三个月,前一阵闹腾得厉害,龚太医开了药这才好了。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到田城来!你这般打扮却是为何?”月容把对张老太爷说的那一套也对刘暇说了。刘暇听完,说了跟云娘一摸一样的话:“你是个有福的,夫君到哪都带着你!”月容一笑:“妹夫我已经见过了,真伟男子也!我看配你绰绰有余,难道你还不满意?”刘暇满足一笑:“哪比得上你有三个夫君!”月容压低了声音:“妹夫难道经常冷落你了?”刘暇抬了手揪她耳朵:“我最端庄的月姐姐,如今也学坏了!”自己却咯咯大笑出声。 中午韩通留了兄弟几个用膳,刘暇这边也留了月容,午膳过后,月容看刘暇哈欠连连,便提出小睡一会。醒来后两人又东拉西扯一通,这才告辞。出了刘暇内院,却有光元托嬤嬤传话,让她到龚太医住的小院一趟。月容随嬤嬤进了龚太医住处会客间,发现三兄弟都在,四人谈笑风生,显见已经混熟了。龚太医年过六十,但精神很好,身子骨也不错,只是须发皆白,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之态。因张孝辕尊龚太医为师傅,月容便跪下行了大礼,龚太医从容受了礼,道:“丫头,伸手出来,我给你把把脉。承祖都诊不出的毒,我也试试看吧。” 月容伸出右手,龚太医扣了她腕脉,皱眉又舒眉,舒眉又皱眉,直到半刻钟之久才放开,道:“我也诊不出,鹰山之程,势在必行。”四人本就不抱希望,辞了龚太医回客栈准备启程不提。 却说龚太医,送走四人之后,回到书房还在思索月容的脉象,最后自言自语一句:“怪哉!”龚太医觉得月容的脉象似曾相识,可是他想不起来在何人身上诊到过。 ☆、钦慕 月容他们在田城停留了四天才启程上路,临行前,月容又去看了一次刘暇,她觉得刘暇过得并不如表面轻松,想多跟她说说话开解一下。刘暇此人,外表柔弱,内心坚强,但是孕期之中最忌郁结于心。那天月容看出韩通对刘暇很好,刘暇对她夫君也很满意,可是刘暇身边的仆妇却有一半不是她以前惯用的。月容觉得奇怪,后来她委婉打听:“怎么不见花嬤嬤和桂枝?”刘暇委婉回答:“从帝京来的陪房和丫环,大多不适应田城的气候,病倒了不少。我怀孕之后,婆婆怕过了病气,做主都暂时遣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月容一点也不相信刘暇的话:侯夫人程氏对她爱如眼珠子,自定下亲事,知晓她以后必定长居田城,对陪房和丫环那是千挑万选,务必选了身体壮实做事又伶俐的,怎么可能一来就病倒了一大半?“婆婆做主遣到庄上养病”,刘暇必然是遭遇了千古难题:婆媳问题!月容想到韩通的样貌,虽然那天威北公夫人不在府里并不得亲见,月容猜测必是健壮爽朗的,喜欢的媳妇大概也是那种上马能提枪杀敌、下马能挥刀杀鸡的类型。刘暇虽生在将门,却并不曾练习武功,模样娇娇怯怯,恐怕婆婆不喜。然刘暇与韩通乃是圣旨赐婚,威北公夫人也无可奈何,现下遣走刘暇的嬤嬤丫头,派自己得用的人伺候,估计是要对刘暇进行重新改造了。在封建皇朝,侯门世家里婆媳过招,婆婆若不喜,一个“孝”字压下来,任儿媳是千手观音也缩手无策!刘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委曲求全是必然的。 月容到的时候,刘暇午睡后刚起床梳洗好,看到月容大喜过望:“月姐姐……”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月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厚脸皮道:“是不是很感动?我想念你的小宝宝,可不是想念你哦!”刘暇被她逗得一笑:“月姐姐越活越回去了!” 转头吩咐摆点心上茶水。待人都走了,挨近了月容神神秘秘道:“昨夜有军报,十天前湟源城围城之敌已被击溃,我家珏弟奉了常勇侯之命到华峪城搬运粮草,说不定你们能在路上遇见呢!” 华峪城位于豫泔平原之西,天华山下,越过天华山一路向西,穿过千里红柳戈壁就是鹰山脚下。若豫泔平原是大庆西北粮仓,华峪城就是供应整个西北边军的粮草集散地,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天华山险峻,易守难攻,大庆建国以来从没有外族能够越过红岩谷口进犯豫泔平原。 月容干笑:“五公子神勇,十三岁就当此重任,不简单,呵呵,不简单!”刘暇也一笑,语气非常自豪:“还有更神勇的呢!这次湟源城解围,也是我大哥和五弟献的计,又是他俩直接带了人马冲杀出去的!除了一队一千多人的残兵败将向西逃窜之外,其余敌人不是被歼灭就是被赶进了沙漠,近期之内,湟源不会再有战事了。”说完,定定望着月容。月容避开她的目光,继续干笑:“刘妹妹的哥哥、弟弟都这么本事,月姐姐羡慕、嫉妒、愤恨,呵呵,呵呵!”刘暇不语,月容只得恢复了正经语调:“刘妹妹,我现今这般,已经不可能一世一双人,何苦再祸害他人!”刘暇答:“或许人家不以为被祸害,反甘之如饴呢!” 月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孩子过了三月,胎坐稳了,你也不必向以前一样小心翼翼。你婆婆生了五个孩子,应该很有经验,你得多向她讨教才是。”刘暇一笑:“暂且放过你!不对,你自己都没生过孩子,哪来这些经验之谈?”月容道:“你忘了我是个半吊子大夫了?在帝京之时,谭姐姐也嘱咐了我不少呢,现下全转卖给你!”两人一时转了话题,谈到帝京的云娘,甚至楚郡的罗佩云,一个下午一晃就过去了。 第二天卯时中,月容一行八人整装出发,打算晚上歇在华峪城,补充饮水和食物之后,第二天一早便过红岩谷口挺进戈壁滩。华峪城距田城两百里,红岩谷口则距华峪城五十里,是西去鹰山的必经之地。 因西疆有战事,华峪城粮草转运频繁、又要预防敌国探子,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城盘查很是严格。好在月容他们不仅有张孝辕弄来的兵部路引,还有威北公开具的西行证明,一行八人很顺利进了城。照例进了最好的客栈投宿,却一连问了五家皆被告知客满,原来,因为战事,很多客商滞留在华峪,华峪城几个月一来都是热闹非凡。一行人无法,只得找了次一等的客栈住下,晚膳也是在客栈大厅用的——雅间已经被先住进来的客人定光了。 大厅里也是满座,小二看他们一行人衣着不凡、彬彬有礼,给他们留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八人不分主仆坐下。月容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高高兴兴点菜,光涵和光宇却很不爽,因为不时有人偷偷瞟向他们这一桌,目光落在他兄弟三人身上也就罢了,可是在月容身上徘徊,让他们很想揍人。终于,一刻钟之后,光宇“唰”的拔出剑来,往桌上一拍!好歹吓走了一大半。月容不以为意,看就看呗,又不会少一块肉,而且她现在身着男装,反而饶有兴致打量四周。 华峪城算是西北的贸易之城,来往客商很多,番罗客商占了一半左右,他们大多带着一溜老婆。临近的一桌,一个番罗男人坐在上首位置,点了一桌子菜,左、右、对面一共坐了五个女人,有的给他挑鱼刺、有的给他吹汤、有的把饭菜喂他口里;他靠坐在椅子上,无须动手,只负责张嘴闭嘴,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们的服侍;吃饱了,靠他最近的妻子赶忙用帕子给他擦嘴;然后,他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轻轻挥挥手掌,动作象赶苍蝇一样;他的妻子们却大喜,一个个拾了筷子吃起来。月容看得目瞪口呆,目光不禁移向隔壁的另一桌大庆男人,他们无比羡慕的看着那个番罗男人,眼珠子都快被勾出来了。 月容心里不禁轻“哼”一声,不动声色打量光元三兄弟:光元慢条斯理喝汤,并没有朝那边瞅一眼;光宇正瞪着眼与一个人打眼仗,月容留意到那个人刚才盯了自己半刻钟之久;光涵倒是盯着那番罗夫妇看,眼里浮现的却不是羡慕,神色很是难懂,月容想了一会,确定那种神色是“害怕”。不禁纳闷,他一向无法无天,有什么能使他害怕?又想了一会,顿时明白过来,心里大乐!埋了头喝汤,觉得今天的汤特别鲜、特别甜! 正喝得欢,耳边却听到低低的议论声:“……三哥,你说角落里那几个俊俏公子,比起前几天离开华峪的那位运粮使怎么样?”另一个道:“论容貌么,各有千秋,不过那位年纪最小的公子,倒是生平未见的绝色。论功名,他们几个看样子不过是身世略好一些的世家公子,哪里比得上运粮使年少有为、十三之龄便立下战功!四弟,我等惭愧啊……”月容心里长叹:刘五公子,粉丝不少啊。 晚上是光宇值夜,月容认为在田城之时已经放纵了他,而且这个客栈的隔音效果非常差,她不用细听就能听见隔壁阿葵铺床的声音,这夜便打算让光宇睡榻上:“宇哥哥,这华峪的天气倒比田城暖和,你今天就睡榻上吧。”意思不言而喻。光宇打了一个喷嚏,直直看着她,道:“月儿,我的风寒还没好呢!天气再暖和榻也比不得床上舒服,再说,接下来十来天都是风餐露宿,你就忍心?”忍心后面显然还有内容,月容听出来了,故作不知:“好吧,那你躺里面,我睡外面,万一你头疼脑热的也方便我给你端茶倒水。”按了他躺到床上,帮盖上被子,自去整理包袱、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待她整理好,他也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月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轻手轻脚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刚躺下,发出鼾声的男人立马压了上来:“月儿,我头疼得厉害,估计是风寒加重了!”月容不信,但却不由自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光宇一把抓住她双手放到头顶:“发发汗应该就会好,月儿帮宇哥哥好好发一回汗!”话落,用上半身压住她,空出一只手便褪她下裳,月容不敢发声,抬了腿踢他,一踢之下,发现他下半身竟已脱得□,难怪刚上床时他翻来覆去的,竟是预谋已久!月容放弃了挣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泄愤。光宇低声闷笑,飞快褪去月容下裳,也不管两人的上衣,分开月容的腿就冲了进去。月容觉得他动作太大,担心隔壁听见动静,伸出腿圈住他腰身、勒紧,迫他放慢速度。光宇却不领情,掰开她双腿,双手一搓把她翻了个身爬在床上,伏下/身从后面一冲而入。月容脸色如血,却奈何他不得,只好把头钻到枕头下面装鸵鸟……第二天早上起来,月容低头不敢直视光元、光涵两兄弟。偷偷瞟一眼光元,发现他面色如常;再斜斜观察光涵,他满脸红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两人对她都没有特别关注,月容的动作这才利索起来。 八人用过早膳便出发往红岩谷口,出示兵部路引和威北公手书之后,很顺利的过了关。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红柳戈壁边沿的砾原镇,寻了客栈早早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进戈壁。戈壁路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石头,很不利于跑马,虽有官道,也就是搬走了大石头,路上的石头大小比较均一罢了,月容他们打算花五天时间穿过这片戈壁。 戈壁上没有人烟,不过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片稀疏的矮矮的红柳林,这让月容他们可以在中午日头狠毒的时候靠着树干休息一会。出发不久,他们就看见路上深深的车辙,月容估计,是刘珏的运粮队留下的,他比他们早五天出发,但是车队速度慢,这时应该还在前方的戈壁滩的某一处。 第三天黄昏,众人寻了一片红柳林,八人分工,熟门熟路生火的生火、升营帐的升营帐,不一会就整理出一方小小的野营地。用过晚餐,象往常一样,点了火堆在四周,派了一个人值夜看守,其余的人躺到了营帐里自己的地铺上。他们一共三个小营帐,月容和阿葵在中间,三兄弟在左边,阿金他们三个在右边。凌晨,月容被渴醒,刚要爬起来,突然看见营帐一角微光一闪,凝神一看,竟是雪亮的刀尖! ☆、相遇 月容一惊,屏住呼吸,右手把枕下的剑悄悄握在手中,左手拉住旁边的阿葵,一跃而起,一边大呼:“有贼人!有贼人!”,一边一剑刺向刀光闪亮处。月容听得帐外闷哼一声,接着便戳进来好几把刀!戈壁的夜晚很冷,大家都和衣而卧,阿葵被月容拽醒,睁眼便看见几把刀就要戳到眼前,小姐正拉了她后退,同时还不忘用脚尖把她的大刀勾到她面前。阿葵略一弯腰,握住大刀刀柄,挺身上前便向眼前戳进来的刀尖劈过去。月容听得左右都有刀剑相击之声,又听得光涵焦急呼喊:“四弟!四弟!”知晓光元他们也已经与来犯之敌交上了手,抬手一剑把身后帐篷划拉开,拉了阿葵一跃跳了出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月容匆忙间四顾,发现外面居然围了二三十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人人手提武器,马蹄上都包了厚棉布!月容记得后半夜值夜的是大石,急切寻找他的身影,发现大石和阿金、大河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合力对付围着他们的五六个黑衣人,但是一只胳膊却耷拉着,显然是受了伤。看来大石应该是与自己差不多同一时间发现来了贼人的,大石只是受了伤,月容松了一口气。但她的那口气还没松完,身前已经围上来十几个黑衣人,最前一个人的刀已经险险劈到了眼前,月容赶忙挥剑一挡,立即觉得虎口发麻!脚下也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心下暗惊:“这群人并不是一般的匪徒!”阿葵跨前一步护在她面前,大声喊:“四公子,快,快到二公子那儿去!” 光元他们也被十几个贼人围住,但他三人剑术精湛,不一会就撕开一个口子,光宇刺翻两个黑衣人,飞快朝月容奔来。月容伸手一拉阿葵:“都聚到一处!”两人且站且退,终于与光宇聚到了一处,背靠背对敌。黑衣人看见光宇跑了,居然只留四个人对付光元和光涵,其余十几个人都朝这边围了过来,一时围住月容三人的居然有将近二十人之多!月容紧抿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握剑,把兰幽的招数一招一招使了出来,却悄悄伸了左手到腰间摸索。黑衣人中有一人看见她的小动作,大声向同伙示警:“小心那个小白脸,有诈!”同时自己一剑便向月容刺去。光宇一脚踢翻一个近前的黑衣人,同时挥剑一挡,弹开那个黑衣人的攻向月容的剑,又一脚踢向他腰间,把他踢出一丈之外。 月容刚缓了一口气,眼前又是一刀劈来,侧身一躲,一个下腰,递剑刺向来人大腿,那人往后一退躲开,月容险险又避过一次。抬头看见光元和光涵已经放倒了围住他们的四人,提了剑正在外围杀敌,黑衣人分了几个人去拦,月容他们的压力顿时大减。月容精神大振,左手也终于摸到想要的东西,又摸索着解开了口子,然后飞快掏出来往周围一撒:“同时大喊:“三日醉!三日醉!”耳边却听得光涵也在大喊:“十步倒!十步倒!”光元他们听得两人大喊,每人便分了一手对敌,另一手便摸了药丸往嘴里放。黑衣人一愣后,动作越发狠厉,却发现自己渐渐力不从心,不过半刻,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月容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终于也倒了下去,虚脱一般,一下便要跪倒在地上,边上光宇一把搂住她的腰,焦急大喊:“月儿!月儿!”一把把剑扔到一边,上下摸索,检视她的周身。月容一把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道:“宇哥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歇一会就好。”光宇看她周身并无伤口,便跪坐在地上,半抱了她让她静静躺着,一时光元和光涵也围了过来,看她无碍,便招呼了阿金他们一起去翻查倒地的黑衣人。 月容歇了半刻,缓过劲来,立即便招呼大石:“大石叔,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大石却低了头道:“无碍,只是一点小伤,不敢劳烦小姐。”月容只得走到他身边,道:“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又在马蹄下包了厚棉布,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别说是你,就是二公子也未必能够及时发现。前路还长,返程也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养好了伤才能共渡难关呢。”大石终于抬起头:“谢谢小姐!”月容检视他的伤口,左臂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显然来人是打算一刀毙命的,幸好大石及时反应出手挡了一下。说到底,大家也是为了她才到西疆来,月容很内疚,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了。 “大家快来看!”月容刚直起身来,听得阿金大叫起来,一时大家都围了过去,看见阿金手里捏着一个荷包。光元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一看,里面包着一张折叠得很好的一张纸;展开了纸一看,竟然是一张画像!看那眉眼,居然是光宇!画像显见是匆匆画就,上面就粗粗几笔,但光宇的神韵尽在其中,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由此可见,作画的人很熟悉光宇,画技也很高。但是除此之外,纸上没有任何字迹。 大家一时都看向光宇,光宇被看得莫名其妙,沉吟半刻,道:“难道他们是来杀我的?可是,为什么?”光涵道:“二哥,前阵子你不是清剿了好几拨清国j细?或许人家已经把你恨上了!”光元道:“二弟,看来他们的确是来找你的。若说为报仇,我认为倒不至于,或许有别的原因。他们不远千里跟踪至此地,所图恐怕不简单,我担心他们一次不成,恐怕还有下次,我们先弄醒这个怀图的黑衣人审问一番吧。” 光宇道:“看这些人的身手及行事,必是清国人无疑。依我以往的经验,这些人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们此后小心为上吧。好在还有两天就出戈壁,出了戈壁我们先往北到湟源城,跟常勇侯说明缘由,请他派一支官兵作护卫,而后再行上鹰山。” “可是这些人怎么办?”月容看着躺到在地上的黑衣人,出声相问。 光涵拔了剑,狠狠道:“这群人是要我们的命而来的,我现下就要了他们的命!”光元喝道:“三弟稍安毋躁!既然我们要去湟源,就缚了他们一起吧!”光涵悻悻道:“哪来那么多绳子?一刀下去多省事!”光元道:“他们为何而来我们并不知晓,押解到湟源城慢慢审问,或许能解答一二。你身上不是带了软骨丸,给他们一人服一粒下去,十天之内他们都提不起劲闹事。月儿的帐篷破了,割了作缚绳便是。” 光宇道:“大哥说的极是。”话落,叫上阿金和大石一起走开去割帐篷。还没动手,听得马蹄声嗒嗒从前方传来,众人一惊,赶忙拔了武器在手,急急围成一圈准备御敌。 来人骑着快马,约有五十人,全部身着大庆军服!众人松懈下来。光宇未等人群停下便走上前,大声道:“我等为帝京张阁老府家人,今晨遇清国人袭击,贼人均已被俘,还请官爷们帮忙押解去往湟源城!” 来人在十丈外停稳,听得光宇的声音,当头一人急急骑马奔了过来,一边喊:“是鸿明大哥吗?鸿明大哥!”众人一愣,还是月容眼尖,轻声对众人道:“刘五公子!是常勇侯府刘五公子!” 刘珏跳下马,对光元三兄弟拱手行礼,看见月容,一愣,随即笑开来:“月——哥哥!别来无恙?”月容对他一拱手,道:“五公子好!”将近两年未见,月容眼中的刘珏,已经稚气全消,面部线条明朗、柔和,鼻子高挺,口唇颜色鲜艳,凤眼斜斜上挑,笑起来的时候,让人魂授神予;可是不笑的时候,神色却冷清淡极,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气质完全不同于他的哥哥刘琨。 看见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刘珏颇为讶异,光元便把原委说了一遍。刘珏一边吩咐跟来的兵士把那些黑衣人捆了,一边道:“我们驻扎在前方十里处,三刻钟之前我听得这方有兵器相交之声,以为是匪徒打劫过路客商,便带了人马赶过来,没想到是几位大哥和月——哥哥。” 看一眼月容,接着道:“小弟押着粮草行程很慢,这群贼人便交给小弟,小弟另拨五十人跟着哥哥们骑马去鹰山。清国贼人恐怕还会再来,然数目恐不会多,五十精锐应可保哥哥们平安。” 光元道:“甚好!然拨出五十兵马,不会耽误刘兄弟办正事么?”刘珏道:“无碍,粮队还有五日便可出红柳戈壁,我大哥已经带了人马赶往红土镇接应,三天之后想来就应该到了。” 光元几人郑重道了谢,跟着刘珏一起回了他的营地,歇了一个时辰,便带着他拨给的五十兵马,带足粮草被服,先行奔戈壁边沿的红土镇而去。两天之后出了戈壁,在红土镇歇息一晚,径直往西朝鹰山启程。 光元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刘琨当天晌午之后带着接应粮草的兵马到了红土镇。又过了两天,刘珏带着粮队也到了红土镇。兄弟俩也有一个半月未见,不免上下打量对方,刘珏发现哥哥的胡子又长了不少,大笑:“大哥,阿伊娜将军还在湟源城吗?”刘琨恼怒一笑,拍他头:“不但阿伊娜将军在湟源城,她的八个妹妹全都在!阿丽娜一天问起你十几遍呢!” 刘珏不以为然:“问就问呗,反正她也取不来鹰山顶上的玉雪莲,就是她能取来,我也有旁的法子让她知难而退!”刘琨看他神情轻松、嘴角含笑,暗暗纳闷,便问:“路上碰上什么开心事了?乐成这个样子!” 刘珏的嘴角一下裂到耳根:“我在红柳戈壁,遇到月姐姐了!呵呵,呵呵,呵呵!” 刘琨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摇晃:“谁?你见到谁了?再说一遍!” “我见着月姐姐了!她比以前更美丽了,可是我已经比她高了半指。在红柳戈壁中,她打扮成男子模样,可是我一眼就认出她了!月姐姐还对我笑呢!呵呵,呵呵,呵呵!” 刘琨浑身一震:“她怎么会到红柳戈壁?” 刘珏镇定下来:“说是给西陵老人拜寿,可是我觉得不像,我觉得他们是去求医的。对,我怎么现在才想到,一定是月姐姐病了!否则从帝京到鹰山,一路这么危险,他们三个怎么舍得让她出门!张世叔的医术已经世间难寻,对月姐姐的病居然也束手无策、须上鹰山求西陵老人。月姐一定病得很严重!”刘珏敛了笑容,神色焦急起来。 刘琨也心焦月容的病情,可是目前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说他们往鹰山?br /> 第16部分阅读 山去了?糟了!昨日我得到消息,上次逃窜的一千名清国贼子,也往鹰山方向去了!” ☆、失魂 刘珏闻言,急得团团转:“那如何是好?我只分了五十精锐骑兵伴着他们!逃跑的贼人由安布罗领头,计有一千多人,其中还有安布罗手下四五个将领,如果遭遇上,月姐姐他们肯定吃亏!不行,大哥,你押着粮草回湟源城,我带上自己的三百兵士,加上你带来的两百,一共五百人,现在就赶去鹰山脚下追歼逃敌!” 刘琨拉住他:“五弟你别着急,昨天得信之后,我已遣人快马回报父亲,请父亲遣军追剿逃敌。另外,我在信中跟父亲言道安布罗多次与我交手,此人行事我最为清楚,这一次我希望亲手擒获此人,请父亲另派运粮官接替我俩,现今父亲应该已经派了人马出来。粮草乃军中大事,怠慢不得,此地离湟源五天路程,去鹰山是三天路程,清国败军从湟源北部往鹰山方向逃窜,到达鹰山脚下估计需要十日。我们这便出发,加快脚程赶往湟源城,三日后大概就能与父亲派出的官兵相遇,交接之后我们便快马折返,应该会比清国败军更早抵达鹰山脚下。” 刘珏听他这么一说,镇定下来,吩咐手下两刻后启程。 月容他们到达鹰山脚下之时已是三月二十八,尽管西疆很冷,但是三月底已经暖和起来,山脚向阳的积雪已经有融化的迹象。张孝辕的描述,西陵老人住的地方虽然没有高大树木,但是有茂密的灌木,四月末满山的杜鹃花开得红艳艳的。对比上辈子的喜马拉雅山,月容估计西陵老人大概住在鹰山上海拔四千米左右的地方,也就是鹰山的山腰上。鹰山位于红砾高原之上,山脚的海拔已近两千米左右,月容他们只需爬个两千多米就到目的地了。但是垂直距离两千米,换成全是积雪的山坡,十倍于两千米不只。 好在三月末四月初的确是登山的好时机,风和日丽,偶有雪风,也是浸凉浸凉的使人更加清醒。光元吩咐那五十兵士驻扎在山脚下,大石留下养伤,其余一行七人穿好皮袍,戴好皮手套、皮帽,背着行李,依着张孝辕提供的路线图向鹰山高处进发。其实地上哪里有路,张孝辕提供的地图只是大致指明了方向而已,不过这样已经非常帮忙了,鹰山上沟豁无数,地上除了石头就是积雪,没有一处可做地标,要是没有地图指引方向,真不知道要拐到到哪儿去了。 七人磕磕碰碰爬了两天才爬了一小段,开始看见了稀疏的干枯草丛,隐隐约约可见黄绿色的嫩芽探出头来。又爬了一天,看见了已经发芽的灌木丛,灌木丛下的绿色草丛已经长了半寸多高。第四天的时候,发现身边的灌木丛已经基本抽出了叶子,月容甚至认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重瓣杜鹃。第五天,月容发现灌木丛已经绿叶葱葱,有的杜鹃枝干上已见小小的花骨朵,心里知道,西陵老人就在前方不远处。 可是不久居然窜出了几只饿狼,还好大家早有准备,几人剑起剑落,不过一刻就解决了其中的四只,另一只小狼崽要逃,也被光宇一飞镖射穿了脖子。月儿表示惋惜,惊呼了一声:“这么小的一只,逃就逃罢,何苦杀它。”光宇道:“狼生性记仇,如若让它逃了回去,晚上就会有一大群来围攻我们。”月容暗自吐舌,光元吩咐大家拖了死狼当作猎物,继续进发。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美美吃了一顿烤狼肉。第六天还是个大晴天,月容他们出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看见了杜鹃花树丛后的茅草屋檐一角。走近了一看,月容发现茅屋居然是五开间的,可见这位西陵老人是个会享受的主。 屋前有两个童子在晒药,听见动静望过来,看见月容他们一行人也不吃惊,其中一个径直进屋去了,另一个则继续摆弄药材。光元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小哥,西陵老人可在?”那位童子指了第二间屋子,答道:“尊师已经等候各位多时,那边请。” 月容等人进了屋,发现先前进屋的童子正在沏茶,旁边一位弥勒佛似的秃顶老人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看着他们,心知这位就是西陵老人,四人一下全部拜倒,齐声道贺:“恭祝老前辈高寿,愿前辈岁岁有今朝!”。西陵老人嘱了童子把他们一一扶了起来,呵呵笑道:“小子们有心了,我这里冷冷清清的,若你们不嫌弃,就多住几天吧。如今天气转暖,倒也有些许景色可看。 光元呈上龚太医的信:“老前辈,我等师祖本想亲自上山贺寿,奈何自昨冬起腰腿便不大灵便,只得让我等代为传达,不过有手书一封,请老前辈一阅。”西陵老人接了,展开看了半刻,打量四人一圈,道:“你四人不远千里而来,我也没有什么好礼相送,不若为你们各自把一把脉算作回礼?” 光元也不推辞,谢过西陵老人就上前伸了手让他把脉,接着光宇光涵也一一上前,西陵老人为他们每人把脉半刻,对他们三人的脉象大大褒奖了一番。轮到月容的时候,西陵老人足足把了两刻,把了右手又换左手,又让月容伸了舌头出来观察,末了又查看了她的眼睛。然后,久久沉默。光元三兄弟紧紧盯着西陵老人,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看西陵老人望闻问切、样样做足,似乎很有把握,心内稍安;可是看他沉默,心里便七上八下起来。月容看气氛沉闷,便道:“老前辈,可是小辈的脉象有不妥之处?月容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凡人终究难逃一死,不过早晚罢了,老前辈但说无妨。” 西陵老人闻言一笑:“你个小丫头,年纪轻轻,说什么生啊死的。矛屋后不远的后崖上有一丛火鸟杜鹃,昨天刚刚开放,你随茯苓去看看,轻松一下吧。”原来沏茶的童子称茯苓。月容知道西陵老人大概是要避开自己跟光元他们谈自己的病情,含笑应了,行了礼跟着茯苓退出去。 待月容他们走远,光涵迫不及待问道:“老前辈,月儿妹妹中的何毒?可有解?” 西陵老人面色沉重:“如果老夫没有诊错,丫头中的,是清国皇室独有的‘失魂’。” 光元一惊:“失魂?老前辈是说月儿以后会忘记一切么?” 西陵老人摇头:“非也,此‘失魂’非彼失魂。失魂之毒,由失魂花炼制而成,此毒针对妇人,男子无效。奇特之处在于服食之人与常人并无二致,照常生儿育女,此毒祸害的是服毒之人生下的子女。凡中此毒妇人,其子嗣不管男女,皆活不过十岁之龄。夫妇人生子、养育长大,何等快意之事,然皆在稚龄夭折,可不叫为母的痛断肝肠,失魂落魄!因此谓之‘失魂’。小丫头幸得你们父亲救助,方熬到如今,据老夫所知,红素已经是天下间能找到的最好的压制‘失魂’的药物。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小丫头的脉象,已经出现衰竭的迹象,若不及时解毒,恐挨不过明年。” 三人大惊失色,光宇顾不得礼仪,抓住西陵老人肩膀,颤声问道:“老前辈,难道这‘失魂’就没有解药!” 西陵老人拍拍他的肩:“小子且冷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紫金藤开出失魂花,失魂花使人失魂,紫金藤结出忘忧籽,忘忧籽使人忘忧。失魂之毒,只有忘忧籽能解!” “老前辈,请告知紫金藤长在何处,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到它!”光涵大好;又展眼四顾,看周围群山如聚、远处戈壁莽莽,顿时觉得自身渺小如尘,然心如晴空。呆得半个时辰,脑中一片清明回来,却看到三兄弟强作欢笑,便知道解毒之事不顺,也不以为然,依旧装作不知,晚膳后早早便与阿葵躺下了。 三兄弟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光涵首先出声:“如此说来,月儿妹妹真是清国公主?她要回了清国我们怎么办?”光宇闷声道:“就算是清国公主,她自小在大庆长大,吃的是大庆粮、喝的是大庆水,如今又嫁了我们为妻,就是大庆人,哪能再回什么清国!”光元道:“不管她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让她离开。再说,依你们对月儿的了解,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们觉得她会回清国去吗?别想这些没用的了,解了失魂才是关键!” 光宇光涵一想,月儿自认父之后,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之事,看来是真的已经撩开了。退一步,若她真是清国公主,即使她想回去,估计也不可能:清皇既能对她的母亲下失魂,那就是早就已经放弃了她!最后,三兄弟合计,这件事还是不要告之月儿。月儿自小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到了最后寻得身世,却是被自己亲身父亲下毒,这叫她情何以堪! 光元看他俩想通了,接着道:“我们明日便下山赶往湟源,三弟留在湟源城照顾月儿,二弟你跟我一起前往清国帝京齐鄂城盗取忘忧籽。四月是忘忧籽的采摘季节,湟源城离清国齐鄂城两千里,如果顺利,两个月之内应该能够带着忘忧籽赶回来。西陵老人已经教了忘忧籽的服用之法,月儿服用之后,我们在田城休养一段时日,争取在中秋之前回到荣城。” 第二天一早光元等人便拜别西陵老人启程下山,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月容他们的速度还是比上山之时快了许多,不过用了三天时间就回到了山脚下。一行人歇了一小会,整理了一下行装便朝大石他们驻扎的地方行去。然而,还在一里开外,月容他们便闻到了空气之中传来的物体烧焦的气味。大伙心里一紧,边隐藏身形边慢慢接近宿营地,潜到五十丈开外的时候,他们清清楚楚看见营地已成一片焦土,上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七人愣住,刚想出去看个究竟,从拐角处突然转出一队人马,马上之人虽然衣衫破旧,但仍然可以看出他们的服饰大异于大庆。光宇示意大家噤声,接着低声道:“清**队!大家不要动!” ☆、落崖 月容等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不过一刻,发现6续有清国官兵聚了过来,月容粗略估计,竟有好几百人之多!光宇作手势让大家悄悄后退,据他观察,这群兵士的样子,显然不是有备而来,只是碰巧路过,看他们形容,似乎还是打了败仗逃窜的败军。只要不被他们看见,就不会有危险。就是被发现,只要他们先行退回山上,山上地形复杂,即使几千人也奈何他们不得。月容等人也清楚形势危急,也不作声,七人猫着腰一步一步往后退,直退到二百丈开外,这才敢站起来靠着岩石喘一口气。谁知不等大家站定,却听得头顶一阵凄厉的禽鸣,月容仰头一看,竟是一头大鸟在空中盘旋,眼看就要冲他们俯冲下来!光宇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是清国的沙雕,它已经发现我们了,清兵一会就会过来!三弟,一会我和大哥断后,且战且退,你带着其余人护着月儿朝山上跑,记住,不许回头!”一边说,一边拔了剑出来。 光涵答应一声,拉了月容转身就跑,跑出半里地之后,月容频频回头,看见清兵已经朝这边奔了过来,他们骑着马,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到了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她看见光元和光宇闪了出来,挥剑迎了上去!月容脸色煞白,手心直冒汗。光涵握紧她的手,边跑边道:“月儿妹妹不要怕,大哥二哥武艺高强,刚才那处还是一个石头林子,贼子们的马行走不便,大哥二哥脱身不会有问题,只要你好好的,他们过后一定会寻来!”月容知道多想无疑,也顾不得脚下的石头和积雪,使劲加快脚步往前奔!直到又奔出二里地,离上山的地方只有一里地时,五人这才停下来喘一口气。 歇了半刻,月容等人刚要抬腿继续朝山脚跑,却看见一队黑衣人手提武器从山脚方向直奔他们而来!清国杀手!五人大惊:后面、东方,有追兵,不能回去;前面、西方,有杀手,也不能去。五人四顾:左边、南方,五十丈外是一道直直的石壁,往上直插云稍,飞鸟难渡;右边、北方,是覆着积雪的一片斜地,这片斜地看起来很广,茫茫不知通向何方,积雪皑皑的地上间或露出一块狰狞的大石。五人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往斜地上奔去。 月容他们向北跑了一阵之后才发现,斜地其实并不宽广,不过两里地之后就是一片断崖,断崖一直朝西延伸,五人只得顺着断崖朝西跑。幸好黑衣人也没有骑马,在月容他们又跑出五里地,到了斜地西头的断崖之前,黑衣人才追上他们。五人筋疲力尽,然而也只能抖擞起精神来对敌。幸好这队黑衣人只有十五人,因经过长途跋涉,身体机能也不是很好,月容五人背靠背站成一圈对敌,有守有攻,黑衣人暂时也占不了太多便宜。但是他们毕竟人多、训练有素,且他们有备而来,崖边的风也很大,月容和光涵始终没有机会撒出迷|药。 突然阿葵一声惊呼,月容一看,阿葵的手臂被刺了一剑,不由朝她那方挪了挪,挥剑替她挡住当胸刺来的另一剑,不防一柄大刀劈下来,月容侧身一躲,险险躲过,却与光涵四人分了开来,顿时便被几人围住。光涵大急,狠狠一剑刺翻近前之人,急急便要奔过去。黑衣人分出两人拦住他,其余的人竟全部向月容围了过去。光涵顿时明白,黑衣人的目标是月儿妹妹!心内顿时悲愤不已,手下力气却大增,唰唰几剑逼退拦路的两人,眨眼之间便攻向围住月容之人。月容心里雪亮,也清楚自己就是这些人的目标,自己死了,他们便会作罢。便在心里自嘲:如果就这样结束,似乎也不错,便一边招架一边朝西边断崖撤退。光涵看出她的意图,肝胆俱裂,一边奋力挥剑,一边焦声大喊:“四弟!四弟!万万不可!” 月容已被逼到西边断崖边上,她站定,毫无惧色,对着面前的黑衣人道:“我命已在各位手中,各位暂缓动手,在我死前可否给我一个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几人愣了一下,却没有人回答她,最近的黑衣人一剑刺向她前胸。月容往后一仰,躲过剑锋,人却往断崖掉落,她没有尖叫出声,而是手一扬,扬出一个小荷包,崖底的风上卷,吹散荷包中的散落出的粉末,黑衣人昏过去之前,听到那个女子欢快的声音:“三日醉,你们在冰面上躺上三日,怕要变成兵工厂呢!” 光涵看见月容被逼到断崖边,营救不得,目赤欲裂,待到见她落崖之时还不忘抛出迷|药,更是伤心欲绝,一边抬手把昏倒在地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当胸戳了一剑,一边大喊:“她明年就要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她从小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你们怎么能如此狠毒!”踉踉跄跄走到断崖边,抬腿就跨了出去! 阿葵几个受伤躺到在地,阻挡不及,眼见着光涵掉了下去。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勉强爬到一起,互相靠着喘气。这时听见东边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三人大惊,赶紧握住武器,警惕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的只是一人一骑,马上之人全身铠甲、戴着头盔,三人认得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刘五公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刘珏紧急勒马跳了下来,看到乱七八糟躺倒的黑衣人以及雪地上流淌的鲜血,一阵心慌,急急寻找月容的身影。没有她!也没有王家兄弟!看到靠在一起的三人,奔了过来,大声问:“你们小姐呢?你们公子呢!”大河和阿金受伤较重,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阿葵哽咽道:“小姐、小姐被逼落崖,三公子、三公子也跟着跳下去了!” 刘珏头脑“轰”一声,完全成了浆糊,他只有一个念头:月姐姐死了!他的努力,他的军功,已经完全没有意义!活着,没有月姐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对了,下面有她,一步一步蹭到断崖边,抬腿也跨了出去! 阿葵三人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小姐和三公子都死了,他们作为护卫却活着,怎么也说不过去。三人商量了一会,大金道:“阿葵,你留在这儿,等大公子和二公子寻来,告知他们小姐和三公子的去向,我和大河先走一步。”说完,一步一步挪着向断崖边爬去。阿葵看着他们身后雪地上触目惊心的血痕,突然大声道:“两位叔叔且慢!小姐和公子只是掉下去了,只是掉下去了,或许没死!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小姐和公子肯定没死!我们要赶紧寻了路下去找他们!” 阿金和大河爬到崖边,经涯风一吹,比刚才清醒了一些,听得阿葵的话,觉得有理,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又爬了回来。三人割了衣服包扎伤口,正忙得满头大汗,又听得马蹄声轰鸣而来,三人抱了必死之心,这下也不怕了,握了武器在手静静等着。 来的却是大庆官兵,当先一人也是全身铠甲、戴着头盔,三人看着愣了一下,几疑是刘五公子又回来了!刘琨看一地狼藉,却只有几个下人模样的人还活着,阿金和大河他也是认识的,心里咯噔一声,下了马问阿金:“阿金,你家小姐和公子呢?”阿金已经缓过劲来,快速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刘琨闻言,踉跄几步,扶了一块大石这才站稳。阿葵望着他,看见他脸色灰败、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纳闷,但又隐隐有些明白。担心他象刚才那位刘五公子一样也跳下去,急急地大声道:“小姐只是掉下去了,掉下去之前并没有受伤!我们要赶紧去找她!” 刘琨闻言惊醒过来,踱到崖边细看:断崖几乎笔直,心顿时凉透;再仔细一看,崖壁上密密麻麻都是山杜鹃树,把上面的红土遮的严严实实,又一喜!快步转身回来,吩咐兵士让出三匹马,带着阿葵他们往来路急奔。半道上遇见光元光宇,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光宇听了两眼发红,催了马便要朝断崖方向奔去,光元拉住他的缰绳,沉声道:“二弟!你冷静下来,阿葵说的没错,月儿只是掉下去了!还等着我们去寻她呢!刘世子知道去那断崖之下的捷径,我们赶紧跟了他走才是!” 三人离了鹰山,绕道番罗,十天之后才到得断崖之下,发现崖上的山杜鹃果然有被拉扯的痕迹,但是遍寻周围,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三人一时心惊,又一时庆幸。心惊的是,他们摔下来之后,有可能昏迷不醒被野兽叼了去,尸骨无存;庆幸的是,也许他们受伤并不严重,只是已经寻了路出去了。到得这断崖之下并不容易,他们是找了向导才寻了路进来的,可是进来之后他们发现出去的路却不只一条。三人存了侥幸之心,遣了人沿不同方向的路仔细寻找,三人也在崖下仔细查找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不一刻刘琨“咦”了一声,叫了光宇和光元过去:“初阳兄,鸿明兄!快来看!” 三人聚到一起,看到地上模模糊糊四个用剑刻出的大字:均平安,南!想来这几个字当初刻得很深,可惜前几天连着下大雨,泥沙填埋了上去,刚才大伙又一阵践踏,几乎给踩没了。光元跪倒在地上,伸手抚着“均平安,南!”中间的小蝌蚪和“南”之后的小棍子,心头大石落地,不由自主笑出声来:“月儿还活着,还能用剑写字!”光宇也伸手抚着那两个奇怪的符号,呵呵笑出声来。刘琨站在一边,颇为纳闷,光宇笑够了,拍着他的肩,指着那两个符号道:“那是逗号,那是感叹号,天下间只有月儿会用,哈哈哈!”刘琨闻言,心下黯然,却默默记住了那两个符号。 既然确定了月容他们的平安,光元和光宇知道光涵必会寻了路带了月容回湟源城,也就不再找寻下去,打算回到湟源城之后,即刻启程前往清国帝都齐鄂城盗取忘忧籽。忘忧籽必须在五月份采摘,错过这一季就要等到明年,而月儿,如果不及时解毒,挨不过明年!两人心急如焚,回了湟源城便急急告辞出城往北而去。 刘琨看他俩并不急着寻找月容,觉得很奇怪,但也不好出声相问。因推测自己五弟也跟月容他们在一起,有光涵和五弟在,加之番罗女多男少,女人非常安全,便也不再派人寻找他们,在湟源城一边练兵,一边等候消息。 光元离去当晚,刘琨在灯下练字,伺候的阿福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世子满篇只写了四个大字和两个符号:均平安,南!阿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两个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一事,道:“世子,侍候王家公子的阿喜晌午来报,道他昨夜无意间听得两位王公子谈话,似乎是要到清国帝都盗什么忘忧籽,还说是为什么月儿解毒来着。两国正在打仗,王家公子会不会有危险?”刘琨“噌”的站了起来:“立即传阿喜来见!” 番罗达里河畔,利歧镇,阳光明媚的早晨,依罗莲和姐妹门在屋前支摊,准备开始一天的羊肉泡馍生意。抬头看见呼啦啦走来一群衣着鲜艳的年轻少女,直往东边而去,叽叽喳喳不知议论着什么,人人兴高采烈。摇头一笑,继续埋头干活,然而不过一刻,居然过去了三拨少女。依罗莲终于沉不住气,抬起头问自己二妹:“依罗茉,她们在议论什么?”依罗茉茫然道:“阿姐,我也不清楚,要不,我们也去看看?”依罗莲刚想回答,七妹依罗蓉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边跑边兴奋大喊:“利歧镇来了两个俊俏男子,姐妹们快去看!” ☆、双葩 利歧镇东街,平时最不起眼的一个摊位前,此刻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摊位上,月容一边笑嘻嘻数钱,一边指挥着光涵烤羊肉串,而刘五公子,紧抿着红艳艳的嘴唇,面无表情把烤好的羊肉串递给摊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少女们无限柔情望着两位美少年,无比同情他们吊着手臂居然还被支使着干活,看两眼光涵刘珏,必恶狠狠瞪一回月容。月容毫不在意,嘴里反复嘟囔:“……两人伤得这么重,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给他们疗伤呢?唉,再耽搁下去,他们的手恐怕就要废罗……”少女们听得她赚钱原来是为了给美少年治伤,一时又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太坏,争先恐后递了铜钱过来买羊肉串。 少女们明显分成了两类,年纪十二、三的,目不转睛盯着光涵,生怕漏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光涵也很合作,左手吊着,右手单手飞快翻转着长条炉上的羊肉串,不时抬头一笑,笑容灿烂如明霞,顿时引来摊子前少女们的一浪欢呼,大家发了疯一般往前挤。还好月容经历昨天的烤炉翻倒事件之后,昨夜差遣光涵和刘珏连夜砌了一道石墙挡在烤炉之前,又在石墙之前撂了一排大石头做缓冲,这些女子被挡在大石头之外,他们的烤炉才得以继续工作。 另一类年纪十五、六的,满目柔情望着刘珏,不时有人开口逗他:“小公子,给姐妹们笑一个!”刘珏右手吊着,左手执了羊肉串递出,绷着脸,冷冷出声:“买不买,不买让到一旁去!”少女们闻言,一阵抽气,远处的人兴奋大叫“他说话了,他说话了”,近处则立即伸出十几只双手来接羊肉串。是的,手是一双一双伸出的,毫无例外的,一只手取羊肉串,一只手便想去摸刘珏的手指。月容冷眼旁观,从昨天开张到今天,这些少女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刘五公子的左手像蛇一样灵活:直直递出、飞快收回。 依罗莲带着妹妹们赶到东街的时候,远远看见羊肉串摊主已经开始收摊,但少女们犹自围在摊子前不肯离去。待走近了,依罗莲看见一个美貌难绘的少妇一边抖着钱袋,一边招呼摊前的那些少女:“谢谢姐妹们捧场了!明天还是辰时开张,我家夫君和兄弟还会当场给大家展示手艺,千万不要错过哦!” 依罗莲转眼看去,她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俊俏男人,左边的年纪略大,面如满月,眉眼含笑,双手作揖对众人微微颔首,他每点一下头,便带起一阵欢呼声;右边的年纪略小,脸上却不见稚气,眼角上挑似乎在笑,可是却紧抿着唇角,面色冰冷,直直站在那里,谁也不看。中间的女子侧头过去不知对他说了一句什么,那位小公子突然嘴角一弯,笑容顿时一圈一圈在他脸上荡漾开了。 依罗莲顿时觉得头昏眼花,耳边直听到一片抽气之声,待她回过神来,两位少年已经进了烤肉摊后的屋子,只留那位女子在作最后的整理。六妹依罗丽兴奋在她耳旁大喊:“大阿姐,我喜欢那个大的,也喜欢那个小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七妹依罗蓉 “嗤”了一声:“还怎么办?人家喜欢你了么?真是异想天开!” 依罗丽道:“谁像你长得那么丑!我不会想办法让他们喜欢我么?” 依罗蓉“哇”地哭了起来:“大阿姐,六阿姐又骂我!” 依罗莲头疼不已,每天都这样,不是这个惹事就是那个生非,不耐烦到:“都给我住嘴,赶紧回去!今年赚不到二十两银子、凑不够嫁妆,我们谁都别想嫁出去!” 月容关了们,提着钱袋子慢悠悠往屋里走,一边感叹生意真是好,一边计算着要为明天准备多少羊肉串。进了屋,看见光涵和刘珏一人坐了一张凳子,靠在桌案两头互不理睬,顿时便觉得头疼。光涵看见她进来,立即笑嘻嘻站起来道:“月儿妹妹,今天赚了多少?数铜板都数累了吧,过来坐下,我给你揉揉肩。”按了月容坐下,用了右手给她揉肩。刘珏也咧嘴一笑,道:“月姐姐,按你的方法烤的羊肉串真好吃,一会你亲自给我烤几串好不好?我的手不方便,早膳时我都没吃几口呢,现在已经很饿了。”月容刚想说话,光涵瞪他一眼:“不是给了勺子给你么?你不用怪谁?怕是嫌弃我月儿妹妹做的早膳不好吃吧,哼!”刘珏不吭声,只是眼巴巴看着月容。月容心里长叹一声,光涵给的是什么勺子啊,就是一把小竹铲子罢了。不过,其实稀饭刘珏是可以端起来喝的、馒头他也可以用手抓的嘛!她就不相信行军在外之时,他也会讲究那么多!这两个小兔崽子,一个一个都不让她省心! 他们是五天前到达利歧镇的,那时距离落崖已经过了半个月。落崖之时他两人身上的银钱丢得一分不剩。月容当年逃难时吃过没有盘缠的亏,这次出门时在每条亵裤上都缝了口袋,每天临睡之前,必在第二天要穿的那一条亵裤上的口袋里装上一些散碎银子和一、两张银票,然后细细缝好了口子,怕的就是万一落难有备无患。没想到居然掉到番罗这边来了,大庆的银票没用!散碎银子么,为了给他两个治伤花了一大半,另一半精打细算撑到利歧镇,勉强租了东街最冷清的一处铺面卖起了羊肉串。好在这个时代的烤羊肉吃法比较简单,月容的羊肉串颇有优势,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终极武器:两个美少年! 说到落崖,月容现在想起还禁不住战栗。那天,她本想乘那些黑衣人愣住之时撒出迷|药,没想到其中一个反应那么迅速,当即给了她一剑。不过她当时也不是没有准备,逼近断崖时她已经注意到崖上密密麻麻的山杜鹃树。那些杜鹃在恶劣条件之下能长得那么高大,肯定已经长了很多年头,根茎应该深入崖壁、长得非常牢固。有了这个认识,虽然落崖之时她也有惊慌,但撒出迷|药之后她迅速稳住身形,落下约两丈之后就拽住了一颗杜鹃树减慢了速度,又下落了十丈,终于停了下来,她正准备努力往上爬时,听得光涵大喊了几句,却听不真切,估计是在叫她。刚想回喊几声告诉他自己没事,却看见他直直跨了出来,心内大惊。大声呼喊:“涵哥哥!我没事!涵哥哥!我没事!” 光涵正处于悲痛之中,山风也猛,哪里听得见她的叫唤!直到落下了近五丈,才注意到抓着杜鹃树吊在崖壁的月容。又惊又喜,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就抓住身前的灌木,幸好他只是跨步落的崖,离崖壁非常近,一路掉下来还撞断了不少树枝,如果是跃下,估计谁也救不了他。光涵落了五丈才抓住第一颗树,下落速度比月容快了许多,等他稳住身形,已经是在月容下方三丈处!两人歇了一会,月容喊话让他一起慢慢往上挪,两人正准备行动,上面又掉下来一个人!两人顿时呆住,待那人到了近前,才看清竟然是刘珏!然为时已晚,本来月容跟光涵两人虽上下距离隔了有三丈,可是水平距离却不到三尺,刘琨这一下来,正正落在两人中间位置,离月容不到一尺!月容不假思索伸了一只手去拉他,哪里拉得住,反被带着一起往下掉!刘珏醒悟过来后虽然努力去抓身边的树干,可是他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不一会就撞上了光涵,三人一起往下掉! 三人磕磕碰碰,又往下掉了五十多丈,这才稳住身形。这时往上一看,路途很远,往下一看,一片朦胧,顿时傻了眼!最后月容详细询问了刘珏附近的地形,估计下边大概还有七八十丈的距离,跟往上的距离差不多,商量决定还是往下比较省力。往下爬,万一抓不住,往下掉一掉离地是越来越近;往上爬,掉一掉便前功尽弃,说不定越爬离崖顶越远。 三人互相照应,爬了三个时辰才到得离崖底约两丈之处,这时杜鹃树突然消失,下面居然是一道笔直的石壁!三人面面相觑一会,光涵和刘珏放手跳了下去,然后爬起来,两人双手相握,做了一张简易的手网让月容往下跳。月容恨自己学艺不精,但也只能往下跳。结果,光涵折了左臂,刘珏折了右臂,月容除了双手伤痕累累之外,倒是还可以活蹦乱跳。 对于光涵、刘珏如何会落崖,月容不问,两人也不提,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光涵、刘珏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让月容头疼不已,可是欠着两人这么一分情,月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在中间和稀泥,一边希望着早早回到湟源城,一边又希望长久留在番罗生活下去。番罗的男人混账,女人却比大庆的活得不知肆意多少倍!可是说到出嫁,的确是一道难题呢。只有被男人挑的份——相貌、家世、能力都要筛查,生活不知比大庆女人艰辛多少倍!可是,如果让月容选,她宁可活在番罗,自由比x福重要。 番罗这一面海拔比大庆低,南边海洋上还有温暖的气流吹来,气候比大庆那一面好多了,这时像大庆江南四月份的气候,非常舒服,瓜果蔬菜都很丰富。月容最终烤了一些羊肉串、熬了一锅骨头汤,又炒了两道素菜作为午餐。 月容特意给刘珏找了一把像样的勺子方便他使用,又把骨头上的肉剔下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他面前。刘珏两眼放光,连声对月容道谢:“谢谢月姐姐!我一定多吃!”月容瞥见光涵脸色不好,捏了一串羊肉串给他:“试试我烤的,比你烤的好吃多了!”光涵绽开笑脸,握住她的手腕,凑过头去张嘴就咬串上的羊肉,一边嚼,一边啧啧有声道:“是比我烤的好吃,月儿妹妹你一会再给我拿两串。”刘珏喝了一勺汤,不紧不慢道:“今天买羊肉串的人可是觉得润川兄的手艺比月姐姐好呢。”光涵一笑:“态度有时比手艺重要,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刘珏“嗤”了一下:“你那是卖笑吧!”光涵“啪”的放下筷子:“刘五公子,饭可乱吃,话不能乱说!” 月容抚额,忍无可忍:“食不言寝不语,你俩就不能好好吃一顿饭!看来都不饿,不饿就都一边呆着去!”两人噤了声,默默用餐。 餐后月容到隔壁厨房洗碗,听得两人似乎又在唧唧歪歪,为便于调停,便移到墙边细听。先是光涵的嗤笑:“刘五公子,你毛都没长全,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接着是刘珏愤然的声音:“谁的毛没有长全?要不要咱俩脱了比比?”月容一屁股坐在地上,起身后移到另一边懒得再听:两个小流氓!比吧!打起来吧!打死一个是一个! 第二天月容辰时准时开张,顾客照样人挤人,不过一个时辰便卖光了准备的羊肉串。月容懒洋洋收摊,却有一个大胆的漂亮姑娘挨了过来,盯着月容道:“这位阿嫂,我织布砍材捞鱼什么都会,愿为你家夫君二房妻子、嫁过来服侍你,你看好不好?”月容愕然,愣了一会,不假思索道:“不好!” 那位姑娘也不气妥,道:“阿哥娶妻不需大嫂你同意!”扭了头便问光涵:“阿哥,你看我比你家大妇也不差多少,莫若带了我回家作二房?我肯定比她能干,绝不会让你操劳一丝一毫!”光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位姑娘,你认识这些字么?我家有祖训,能认出这些字才能娶为妻子呢!”月容探头一看,一整页都是简体字,而且都是跟繁体字最不像的那一种!低头暗笑,番罗女子识得大庆文字的本就不多,这不是故意为难别人么? 那位姑娘看一眼那纸,虽不认识,却也不服输,道:“阿哥且等我一两年,我认了字,再来找阿哥!”径直离开了,月容目瞪口呆,却也着实佩服。 余下的少女也无人认识那些字,可是既然已经有人开头,便有几个姑娘围住了刘珏,一个衣着华丽的开口道:“阿哥没有妻子,带了我回家吧。成亲当天,我一定给你再娶二十个!” 刘珏退了几步,冷冷开口:“我家爷爷长年卧床,需要鹰山顶上的玉雪莲治病,你有鹰山顶上的玉雪莲作嫁妆么?”玉雪莲,月容听说过,可是只是传说,谁都没见过!还有,刘珏爷爷早就死了,哪来的长年卧床? 少女脸色变了变,犹豫半刻,终是不舍,道:“你等着,我这就遣人上鹰山!” ☆、落跑 番罗民风开放,男女都可 第17部分阅读 求心中所爱;却又遵守一定规则,男女之间有了亲密关系,那是一定要娶回家的,否则便会被人所不齿;严重的也会被告上衙门,绝大多数判决便是男方娶了女方了事,且女方不用陪上嫁妆。因而,番罗男子若未娶,出门时便由姐妹们保驾护航,家境富裕的更有健壮仆妇随行;若已娶,他的妻子们更是防卫得水泄不通。利歧镇的女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像光涵和刘珏这样的,长得那么个风流姿态,还大剌剌当街卖烤羊肉、无任何人护卫站在那里任人观摩。他们身边唯一的女人,也毫无防范之心,笑嘻嘻只顾收钱。虽然镇上的人知道他们是大庆人,两国也一向交好,可既然身在番罗,也得入乡随俗不是?番罗规定一男至少得娶四妻,在利歧镇的姑娘们看来,现下至少有七个名额可以争取,不争白不争,争了是大赚! 利歧镇上的姑娘们是越来越大胆,光涵和刘珏两人尽管防备严密,也禁不住顾此失彼,第三天之后便不时被这个拉一下衣角、被那个摸一下手臂。两人躲避之间,瞥见月容麻利接过姑娘们的铜板、神采飞扬招呼大家排队,眉目间洋溢着他们此前从未见过的快乐,顿时觉得为了她的笑容常驻,什么都是可以忍的。 于是每天出摊之时,两人都把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躲避之时也用上了武功身法。这样一个时辰下来,光涵觉得比在栗县之时被舅父监督着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还累,而刘珏则觉得比骑在马上跟清国人交战一天更耗气力。收摊之后两人一人据了一张凳子,贴了墙靠坐着喘气,心里暗暗发誓:这种卖笑生涯,明天就终止掉算了!可是看到月容在阳光下兴奋数着铜板,在灯下认真串着羊肉串,欣喜却一丝不差地边计算、边念念有词“毛利、纯收入”的时候,两人的誓言全部抛到脑后,第二天仍是暗自计较着谁起得更早。 依罗丽想尽了法子,也没有获得两个俊俏男子的青睐,便撺掇自己的阿妈布兰芝去提亲:“阿妈,我听人说在大庆朝,儿女婚姻大事由父母决定,父母不在,便由长兄长姐决定,没有长兄长姐,自己也是可以决定的。但是必须由媒人上门提亲,如果郑重,也是可以长辈亲自上门提亲的。阿妈,我看那两个小伙子都不错,你上门给我提亲!愈快愈好!” 布兰芝何尝不知道人家不错,女儿愁嫁,先下手为强,在月容他们第四天收摊后,带着礼物上门了。她觉得要当还是当大妇比较好,因此对月容道:“我家依罗丽的美貌是镇上有数的,去年从州郡过来的夫人也夸她漂亮呢!依罗丽的羊肉泡馍也是镇上做得最好的,谁家娶了她,过门第二天就能开门做生意。她屁/股也大,跟我一样是个能生养的,说到这个,我今年只有二十五,可是我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了。依罗丽随我,你家兄弟娶了她绝不会吃亏!” 布兰芝说这番话时,光涵刘珏都在场。光涵闻言大笑,道:“阿嫂真有眼光,我这位兄弟呢,长得好、能干、也能生养,配你家女儿最合适不过了!”刘珏狠狠剐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眼巴巴看着月容。 月容听了布兰芝的话,在心里只能佩服她的直白!可是人家脸上的神情那么认真,月容也不能出言嘲笑,于是哭笑不得道:“我家兄弟还小呢,再说,大庆家里还有父母在,我做不了他的主呢!大婶请另寻别家吧!” 布兰芝觉得有理,立即撇了月容,直对着光涵道:“小阿哥,你刚才也夸赞我的依罗丽来着,你就娶了她做二房吧!你家大妇虽美,也能干,可是屁/股太小,大概是生不了孩子的,赶紧娶了我家依罗丽进门吧,我一定多多给她准备嫁妆!” 月容愕然,这,这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她只觉得可笑,不想光涵却变了脸色,伸出手抓住布兰芝提来的礼物一把扔了出去,指着她,恨声道:“你说谁生不了孩子!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刘珏本来还抱着看光涵热闹的心思,这下看他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愣住,想了一会,若有所悟,走上前去,一脚踢向布兰芝所坐四角凳,凳子飞了出去,布兰芝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月容看他俩都发了疯,一边扶布兰芝起来,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婶,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既然已经看见了,我只得据实以告,我的夫君和兄弟,有时候会突然发疯打人,有一次还拿刀追着我砍呢!”布兰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听得月容的耳语,一骨碌爬起来,三两步跑到院子里,捡了被光涵扔出来的礼物夺门而出! 第二天,光涵和刘珏会间歇性发疯的传言传遍了利歧镇。可是姑娘们以及姑娘们的阿妈们却不信,就是布兰芝的女儿——依罗丽,也不相信,大家都认为是布兰芝提亲不成,恼羞成怒故意造的谣,因此月容的羊肉串生意依旧兴隆。只是既然布兰芝已经开了头,利歧镇的女人们便按照大庆的规矩来,川流不息上门提亲。到得后来,发展成威逼利诱,最后来,发展到陷害——第十五天夜里,镇西头海力路家四个女儿在她们母亲的带领下,爬墙进屋,居然想造成既成事实迫娶!光涵和刘珏一一把她们点倒扛了回去,然后,三人急急收拾了东西,留下房租,连夜落荒而逃——利歧镇的女人太彪悍了!惹不起! 三人第二天到了三十里之外的柳河镇地界,月容吩咐他们先在树林里候着,自己走到镇上买了两套女装回来。光涵和刘珏两人开始时坚决不肯换装,月容晓以利害:“利歧镇你们也见识过了,如果你们真想娶一堆老婆回去,我也不拦着,不换就不换,这就走吧!”两人一阵哆嗦,这才磨磨蹭蹭换上女装,月容给他们的脖子系上纱巾、掩住喉结,又打散他们的发髻,只用发带松松在脑后扎住。然后自己也梳理了一下,打扮成跟他俩一般形状,叮嘱他俩:“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涵哥哥你是大姐,我是二姐,刘五公子是三妹,记住了!” 刘珏抗议:“月姐姐,我比你高,我做二姐,你做三妹!”光涵道:“真是幼稚!姐姐比妹妹矮的多不胜数!”挽了月容胳膊抬步就走,心里一边想:做姐妹也不错,可以名正言顺牵手、勾肩、搭背。 他却忘了还有一个“三妹”,他们的三妹快步跟了上来,自然而然去挽月容的另一支手臂:“二姐,等等我!”光涵觉得这个称呼听着别扭,转头一看,顿时阴了脸:“五公子你请自重!”刘珏扬了扬妖孽脸蛋:“大姐,我现在是你和二姐的三妹,三妹!”月容双手一甩,挣脱两只胳膊:“好好走路!” 柳河镇第三天多了一个烤羊肉串摊子,摊主是三位漂亮的姑娘。可是半个月之后,三位姑娘一夜之间消失,让人嘘唏不止。话说,镇上最富有的阿不力家,昨天刚刚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要娶了她们姐妹三人做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房妻子呢。这么个天大的好事,她们居然无福消受,唉—— 月容她们走一阵留一阵,日子刺,若过得这一关,以后世子但有差遣,我等绝不推辞。” 刘琨苦笑:“初阳兄太过客气,王刘两家世代交好,自来有难同当,”顿一顿,犹豫道:“只是,初阳兄可否告知,月——尊夫人到底中了何毒,解毒非这忘忧籽不可?” 光元犹豫一会,开口道:“‘失魂’之毒,非……” “大哥!”光宇打断光元的话。 光元微微一笑,对光宇道:“二弟无须担心,我们应当相信刘世子。”光宇还待开口,刘琨道:“如果两位兄长为难,青岩不问便是。” 光元伸手按住光宇的肩,道:“刘世子不要多虑,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有可能还牵涉到内人的身世。然我信得过世子的为人,世子既开口相询,我便详尽告之于你。”当下把声音又压低了许多,把西陵老人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刘琨听了大骇:“竟有这等事!清皇竟会如此狠毒!”低头想了一会,道:“不对,月——尊夫人长得不像清国人。” 光宇道:“原先我们也这么想,可是清国与大庆交恶之前,两国世代派遣公主和亲,也许就是因为月儿的母亲是大庆公主,清皇才下的失魂!”刘琨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撂开了:她父母是什么人有什么要紧呢,她只要是她就够了。 三人又仔细商议了一下,确定明晚,也就是花神节晚上动手,今天晚上三人分头再去踩点。清国都城齐鄂城虽然处北地,然而四周群山围绕,恰在东南方有一大豁口直对着大海方向,每年均有暖湿气流经大豁口进来,与西北方向来的寒流相交形成雨云,再经群山一阻便降下大量雨水。因此,齐鄂城虽然长年不雨,但是并不缺水,加之阳光充足,齐鄂城周围的农业非常发达。百草园,就是清国人最值得骄傲的一处所在。百草园名为园,其实包括了一整座丘陵,方圆计有十里,其中的皇家药苑,位于西北角的小山丘上,由御林军分别把守着三处出入口。晚上三人深夜方回,交换了一下踩点所得,议定了明天到明晚的行动路线以及分工。 五月是齐鄂城最美的时节,百草园中百花盛开,虽然进园必须手持特制的腰牌,然齐鄂城周围方圆两百里的风雅之人都赶来凑热闹,一时也是人山人海,欢声笑语不绝。西北角却很静,被一道高高的院墙拦住,朝百草园方向开了一道门,这道门长年落锁,只在早晚各开关一次,门前两旁还各站了四名守卫。今天人多,大门前又增加了两道防卫,游园的客人必须止步于五十丈之外。 光元三人以越兰客商的身份执了腰牌入园,白天看药苑比晚上看清楚多了。光元根据西林老人描绘的紫金藤的生长环境,推测出紫金藤应该长在药苑东北角,于是在三人午间碰头之时便让光宇和刘珏仔细观察那个方向。 晚上,百草园的空地上照例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庆祝花魁的诞生,三人乘机碰头交换了一下探查所得。药苑东北角百草园方向是一溜金银花树,但是桃林和墙之间距离四丈,那四丈宽的地上种的是只有一寸高的金线草,不能藏人,而且今天安排了十个守卫列在院墙下。药苑东北角的外墙也是百草园的外墙,外墙下是五丈高的岩壁,岩壁上寸草不生,岩壁下则是一条十丈宽的小河。因地势险,墙上没有守卫,只在小河的另一侧设了一个瞭望点,瞭望点里有三个人值班,值班人员两个时辰一换。三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从东北角的外墙入苑。 临近午夜,篝火晚会正是热火朝天之时,三人出了园,悄悄绕到东北角,发现瞭望塔上还点着灯,有三人正从塔山下来,一人嘴里嘟囔着:“晚了半个时辰才来,还喝的那样!啧啧!”另一人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那边好吃好喝的刚端上来,我们这时候去不是正好?走吧走吧!”第三个人道:“大哥,金其罗说的对!再说了,这破园子有什么好看守的,里面种的药材听王太医说也是寻常东西,药铺里也都有卖。把我们拘这里,纯粹是皇家脸面罢了,我呸!我宁愿直接去湟源杀敌,死了也痛快!” 三人伏在了望塔后面的稿草丛里,听了三人的话大喜:刚换班,后来的三人还醉了!待金其罗三人走远,光宇对二人道:“你们稍安勿动,我先上去把塔上的人迷倒。”一边猫了腰站起来,沿着楼梯爬上去,到了最上面一层,一边拍门,一边学着那位金其罗的声音道:“开门,开门,老子的钱袋子忘拿了!” 门“彭”的朝内打开,光元一把散出药粉,屋内三人本就喝的有点迷糊,当先一人看着光宇道:“金其罗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另一人一把推开他:“阿布你真是醉了,连金其罗都认不出了,哈哈哈……不对,你不是金其罗,来——”人字未来得及出口,三人相继倒了下去。光宇关上门,瞥到金银花树那侧似乎有动静,便一边下楼梯一边大声骂道:“三个混蛋,我的钱袋子里本来有一百金的,如今只剩下四十金了!奶奶的……”下了楼梯,朝篝火场地方向走,拐了一个弯之后又悄悄潜到瞭望塔下。 三人汇合,按先前的商定,泅过河之后,刘琨留在石壁下放哨,光元和光宇两人攀了岩壁进药苑。光宇从一个造型很奇特的包里取出一根攀墙绳子,握了一端在手里,然后一扬手,绳子另一头的铁爪便勾住了院墙,又使劲往下拉了拉试试牢固程度,满意了,对两人道:“我先上去,我进去后再按照约定给你们发信号,确定无事之后,大哥你再上去。” 十五的月亮本该很亮,可惜下午起了风,天上有厚厚的云层,四下里一片朦胧,光宇很顺利的爬了上去。他整个人爬伏在院墙上看了一会,扔了一个小纸团下来,自己则跳进了园里。光元不一会也爬了上去,看到光宇正等在墙下,轻轻跳了下去与他一起搜寻起来。云层刚才帮了他们,可惜现下却形成了障碍,两人爬在地上,刚开始的一刻钟里根本什么都分辨不清楚,一刻钟之后才逐渐适应了朦胧的月色,一畦一畦查寻找起来。 “紫金藤,藤如其名,每根藤都是一侧金色,一侧紫色;叶阔如南瓜叶,每张叶子也是一半金色,一半紫色;忘忧籽血红色,包裹在拇指粗的豆荚里”,光元和光宇对西陵老人的描述记得很牢,可是光线不够,哪里分得出紫色还是金色,两人只能根据叶形和豆荚这两个特征查找。找了两刻,一无所获,却听得苑门那边有响动,有人提了灯笼朝这边走来,两人赶紧爬贴到地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来人是两位,一人提了一盏灯笼,走到两兄弟三丈外时,一人提高了灯笼晃了一圈,一边道:“也不知龙太医为什么那么着紧这两棵奇形怪状的东西,连叶子都是两种颜色,开的花还是黑色的,晦气,这荚果倒是有些意思,红得那么正!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用!”另一人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吩咐了每日巡视六遍,我们就巡视呗,走吧,两个时辰后再来!” 两兄弟闻言大喜,待巡视的两人去远,爬到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果然有两株藤状物混在一大片不知名的药草当中,叶形、果荚与西陵老人的描述毫无二致,藤、叶子也能看出是由两种颜色组成。摘了一个果荚打开一看,里面是滚圆的绿豆粒大小的种子,虽然看不清是不是血红色,但是跟绿叶一比,还是能够看出是不一样的颜色。两人赶紧动手,把果荚一个一个摘了下来,因两个时辰后巡视的人会再回转,两人尽量摘下面的,而且也不是全部揪光,揪荚就留那么一荚,不过两刻钟,就把能揪的全部都揪了下来。 光元解开衣服,把长条形的口袋当着作腰带一样贴着腰部肌肉牢牢系好、又裹上两层油布,然后整理好外面的几层衣服,跟光宇一起慢慢爬到墙边。光宇贴着墙根,扔出一个小纸团,等了一会,外面传来一声齐鄂常见的猫头鹰的低鸣。光元便当先一跃,爬伏在苑墙上,固定好攀墙绳子,快速下滑到河里,光宇不一会也滑了下来。 三人静静淌过小河,正准备上岸,却发现有人朝了望塔这边走来,三人赶紧贴着河岸站好。来人只有一个,东倒西歪,一脚深一脚浅,直向楼梯口而去,嘴里不知嘟嘟囔囔着什么。瞭望台有三丈之高,来人虽然脚步不稳,用不了一刻就会发现里面昏倒的三人。光元等三人互看一眼,赶紧爬上河岸,贴着地快速爬向瞭望塔后的稿草丛。三人刚进得稿草丛,听得塔上一声大吼:“来人哪!出事了!”对岸的药苑顿时便马蚤动起来,三人赶紧借着稿草的掩护迅速向东方急奔。 奔出一段路,听得马蹄声得得而来,刘琨对光元道:“清兵已经来了,初阳兄,你带着忘忧籽先走,我和鸿明兄断后!”光元也不客气,毫不停留继续往东而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刘琨和光宇两人转身便朝西方飞奔。光元武功不及光宇和刘琨,但是轻功了得,三人事前已经商量好万一有人阻拦,由光元带了忘忧籽先走,光宇和刘琨断后。 忘忧籽被盗后一个时辰,清帝在御书房紧急诏见左右御林军统领,要他们务必抓住可疑盗药嫌犯。两位统领面面相觑,甚为不解,看皇帝面色阴沉,想问又不敢问,莫央也不解释,只是面无表情道:“取不回被盗药材,你们提头来见!”不待两位统领走远,莫央一招手,马上无声无息走进来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进门之后一声不吭,低头跪地。莫央道:“你们的人是怎么办事的?那个女人居然还活着!即刻派出你手下最精锐人马,务必给朕找到她,杀之!” 凌晨,一队人马快速驰离齐鄂城,往西南呼啸而去。第二天一早,齐鄂城方圆一百里各交通要道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女将 大庆历五月二十八,番罗源源镇。 天刚蒙蒙亮,但是东方的天际很红,昭示又将是一个大晴天。源源镇南街最南端有一家小院子,院子真的很小,进了院门,一丈远的院子之后,三间屋子一字排开,西头的那一间屋顶上竖着烟囱,显然被当作厨房使用。小小的院子中,一个少女抱膝坐在的大石头上发呆,她长得很美,头发只用一根天蓝色的发带轻轻拢在脑后,椭圆脸蛋,鲜红嘴唇,低头沉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扇子似盖住她的眼睛微微震颤;抬头的时候,睫毛扬起来像两只黑蝴蝶在翩飞,可是这时候吸引人的不是那两只黑蝴蝶,是她斜斜上挑的眼角,你的嘴角会不由自主跟着她那斜挑的眼角的弧度上弯,如果她再那么瞟你一眼,你的嘴也会张开来,可能一刻钟也合不拢!少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发一回呆,扭头望一回身后东头的屋子,望着屋子的时候,面上神色很复杂,有愤愤、却也有柔情。东屋内突然有了响动,少女的耳力很好,听到响动立即站了起来,轻手轻脚走近中间的一间屋内,轻轻关上敞开的屋门,上了床倒头装睡。 东头的屋里,月容搬开光涵搭在自己腰上的腿,顺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又揪了一下他的耳朵,想想还不解气,整个人翻身骑到他身上,伸出双手去狠狠揉他的双肩。光涵不吭声、也不反抗,由着她折腾,自己闭着眼睛呵呵直笑。月容真的很生气,本来这屋子就小,还是土坯墙、茅草顶的结构,根本谈不上隔音不隔音的,他倒好,晚上虽然不说话,可是手脚却一直不停折腾、可尽折腾。隔壁屋的刘珏,肯定什么都听见了!人家刘珏还是小孩子呢!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会怎么想?早上会不会关切的问她“月姐姐,昨晚润川兄欺负你了?”她还要不要见人!呜呜…… 光涵等她折腾累了,伸手扶住她肩背,把她轻轻按爬到自己身上,贴着她耳根道:“没事,刘五公子已经是大人了,懂很多事,他不会笑话我们的。”月容一口咬在他肩上,狠狠道:“如此,我更没脸在别人面前表演!”光涵吸了一口凉气,却也忍住,没有动手推开她,笑嘻嘻道:“这不隔着墙嘛!你敲敲看,这么厚的墙!”伸手便要去敲身侧的土坯墙。月容赶紧拉住他的手:“你个小色狐狸,还嫌动静不够大,给我消停点!”翻了身就准备下床。光涵一个侧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天还早呢,别动,再让我抱一会。算算,从离开田城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是头一次好好抱一抱月儿妹妹呢。”月容默然,过了一会,缓缓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两人静静相拥了半刻,光涵放开她,一个鲤鱼打挺便站到地上,边穿衣服便道:“今天过了源源坪就是大庆地界,到了大庆地界,就是裸着身,我也不穿这劳什子的番罗女装了!” 月容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看到中间的屋子门扉紧闭,稍微松了一口气,走进西头的厨房里,略为梳洗之后,麻利的做起早餐来。早餐做到一半,刘珏进来盛水洗漱,跟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月姐姐早!”月容偷偷觑他一眼,发现他今日并无不同,笑着回道:“三妹早!一会早膳就好,可别走远了。”刘珏呵呵一笑:“二姐,你辛苦了!” 三人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早点收拾清爽了启程回大庆。房租昨天已与房东交割清楚,钥匙也还了回去,早膳后不久,三人锁上门就出发了。源源镇是番罗东边距湟源城最近的一个镇子,镇子东边是一片荒草坪,称源源坪,宽约五十多里,过了源源坪就是大庆一方的松花镇,而湟源城就在松花镇北面约五十里处。三人没有多余的钱买马,随身武器在坠崖之时也已不知落到何处,但草原多狼,只得每人买了一把番罗弯刀挎了在腰上。三人打算花一天时间走过源源坪,然后在松花镇住一晚,第二天再花一天时间步行到湟源城。 五月底的草原,万物蓬勃生长,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五颜六色鲜花开得遍地都是,朝阳正冉冉升起,花瓣上、草叶尖的露珠反射着阳光,在花叶间一闪一闪,像发光的宝石一般。月容看得呆住,上一辈子她也到过草原旅游,但是这样的美景,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张开了双臂,仰了头,像个小孩一样,嘴里大吼着“啊啊啊”直往前跑。光涵看她的样子,呵呵一笑,小跑着跟上。刘珏呆了一刻,也张开双臂,像月容一样仰了头往前跑,晨风轻轻的吹在脸上、耳鼻间充满花香,真是奇特的感受!刘珏陶醉在这五月末的朝阳里,阳光温温柔柔笼罩全身,真像睡梦中娘亲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周身呢,不由把眼睛也闭了起来。 忽然,刘珏觉得四周很静,听不见月容欢快的笑语,也没了光涵讨厌的大笑,心里一惊,赶紧睁开眼睛:自己前方左右三尺远之处,分别站了月容和光涵,两人已经拔了弯刀在手,警惕的盯着四周。而离三人一丈远之外,一群黑衣人团团围成一圈,计有二三十人,每人手里都握了刀剑,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杀手!刘珏立即转身背对着月容和光涵,“唰”的拔了弯刀出来。 一声呼啸之后,黑衣人立即动了起来,当先的十人冲上来就一通劈、刺,动作快、用力狠,完全是不留活口的打法。三人谁都不吭声,紧紧靠在一起,把自己的所学发挥到极致奋力对敌。可惜大家的武器都不乘手,弯刀长度只有两尺左右,对上黑衣人的三尺大刀和长剑很是吃亏,不过半刻,光涵和刘珏为了□保护月容,两人的胳膊上都挂了彩。 月容也发现,这批黑衣人武功比之前的两批高了不少,估计这一次是孤注一掷了。月容还悲哀的发现,自己身上一点迷|药都没有,至于光涵身上,她知道也是没有的。是她太大意了,这两个月番罗生活的惬意降低了她的警惕性。一时有些茫然,落崖死不了,难道是今天要葬身在这里?不过,这里还真是漂亮呢。月容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下却一刻也不敢停顿,根据落崖之事,她已经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身边的这两位少年决计也是活不下去的,为了他们,她得竭尽全力却不能拼命!月容静下心来,兰幽使得越发纯熟,可是左边刚躲过一剑,右边又砍来一刀,渐渐便有些气力接不上,刚想矮了身架住头上劈来的一刀,突然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 光涵和刘珏大惊失色,各自上前一步跪倒到地,一手挥了弯刀拒敌,一手去扶月容。黑衣人大喜,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眼看三人就要丧身在乱刀之下!却听得一阵破空之声,密密麻麻射来几十支羽箭,黑衣人一时不查,顿时便有大半人手中了箭!中箭之人大多虽未倒地,但是行动一下就慢了下来,刚要一鼓作气杀了三人,又是一轮羽箭呼啸而至!这一下,又倒下了十几个,未中箭的几个听得马蹄声轰鸣、顷刻即至,一声呼啸,扶了受伤的同伴就逃!光涵和刘珏也不追,一人一边扶了月容站起来。 月容刚才只是头晕,并没有昏倒,站定之后清醒过来,看见黑衣人已无影无踪,不由一愣。刘珏看了一眼四周,大喜,道:“是阿依娜将军的人马!”他的话刚落,马蹄声得得而至,当先一骑枣红马,马上之人红衣红披风,额前坠了一块绿宝石,长发随风飘扬,衬着身后朝阳,整个人好似发着光一般,她弓着身子、手握长弓飞驰而来,有如神女。月容顿时、却也没有番罗人的急躁;她也不像她在湟源城里见过大庆女子,她没有大庆女子的扭捏,却多了明朗温润;她,还长得很美。回程路上,阿依丽沉默了,一改以往的活泼多言。 ☆、父子 原来最近有牧民报给阿依娜手下,最近源源坪野狼出没伤了不少人命,适逢边疆无战事,阿依娜便带着姐妹们和两百兵士出来寻找狼群,谁曾想狼群没有找着,倒救了月容三个人。回程路上,阿依娜不免问到黑衣人身份:“五公子,那群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对你们下如此狠手?” 刘珏其实也不清楚,看月容和光宇似乎心中有数但又不欲多说的样子,便道:“我们也不清楚,但看样子铁定是清国人。莫非是清国的j细?被我们发现之后欲杀人灭口?”阿依娜沉思一会,道:“五公子说得有理!现下虽然没有战事,但保不准清国人正在密谋下一次突袭,我这就安排人手追踪这些清国人!” 月容和光涵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以前都是他们被黑衣人人追杀,现在也让黑衣人尝尝被追杀的滋味! 阿依娜出自番罗武将世家,她的母亲是她父亲的大妇,居然也是番罗的大将,她父亲还有另外五个妻子,也都是能够舞刀弄枪的妇人。阿依娜家中姐妹二十多人,这次跟着阿依娜出征的姐妹一共有八人;她自己是家中的老大,今年已经二十岁,八妹阿依丽则只有十三岁,与刘珏同年。 一行人直接回了湟源城,光涵和刘珏一路上都没有机会换回男装、身着女装进了城。进城之后阿依娜回了番罗将领驻地,刘珏则带着光涵、月容直奔西大街的成衣铺子而去,打算买了衣服换装,这一身女装,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看见! 阿依丽对刘珏依依不舍,待要跟着,阿依娜却出声呼唤:“八妹,昨天我收到我娘来信,里面有一封四娘给你的信,快回去读了写回信吧,午时我就遣人送信回大都。”阿依丽还在犹豫,三姐阿依香催了马过来,道:“八妹,回去吧,大庆男子扭扭捏捏,没什么好的!”阿依丽涨红了脸,想分辨又不知如何分辨,“哼”了一声对阿依香道:“不好你还老盯着刘小哥的朋友看,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惜人家是有妻子的,妻子还比你漂亮十倍不止!”也不理阿依香气得抬手要打她,调转马头朝阿依娜直奔过去。 月容三人进了西大街的成衣铺子,溜了一圈之后傻了眼,湟源城的男装价钱贵的出奇,三人手中剩下的银钱根本不够买上两套!月容正在心里算计着就给刘珏买上一套算了,掌柜的看出他们的窘迫,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旧衣服道:“这些都是来买新衣的人留下来的,虽然穿过有补丁、却也干净,几位拿上两套,看着给几个钱吧。” 光涵刘珏养尊处优长大,以往哪一件衣服不是绫罗绸缎缝就,听得掌柜的居然让他们穿别人的旧衣,心头恼怒就想出口呵斥。月容看着不对,一手拉了一人道:“甚好!她们就是想穿着男装去打猎动作方便,旧的更好,刮破了也不用心疼,谢谢掌柜的,谢谢!”一边弯下腰,仔细挑了两套,给了掌柜六个铜钱,推着两人进里间换衣服。 两人换了衣服别别扭扭走出来,月容边拉了两人出门,边扭头对掌柜笑道:“看着真像两个俊俏小伙,真是谢谢掌柜了!”掌柜眼尖,一瞥便看见光涵两人的喉结,心里不禁嘀咕:“什么像两个小伙,分明就是!这个番罗女子真是大胆,拐走大庆男人也就罢了,居然一拐就是两个!” 月容看光涵离了成衣铺两条街之后,还是低着头闷闷不乐,便道:“荣城的成衣价格是江口的三倍,湟源城的成衣竟比荣城又贵了三倍不止!今天下货物流通不畅,致使同物不同价,夫君何不藉此生财?” 光涵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月容称呼自己“夫君”,而且还当着刘小五的面,心内大喜,被迫穿别人旧衣的那一点不自在顿时便抛到九霄云外,换了轻快的语调道:“娘子大才,可为军师,甚好!甚好!生财后可造大屋,不怕装不下吾夫妻众多孩儿!”月容掐了他手臂一下,压低声音狠狠道:“小色狐狸!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那点事!” 刘珏走在一边,虽然月容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听 第18部分阅读 他没有听清,但是两人先前的对话一字不拉落进了耳里,不禁又羡慕又嫉妒,站住了一甩袖子,道:“月姐姐,稍等等,我这袖子太长了,你能否帮我弄得舒服一点。”月容转过头一看,的确,两只袖子非常长,便摸了针线出来准备给他缝上几针。光涵看一眼刘珏的衣袖,再看一眼刘珏,道:“不过穿上一时半刻,到了大帅府便弃了不用,月儿不需劳动,我来帮五公子挽一挽就是!”月容想想也对,道:“涵哥哥你来吧,五公子暂且忍忍,既然一会就换下来,我就不浪费线了。” 刘珏低了头“哦”了一声,抬眼看着光涵笑嘻嘻的脸,觉得牙痒痒的生疼,恨不得一拳头就挥过去。 刘战听得门房来报“五公子回来了”,急急就往大门赶去。自小儿子三月初离开湟源城去往华峪城押运粮草,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虽大儿子说了他没事,刘战还是不放心,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去,哪能一点事都没有?大儿子不过是怕他伤心罢了。过去的几十个日日夜夜他都在猜测:小么胳膊折了?腿瘸了?脸破相了? 赶到大厅,看到小儿子齐齐整整站在面前,刘战眼眶不禁湿了,拍着刘珏的肩,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珏看到父亲比三月之前明显憔悴了不少,也有些愧疚,高声道:“我是什么人?常勇侯的儿子啊!怎么会有事!爹,你不知道,掉崖时真像腾云驾雾一般,我还真想再来一回呢!”刘战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忍不住笑起来:“尽胡说!”转眼看到月容和光涵,疑惑道:“珏儿,这两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么?” 刘珏犹豫一会,道:“这两位是荣城张阁老家人,这位是张阁老孙女张氏,这位是阁老的孙女婿王光涵,也就是王大将军家的润川哥哥。” 王刘两家世代交好,光涵和月容两人赶忙上前以子侄之礼拜见了刘战,刘战扶了他们起来之后,才注意到“张阁老孙女”几字,不由定定望着月容。月容不知就里,也不好发问,缓缓低了头。刘珏清楚内幕,但他是小辈,也不好出言阻止。光涵对别人关注月容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刘战一个长辈,这样当着自己和刘珏的面不加掩饰的盯着月容看,不由有些恼火,便大大“咳”了一声。刘战回过神来,哈哈哈大笑,道:“第一次见云翰兄的儿媳妇,怎么觉得眼熟呢!然如何也想不起来她跟哪位故人相象。失礼了,失礼了,还请侄媳妇莫怪!”月容一笑,低头不语。 晚膳之后,刘战把刘珏叫到书房谈话,一进书房,刘战便厉声道:“关上门,跪下!”刘珏也不争辩,一言不发,乖乖跪下。刘战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歼敌落崖,歼敌落崖!原来我还半信半疑,今日见了你们,我一点也不相信!我算是猜出来了,你根本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和你娘养了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二老的?若死在战场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你看看你!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这算怎么回事?你不觉得丢人,我也没脸见人!你说,如果让你娘知道,她会如何伤心!你如此,你大哥也如此!生了你们这两个逆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莫若,莫若,我这就去把那张氏杀了!” 刘珏本来一言不发跪得笔直听训,听得最后一句,一下跳了起来:“爹爹!不关她的事!”,刘战大怒:“那就是你自己不好了?好,好,好!我这就把你这个逆子给结果了了事!”“噌”得站起来就去墙上拔剑,握了剑在手立即就刺了过去。刘珏直直站着,既不阻止父亲拔剑,也不躲避父亲刺来的剑。刘战气归气,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看小儿子不避不躲,赶忙后撤,谁知太过用力,剑尖还是刺进了刘珏的左胳膊。刘战看着小儿子的鲜血瞬时染红剑尖,一时愣住,松了手,长剑“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刘珏也不处理伤口,扶了刘战坐到椅子上,缓缓道:“爹爹,该做的事我会一件件完成,可是她若死了,我便不活!”话落,开了门便走了出去。 刘战呆呆坐了两刻,传了阿福进来:“去告诉五公子,明天之前务必写好五十封家书,后天驿站送发!”阿福刚才就在门外,虽隔着门,对父子俩的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战战兢兢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去找刘珏。 阿福到了刘珏住处,看他在灯下独自包扎伤口,小心翼翼道:“小人听说张阁老孙女略懂医术,公子您看,是不是遣小人去把她请来给您治伤?”刘珏捡了案头一本书,不由分说砸到阿福身上,笑骂道:“阿福,你越长越歪了!我的伤,一丝也不能让她知道!”阿福伸手抚了抚腿上被书砸到的地方,笑嘻嘻道:“阿福从小便跟着五公子,五公子向哪边长,阿福便向哪边歪!” 入夜,光涵和月容在大帅府的客房安顿下来,因没有见到光元和光宇,月容忐忑不安。她只猜到光元他们是去给她找解药,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找到,但并不知道竟然是去偷忘忧籽!如今见两兄弟不在湟源城,心里隐隐觉得他们三兄弟有重要的事情瞒着她,便试探着对光涵道:“涵哥哥,算起来元哥哥他们从齐鄂城也该回来了,怎么如今一点信都没有?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光涵飞快答道:“可能半道遇上什么事耽搁了,大哥他们这次要找的东西虽然长在清国北边、路途遥远,但是在清国却很寻常,不会有危险的。”光涵也很着急,但是尽管心里没底,还是出声安慰月容。 月容听了他的说辞,更加认定了两兄弟此去必然凶险,心里越发不安,但是三个人打定注意瞒了她,她也只能慢慢旁敲侧击。光涵看月容不大相信的样子,便道:“今晨你怎么会发晕?以前也晕过吗?”月容想了一下道:“没有,只是最近觉得比较容易累,可能是番罗的东西跟肠胃不大对付吧。”光涵的眉头松了又紧:“那你早点歇下吧。”铺开被子扶月容躺下,自己也脱了外袍上床。 月容几个月以来重新躺回高枕软垫的床上,虽然心里想着要好好盘问一下光涵、打探清楚他们兄弟三人的举动,可惜不过一会,就闭了眼进入了梦乡。光涵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想象着大哥二哥如今的处境,一边静静看着月容的睡颜,看了一会,伸出手抚过她的嘴唇,觉得颜色似乎比以前淡了一些。 接下来几天,两人在刘珏的陪同之下逛了一圈湟源城,湟源城中大街上逛街的女子比比皆是,月容索性还是番罗女装出行。在月容看来中,湟源城比华峪城更像国际都市,可惜现在是战争时期,大多数商铺都歇了业,不觉有些遗憾。这两天她注意到刘珏的左胳膊有些不大自然,但是那天在源源坪他和光涵的伤口是她处理,她知道那些伤口不至于让他行动不便。第三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五公子,你的胳膊怎么了?”刘珏一笑,道:“大前晚忘了点灯便急急进屋,撞了桌角把伤口撞裂了一些,不碍事。”阿福在一旁补充道:“不是公子屋里的桌角,是侯爷屋里的桌角撞的。”月容注意到刘珏飞快瞪了阿福一眼,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由慢慢沉思起来。 月容正想得入神,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差点撞上她,光涵一拉把她拉过一边,惊出一身冷汗,道:“月儿妹妹想什么呢?”月容茫然抬头,看见光涵惊惶的神色,愧疚一笑,道:“想以前的事呢,江口虽好,还是湟源更惬意!” 刘珏听他们又谈到以前,心里不由酸酸的难受,却听得阿福大叫:“五公子,刚才过去的是侯爷前些日子罚了去守城门的阿禄,肯定出大事了!” ☆、治伤 刘珏听了阿福的话,赶紧带了月容一行人赶回大帅府,刚进大帅府所在的街道口,看见刘战带了一群人急急奔了出来,一队人都骑着马,但是后面却跟了常勇侯惯用的那辆很华丽的马车。月容等人避到一边,常勇侯刘战面色惊惶,打马飞驰而过,竟丝毫没有注意到刘珏的呼喊“爹爹,发生了何事”,刘珏只得揪了跟在最后面的阿寿问道:“你们慌慌张张的,这是干什么去!”阿寿一边催马向前,一边大声道:“世子受伤昏倒在城门口,我们这是去接世子!” 刘珏一听,一把拽了阿寿下来,立即翻身上马,然后疯狂打马追着队伍而去,月容听得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阿福,你带了王公子和夫人回府,我去去就回——” 阿福看了月容一眼,道:“王公子,张夫人,我们这便回去吧。”月容这几天一直没看见刘琨,本来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是军人,有其他任务也未可知,心里疑惑一下子也就撂开了。刚才看常勇侯的样子,刘琨肯定伤得不轻,于是一边朝大帅府走,一边问一旁跟着的阿寿:“阿寿,刘世子怎么会受伤?伤得很重吗?”阿寿摇摇头:“回夫人,小人也不清楚,阿禄说伤得很重,但是阿禄也不清楚世子是怎么受的伤。”阿福在一旁自言自语道:“我家世子是上月两位王公子离开湟源城后的第二天离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在一起呢。” 月容和光涵听见了阿福的话,两人看了阿福一眼,又对视一眼,光涵暗暗捏紧了拳头,脸上焦急之色怎么也掩不住,月容一下着急起来,抬腿就朝前跑,边跑边道:“阿福,我们快点回大帅府,回府之后即刻给我们准备两匹马,我们也要去一趟北城门!”光涵追上月容:“月儿妹妹,你慢一点,何许不是你想得那样!大哥二哥并没有跟刘世子在一起!”声音却明显抖了起来。 月容脚下不停,颤着声音道:“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月容他们赶到北城门的时候,看到一大群人围在常勇侯的马车前,光涵拉了月容挤过去,一眼就看到两个人躺在马车上,一人爬着看不清头脸,背上是一道惊人的伤口,从右肩斜到左腰处;另一人仰躺,胡子拉茬,满身干枯的血迹,双目紧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月容一眼认出仰躺着的是光宇,一把挣开光涵扑到马车边上,拨开周围的人就去摸光宇的脉搏,气息微弱,但是平缓,松了一口气;又去摸爬着的那人的脉搏,气息微弱却急促,立即爬上马车去摸他的额头,滚烫!一骨碌爬下马车就要唤人。 还没张口,刚才被她拨开的人大声呵斥道:“大胆番罗女子,你这是干什么,赶快滚到一边去!别耽误了给世子治伤!” 光涵站在马车旁一直望着月容,看她诊脉之后面色一松一紧,知道二哥没事,世子却危险,一步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道:“军医勿恼,内人也略懂医术,莫若一起商议商议。” 军医“嗤”了一声:“一个番罗女子懂得什么!” 光涵面色难看,却耐心道:“这位夫人是在下的内人,世子旁边躺着的那位男子是我的哥哥,也是这位夫人的夫君!内人的确懂得医术!” 刘珏反应过来,对那位出声的军医道:“刘军医莫怪,这位公子所说属实,且他与夫人都是大帅府客人。” 刘军医缓下脸色,对一旁有些呆愣的刘战道:“侯爷,此地不便久留,我已给两人服下固本的药丸,还是先把世子带回大帅府吧。”月容还待说话,刘战一声令下:“回大帅府!”一行人急急便往回赶,月容心急如焚,也只得跟在后面。 回府之后小厮抬了刘琨和光宇进了一个房间,月容叫住刘战,“噗通”一声跪倒,急切道:“侯爷,请准许我为我夫君医治、并参与世子救治!”刘战看她一眼,道:“把王公子抬到隔壁房间,由他夫人亲自救治,另派两人守在门外听候夫人差遣。”竟是把光宇全权托了给她,却不欲她插手刘琨的救治。月容还想开口,刘战已转身吩咐抬人,月容再无话可说,心里却很着急,刘琨低血糖、脱水、伤口发炎、发着高烧,情况比光宇严重许多,这古代没有抗生素,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但是刘战和军医都摆明了不相信她,月容无法,只能往乐观的方向想:军医治疗外伤经验丰富,或许救回刘琨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一心一意看顾光宇。 不一会,光宇被移到了隔壁房间。月容叫人取了盐和糖进来,分别开了一碗糖水和一碗盐水,给光宇先喂了一碗糖水,然后又喂了一碗盐水。又吩咐提了温水进来,和光涵一起帮光宇浑身擦洗了两遍,把他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药,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又要来剃刀,刮干净他的脸面,给他洗了头发、擦干,然后吩咐厨房熬粥。 据月容诊断,光宇身上的伤口都是表皮伤,他之所以昏迷是低血糖和脱水所致。只是他两边手腕上的刀伤却让她疑惑不解,刀口一道又一道,月容数了一下,左边十一道,右边五道,刀口整齐,不像是外伤,倒像是自己割的!脑中忽然闪过刘琨嘴上的血痕,似有所悟。可是,他们俩已经回来了,光元呢?光元去哪了?难道……月容突然一阵心慌,不敢再想下去,用温水沾湿了帕子,再把帕子轻轻敷到光宇的嘴唇上。 一旁的光涵看月容的手指抖抖索索,道:“看样子世子不知怎么的跟大哥他们走到一起去了。去齐鄂城之前,大哥和二哥曾经商定,一旦被清人发现,便由大哥带了东西走,二哥留下断后掩护。如今二哥既已回来,大哥吉人天相,又聪明、剑术不差、轻功尤其好,肯定无碍,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月儿妹妹且放宽心。” 月容不语,过了半刻,抬了头定定望着光涵,道:“涵哥哥,元哥哥他们到底去齐鄂城取什么?为什么会被清人追杀!” 光涵道:“大庆、清国正在交战,凡大庆人都会被敌视,大哥他们被追杀并不稀奇,月儿妹妹不要多想。” 月容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不是!你们有事瞒着我!我知道我中了毒,元哥哥他们是去齐鄂城给我找解药去了!我想知道,我中的何毒?需要何种解药?我就要死了是不是?是不是?” 光涵一愣,而后惊慌起来,抓住月容的两肩:“你怎么会死!不要瞎想,服了解药就没事了!你中的,是清国的‘失魂’,但是忘忧籽能解,大哥他们这次就是去取忘忧籽了!大哥回来,你服了忘忧籽就能解毒,你怎么会死?你绝不会死!” 月容低了头,道:“我宁愿不解毒死了,也不要你们再去涉险!涵哥哥你记住我的话!”光涵不说话,一把把她抱着,紧紧搂在怀里。 光宇直到晚上也没有醒来,月容摸他脉搏,仍然微弱但很平稳,连喂了几大腕盐水和糖水之后,光宇的脸色也舒缓了下来,嘴唇也没有那么干裂了,松了一大口气。但终归不放心,晚上便和光涵两人一人据了一张榻,就歇在光宇那间屋子里守着。白天光涵跟月容谈开了,便似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如今看自己二哥情况好转、醒来是迟早的事,这夜便放心睡下,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月容却难以入眠,以前她不关心自己的身世,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遭遇连番追杀,又身中西陵老人都解不了的奇毒,她不得不去探究这具身子的来历。仇杀?情杀?国仇?家恨?月容一一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来的清国杀手一批比一批厉害,谁人有那么大的能量遣人万里迢迢跨国追杀自己?且一次又一次,不死不休!月容猜测最可能是国仇,那么,这具身子的来历必然不同寻常,会是谁呢?月容摸出了脖子上挂着的双鱼团金佩,细细观察,企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是这个金佩如此普通,上面也没有任何字迹,怎么也看不出一丝玄机来。月容折腾了半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叹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闭眼睡觉,却不经意与一双晶亮的眼睛对个正着!光宇醒了! 月容一骨碌爬起来,鞋也不穿几步跨到光宇床前,惊喜叫了一声:“宇哥哥!”便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奔涌出眼眶滚滚而下,怎么也止不住。光宇咧开嘴笑了一下,却牵扯得干裂的嘴唇生疼,不由生生吸了一口气;想抬手为她抹去眼泪,发现自己双手无力抬不起来;想张嘴说话出声安慰,发出的却是不成句的“啊啊”之音。月容流了一会眼泪,醒悟过来忙倒了小半碗凉水,又兑了一半热水,然后扶了他起来,端给他喝下,道:“宇哥哥,先别着急说话,先喝水!”光宇喝了水,眯着眼靠着月容的臂弯躺了一会,脸上慢慢荡开笑容:这久违了的怀抱,真是让人舒心! 月容待光宇缓过劲来,扶了他重新躺下,然后塞了两个枕头到他身后,盛了粥用勺子一勺一勺喂了他吃。光宇也不吭声,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月容,她喂一勺便吞一勺,直用了两半碗,月容这才给他擦了嘴,扶他躺下,道:“宇哥哥,你接着歇息,明天早上会好许多。”自己转身回了榻上,扭头看见光宇眼巴巴望着自己,一笑,指了指光涵,又指了指门外,轻声道:“睡吧。”光宇这才闭了眼,到底没有恢复,不一会就睡着了。 月容错过了宿头怎么也难以入睡,朦胧之间听得隔壁有响动,仔细一听是两个军医的声音,一个道:“刘老哥,都这般时候了,世子的烧怎么也退不下来,如何是好!”另一个声音道:“即使烧退了,这么长的伤口,也是无力回天啊!我们还是跟侯爷实话实说吧,侯爷是个明理之人,想来也不会为难我等。” 月容赶紧爬了起来穿衣,不管刘战怎么想,她也一定要试一试!月容刚要开门,一道高声传来:“你们胡说什么!我大哥不会有事的!万一有事,就是你们没有尽力,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月容听出是刘珏的声音,想来他担心自己的哥哥,也歇在了隔壁、半夜醒来听见了两位军医的谈话。 月容穿戴整齐便到隔壁敲门,刘珏一把把门打开,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最好是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有你好看!”看见是月容,愕然道:“月姐姐,我——”月容道:“世子怎么了,不好么?让我看看吧!” 刘珏一下垮了下来,道:“这两个庸医,说我大哥、说我大哥没救了!”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月容:“月姐姐,张世叔有神医之称,我相信你一定行!”拉了月容快步走到刘琨躺着的床前:“你快给我大哥看看!庸医让开!”霍、刘两位军医赶紧让到一旁,道:“请夫人援手!” 月容朝刘琨看去,他光着上半身趴卧在床上,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的伤口微微渗着血水,撒上的药粉已经湿了,但是创口周围并不见腐肉,显然两位军医已经清理过;刘琨的脸朝外,但他双眼紧闭、脸色潮红,呼吸微弱而急促,额上斜斜敷了一块湿巾降温。 月容取了湿巾,伸手一摸刘琨前额,火热烫手!转脸对两位太医道:“两位医术高明,世子伤口的清创之术小女子望尘莫及,只是非常之时得用非常之法。”转身对刘珏道:“五公子赶紧遣人搬来几大坛烈酒,两位军医用帕子沾了酒水遍擦世子全身,世子体温不降便不得停。” 刘珏不一会便带人搬了烈酒回来,两位军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挽了袖子用沾了酒水的帕子擦拭刘琨全身。月容吩咐他们把刘琨剥了个精光之后自己就避出了屋外,一边叫了刘珏出来,吩咐道:“你现在遣人去打扫一间干净屋子,务必纤尘不染,然后用浓浓的醋熏了;然后再遣人去寻没有上过色的丝线,最好是生丝,然后与几根没用过的缝衣针一道放干净锅里煮了……”林林总总一大堆。也亏得刘珏记性好,竟一字不差记下,跟月容复述了一遍、月容确信无误之后,急急去吩咐人办事。 直到凌晨,刘琨的体温终于降了一些,两位太医也不等月容吩咐,继续卖力用烈酒给刘琨擦拭。辰时初刻,两位军医来报,刘琨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月容这才松一口气,刘琨的状态,就是放在现代也很危险,不能不说他生命力顽强。 月容吩咐了他们一通话,正待洗漱一番,光涵醒了,看她已经起来,望一眼熟睡的光宇,道:“二哥有没有醒过?”月容一笑:“昨晚醒过一会,也用了粥,今天会好很多。”光涵注意到她面色憔悴,道:“月儿妹妹一夜没睡!你赶紧躺下,余下的事我来…”话没说完,刘珏在门外说话:“月姐姐,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刘琨被转移到了隔壁院的一间屋子,屋里被用干净的布幔隔成两间,月容进了外面,在衣服外面又套了一层干净的圆领外袍,戴上一个口罩,用沾了烈酒的湿巾细细擦了双手,然后吩咐两位军医照此打扮,待他们装扮好,带了两人进里间开始手术。 脱得精光的刘琨爬卧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张宽宽的白绫布,白绫布上剪的一个大洞刚好把他的整个腰以上背部露了出来。月容把伤口又清理了一遍,又用烈酒擦拭了刘琨整个背部,然后,开始在刘琨身上穿针走线,两位军医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月容唤了一声:“请两位帮忙撒上金创药粉,若明天伤口有脓,还得拆了线、清创,再缝。两位今天可看清了?” 两位军医这才拿起一旁外壁擦过烈酒的药瓶,一人往上、一人往下细细撒了药粉到创口上。 不知是刘琨运气,还是刘珏遣人打扫得干净,或是军医的金创药好使,刘琨的伤口没有继续发炎,他第三天便醒了过来。而期间,恢复过来的光宇已经跟月容、光涵和刘珏几个细细描述了当日的情形。原来,他和刘琨两人引开追兵之后,被清兵紧追不舍,两人无奈只得逃进沙漠,呆了五天之后才找到路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暂时为重复章!!!!!! 勿买!!!!!!5月21日晚上更换新内容!!!!!!!!! ☆、齐聚 光宇醒来之后,去看了尚未醒来的刘琨,看了他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又望望自己手腕上的刀痕,心里五味呈杂,一时不禁有些茫然。他醒来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对月容等人描述了自己和刘琨两人的际遇,实际上的惊险情形,是他口述的十倍不止。 那日,光宇和刘琨跟清兵纠缠了半宿,这才甩脱清兵,潜回三人事先约好的碰头地点,见了光元之后三人一刻也不敢停留,骑了马立即往西南方大庆湟源城方向奔驰。谁知清兵行动如此迅速,居然已经封锁了交通要道,只许进不许出!三人越发肯定了月容清国公主的身份,清皇一经发现忘忧籽被盗,立刻便猜到月容还活着,搜捕他们以图釜底抽薪! 而且,很明显清国人知道月容就在湟源城,这西南方向派了重兵防守。三人不敢硬闯,在关口两里地之外进了一家偏辟小客栈住下,晚上准备妥当了去闯关。混战当中,三人声东击西,光元带了忘忧籽出关往南而走,光宇和刘琨则往西直奔。为了牵制清兵,两人把动静闹得很大,成功吸引了清兵的注意。清兵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一直追出千里之外居然也不放弃,后来终于在落羽沙漠边缘追上了他们。对方人多势众,光宇和刘琨两人不一会就被隔开了,混战中光宇右胳膊中了一剑,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行动慢了下来,对方头领很狡猾,立即纠集人手围了上去。 刘琨一看势头不好,一招逼退对手迅速赶过来,可是还是迟了一步,清兵头领一刀已经劈了过来,眼看光宇就要被劈成两半。刘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头撞过来推开光宇,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大刀之下。对方的刀如期落了下来,从刘琨右肩直拖到左腰。光宇被撞得一个踉跄,眼见着鲜血从刘琨的后背冒了出来,也红了眼睛,一手抱住刘琨,一手狠狠掷出自己的剑,剑深深刺入对方头领的心窝! 光宇趁对方众人被这血腥一幕吓住,挟了刘琨,抢了一匹快马,催了马就跑。清兵醒悟过来之时,两人已经跑出一里地之远。清兵骑了马来追,虽然紧追不舍,但到底失了头领指挥,不知道此行任务的重要性程度;又加上看他们二人毫无装备就跑进了野狼出没的落羽沙漠,想着里面自有狼群收拾了他俩,于是追进沙漠十几里地便退回沙漠外边守着,光宇两人这才得以逃脱。 光宇看清兵放弃了追赶,这才停下来看刘琨的伤口,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深可见骨,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这要归功于刘琨那一撞之下,两人都冲出了对方刀劈的直接受力范围,那刀只在刘琨背上拉了一道口子。可是对方功力深厚,就是这么尾劲一拉,也拉出了这么一道惊人的伤口,要是真被劈中,显然自己只有一分为二、尸横当场!光宇回想起来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给刘琨敷金疮药,可是刚才一阵狂奔,刘琨现在还血流不止,金疮药一撒上去就被冲掉。 光宇无法,只得把他平放到沙石上,用刘琨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剑割了自己的中衣给他按住伤口,好在沙漠的夜晚很冷,过了不久刘琨的伤口只是微微渗出些鲜血,光宇这才把金疮药给他覆上,然后又割了一些布条给他绑好。折腾了半天,刘琨醒了过来,看见光宇一愣,惨兮兮笑道:“我居然没死么?真是多谢了!” 光宇“哼”一声:“该道谢的是我,话说,我死了你该高兴才对吧?伤口再深半厘,你就真的不用活了!那么不管不顾撞过去,你是心灰意冷了打算自杀么?” 刘琨一笑,低低道:“我死了无所谓,你死了她会伤心。” 光宇一愣,沉默了约一刻,道:“我不想承你的情,所以,我们一定都得活着回去!接下来几天很难熬,你如果不想死就咬牙顶着!” 不过一会就有狼群闻着血腥味寻了来,光宇撒出迷|药迷倒一批,然后脱了两人外衣在砂石上一阵揉搓,总算把血腥味去掉大半这才又穿上。两人担心清兵再度回转,不敢在沙漠边缘久留,便根据天上的星星定了方位,两人一马朝着湟源城方向行进。 接下来几天果然很难熬,首先是缺水,其次刘琨有时清醒有时迷糊,光宇发现他开始发烧。于是光宇第二天就把马给杀了,按了迷迷糊糊的刘琨凑到放血的刀口吸马血解渴,又割了马肉供两人进食。第三天,光宇本想迷倒一匹狼放血,谁知昏迷的刘琨中午开始就不断念叨“水,水……”光宇无法,只得划了自己的手腕,让他喝自己的血。晚上猎了狼,两人则一起喝狼血。如此几天,白天放自己的血,晚上喝狼血、吃狼肉,到得出沙漠那一天,光宇自己也迷迷糊糊起来,但心里想着绝不能死,凭着一股毅力支撑,拖着刘琨出了落羽沙漠。也是他们运气,走出沙漠两里地后便遇到几个大庆牧民,热心的牧民带了他们回到湟源城,两人这才得以活着回来。 刘琨醒来之后的第二天,光宇待看望的人走光了之后,又去看刘琨。他走进去的时候,刘琨趴在床上,伸了手正想去摸背上的伤口,光宇忍不住喊了一声:“伤口还没结住呢,你不要命了!” 刘琨不以为然一笑:“我能醒来就说明老天不肯收我,再说,有她在,我绝对死不了!”光宇气结:“真该把你扔在沙漠里喂狼!” 刘琨扭了扭腰,吊儿郎当一笑,道:“你看看我的伤口,她是不是缝得很漂亮?另外,你评评理,她对我又看又摸,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光宇怒瞪刘琨一眼,既而一笑:“你小看她了,她才不是那等拘泥之人。在她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病人罢了!别说就是动了你的后背,就是动了你的全身,再见你之时,她也不会有一丝扭捏!” 刘琨被戳中心窝,敛了笑容,转移话题道:“说到医术,你说,她头脑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下换光宇笑了:“当然,她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谈论我的女人!” 刘琨阴险一笑:“她不是你一个人的!” 光宇也被戳中心窝,脸色阴沉下来:“既然青岩兄能说能笑,证明已经无碍,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的夫人,让她无需再来探视!哼!”一甩袖子走了! 刘琨独自爬卧在床上,再次伸手去摸肩上的伤口,却只是在伤口上方作势抚了抚,自言自语道:“她说了不干净的手摸上去会发脓呢,可不能枉费了她一番苦心!” 刘琨醒来之后的第五天,光元风尘仆仆回来了,他瘦了许多,月容看他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却不是刀伤,而是摔伤。他给月容的说辞是因为晚上也急着赶路,从马上甩下来好几次弄伤的。月容不信,但是他坚持就是如此,也只得作罢,一心一意给他料理伤口。 晚上光宇和光元两人住了一间房,两兄弟交流了一下别后情形,光宇这才知道光元的经历也是一路惊险。光元冲出重围之后往南而去,本打算奔出百里左右就折往西,谁知清国竟动用了飞鹰传信,向南一直往大庆的边境,朝西的路口一律戒严,严密盘查。 光元不敢冒险,一直往南走到齐鄂城东南方向的大豁口,这才寻了机会上山,打算在山里行走两天之后再折回平地。谁知上山的第一天夜里就遇上老虎出来觅食,差点葬身虎口,第二天大雨,视线不清,脚下打滑,竟滚下山崖,幸好那山崖只得两丈,下面只是一个坡度稍直的斜坡。可是这样一来,光元竟迷失了方向,只得在山上等到三天之后的雨停,这才寻了路一拐一拐出山。出山之后才发现,他又回到了齐鄂城一侧。此时清兵的防范重心已经移到大豁口以南,他们没有想到光元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一路上盘查松了许多,光元这才得以尽快赶回来。 又过了几天,光宇恢复了生龙活虎、光元也慢慢养了回来、刘琨也顺利拆了线。刘珏派去红土镇接阿葵等人的人马也回来了,月容见到了一直留在红土镇养伤的阿葵、阿金、大石和大河。月容本以为大石已死,没想到还能见到他,心里的愧疚顿时放下,人也轻松不少。光元看月容有了阿葵伺候,便与光宇、光涵两人商议月容的解毒问题,最后,三人决定三天之后给月容服食忘忧籽。 光宇和光宇回来之后,刘战把他们安排了跟光涵、月容住在同一个院子。光涵这些日子牵挂两位哥哥,一直很老实;后来两位哥哥回来,之后一直养伤也是他陪着月容,也是很老实,每晚规规矩矩上床、规规矩矩睡觉。如今两位哥哥都好了,三人也商定了大事,他便动起了小心思,屡次打断光宇的话头,就是不让他提出今晚该谁的问题。 光宇也不恼,这边给光元使了一个眼色,光元便慢慢退到门边遁了出去;那边却拿出一幅画,对光涵道:“这是我从齐鄂城的蓄宝斋淘来的曾祖父当年的那幅凌雪图,你看看,果然不负盛名!” 光涵有点疑惑,但是二哥既然都不着急,他也不着急,便摊开了画慢慢欣赏。光宇慢慢踱到窗边,看月容的影子映在窗上,接着光元进了东厢,不过一会,听见轻轻一声门闩落下的声音,心下微酸;回头看一眼聚精会神看画的光涵,又微微一笑。 光元进了东厢,看到月容坐在窗前端详那块团鱼佩,便道:“月儿想自己的亲人了?”月容抬头一笑:“此生你们便是我的亲人,我只是很疑惑怎么老是有人要害我。如果知道我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就能知道原因,也可以预先作出防范。” 光元走近,拉了她起来,紧紧搂住,道:“这事不急,过两天你服了忘忧籽、解了毒,我们都能活得很久很久,多的是时日去寻找答案。只是今日,夜已经深了,我们安歇吧。”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个字落,一口含了月容的耳尖轻咬。 月容伸出双手环了光元的脖子,道:“元哥哥,你累不累?”光元愕然,老实回答:“不累!”月容一笑,轻咬了他的下巴一口:“那你抱我上/床吧。” 光元闻言大喜,弯腰抄手就把月容抱了起来,转身快走几步轻轻把她放到床上。月容却一下坐了起来,拉住光元手臂一个使力把他拉跌到床上;紧接着又一推,把他推平了躺下;随后月容左手一扬挥落帐子,右手便去剥光元衣裳,一边说道:“元哥哥跋山涉水回来,这伤也才刚刚好,怎么能不累呢,今夜便让我来伺候元哥哥……” 光元半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起伏的月容:小脸通红、气喘吁吁、胸前晃荡。光元只觉得小腹的猛火非但没有下去,而是越烧越旺,终于忍受不住,一手握了她的胸,一手握住她的细腰,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光宇看着东厢灯灭,回转身来,对光涵道:“三弟,早点歇了吧,明日再看。”光涵回过神来,道:“啊呀,月儿妹妹还在等我呢。”站起来就往外走。光宇一把关了门、下了门闩,道:“月儿有大哥陪着,你今晚就在这歇了。” 光涵指着光宇:“枉我日夜为你们担心,你们一回来就合伙欺负我!” 光宇懒洋洋道:“谁欺负你了,月儿不能晚睡,是你自己看画太过入神。” ☆、忘忧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六月十六,宜除服、动土、求医、问神算卦。月容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本不在意,可是莫名其妙穿越一次之后,对唯物主义有了新的认识,变得也有些神神叨叨起来,同意了大家非得让她今天服下忘忧的决定。其实,她更在意的是,上月结婚周年纪念的时候,四人天南地北、出生入死错过了,这一天是她与他们结婚一周年又一个月的纪念日,她想好好庆祝一下来着。可是人家古人压根没有这些讲究,成了亲人家盯着的是你的肚子,如果没有孩子,你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已经成亲一年了”。月容恰恰属于后面一种,三兄弟为了不刺不自禁舔了舔嘴唇。待光涵小心翼翼加了黄酒进去,又轻轻搅动几下,豆浆立即由粉红变成酒红,更是诱人无比。月容特意要来一个夜光杯盛了,然后,像上辈子喝葡萄酒那样轻轻啜饮,一口下去,脸顿时皱成一个疙瘩,这是什么怪味! 光元看她皱巴着脸,自己的?br /> 第19部分阅读 的脸不禁也皱了起来,道:“很难喝么?月儿且闭了眼睛,一口全喝下去就没那么难受了。” 不仅难喝,而且恶心!月容真想一口吐出来,可是三双眼睛那么急切的望着自己,仿佛那夜光杯里承载了他们全部的希望!月容尽管不大相信这么一杯豆浆就能挽回自己的生命,还是硬着头皮一口灌了下去,又努力忍了半天,这才彻底把那股子恶心压了下去。 光涵看她缓了过来,马上拉了她右手问道:“月儿妹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月容一笑:“哪有那么快。”不想光宇拉了她左手,道:“月儿,我觉得你的手比以往暖和一些了!忘忧籽真的有效!”光元听得这话,也忍不住上前,扒开光涵,拉了她的右手,轻轻握了握:“好像是这样呢,的确比以前暖和了。” 月容哭笑不得,心道:“不过是心里作用罢了,这兄弟三个,真是想解药想疯了!哪有这么灵光的圣药? 除非,是毒药!” “毒药”这两个字刚冒出头,月容突然便觉得头昏眼花,然后便脚下一软往后一倒,在失去意识前,她知道光元拦腰抱住了自己,光宇在她耳边大喊“月儿醒来!月儿醒来!”,光涵则大哭“月儿妹妹!月儿妹妹!” 入夜,三兄弟看着昏睡不醒的月容,一筹莫展。湟源城医术最好的大夫就是刘军医,月容昏倒之后三兄弟急急请了他把脉,刘军医把脉之后,很有把握的说“无碍,脉象正常,只是睡过去了,应该不久就会醒来”。三兄弟这才稍微放下心,便一直围在床边等,可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过去了五个时辰,月容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三兄弟着了慌,再次请来刘军医,可是刘军医还是给出了同样的结论。 光元把剩下的一点忘忧籽豆浆残渣交给刘军医,道:“内人是服了这个东西之后昏睡不醒的,恳请军医帮忙查看是否有毒。” 光元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据当日西陵老人所说,四十年前清国的五皇子被确诊中了“失魂”之后是在八月份,因忘忧籽必须五月份采摘了乘鲜服用,清国的五皇子并未能服食忘忧籽解毒,确诊的次月就死了;而五皇子的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则已经在他之前6续夭折。因此,即使西陵老人的师傅,也不知道服食忘忧籽之后的效果。 刘军医接过盛豆浆的小碗,凑到鼻前闻了闻,又伸出手指头沾了一点,然后用舌头舔了舔,道:“无毒,温补之物,跟红花类似,但看来药效比红花好,药性却比红花温和。”突然一皱眉,接着道:“你们给尊夫人服用这个,这是要打胎么?真是造孽!” 光元红了脸,急急道:“不是,不是!内人体寒,这是补身体用的,一个游方道士给的偏方!” 刘军医道:“游方道士的话你们也信!尊夫人看年纪才不过十五六,你们几个也都年轻,想生儿子也不能这般着急!这不,补出问题了吧?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有些眉目,尊夫人这是补得太过了——无妨,无妨,等她醒来便是......” 光元有些放心,但是还是着急:“内人这样不吃不喝,如何是好?” 刘军医一笑:“尊夫人只是昏睡不醒,其他吃喝拉撒都是无碍的,若担心她饿着,你们可扶了她喂饭喂水便是。” 第三天月容也没有醒过来,但是有阿葵伺候,倒是吃喝拉撒全都没有落下。三兄弟看着她:整个人就是平时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但是脸色红润,嘴唇水润,比以前似乎更加康健。 等到第五天,月容也没有醒来,三人再也坐不住了。光涵道:“我们带了月儿上鹰山,请西陵老人再诊一回!”光宇立即表示赞同:“我这就去准备!” 光元想了一会,道:“二弟、三弟,你们骑了快马带了人先走,见了西陵老人请务必求得他老人家驾到红土镇,我随后带着月儿坐了马车过去,我们就在红土镇等着。” 三人商定之后分头行动,光宇光涵两人骑了快马、带了阿金和大石即刻出发,光元则去向常勇侯借马车。常勇侯今日已经从军营回府,光元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看书。光元行礼之后说明了来意:“内人先前中毒,服食解药之后昏睡不醒,只得再上鹰山求医。奈何行动不便,恳请借世叔马车一用。” 常勇侯心情非常复杂,他知道月容中毒、解毒的事,也知道大儿子死里逃生也是为了给她找解药,但他并不清楚月容具体中的何毒、服的何种解药,只知道月容现下已经昏迷不醒。私下里,他为这个消息高兴得做梦都在笑,巴不得第二天就传出月容身亡的消息。可是,看着两个儿子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他又希望她快点好起来。他记得小儿子的话“她若死了,我便不活”,他很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说得到做得到;他也记得大儿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他跟他五弟一个德性! 刘战又恼又恨,可是他还得这样回答光元:“世侄客气,区区一辆马车,吩咐管家一声便是!”光元可不敢这么做,侯爷专用马车,谁敢擅用!大庆的律例在那摆着,没有侯爷允许,一旦怪罪下来,轻则打板子,重则刑罚! 刘战看着光元出去,想了半刻,长长叹一口气,出声传了阿喜进来,道:“去南营传话给世子和五公子,就说王公子和夫人即刻要前往鹰山求医。”阿喜答应一声撒开腿便跑,刘战盯着阿喜的背影,脸上神色万般变幻,最后只化成一声长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光元借了马车,仔细布置了一番之后,这才抱了月容上车,安顿好之后,嘱了阿葵用心照顾,便和大河一起坐了车驾位置赶车上路。刚出了西城门,看见了刘琨、刘珏两兄弟牵了马过来,未等光元开口,刘琨道:“初阳兄,此去红土镇路途遥远,快马需五日、马车恐怕要十日方到。前几日我听得我五弟言道,上月底他们自番罗回大庆之时,在源源坪遭遇清国杀手,贼人虽未得手,但是也未被剿灭。依据贼人的行事作风,恐已在路上等候,不若带上我和五弟,再点上二百官兵,方可万无一失,保尊夫人平安。” 光元看一眼座后的车厢,也不推辞,道:“世子和五公子有心了,只是如此一来,会否耽搁两位军务?” 刘琨道:“最近并无战事、军务清闲,初阳兄无需过滤。” 第三天夜里,果然再度遭遇清国杀手,刘琨和刘珏早有准备,并不与他们近身打斗,一边合了光元牢牢守在马车旁边,一边下令放箭。放了几批普通箭支、射倒大半杀手之后,又开始间杂着放火箭!清国杀手这一次吃了大亏,折了十之**,只余得几人带伤乘夜潜逃。 那一夜之后,再无清国杀手来犯,一行人顺利到了红土镇,在红土镇只呆得两天,光宇和光涵便带着西陵老人到了。原来,西陵老人听得月容服用忘忧籽之后居然一睡不起,自己也是很好奇,不等两人相求就带了可能有用的药物急急下山来了。 五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西陵老人诊脉,西陵老人诊来诊去,结论与刘军医一样:“无事,只是睡着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好几个声音异口同声。 西陵老人皱眉:“这个不好说,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再也醒不过来。” 光宇急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西陵老人道:“‘失魂’之毒,耗人心力,脉象为天生不足,不足便需进补。若丫头十岁之前得服忘忧,或许不会昏睡。你们父亲炼得红素给她,红素虽延了她性命、多活了五年,然五年之中‘失魂’依旧在耗她心力,至今日不可逆也。”看王氏三兄弟失魂落魄,旁边还有两人悲痛欲绝,又自言自语道:“忘忧,难道这就是忘忧,一睡不醒,还有何忧!” 听得西陵老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光涵却不肯承认,高声道:“月儿妹妹怎么能死!不可能!月儿妹妹一定会醒过来的!” 西陵老人想了一想,道:“丫头目前这个样子,其实对她是有好处的,昏睡无需耗力,若她正常进食,这样便能补充她以前耗去的心力。你们若想她醒来,便当她还活着一般,每日三餐不能少,另外还得不时搬动她的身子,按摩她的四肢……” 光元几人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牢牢记下了西陵老人的话。西陵老人交代完毕,又给了三兄弟几样进补药材,满心疑惑回转鹰山去了。 一行人满怀希望而来,深受打击而去,拜别西陵老人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如果西陵老人都没有办法,这天下间还有谁人能救得了她? 回程路上,光元换了阿葵骑马,自己进了马车照顾月容,摇晃的马车里,光元望着月容红润的面容,突然笑了:那年初见,她的样子跟死人一般,结果还不是救了回来!如今她活生生的只是睡着的样子,肯定能醒来的! 光宇则是另一番想法:清皇真是太狠毒了!回了湟源城我便从军,有一天非砍下清皇头颅不可!一时斗志昂扬,悲痛似乎也降低了许多。 光涵则在心里算计:“我就不相信,这天下间竟没有能够救醒月儿妹妹的药物!回了京城我便辞了吏部职务,专心开店赚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我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月儿妹妹找来,总有一种能够救醒她!竟也下定了决心。 刘家兄弟则一直沉默,两人无心催马,渐渐落在了后面。刘琨正在沉思,刘珏突然催马近前拍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通话。刘珏听完,脸色渐渐舒缓,终于,嘴角上弯,轻轻笑道:“五弟,你真是我的好五弟!” ☆、决战 一行人各怀心思,不紧不慢往湟源城赶。从红土镇启程后的第五天,一行人一大早便拔营上路,还没收拾好,两匹快马瞬间驰到近前,马背上滚下两个人,“噗通”跪倒在刘琨面前,大声道:“清国五十万兵马十五天后抵达湟源城,大帅传令,左先锋和都尉即刻回营,不得有误!” “五十万兵马!”不独刘琨和刘珏,就是光元等三人也惊呼出声。清国居北地,清人适应寒冷天气,以往出兵均选择冬季;现下天气暖和,已经是夏初时节,清兵从北而来对他们自己并不利,为何此时来犯?刘琨疑惑不解,可是湟源一场大战眼看不可避免,于是嘱了传令兵回去,转身对光元道:“初阳兄,湟源城将有大战,前途未卜。青岩建议你们这就回转红土镇,然后护了尊夫人抵田城休养方为上策。” 光元沉吟一会,道:“也好,清国大军来势汹汹,你们也务必小心为上。” 光宇大声道:“来的好!大哥,你和三弟护了月儿去田城,我这就随了青岩兄回湟源城打清夷子!” 光涵急道:“二哥,我担心清国杀手再来,莫若这样,你与我们一道先去了华峪城,然后再回湟源城杀敌?一来一回约半月时日,清国大军大约也要那时候才到吧。” 刘琨也道:“润川兄弟所虑极是,清国杀手尚未剿灭,也不知他们是否尚有后招,鸿明兄还是护了尊夫人抵了田城之后再回转的好。” 刘珏也道:“征西大帅应已派人向田城威北公求援,届时二哥可与威北公大军一同返回湟源城,绝错不过宰杀清贼的热闹。” 光宇惊出一身冷汗,暗想是自己太心急了,竟忘了月儿的安全,便道:“是我大意了,大家所虑极是,我们这便别过吧。” 一行人商量妥当便兵分两路而行,刘琨拨出五十人作为护卫与王氏三兄弟一道出发前往田城,自己则与刘珏带着剩余的一百五十人即刻驰返湟源城。光元三兄弟带着阿葵、阿金几个以及五十个兵士,赶着马车回转红土镇。到达红土镇之后,弃车换马,三兄弟轮流缚了月容在背上,骑马越过千里红柳戈壁到了华峪城。光元等人在华峪城休养了三天,继续向田城进发。 离开达华峪城前一天,适逢威北公大军开拔至此,威北军由威北公亲自率领,世子韩通也同时随军出征。因大军开拔,华峪城和田城之间兵马往来不绝,路途平坦,光宇便去拜见了威北公,请求投入其麾下上沙场杀敌:“清国贼子屡犯我大庆边境,当狠狠教训之!奈何以前不得法,如今适逢其时,恳请世伯收入帐下,予鸿明一个报国机会。” 威北公大笑:“好,不愧是云翰兄弟的儿子!既有这等志气,又闻你武功智谋均不凡,我这就替云翰兄弟作主了,你就跟通儿一样,到前军先锋那报道吧!”光宇大喜,急忙谢过威北公找韩通去了。 光宇心事得了,光元和光涵则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安顿了月容往田城而去,第二天就到了田城,因光元听闻龚太医尚留驻于威北公府,便应了韩通之邀也住了进去。 威北公夫人接待了光元一行,听得月容的遭遇,愤恨不已:“哪个杀千刀的如此歹毒?这么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女孩也舍得下此狠手!哪天找了出来,我也上去砍上两刀!” 光元尽管心中悲痛,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多谢婶婶,婶婶一看就是有大福气之人,托婶婶的福,我媳妇儿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威北公夫人笑了起来:“说到福气,我还真是不差!不怕你笑话,我那儿媳妇先前多娇弱的身子,如今虽然不能说壮如牛,至少也可行如风、坐如钟了!你的媳妇儿在我这府里住着,不定明天就醒来呢!” 刘暇此刻已怀孕六月,大腹便便,不便接见外客,待月容被安顿好之后,由两个婆子扶着去探视了一回。刘暇看着昏睡不醒的月容,心内唏嘘不已:“月姐姐什么都好,独身世这一块令人心痛,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生出这样的女儿,又狠了心弃了。”一面又担心自己大哥和五弟:“如今月姐姐这般情形,他俩如何是好?” 被刘暇惦记着的刘琨和刘珏,此时一身盔甲,正神情肃穆站在湟源城头远眺。近旁的阿依娜姐妹也是一身戎装、全身披挂,大家均静静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湟源城本有常勇侯所率兵马二十万,后大庆又增兵十万,威北公率领的十万大军明日也将抵达湟源城,加上番罗一方的十万兵马,大庆和番罗联军也有了五十万兵马在手。明日或后日,清国的五十万大军也将抵达,一时之间,湟源上集结了百万大军。清兵气势汹汹而来,庆番联军磨刀霍霍而待,大战一触即发。 常勇侯三天前得报,清国不仅派兵前来湟源,同时再次增兵三十万于北疆,压于北疆兵力已达到六十万,清国此举,已是孤注一掷,三国之间务必拼个你死我活。若大庆北疆战败,则荣城危急;若湟源一战庆番联军败退,则大庆必须放弃天华山以西全部领土,退守红岩口,红柳戈壁和鹰山将落入清国之手;而番罗,则可能亡国:番罗女多男少,致兵力不继、武器陈旧、箭支不足,绝难以抵挡清国铁骑! 阿依娜静静看着聚精会神关注前方的刘琨,心潮起伏:这样一个男子,有着番罗男人的勇猛果敢,也有大庆男人的坚毅细腻,还长了一副令女人为之惭愧的容颜,上天何其厚爱他!然而,他不可能属于她! 那天,在源源坪初见那个女子,她只是惊讶于她的美貌,她那时甚至怀疑自己高看了刘琨,男人贪图美色,他也不例外!他也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跟天下男人一样!可是八妹阿依丽的反常提醒了她,那个女子,也是刘小五的心上人!刘小五此人,长了一副惑人面孔,却为人j诈、对人态度冰冷,八妹在他那里碰了无数钉子,他居然也有心上人,那个女子甚至还是三个男人的妻子!于是她暗暗留心那个女子:她武功不高,据说还中了不好解的毒;她跟其他女子一样,喜欢逛街买衣服;跟大庆大多数女人一样,她的夫君很宠她;她除了长得异常美丽,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 后来,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刘琨回来了,据说,是到敌都探听消息回来了。可是她知道不是,那个男子一向谨慎,怎么可能单枪匹马赴敌都?听到与他一道回来的男子是那个女子的夫君之一,她立刻就明白了,刘琨是厚着脸皮去帮情敌的忙去了。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据说救不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她当然是希望他活着的,他活着她便有希望,尽管那希望是如此渺茫甚至不可见。可是,她又被自己内心深处的另外一种想法吓倒:就这样死了吧,这么完美的人就不该留在世上,不应该被任何人得到! 他到底还是活了过来,是那个女子把他救活的。原来,她懂医术!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原因吗?自己只懂得舞刀弄枪,难怪他不看在眼里!前几天自己偶然提到他的伤,也小心提到那个治伤的人,他立刻眉飞色舞,喋喋不休他的伤口缝得如何细致、恢复的多么的好,最后还总结了一句“可惜你与她接触不多,不知道她总有很多古怪想法”!自己不禁问了一句“你们从小一块长大么?”他突然落寞了下来,说了一句“算是吧”,就再也不肯谈起那个女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大战之后,死就不用说了,如果活着,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阿依娜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两丈之外与刘珏指点着图纸、商讨着排兵布阵的刘琨,毅然收回目光,也开始沿着城头巡查起来。 威北公府中,龚太医细细给月容把了脉,结论与刘军医和西陵老人一样:“丫头只是睡着了,只不知何时能醒。”光元和光涵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经龚太医再次确认之后,还是有一些失望。光涵不死心道:“老太医,世上一定存在能把月儿唤醒的药,是不是?您给指点个方向,不管多难我都给寻来!” 龚太医道:“老夫行医一生都没有遇上过丫头这样的病人,因此也不敢妄言。不过,据老夫看来,就是有,恐怕强行唤醒对她也没有好处。” 光元忙道:“是我们着急了,谢过老太医。” 龚太医从光元他们安顿的小院出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服了忘忧籽之后,丫头的脉象已经变得跟上次不一样了。不然,这一回我再诊上一诊,或许就能够想起来。失魂,忘忧,清国皇室......”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七月十五,庆番联军五十万兵马与清国五十万铁骑战于湟源,战事僵持至一月之后仍未分出胜负,湟源之上一时之间流血漂橹、尸骨成山。八月中秋之夜,番罗小将刘琨、刘珏、王光宇以及韩通等四人绕过落羽沙漠,潜入敌人中军,斩首清国主帅,撤退途中烧毁清军粮草。火起,清军大乱,常勇侯和威北公则率兵冲入敌阵。清军群龙无首,死伤无数,大败而退。刘琨、刘珏、王光宇以及韩通最终与大军汇合,时刘琨断一指,王光宇左臂烧伤,刘珏身中六箭,韩通右腿中三刀。 ☆、母子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八月十五,凌晨,湟源城外伤兵营。一个浑身鲜血的士兵冲进刘溪岗的帐篷:“刘军医,刘军医!快,快!左先锋他们回来了,伤得很重!” 刘溪岗不紧不慢缝完最后一针,然后快速收拾药箱随了士兵跑出去,跑进一百丈外一个新立起的一个医帐里。两丈见方的医帐内,一溜躺了四人,均处于昏迷状态,先赶到的霍珉及其他两个军医正在迅速地清创、缝合、包扎伤口。 霍珉医抬头看刘军医进来,大喊:“老兄弟,你来看看左先锋这手指怎么弄!” 刘溪岗快步跑过去,看见只着亵裤的刘琨仰躺在垫子上,全身上下十几个或深或浅的伤口,枪戳的,刀砍的、剑刺的,不一而足。而霍珉指着的,是刘琨的左手,他的左掌上小手指只剩了一小节,临近的无名指靠近小指一侧也有一道斜斜的伤口,所幸只是皮肉之伤。小手指和无名指的伤口均平齐、干净利索,显然为利器所伤。 刘溪岗道:“也只能包扎起来了,还能怎么样?” 霍珉端了一个小碗过来:“你先看看这个。” 刘溪岗探头一看,碗里是一块冰,冰面上赫然是一根断指!霍珉道:“这是从刘都尉的背囊里找出来的,刘都尉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大团冰,割了中衣裹了刘先锋的断指的放在里面。我看这断指颜色还好,我们要不要试试?” 刘溪岗喝道:“这还要考虑!赶快!赶快!抢得一刻是一刻!” 刘、霍两人自六月初看过月容的“手术”之后,大加赞赏,在月容昏睡之前问了不少问题,月容也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大战,庆番联军伤兵无数,两人缝合了无数伤口,虽然也有失血过多或伤口发炎最终救不回来的,但是跟以往比起来,的确多救活了不少人,两人的手术技能也获得大幅提高,并在军医中迅速推广。一个月以来,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也不少见,但是混战之中,谁还能顾及断肢残臂?因此两人并没有做过接肢手术。 两人小心翼翼把断指对齐了缝合上去,可惜凭他们的肉眼,虽然能找到“肌腱”,可是血管真的太细了,压根看不见。刘琨的断指最终被他们倾尽所能缝了上去,就是月容在场,在没有现代医疗辅助设备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缝合得更好。 料理完刘琨,刘溪岗去看另外三人,他们身上的小伤口的数目、类型与刘琨身上的大同小异,但是刘都尉额外中了六箭:小腿两箭、大腿两箭、右肩一箭,最要紧的一箭在左胸。看着刘珏苍白的脸色,刘溪岗看向霍珉,霍珉皱了一下眉,道:“好在准头偏了半分,否则谁也救不回来,现在只要不发生‘感染’,应该无碍,只是要完全恢复,恐怕得两月之后。” 刘溪岗又转向王光宇,他的左臂自肩以下、肘以上皮开肉绽、油光闪闪,刘溪岗皱眉,旁边的崔军医道:“是烧伤,皮大半都烧坏了,还好这次我带了不少绿苓膏,不过留疤是一定的了。” 刘溪岗又看向旁边的韩通,也是脸色苍白如纸,两个军医还在给他缝合伤口。霍珉很担忧地道:“虽说没有砍断骨头和腿筋,但是流血过多,不知后果如何,只能看他造化了。” 一月之后,湟源上空的鹰鹫还在盘旋,死里逃生的四人却都活了过来。刘琨的小指最终居然接上了,但是并没有功能、不能自主活动,完全成了摆设,不过总算是完整的;刘珏全身除了左胸的伤口,其余伤口均已好全;王光宇的左上臂疤痕狰狞,连他自己都不敢久看;韩通也醒了过来,也没有瘸。 这日,四人象往常一样互相打趣,韩通嘲笑光宇的丑臂:“这下好了,你回去之后,伸了膀子让弟妹摸上一摸,她保管就能吓醒过来!” 光宇一笑:“韩兄多虑了,不就是多了点疤痕么?我就是少了胳膊瘸了腿回去,她如果醒着,也只会更加心疼罢了。” 刘琨摸着自己的左小指,慢悠悠道:“鸿明兄如此笃定?” 光宇嗤道:“我的女人我了解!” 刘珏突然插嘴:“宇哥哥真幸福。” 韩通伸手拍他的头:“羡慕了吧?回去就让丈母娘给你娶媳妇,到时就有人心疼你了!”又扭头对刘琨道:“大舅哥,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条件好,但过分挑挑拣拣也不对,你也早些定下来吧。再过两天,你可就要当舅舅了,哈哈哈……” 韩通笑了一阵,发现其余三人撇了头,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附和,觉得很奇怪,道:“你们今天有些不对?是不是伤口还疼?”三人互看一眼,谁都不理他,站起来四散走了。 刘珏追上刘琨,道:“如果早听到宇哥哥的话,我那晚就不去给你偷冰块了,如果不去偷冰块,我也不会被箭射,现下也不会在胸口留了这么一个难看的疤!” 刘琨笑道:“五弟,为了不留疤,你就由着你大哥我变残?要说,你还得感谢我,现今你有了这么一道疤,不是更让人心疼么?” 刘珏想了一会,道:“也对,以后我可得好好利用这道疤!”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九月二十八,新任征西大元帅汝阳侯持圣旨抵达湟源城,圣命征西大军留下十万人驻守,常勇侯刘战等换防回京、接受封赏。 回京大军一路往东朝帝京进发,经过田城时已经是十月十五,这时刘暇已经产下一子但尚未出月子。常勇侯等一行人在田城停驻了一天,父子三人隔着屏风跟刘暇谈了话,确定她一切都好,便带着刘暇事先准备的礼物继续赶路。光元和光涵买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安顿月容,跟在大军后面,一路平安回到了荣城。踏进帝京北城门那一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八。 光元在田城之时已经托了驿站送信给张孝辕等人,因此当月容被光元抱着进入蕴园的时候,汤嬤嬤几个都没有出声,阿姜和阿椒则掉了眼泪,阿姜更是大哭:“小姐,小姐,你不要阿姜了么?” 连嬤嬤又好气又好笑,道:“阿姜,你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虽说已经四个月了,还是戒喜戒悲的好。再说,你自有你夫君要你,跟小姐什么相干?” 阿姜抽抽噎噎道:“小姐是小姐,夫君是夫君!” 张孝辕也给月容把了脉,道:“是睡着了的脉象,此等怪病症,为父也是第一次见,看来唯有‘等’一途了。” 晚上张老太爷问起月容,张孝辕这次不敢隐瞒,把包括月容屡次被清国杀手袭击的事在内的林林总总,彻彻底底都交代清楚。末了,道:“月儿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真的就如元儿他们猜测的那样,大庆公主所生的清国公主?” 张老太爷看着张孝辕笑:“是不是大庆公主所生的清国公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月容可有半点像**公主?” 张孝辕老脸一红:“父亲,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您还提!” 张老太爷端正了脸色,长叹一声道:“是为父对不起你!然即使**不和亲清国,公主八夫,你一向心高气傲,该如何自处?” 张孝辕默然半刻,道:“世事无如果,承祖不怪父亲。只是当初承祖做主月儿和元儿他们的婚事,如今月儿如此情形,子嗣一途恐怕又要使父亲失望了。” 张老太爷也默然半刻,道:“俗话说得好,命里有的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经过你大哥和你,我早已看开,也不差这一桩,只是元儿几个要受苦了,唉——不过也有好事,北疆也传来捷报,不过是惨胜,赵青将军战死,你妹夫也受了重伤。清国十年之间,应该没有国力再战了,只是,十年之后——算了,不想那么多了,陪父亲喝一杯吧。” 常勇侯父子、威北侯父子以及光宇等有功之人先进宫面了圣,然后各自回府等候十天后的封赏。 常勇侯夫人程氏站在侯府门前迎接刘战、刘琨等父子三人,看见刘珏愣了一下,马上喜极而泣,拉了他便打屁股:“小么,你丢下娘一声不吭跑到西疆,知不知道吓死为娘了!战场上刀枪无眼,可不像咱们家后花园可以随便逛……黑了这么多!呀,比娘都高了……” 刘珏一边拉着程氏的手往府里拖,一边无奈道:“娘!我能吃能睡,很好,还立了功呢!我们进府再说!” 晚上程氏非得看着兄弟二人沐浴,白天见面之时听他们父子三人说得天花乱坠,可是程氏不蠢,她知道湟源一战的惨烈,也知道父子三人不可能毫发无伤。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必须亲眼看看自己玉一般的儿子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两个儿子扭扭捏捏、极力推脱,可是最后到底被她亲自剥得只剩一条亵裤。程氏看着大儿子后背上长长的丑陋蜈蚣、抚着小儿子左胸上狰狞的圆形大饼,号啕大哭,反反复复只蹦出一句:“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刘琨和刘珏在程氏面前跪了大半宿,周围伺候的人都被赶出了正院,可是那天晚上大家都听到了程氏又哭又闹,最后,还是常勇侯出面安抚了她。此后三天,程氏对两兄弟完全视而不见。 刘琨很忐忑,对刘珏道:“五弟,母亲这个样子,恐怕很难呢。” 刘珏不以为然,道:“大哥,娘最后会同意的。我没告诉你吧,在湟源城的时候,爹爹都握了剑要杀我呢,是真杀!你看,我胳膊上这道伤,就是爹爹的剑刺的!可是,后来,爹爹还不是给我们通风报信!” ☆、赐婚 昨夜光元宿在蕴园,天未亮就到翰林院当差去了,光宇便一大早就来看望月容。坐在床边,看着静静睡着的月容,光宇百感交集。湟源参战,是为了保家卫国,也是为了报仇雪恨,可是他也记得自己许下的承诺:给她挣一个一品夫人的头衔。 后日就是湟源战役立功将士上金銮殿接受封赏的日子,依据陈例,自己的受封官衔不会超过五品,目前他能给她的也只是一个五品宜人而已,离承诺给她的一品夫人的封荫差了天远,可是他多么希望她能跟他一起欢欣鼓舞。可是,她竟敢睡着了!她睡了多久了?从六月十六到十二月初七,已经整整一百六十八天了!她就这样对他们三兄弟不闻不问,真是狠心!真是狠心! 光宇伸出手来,抚上月容姣好的面孔,抚过她弯弯的眉毛,抚过她静静闭着的双眼,抚过她挺直的小鼻子,最后,停在她水润的唇上,这里,比以前红艳了许多。光宇抚在其上的手指力度不由慢慢加重,看着那一嘟粉红润泽在他的指下微微起伏,光宇呼吸不由粗重起来,看一眼四周之后,蓦地伏下头去啜吸那一方甘甜。虽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可是那红唇柔软、温腻,诱人更胜从前,光宇啃/咬、舔/舐,沉溺一如既往,浑然不知时光流逝。 直至,他的头发被人揪住往上一拉,同时耳畔响起一阵大喝:“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如此欺负月儿妹妹!你忘了跟大哥的保证了?” 光宇意犹未尽,看也不看光涵一眼,恼怒道:“我做什么了?不就是亲一亲么!” 光涵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他的手:“那你的爪子放在这里做什么?” 光宇一看,愣住,自己的“爪子”居然伸进了月容胸前的衣襟里,手掌下,滑腻腻、软绵绵一团。不由轻轻抓了一把,然后不以为然对光涵道:“也就是顺便摸一摸罢了,三弟放手!” 光涵气急,一把把他拉离了床边,挥拳就打:“你,你这头饿狼!月儿妹妹中毒昏睡不醒,你居然对病着的她做出这般事!” 光宇架住光涵的拳头,道:“我是饿狼,你难道不饿?再说,凡把过脉的都说月儿只是睡着了,我就不信,你晚上宿在蕴园的时候没有偷偷亲过、摸过!” 光涵大声道:“我没有!谁做了谁不得好死!” 光宇嗤笑:“那是你傻!” 光涵愣住,满脸通红,怔怔看了月容半刻,嚅嚅道:“你的意思,大哥也像你刚才那样做过?” 光宇看着光涵,开心大笑:“哈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大哥只是不许我们对月儿行房事,又没有说不许亲不许摸!真是大傻瓜,哈哈哈……” 光涵不理他的嘲笑,几步跨到床边:“那我也要试一试!” 光宇一把拉住他,斩钉截铁道:“现在不行!” 光涵一把甩开他:“凭什么!” 光宇道:“你看看月儿的嘴唇,再亲就要破了!今晚我宿在蕴园,你等明天再试吧!”看光涵仍然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接着慢悠悠道:“阿葵就要进来了。” 光涵扭头,果然看见阿葵的身影晃过前窗,显然是听见动静过来了,只得作罢,与光宇一人一边,规规矩矩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张孝辕下朝回来,刚换好常服,阿金便来报:“门房递了帖子进来,常勇侯和夫人有事面见老爷。”张孝辕愣了一下,道:“请到前堂花厅。” 张孝辕走进花厅,常勇侯夫妇听见响动看了过来,张孝辕看见他们不由大惊:常勇侯愁眉不展、侯夫人两眼通红。心里“咯噔”一下,坐下笑道:“侯爷来访,蓬荜生辉!承祖这便以茶代酒,祝贺侯爷大胜归来!” 常勇侯苦笑道:“承祖,我今日厚着脸皮过府,是有事相求,此事颇为难,然请承祖务必答允。” 张孝辕道:“侯爷暂且说来,承祖不才,能帮忙一定不敢推辞。” 他话音刚落,那边常勇侯夫人突然离了座,“噗通”一声跪下:“请张侍郎答应我大儿和小儿入赘!” 侯夫人下跪,张孝辕慌得一下站了起来,想伸手去扶却男女有别,无奈之下,只得向常勇侯求救:“侯爷,你先把夫人扶起来,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常勇侯刘战也没想到娇妻程氏居然有这么一出,愣了一下赶紧把程氏拉了起来:“夫人,张侍郎是明理之人,我们慢慢跟他说,不着急,不着急。” 程氏站了起来,扶着刘战的手臂坐回椅子上,眼眶一红流下泪来,一边摸出帕子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把刘琨和刘珏两兄弟的痴心描述了一遍,最后道:“后日便是金銮殿封赏之期,两个逆子已经打定主意,请求圣上赐婚入赘张阁老府。孩儿执意如此,为人父母者,痛断肝肠也只能为他们达成心愿。我与侯爷思前想后,强行赐婚或能达成逆子心愿,然必会催生张府怨愤,婚姻之事本为结两姓之好,故我与侯爷还是厚着脸皮先到府上提亲。逆子之心,天地可鉴,请侍郎务必成全。” 张孝辕一时目瞪口呆,刘氏两兄弟的痴心,的确可感天动地。可是,月容已经有了三个夫君,而且,这三个夫君还是自己的亲外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张孝辕一下便拿定了主意,道:“小女已经有夫君三人,圣上赐婚也会酌情考虑;再则,小女已经昏睡不醒,不知何日醒来,更不知能不能醒来;天下闺阁比小女优秀者比比皆是,世子和小公子年轻,一时沉迷,过些时日自当放开,侯爷和夫人……” 程氏打断张孝辕的话:“少年痴迷,能不能放开,想来张侍郎最清楚不过。说到你家女儿昏迷之症,我家正有一样东西或能治之,只是祖上有言,此物须得刘家媳妇方可享用。”程氏从袖中摸出一个方型玉盒,慢慢放到座旁的几案上,接着道:“越兰玉蟾 第20部分阅读 治衰竭之症,张侍郎想必也听说过,我不敢保证此物对你家女儿的昏睡之症有用,可是据说她所中之毒极耗人心力,解药之所以不能解,或是药力不够之故,如若服下越兰玉蟾,或能醒来也未可知。张侍郎还是慎重斟酌为好。” 张孝辕听了程氏第一句话的言外之意后有些恼怒,然而越兰玉蟾却让他犹豫了:越兰玉蟾珍贵可比鹰山玉雪莲,前者对妇人生产时的血崩衰竭之症极为有效。从来妇人生产如过鬼门关,有此物则可保母子平安。难怪程氏生了五儿一女尚显如此青春,原来常勇侯府藏有此等宝物!也对,前任常勇侯三十年前曾南征越兰大胜而归,想必就是那时得的了。张孝辕想了半刻,道:“如此说来,张某颇为心动,只是事关重大,我还得与家人商量一番方可作答。侯爷和夫人请先回府,明日张某定给回信。” 送走常勇侯夫妇,张孝辕赶紧把光元找了来,把常勇侯夫妇的来意和越兰玉蟾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张孝辕的话,光元立即变得呆呆傻傻,不一刻眼眶竟慢慢红了起来。张孝辕理解他的感受:谁不想独享爱人,骄傲如元儿,与亲兄弟共妻已是极限,如何再能容下他人!因为理解,更是心疼,张孝辕便道:“你们若不愿,后日金銮殿之上若圣上意欲赐婚,我便与你祖父力辞,推掉也不是难事。越兰玉蟾虽好,然不知其是否有效,也不是必须之物,月儿只是昏睡,睡够了自然醒来。元儿不必难过,明日我便回绝刘府,后日我与你祖父定在金銮殿上为你们拒了赐婚。” 光元的眼泪终于流出眼眶,慢慢滑下两腮,一滴一滴,滴落到青砖地上。张孝辕耳力很好,他听见光元的眼泪撞击地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顿时自己的胸口也疼了起来,扭了头不忍再看。过了两刻,他听到光元的沙哑、坚定的声音传来:“父亲,你答应他们吧。”张孝辕慢慢回头,他看见光元蓦地蹲到地上、不顾形象号啕大哭! 光元在张孝辕处又呆了一个时辰,待情绪完全平复之后才去找两位弟弟。光宇听完光元的话,一拳砸在几案上,几案应声而垮,又用头去撞墙,末了,吼道:“我现在就去杀了清国皇帝!”一阵风冲了出去。光元赶紧唤大河:“快带人截住二公子!” 光涵则呆了一刻钟之久,然后道:“我这一辈子,定要配出比‘失魂’更厉害的毒药,让那清国皇室绝子绝孙!”停了一会,又道:“大哥,你别难过,我知道有一种药物可使得男人不举,待刘家小子进来,我就用它伺候他们!” 大庆明祥四年十二月初九早朝,金銮殿上皇帝赐婚,恩准常勇侯府世子刘琨及其么弟刘珏入赘张阁老府,当天钦天监便择定次年三月十二完婚。这场赐婚在京城轰动一时,男人鄙视张氏之先头夫君无能、同时唾弃刘氏兄弟自贱,女人则羡慕、嫉妒、愤恨。 就是顶级豪门宁王府都马蚤动起来,宁王妃范氏听了随身嬤嬤莫氏的闲话,对月容大感兴趣,对莫氏道:“嬤嬤,你三月十二那天替我走一趟张阁老府,看看新娘子到底美成什么模样!”一旁的苗嬤嬤躬身道:“王妃,还是老身替您去一趟吧。” 范氏微不可查轻皱眉头,然而立即道:“那就麻烦苗嬤嬤了。”苗嬤嬤是宁王自小的随身嬤嬤,身份地位比莫嬤嬤高很多,由她出面到张府道贺,的确更妥当。只是,这么点小事都不肯落人口舌,这苗嬤嬤也太不给她这个王妃面子了。 谭云娘自月容回京之后来看过她几次,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果然天妒红颜!听了赐婚消息之后,愣了半刻,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每日祈祷月容赶快醒来。 远在田城的刘暇听得兄、弟得偿所愿,却也高兴不起来:嫂子若不醒,大哥和五弟这长长的一生可怎么熬?于是劈了一间屋子供上菩萨,每日早中晚三次跪拜,请求菩萨显灵让嫂子早日醒来。威北公夫人一向不信鬼神,这次倒是没有横加指责。 ☆、插队 圣旨赐婚前一日,张孝辕亲自上常勇侯府告知应允刘琨、刘珏入赘张府之后,常勇侯夫人程氏便把越兰玉蟾交给了张孝辕。虽说不大肯定,张孝辕回到府里还是马上把玉蟾和其它几样相生的进补药物一道熬制了让月容服了下去。自月容服下玉蟾之后,光元三兄弟忍住心痛,一直眼巴巴守在床边。 冷静下来之后,光元除了心痛让出爱人,还有另外一层担心:不知什么原因,月儿并不喜多夫家庭,尽管她不曾言语,但是他体味出来了。三兄弟小心翼翼,花了一年时间才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如今他做主答应刘氏兄弟入府,她醒来之后,他该如何面对?因此,守在床边的光元心情非常复杂,他希望月儿马上就醒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喜怒笑骂、浓情蜜意;他又希望她不要醒来,这样他就不必面对她的责怪,而且,若月儿一日不醒来,他就一日有理由不让刘氏兄弟碰她,拖得一日便是一日! 光宇心情也很复杂,刘珏那个小屁孩他不在乎,可是刘琨,自己离开荣城到栗县之前,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后来分开了好几年时间,然三岁看老,他了解刘琨的性子就如同了解自己一般。刘琨看中的,绝不会放手!齐鄂城盗取忘忧籽、湟源大战夜袭,他能感受到刘琨对自己的维护,然而他更清楚,这种维护,是须要他王光宇付出毕生代价的:刘琨想要分享他们的心肝宝贝——月儿!他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痴情?自己三兄弟难道就不够痴情么?若凡是痴情月儿的人都要迎进府里,那张府的屋宇再扩张十倍也容纳不下!可是,刘琨有错吗?他也没有错。月儿的确是有夫之妇,但是现在是大庆明祥四年,婚律允许他这般行为。如今,越兰玉蟾有可能唤醒月儿,他们又承了一次刘家的情,他是该感也是无用。清皇是罪恶之源,该受到报应!但是刘大和刘小五,硬生生插进他们兄弟之间,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不会让他们好过! 雪片纷飞而下,刘府后园一片洁白,西头的红梅林却犹如一片红霞镶嵌于天地之间,耀眼、迷人。刘琨和刘珏在树下漫步,两人脚步虚浮、东倒西歪。阿福和阿喜徘徊在梅林边探头探脑,不知该不该跟进去。世子和五公子上了金銮殿、接了圣旨之后,回到住处便要了酒菜,两人一言不发吃吃喝喝了两个时辰,在喝空了五大坛烈酒之后,相搀着到梅林赏花。一路上踉踉跄跄却不许人跟,按五公子的话说:“你们跟来做什么?又不是,又不是你们要入赘!欢喜,欢喜也轮不上你们!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阿福和阿喜不敢跟着,却也不敢离开,就那么远远辍在后面。 世子和五公子在梅树下大声说话,后园很静,阿福和阿喜能清楚听见两人的对话,大公子道:“五,五弟,我今日真是太,太欢喜了!来——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五公子大笑了起来,道:“大,大哥,我早说过,娘肯定会,会答应的!不过,我,我先掐你一下,一会,你,你也掐我一下!”接着两人都“哎哟”痛呼出声,显然都掐得不轻,阿福和阿喜不由都哆嗦了一下。 过得半刻,又听得大公子道:“五弟,王家三兄弟,恐怕,恐怕不喜欢我们呢!”五公子先是“嗤”了一声,然后道:“管他们喜欢不喜欢,月,月姐姐喜欢就行!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叫她月姐姐了,我也不叫她娘子,我就叫她月!对,就是月!大,大哥,你不许跟我抢!月,只能,只能我一个人叫!”大公子“呵呵”笑了起来:“我才不跟你争这个,我也要,也要叫她月儿,月儿……” 阿福和阿喜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听得世子和五公子的脚步声渐渐往梅林深处而去,对话声音也越来越低,终于不可闻。阿福和阿喜犹豫了一会,小跑着进了梅林,跟着脚印追去,直行了一百丈之远,才在一株梅树下发现半卧着的世子和五公子:两人已经睡着,白雪红梅映着绯衣玉面、凤眼红唇,美人美景,美不胜收。阿福和阿喜一时看呆,阿喜喃喃道:“张府小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阿福道:“主人家的是非也是我等能够妄议的!你扶世子,我扶五公子,赶紧走罢!冻出病来,世子和五公子好说话,夫人最近脾气可不大好!” 服下越兰玉蟾三天之后,月容依旧没有醒来,三兄弟变得焦躁起来,光元与两个弟弟不眠不休眼巴巴等了几天,心焦外加自责,内疚不已。光宇看出他的不安,道:“大哥,救醒月儿的机会,哪怕就是一丝,我和三弟跟你一样都不会放过。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你不必难过。”光涵也道:“大哥,这样也好,刘家小子就算来了,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第四天晚上,三兄弟还是一人一张椅子守在月容床前,一刻不离。子夜时分,光涵首先熬不住到榻上躺着去了,不过半刻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后半夜,光宇也上了大床,在里侧躺下,不一会也睡沉了过去。光元也很想睡觉,可是他不甘心,他跟自己较劲,他必须看着月儿醒来!可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心理意志到底还是敌不过生理需要,他鸡啄米似的点起头来,点着点着,“咚”的一声磕到床沿的木板上。疼痛传来,光元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即坐直了伸手揉额头,揉了额头揉眼睛。然后,他看着月容放在外面的那只手,瞪大眼,久久不能合上。 月儿的右手小指在动!光元屏住呼吸,又揉了揉眼睛,是的,他没有看错,月儿的小手指在动!光元的疲倦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他小心翼翼捧起月容的手掌,轻轻碰触那根小指,他感觉得到那根小指感受到了他的抚触,因为它似乎也想回抚他的手指,光元的眼泪倏地流了出来。擦干眼泪,光元仔细打量月容的脸,她还是那样安静,可是,他的心却已经安定下来,他笃定:月儿,肯定会醒过来的!或许需要时间,但是,他有的是时间。 早上大家都知道了月儿手指能动的消息,三兄弟的欣喜不言而喻,就是张孝辕和老太爷,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光元最得两人看重,光元这几天的样子两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也无从安慰,两人便也跟着难受。如今月容有了醒来的希望,光元脸上也有了笑容,整个张府也轻松了起来。 刘府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常勇侯刘战松了一大口气,对程氏道:“有效就好,有效就好!以后琨儿、珏儿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程氏“哼”了一声道:“如此孽子,你还担心他们过得好不好!为了跟心上人在一起,居然在自己母亲面前服毒自尽要挟!这样的儿子我早就当没有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们!若有空,你还是操心一下老二几个的婚事吧。” 刘战一笑:“夫人真的从此再不管他俩了?” 程氏脖子一梗,斩钉截铁:“不管!” 刘珏听得消息,飞跑着到了刘琨院里,兴奋地对刘琨道:“大哥,月就要醒来了!如今距三月十二还有三个月,月肯定能醒来跟我们一起拜堂,哈哈,真好!” 刘琨也笑:“是啊,是啊,太好了!可是,五弟,你有没有觉得这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得太慢了?” 继手指能够动弹之后,过了几天,月容的脚趾也能动了,后来甚至能够握拳、摊掌,可是,直至次年三月十二,她的二次婚礼那一天,她始终没有醒来。 三月十二那一天,春光明媚、百鸟欢唱,张阁老府和常勇侯府均张灯结彩,圣上赐婚、两门权贵,满京城的官僚和权贵鲜有不上门道贺的,贺客出了刘府又进张府,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因月容未醒,刘琨和刘珏是光元骑了马迎回来的,一路上吹吹打打,道路两旁杨柳依依、翠绿生烟,玉面绯衣的三个郎君骑着高头大马迤逦而过,看热闹的一时看痴。一面感叹新郎的俊俏风流,一面暗暗好奇新娘子的容貌行止。 新郎进门后发生了一件不愉快之事,因新娘子昏睡不醒,张府便打算请一个老嬤嬤抱了一只天鹅代替新娘拜堂,新郎坚决不允,众人看到大的那个跪下对张孝辕道:“父亲,拜堂乃婚礼大事,吾之娘子非病入膏肓,仅睡着而已,请父亲同意让大哥托了她与青岩兄弟拜堂。”天子赐婚,这婚事当然不能黄,张孝辕不得不允,最后,光元抱着月容跟刘琨和刘珏拜了堂。 堂上的三个郎君,个个风姿绰绝,众人更加好奇昏睡新娘子的长相。可是,新娘尽管被夫君抱着,依旧是盖着盖头的,观礼众人均未能一睹新娘子容颜,遗憾不已。唯有叮嘱有机会进洞房看热闹的女人和小孩,“尽量看仔细了,到底是何等样的一个美人”。也有参加过第一次婚礼、见过新娘的女人,却说得很笼统:“论外貌,绝对配得起这几个郎君!”众人越发好奇,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女人和适龄的小男孩都涌进了蕴园。 蕴园人满为患,汤嬤嬤和顾嬤嬤强颜欢笑维持秩序:“新房拥挤,请各位夫人先到东厢花厅歇息,待先进去的夫人们出来之后,各位再请进新房。”夫人们兴致勃勃,耐心喝茶等候。 苗嬤嬤是第一批进入新房的人之一,她之所以来,是因为宁王妃已有八月身孕不便走动,又不想让莫嬤嬤上门失了宁王府面子。可是在前堂看了三个郎君之后,她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人说常勇侯府世子俊美无双,以为夸大,一见之下,名副其实!刘五公子年纪虽小,却也不输给哥哥。更难得的是,抱着张家小姐拜堂的先头夫君,竟也是玉雕一样的俊秀人物,据说还是去年的新科探花郎!他抱着妻子与他人拜堂,却一直微微笑着,这需要何等涵养!另外两位郎君虽未曾露脸,但哥哥如此,弟弟想必也不差。如此五个人物,竟为同一个昏睡女子痴迷,这个女子,该是何等人物! 盖头揭开,看见那张沉睡的面容,在场的众人再也无话可说。苗嬤嬤也莫名的看着他道:“大哥,那你先看这一页吧,看完了我们就开始喝交杯酒。”刘琨拿了书到灯下细看,过得一刻,满脸通红站起身,道:“开始吧。” 刘珏端起自己那杯酒,滴了几滴到月容的茶杯里后,一口饮尽自己那杯酒,复端起月容那杯掺了酒的茶,饮了一小口,然后托着月容的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出乎他的意料,月容的嘴并没有张开,他渡过去的茶全顺着月容的嘴角流到一旁去了。刘珏赶紧撤退,一边取了帕子给月容擦拭,一边着急道:“大哥,不行呢,你再看看书,可有哪里不对?” 刘琨站在边上,看着自己弟弟伏了头上去亲吻月容的嘴唇,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恼怒,听得弟弟询问,嗡声作答:“你且让开,我来试试吧。” 也像刘珏一样,滴了酒到月容茶杯里,饮尽了自己的杯中酒,然后含了一口酒茶,托起月容的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同时用手轻轻捏了捏月容两腮,感觉到月容的唇齿已经打开,这才缓缓渡了酒茶过去。果然,酒茶一滴不漏被喂进月容嘴里,最后被她慢慢咽了下去。 刘珏在一旁看着,看到刘琨成功和月容喝了交杯酒,开始还觉得自家大哥厉害,待得看到刘琨成功渡了酒茶,却并不让开,而是依旧紧紧抵了月容的唇碾压、舔/弄,玩得忘乎所以,渐渐就觉得气闷起来。于是一把上前拉开刘琨,道:“大哥,我的交杯酒还没喝呢。” 刘琨正沉溺在那片温软滑腻之上,已经有些意乱情迷,骤然被刘珏拉开,心下恼怒,斜了越发妖魅的凤眼对刘珏道:“你怎么回事?就不能等一会么!”刘珏同样魅惑的凤眼一挑:“不能等!该我的就是我的!”快速含了一口酒茶,学着刘琨刚才的样子,慢慢渡进月容的嘴里。两人的嘴唇被茶水沾染,相贴之时特别润滑、粘腻,一触一次酥麻,刘珏有了与第一次亲吻之时完全不同的感受,哪里舍得放开,不由自主含了那方红润吸/吮、揉/弄,完全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刘琨看得胸闷、气短,一把拉开了他:“五弟,够了!赶紧睡觉!” 刘珏正吻得兴起,恼怒异常,抬手就给了他一掌:“大哥,你这样很缺德知不知道!” 刘琨瞪着他:“你也知道缺德!那你刚才还拉开我?” 刘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看着漏壶计时,一人一刻钟。王老大只说不能洞房,这个应该是可以的。” 不过几个来回,两人便气喘如牛,眼看着自己的下裳鼓了起来。刘珏吻着吻着,觉得异常难受,低吼出声:“我不管了,我今夜就要洞房!”伸手就去剥月容的衣裳。 刘琨却记得光元的话,抓住他的双手,把他一推,接着又是一脚,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她神智不清,你要用强吗?可别连累我!” 刘珏被一推一踢,躺到了地上,双眼血红瞪着刘琨:“我们刚才那样不也是用强?如果月醒着,你敢保证她就会答应?我们不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刘琨一步上前又踹了刘珏一脚:“那不一样!我们那是喝交杯酒,是为了完成仪式!仪式完成了月儿便也是我们的妻子,你既然傍在她身边两月,当知道她心软,不管时间多长,她终会有一日接受我们。这么久都等了,你还急在今夜?再说,她睡着了,就是成了又有什么意趣?”刘珏沉默了。 经这一闹,两人清醒过来,赶紧远远离了大床,各自寻了地方躺下。刘珏到底年幼,后半夜终于沉沉入睡。刘琨则拿了刘珏的小册子,卧在榻上细细翻看,看一会,停下来望着月容发一回呆,直看得自己浑身发热、四肢紧绷,越发难以入睡,天将亮之时才打了个盹。 刘琨是被刘珏摇醒的:“大哥,快醒醒,月在说话,月在说话,她就要醒了!” 刘琨一骨碌爬起来,几步跨到月容床前,他看见月容一忽儿皱眉,一忽儿裂了嘴笑,看样子似在做梦。断断续续的呓语从她偶尔开启的嘴唇中传送出来,刘琨凝神听了半天,只听清了三个字:“月哥哥!” 刘琨不由望向自己的五弟:“你先前还听到月儿说了什么?”刘珏苦着脸:“我只听清了三个字,‘月哥哥’!” “月哥哥,谁是月哥哥?”兄弟俩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月容周围有“月哥哥”这号人。最后,刘琨道:“也许是他们在栗县之时相识的人,早膳后我们先问问王大哥他们吧。” 新婚第二天,全家人集中到张老太爷的镜园用早膳。刘琨和刘珏在镜园门口遇见了光宇和光涵,四人互看一眼,竟不知如何招呼,含含糊糊点了头就排着队进去了。堂上张老太爷和张孝辕已经在座,光元也已经到了。 张孝辕看他们进来,招呼他们一一坐下,道:“如今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人,往后就和和睦睦过日子吧。你五人既入我张门,婚书之上也未分大小,便一视同仁均为月儿夫君。以后,就序齿称呼吧。我看了你们的年庚八字,元儿最长,是为大哥,以后你们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见;琨儿次之,是为二哥;以下宇儿、涵儿、珏儿,分别为老三、老四、老五。今老二和老五初来,先跟大家见见面吧。”这是要敬茶认亲了。 刘琨和刘珏先给张老太爷和张孝辕行大礼、敬茶、送礼,收了两位长辈的见面礼;又给光元等三兄弟斟平辈茶、送平辈礼,也收了回礼。两位长辈面带微笑很好过关,光元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大哥定会全力维护二弟、五弟。” 光宇只比刘琨小了两月,先来的却要称后到的为兄,颇有些不服气,说出的话便有些带刺:“二哥、五弟新来,很多规矩不懂,老三以后会慢慢带你们一一熟悉。” 光涵笑嘻嘻饮了茶,对刘琨道:“二哥,你这见面礼很好,不过,我听说你还有很多更好的,比如南山墨玉砚。”刘琨一笑:“凡二哥有的,只要四弟喜欢,二哥便送了四弟。”光涵满意点头,又对刘珏笑道:“五弟,你原先排行第五,现在还是第五,真有意思,四哥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刘珏道:“谢谢四哥,五弟年纪虽小,却也上过战场,我们以后互相照顾吧。” 张老太爷和张孝辕始终微笑,装着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在他们看来,陷入情网的五人,再怎么蹦达也跳不出月容的手掌心,月容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七人用过早膳,张孝辕问起月容的情况。刘琨道:“月儿并没有醒来,但是今晨突然呓语,想来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光宇闻言,:欢欣、快乐、娇憨、痛苦……最后她眉目纠结,泪流满面,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高,一声声唤的,都是“月哥哥”!五人的心情随着月容的情绪变化而变化,可是那一声声饱含深情的“月哥哥”却如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砸在大家心头!光元脸色惨白,不敢想又不能不想:这才是最可怕的么?月儿心中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比他们五个人加起来都重!唯有张孝辕很冷静,他不担心月容想起五岁以前的从前,他只担心月容忘记五岁以后的种种! 大家正在纠结,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光元五人尚处于呆愣之中、毫无反应,张孝辕看见来人之后,却马上跪下,大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孝辕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五人,一个个赶紧跪下叩拜。皇上只说了一句“免礼”,也不等几人站起来,几步便跨到月容床前探头细看。看了两眼,全身忽然抖了起来,这时正好月容大喊了一声“月哥哥”!皇帝伸出一手抓住月容的一只手,一手抚上她面颊为她抹眼泪,颤声回应:“是玥哥哥,玥哥哥在这呢!小九莫怕,小九莫怕!” 不一会宁王也挤了过去,伸手抓住了月容另一只手,出声安抚月容:“小九莫怕,璃哥哥也在,我和大哥一起帮你打跑坏人。” 一屋子的人顿时全体呆如木鸡!现任李姓皇帝名讳玥,宁王名讳璃,月容居然与他们如此亲近! 光元等五人立即想起,月容一直呼唤“月哥哥”,原来,竟是“玥哥哥”!小九,是月容的真名么?直视皇上为大不敬,可是如果他把月容抢走,五人也不打算活了,于是齐齐抬眼看了过去:皇上三十左右年纪,蓄了须,但是看得出来少年之时定是个风流俊秀人物。这样的人物,有权、有情,他们如何与他相争?五人的心一时彻底凉透! 李玥待月容平静下?br /> 第21部分阅读 下来之后,这才转了身对着众人道:“张阁老,你家孙女是朕失散了十一年之久的小九妹。九妹与孝贤太后长得极为相像,昨日福王府旧人苗氏得见九妹,又得九妹贴身之物件佐证,璃皇弟便连夜进宫禀告于朕。九妹失踪多年,朕之前一直不断派人查访,均无任何消息。朕得璃皇弟之信欣喜若狂,一大早便前来相看,果然是朕的小九妹。”李玥停了一下,扫一眼兀自直直看着他的光元等五人道:“你们就是小九的夫君吧?看起来都不错,朕认下了。”然后对张孝辕道:“张侍郎,小九蒙你相救,朕不胜感,犹如天上地下穿梭了一遍。 光元凉透的心渐渐转暖,月儿是皇上的亲妹妹,是大庆的公主!不是皇上的另外什么人!而且,皇上刚才已经亲口承认过他们了,从此,他们就是月儿的驸马!驸马?光元把“驸马”这词在脑里过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庆婚律,公主须招驸马八人!现在月儿已经有了五个驸马,那就是说,他们还得增加三个“兄弟”,光元刚刚放松的心,不由又紧紧揪了起来。 刘琨也被一早上的起起伏伏给震懵了,听得皇上亲口说出“她是朕的小九妹”,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对母亲程氏的愧疚也减轻了许多:母亲一直耿耿于怀月儿的身份,如今大庆朝太后早薨、皇上尚未立后,月儿作为皇上唯一的亲妹妹,是目前全大庆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得知月儿的公主身份,母亲应该会好过一些了吧? 光宇则经历了痛苦、惊喜、失落三种心情。月儿另有所爱是他不能承受的,皇帝是月儿的亲哥哥使他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可是,月儿是大庆的公主,看皇上对她宠爱的样子,月儿肯定会是一位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他的一品夫人,永远送不出去了。 光涵听得月容叫了半个时辰的“玥哥哥”,当时恨不能把那个“玥哥哥”揪出来千刀万剐,可是人真来了,居然是他得罪不起、还必须讨好的皇上大舅哥!一惊一乍之后,想到月儿既然成了公主,他的户部小吏随时都可以辞了不干,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哎呀,真是太好了! 刘珏心痛一阵,狂喜一阵,然后想的是:六岁那年第一次见月,她就是我的公主了!我还以为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公主呢,原来她竟是全大庆的公主! 光元等五人各自思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张老太爷却在和张孝辕悄悄对视一眼之后,陷入了沉思:失魂真是清皇下的吗?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会给孝贤太后、前福王妃下失魂?如果不是清皇,那么是谁?仁文皇帝,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祖父有没有可能?仁武皇帝、前福王当年曾拒婚青阳郡主,执意迎娶南海封地世家陈家之女为妃。仁文皇帝大怒,甚至不准他回京举行婚礼,仅派了礼官到南海主持,后来历次招福王回京也不许其妻子儿女陪同。也因为如此,京城的世家、权贵几乎没有人见过孝贤太后,因此也没有人能认出与孝贤太后“极像”的月容。 李玥悲痛过后,拉着李璃的手,望着张孝辕,问道:“张侍郎,可知道莫央为何要毒杀我的兄弟和妹妹?” 张孝辕道:“臣不知,但清国曾屡次派遣杀手追杀月——公主,或许……” “皇上,公主醒了!”张孝辕的话被李玥的随身大太监欣喜的声音打断。李玥一挥手:“诸位起来吧,随我一起去看看小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暂为重发内容!!!!!!!!!勿买!!!!!!5月29日换新内容!!!!!! ☆、胡子 蕴园之内,月容迷迷糊糊醒来,张开眼就看见满目的大红色,疑惑扭头找人,坐在床边的阿椒看见她睁眼,一下蹦了起来,一边大喊了起来:“小——公主,你醒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连嬤嬤,连嬤嬤,小——公主醒了!” 月容更加疑惑了,对手舞足蹈的阿椒道:“阿椒,你坐下来,这是哪里?怎么像是谁的新房似的?”阿椒听得月容开口说话,声音却有些沙哑,赶紧到桌案前倒水,一边倒水一边道:“小——公主,那个,你昨天又成亲了,常勇侯府大公子和五公子现下是你的二夫君和五夫君……” 月容如遭雷劈,一下有了力气,撑起了半边身子,大声道:“阿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椒被她吓住,放低了声音道:“去年常勇侯府大公子和五公子请皇上赐婚,他们昨天入赘我们张府……”说到皇上,阿椒两眼放光,又马上提高了声音:“对了,小——公主,那个,皇上是你的亲哥哥,刚刚还来看过你了!你现在是公主!公主!” 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夫君的消息还没被消化掉,又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新闻,月容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久睡无力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她的体重,身子一歪,“扑”的一声又倒回了床上。阿椒正想跑过去扶她,连嬤嬤已经推了门进来:“公主醒了?” 阿椒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是!小——公主刚才还跟我说话了,不过好像又睡过去了” 月容有气无力道:“连嬤嬤,我醒着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嬤嬤接过阿椒手中的水杯,快步走到床前,一边扶了月容喝水,一边絮絮对她说了她服解药之后昏睡、常勇侯夫人携越兰玉蟾提亲、皇上赐婚,然后昨天拜堂成亲,宁王府苗嬤嬤认出她来,又拿了她的金佩认亲的事。 月容想起那个长长的梦,心道:“原来如此,自己的梦其实是皇上小九妹的梦!只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小公主的名字居然与自己上辈子的名字一模一样!这位小公主五岁之前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之极!不知她的那位玥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这坑爹的忘忧籽!什么破解药,让自己生生昏睡了九个月!一觉醒来,又多了两个夫君!刘妖孽和刘小五?月容想抚额,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默然一会,问道:“我既已睡着了,如何拜堂成亲?” 连嬤嬤笑道:“是大公子抱着公主与二公子和五公子拜的堂,三位公子昨天站在一起,谁也不输谁呢,人人都说公主有福气……” 月容想象着光元抱着她与刘琨和刘珏拜堂的场景,心渐渐揪痛起来:元哥哥,他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镇定自若行完那些跪拜礼! “公主,灶上热了粥,你要不要用一点?”连嬤嬤出声打断了月容的沉思,月容点了一下头,猛又一下抬起头:公主!她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大庆制定一妻多夫婚律之初,曾受到士大夫多方阻挠;婚律颁行之后,更有不少读书人家的小姐,为了不被人共妻,或上吊或投湖,在大庆引起很大的马蚤动,后来甚至出现群臣罢朝要求废除新婚律的极端行为,李姓皇朝的统治也受到了质疑。当时的瑞华帝为了平息众怒、顺利推行一妻多夫制,便下旨大庆的公主以身作则,一人招八个驸马以作天下模范,大庆这才平静了下来。此后,大庆历代公主若不和亲,便要招八个驸马入驻公主府。如今,自己也成了大庆公主!八个驸马!八个啊!不行!一定得想办法回绝,回绝不了,就继续上演反穿越戏码得了、务必穿回二十一世纪! 月容正在哀叹,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连嬤嬤和阿椒一看领头之人,马上跪倒、低了头一声不吭。月容倚了靠垫坐在床头,抬了眼看向当先一人:来人身着明黄|色家常锦袍,锦袍的衣摆、袖口处都绣了精致的祥云图案。面白,眉目俊朗,下巴上留有半尺长左右的胡须,他神情务必亲自禀告皇上!” 威北公李玥很熟悉,年前还赏赐了他,才返回田城不到两月,没有奉召就回京?胆子不小!龚太医是谁?不认识!有大事?边关已经太平,还能有什么大事?看了沉睡的月容一眼,无奈走了出去:“传两人到张府大厅觐见!” 翰墨和龚太医站在张府门口,圣驾在此,两人不得传召禁止入内。翰墨有些忐忑,对龚太医道:“龚叔,那日听了你的话之后,我立刻便点了五百兵马护送你进京,现下却有些后悔,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你自己老糊涂了?” 龚谨嗤道:“你糊涂了我也不会糊涂!皇上今日驾临张阁老府,必定是知道了其中一些个……你看,那小黄门不是跑回来了?” 翰墨和龚谨进了张府正厅,跪下给李玥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玥道:“平身!万年说你等有要事禀告,赶紧说吧,最好真的要紧!” 龚太医看一眼四周,斗胆道:“皇上,此事知道的人宜少不宜多。”李玥挥手,太监们都退了出去,堂上只剩了三个人。龚谨道:“圣上,张阁老的义孙女是圣上的妹妹,是我大庆的公主。”李玥道:“这个,朕已经知道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龚谨道:“去年微臣为公主把脉,虽诊不出公主身中何毒,然却觉得公主的脉象似曾相识。后,西陵老人诊出公主身中失魂,公主服食忘忧籽之后昏睡,返京之时路过田城,臣再度为公主诊脉,然公主脉象已变。公主返京之后,臣日思夜想,半月前终于想起为何觉得公主脉象熟悉。八年之前,臣曾经为福王府八公子把脉,八公子的脉象与公主一摸一样……” “龚谨,你这样便能推断出小九就是我的妹妹,真是不简单哪!” 龚谨把头埋得更低一点:“臣不敢当,公主与福王府八公子脉象一样,臣便想起八公子的另外几个兄弟,虽不得亲见,臣斗胆推测也是受害于失魂。清国为什么要毒害皇上的弟弟妹妹,臣一直不得其解,后来想到公主一直被清国杀手追杀,臣记起三十年前的一件旧事,皇上请看这个,”龚谨举了双手过头,托了一张纸在手掌上。 李玥道:“放到案上吧。”龚谨膝行到桌案旁边,把纸放到李玥右边的几案上,复膝行回到原位跪好。李玥拿起那张薄纸一看,纸张已近很有些年头,发黄变暗,纸上只有三行行书: 福诞天女,福临天下,福泽苍生。 李玥皱了眉头,自己这个前福王做了皇帝,这福临天下倒也说得通,其它两句何解?便问道:“这是何意?” 龚谨道:“皇上,这几句话,是大庆的国运。” 李玥“啪”拍了一下几案:“大胆龚谨!不得胡言乱语!” 龚谨道:“皇上,这张字纸,是三十年前大庆钦天监华道辛给臣的。当时华道辛卜出益州大涝,然益州牧上本,言之凿凿风调雨顺,阻止朝廷派员救助和调查。彼大涝实为益州牧贪墨修筑堤坝银子,导致江堤决口铸成的大祸。益州牧恐朝廷知悉后追究,反诬华道辛妖言惑众、意图造反,时鲁王蠢蠢欲动,帝信之,后华道辛全家均斩于市。华道辛与臣有旧交,下狱之前曾托此纸与臣,对臣言道‘此乃大庆国运,兄恐有不测,弟藏之,遇明主则献’,臣不懂天道,只当挚友旧物藏之。” 李玥一下想通了:“你的意思,公主就是天女,天女身系大庆兴衰,因而莫央必须要朕的小九死?华道辛既死,莫央如何得知这纸上所言?” 龚谨道:“华道辛有一子,颇有卜卦天分,华道辛每卜卦必与之相商,此子于华家下狱前失踪。” 李玥牙咬得咯咯直响,狠狠道:“卖国贼!莫央,你好毒的计谋!知我父王技艺高超、身边护卫如云,行刺不易,便阴使人毒害我的母妃,使得母妃表面看来无碍,此后生下子女却一概夭折,阻止所谓的天女临天下!要不是朕与二弟生得早,在他下毒之前业已出生,朕如今怕也是黄土一堆了!朕不信什么天女,莫央你这个老东西,毒害我五个弟弟两个妹妹,害得我的母妃早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驸马 皇帝大怒,翰墨和龚谨两人把头伏到地上,一声也不敢吭,把呼吸也特意压低了。过得一刻,李玥才慢慢平息下来,道:“两位爱卿请起吧,朕感念两位爱卿的忠心。事已至此,朕唯有加倍疼惜小九,让她从此快乐无忧;在政事上加倍勤勉,强壮我大庆,以图他日能为母妃和弟弟妹妹们雪恨!” 翰墨和龚谨两人这才敢抬了头起来,龚谨闭了一下眼睛,毅然出声道:“皇上,华道辛此人卜卦一向很准,公主也许真是天女临世。” 李玥刚要斥责,翰墨道:“皇上,公主流落边关之时,曾用烈酒为常勇侯府世子退热,又用缝衣针为其缝合伤口,最终救回众人以为不可救之刘世子。此后湟源大战,霍、刘两位军医用公主所授之法,亦救回我大庆不少铁血男儿,更为刘世子接上了左手断指。公主之伤口缝合术,臣等闻所未闻,仅凭此一术,说公主福泽苍生也不为过,臣以为龚太医所言甚为有理。” 李玥讶异道:“朕的小九竟有这般本事?哈哈哈……霍、刘两位军医也不简单,朕重重有赏!”接着道:“天女之事,两位爱卿从此忘了。两位爱卿一路急奔,辛苦了,威北公歇息几日再行出京。龚谨,你既已回来,便不要走了。朕的小九已经醒来,只是经不住劳累,朕今日便带她回宫静养,你熟悉太医院诸般药材,朕的小九就交给你了。” 翰墨谢恩之后,出了张府便回帝京城中自己家的祖宅去了,龚谨则随了李玥一起去蕴园看望月容。月容已经安静睡着,龚谨扶脉之后道:“公主无碍,只是累了。既然越兰玉蟾有效,臣记得太医院的杏珍阁曾经藏有此物,待回了太医院,臣恳请圣上开启杏珍阁允臣一览。”李玥挥手道:“这有何难,回了宫朕便把杏珍阁的钥匙给你,有什么好东西你尽管给朕的小九用就是。” 半个时辰之后,李玥的御辇抬进了蕴园,众人小心把月容抬了上去,连嬤嬤、汤嬤嬤带着几个小丫头收拾了一下月容的随身用品,然后一起跟着进宫。光元等五人也各自回住处收拾了东西,然后跟着御辇、随着皇家队伍一起浩浩荡荡进了皇宫,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在皇宫的东南角怡园安顿下来。 怡园很大,有十来处院子,皇上既已赐了众人居住,月容又未醒,光元便做主让月容住了正院,自己与光宇、光涵住了东院,刘琨、刘珏则住了西院。 晚上正院熄灯之前,五人都被请回了自己住处。光涵闷闷不乐,对光元道:“大哥,这宫里的规矩太大了,苗嬤嬤都不许我们陪着月儿妹妹过夜,我们还是想法早日把月儿妹妹接出宫去为好。” 光宇道:“三弟说的什么话,月儿现下已经是大庆的公主,即使出宫,也不会回张府了,她会有自己的公主府!” 光涵道:“那我们怎么办?” 光元一笑:“我们是月儿的驸马,自然也会住到驸马府里。二弟、三弟不用担心,月儿即使成了公主,她还是月儿。” 光宇突然道:“大哥,我想起一件事,大庆公主必须招八个驸马!这可如何是好?刘家两个小子我还恨不得都踢出去呢。” 光涵大惊:“还有这样一条,这么说还要来三个驸马!”在屋里团团转了两圈,道:“不怕,我就多备几份药,让他们来,来了我就让他们不举!” 光元哭笑不得,道:“三弟,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二弟,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刘琨和刘珏,如果没有他们家的玉蟾,月儿也不会这么快醒来;如果没有昨日那场婚礼,月儿也不能顺利与她的哥哥们团聚。你们也看到了,找到哥哥之后月儿多快乐!月儿多喜欢她的哥哥,她的哥哥也多喜欢她啊!刘家兄弟对月儿之深情不亚于你我,他们既然已经进门,我们就得与之好好相处,不要让月儿为难。至于另外三个驸马,我们要相信月儿。” 光涵撇撇嘴:“说实话,我讨厌月儿的哥哥!” 光宇“嗤“道:“你是怕月儿喜欢自己哥哥多过喜欢你吧?小气巴拉,这么多年都没一丝长进!” 光涵不服气:“我小气?我小气?我就不相信,看到月儿妹妹只顾着跟自己哥哥说笑、看都来不及看你一眼,你心里不是酸溜溜的,哼……” 东院王氏三兄弟在争吵不休,西院刘琨和刘珏两兄弟也在嘀嘀咕咕。刘珏道:“大哥,不用住在张府,真是太好了!” 刘琨斜了刘珏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是后悔入赘了?” 刘珏道:“大哥你怎么说话呢!我都敢跟着跳崖,我还怕住进张府?只是住在张府,王家那三个小子总像要比我们高一等似的,让人很不舒服,现下不用住张府,不是更好?” 刘琨静静道:“我宁愿住在张府,也不愿住进驸马府!” 刘珏嗤道:“大哥,想不到你还有自虐的喜好!” 刘琨直直看着弟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真不在乎?你难道不知道,凡大庆公主必须招八个驸马,八个!或者,你根本不在乎再多三个兄弟?” 刘珏一下跳了起来:“八个!这是谁规定的?若不是王家三个小子比我们先进门,谁耐烦跟他们做兄弟!再来三个?绝对不行!” 刘琨苦笑:“这是瑞华帝规定的,现在你宁愿住张阁老府了吧?” 刘珏不语,过得一刻,道:“月不会答应招八个驸马的! 刘琨不清楚五弟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是看他满脸笃定,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大庆明祥开平五年,三月十四,皇帝早朝,群臣三拜九叩、皇帝让大家平身之后,第一件事便吩咐宣旨。张孝辕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听罢圣旨还是大吃了一惊:明祥帝封妹妹李瑚为长公主,爵比亲王;封号福佑常乐,食邑吴楚二郡。四字封号,双郡封地,前所未有,竟比宁王还要尊荣! 大殿之上顿时便沸腾起来,丞相谢栋当即提出异议:“公主方还朝,寸功未立,吴楚二郡均为大庆富饶之地,赋税占国库二成,今赐为公主汤沐浴,大大不妥,请皇上三思。” 皇帝曰:“公主与朕离散十一载,又身中奇毒不得好。公主自幼得孝贤太后、仁武皇帝欢心,其上七兄一姐莫不溺爱。朕兄弟姐妹九人,今唯余朕与宁王、公主三人。今朕把公主已没之五兄一姐之富贵荣华,全加之于公主,算来只少不多,汝如何能阻拦?” 皇帝夭折了六个弟弟妹妹,此为皇帝最痛心之事,现在他要把六个已逝弟弟妹妹本应享有的荣华富贵全部给活着的唯一妹妹,算来真的只少不多。虽然很有些强词夺理,却也无人再敢出声反对。 李玥看大家静了下来,又让太监宣了另外一道圣旨,却是感念张孝辕救护、养育长公主有功,封为平乐侯。张孝辕坚辞不受。李玥道:“张侍郎对公主之大恩,朕若不报,便与‘好人有好报’之说相背,不利国家教化之通行,也伤及天下人之仁心。今张侍郎为天下好人之典范,不可不受。” 张孝辕当初救醒月容,只是出于一个医者之心,后来养育月容,凭的也是一股赤子之心,根本没有想到要有所回报。认真说起来,因为月容的存在,他死寂之心算是活了过来,这些年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现在想来,也不知是自己救了月容,还是月容救了自己。然皇上既然已经把封侯感恩之事提到国家教化的高度,也只好跪叩谢恩,接受了平乐侯爵位。 紧跟着,李玥又让太监宣了第三道圣旨,却是封长公主已有五位夫君为大庆的驸马。这一道圣旨只是把光元等五人的身份确定下来、公告天下,因此无人出声。然而群臣散朝回府之后,尚有适龄未娶儿郎的人家,不少都打起了剩余三个驸马位置的主意。 皇上已经明说,他怎么宠他的小九妹都不算过分,加上皇上现在只有宁王一个兄弟,因此,长公主驸马将来必定受到重用、注定一生富贵。大多数人都喜欢富贵,跟长公主最亲近的就是平乐侯,平乐侯张孝辕从此不得安宁,天天有人携了公子上门推销;更有人打听到谭云娘是长公主昔日的闺蜜,崔府竟也热闹起来,天天有贵妇上门拜访。 光元继母薛氏无人理会,但她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一天问自己的三个儿子:“你们想不想做驸马?”光汇已经长大,道:“母亲,你还是回房再睡一会吧,我看你还做着梦呢!”光全道:“母亲,三个哥哥已经是驸马了,你就知足吧!”光良道:“我想做嫂嫂的驸马,这样就能天天跟大哥在一起!”薛氏听了三个儿子的回答,头疼之余,彻底死心。 常勇侯府也很热闹,天天有相熟的贵妇携了公子来请安,程氏白天满脸笑容接待来宾,晚上则与常勇侯评论各家公子:“张家的那个四公子,长得尖嘴猴腮,怎么配跟琨儿和珏儿站在一起!罗家的大公子倒是长得不错,然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爱好就是斗蛐蛐,罗夫人带他出来也不觉丢人!谢家的公子是个进士不错,也俊朗,可是据说跟绿袖馆的头牌很是说不清,我呸……” 常勇侯笑呤呤听着,冷不丁插一句:“你那时还说长公主是个野丫头呢!” 程氏面不改色:“后来我不还是同意了你们父子去提亲,是人家自己不答应。后来琨儿和珏儿喝了毒药威胁我,我还不是厚着脸皮抱了越兰玉蟾去提亲。天下没有斗得过儿女的父母,我已经认输了。可是,即使她今天已经贵为公主,我还是为我的琨儿和珏儿心痛。我那么好的两个儿子,居然不能与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呜呜……” 月容住在后宫怡园,每天吃了睡,睡了散步,再吃,再睡,没人跟她提前朝的事,她也不问,但是她知道外面必定风起云涌。过得一月,她已经能够正常作息,便6续接待来访客人。首先来的是哥哥的四妃,谈话之中,月容知道哥哥这个皇帝也不是很好当:哥哥也有无奈,也在玩平衡之术。 后宫贵、德、淑、贤四妃,没有皇后。贤妃是李玥的结发夫妻,月容自小认识,也是南海陈家的女儿,陈氏与李玥算是青梅竹马。李玥比自己大十五岁,自己三岁那年,李玥和陈氏成亲,自己当时还大哭大闹,对新娘很是敌视。后来发现哥哥并没有冷落自己,自己反而多了一个嫂嫂疼惜,这才消停下来,对陈氏也渐渐好了。哥哥登基五年,没有立结发妻子为皇后,陈氏只得了四妃最末的贤妃封号;却另纳了三妃,反而是丞相谢栋的小女后来居上,得了四妃之首贵妃的封号。德妃,兵部尚书高远的女儿;淑妃,吏部尚书郑骧的女儿。 月容想一会就头疼,索性不想,四妃告辞之后,又遣了宫女半路把贤妃叫了回来说话:“长公主的凤眼老绣不好,闻娘娘绣艺精湛,不知能否请娘娘移步指点。”陈氏有些讶异,既而一笑:“公主有请,本宫岂能推辞。”返身回了怡园。 贤妃刚进门,月容便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了她就座,一边道:“筱竹姐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陈氏乍听得闺名“筱竹”,愣了一下,既而便红了眼眶,道:“九妹,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月容道:“我不苦,外面天高地广,我倒是觉得筱竹姐姐比我苦多了。”陈氏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晚上月容留了五个驸马一起用膳,屏退了侍候的宫女和嬤嬤,亲自为几位夫君布菜。光元等人受宠若惊,却也不推辞,也不说话,眼巴巴看着月容的筷子。筷子落到自己碗里,眉开眼笑;落到别人碗里,便埋了头猛吃。 晚膳之后大家围着说一会话,苗嬤嬤便来赶人:“夜已经深了,长公主要歇息,几位驸马请回吧。” 光元等人依依不舍站了起来,抬步刚要离开,月容说话了:“元哥哥,你今晚留下来。” 正文 第78章侍寝 张孝辕知道月容一点就通,也不催,自己泡了一壶茶自饮,慢慢等她作决定。 月容只沉思了半刻钟,就抬起头对张孝辕说:“但凭爹爹做主。”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义父必然会选择王氏三兄弟。 听到她的回答张孝辕怔了怔,他以为,月容需要时间沉思,就表明她对刘琨并无男女之情,可是,月容对自己三个外甥也并不见得就有什么男女之情。如此一来,双方都不能以情重胜出,那么,外在条件便会成为选择的最重要筹码。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月容不喜刘琨,也会选择常勇侯府,毕竟,那意味着一生富贵,而且刘琨本人的条件也非常好。 月容也不作解释,其实也不需要她做解释。她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的确也有违自己“不被古人共妻”的初衷,但是,她现在有了别的考虑。 常勇侯府虽好,刘琨也很好,可是,自己并没有爱上他。选择他固然可以实现一夫一妻,可是现任常勇侯夫人明显对她不喜,而且看样子再活个十年也不成问题。月容上辈子完全靠本事吃饭,溜须拍马一类的完全没有学会,这辈子碰上一家好人,也不需她费力讨好,因此,月容承认自己宅斗技术很差。如果选择刘琨,免不了被他母亲挑刺,一回两回她可以忍,可是十回八回之后,她肯定不能忍,那个二十一世纪的骄傲的李瑚,铁定会跳出来对骂。就是现代,因婆媳关系不睦导致夫妻关系紧张的也海了去了。在这个孝道至上的大庆朝,她如何才能熬到婆婆归西?闹得厉害了,如果刘琨能休了自己,那倒是正中下怀,可是选了他,常勇侯必得请皇上赐婚,圣旨一下,离婚是想都不用想。只能看婆婆脸色过完大半辈子,到自己四、五十岁的时候也许能够熬出头来。刘琨再好,月容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何况她现在也没有爱上他。 王氏三兄弟,月容觉得跟他们相处没有压力。王大将军虽然无情,但是却有义,只要她大面上没什么错,他绝不会为难自己。虽然三兄弟有母亲,但那是个继母,奈何不了她。最重要的是,月容觉得如果她不嫁他们,王将军不知下次又会把他们塞到谁人手里。光元第一次差点做了前乐华郡主的第九夫郎,这一次,三兄弟差点又被当作报恩礼品送给洪将军的女儿。哥几个幼年丧母,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长大了,还被送来送去的,月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们一把,毕竟他们一直对自己很好。成了亲之后光元他们对自己的婚姻就有了自主权,凭他们的家世和资质,兄弟三人早晚会有出头之日,月容有信心,到那时自己便劝服他们休了她,他们一向听她的,到时肯定会同意。 可怜的月容,枉活了两世,还是个感情白痴!她自以为了解三兄弟,可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男孩和男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她要为她的选择,付出一生的代价。 张孝辕怔了一会就回过神来,他大约只能猜出月容对三兄弟还是有感情的,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固然有私心要把月容许给光元三个,但是又不愿违了自己的良心擅自为月容做主,这下私心和良心和谐到了一起,皆大欢喜。他喝了一口茶,道:“既如此,明天你姑父上门,我就把你许了你元哥哥他们。你元哥哥一向懂事,必不会欺负你;你涵哥哥与你一起长大,他的性情你最是了解,最易于与人相处了,成婚后想来也无碍;就是你宇哥哥,对别人横眉冷眼,对你也是和颜悦色的,这是一桩好姻缘。” 月容低了头,不语。 晚膳后张孝轩与张老太爷说起月容的婚事,谁知张老太爷摸着胡子,慢悠悠道:“和王家结亲,为父很是赞成,但是,元儿哥几个必须入赘。” 张孝辕道:“父亲,元儿为王家原配长子,此事恐不可为。” 老太爷发飙:“他不是还有继配长子吗?他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元儿了?丢到楚郡七年不闻不问,一关心就要把他哥几个随便送人,有这样爱重长子的父亲!” 张孝辕道:“妹夫他驻守边关,也是不容易……” 老太爷不管:“你们都有苦衷,就我事事如意?你,还有你大哥,给我惹了多大的糟心事!我由着你们闹了二十年,现在也得我闹一闹你们了,无论多难,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办成!” 张孝辕苦笑:“父亲,月容是养女,招婿恐怕族里不会答应……” 老太爷一挥手:“这你不必担心,元儿几个是你的嫡亲外甥,这婿就招得!” 张孝辕想了一会,的确,族规里是有这么一条的,马上便头疼如何去说服王云翰,便提出告退:“父亲,承祖这便去想办法,明天妹夫上门时务必把这件事定下来。” 张老太爷却已换上了非常正经神色,道:“不是为父逼你,现今族里的情形你也清楚,自五十年前实行婚律新政以来,我们张家人口数不增反减,如今人口已不足鼎盛时一半。不独我们,京城的各个世家也是如此,放之整个大庆,也是如此啊。这几天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户部文档,发现大庆户数只有六十年前的一半,人口也只有六十年前的三成,如此下去,不用外力,大庆亦危矣。” 张孝辕默然,这些年他在外面漂泊,接触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他知道还有更严重的问题。现在社会治安混乱,女子根本不敢独自出门,尽管政府有令禁止,女子在不少地方已经成为货物被贩卖,因为女子太少,不能婚配的男人太多了。即使朝廷颁令女子须配三夫以上,仍有不少男人婚配不了,因为大庆的男女比例远不只三比一。家有女,男方安于室,家中无妻,男人除了力气,什么盼头都没有,打架斗殴的比比皆是,盗贼横行已经笼罩整个大庆。另外,女子缺少,南方的纺织业、刺绣业和茶业也已 第22部分阅读 茶业也已经逐渐凋零。大庆现今男多女少,不止男人娶不上妻子那么简单,社会各个方面都受到了影响,按他自己估计,若这种情形再延续三十年,大庆的确可以亡国了。 想了一会,张孝辕问道:“父亲,六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荣知叹一口气,道:“为父也不知,六十年前所有有关文档皆封存于皇宫恒元殿,非天子不能查阅。” 第二天,王云翰父子果然上门提亲,张孝辕欣然答允,不过,他是这样说的:“元儿三个甚得我心,得之为婿我心甚慰,奈何张门人口渐少,若小女许配元儿几个,他们必得入我张门为婿,以延我张门之嗣,还请妹夫斟酌。” 王云翰“蹭”的站起来:“承祖欺人太甚!我大将军府原配长子,岂可入你张门为婿?” 张孝辕不紧不慢道:“元儿几个说来也是我张家嫡亲外孙,也算我张门之嗣,承祖不才,也堪堪教养了他们七年,也算是有养育之恩,如何便不能入赘?” 王云翰道:“承祖岂可挟恩图报。” 张孝辕道:“妹夫别忘了,为报相救之恩,你前些时日曾经把元儿他们许给洪氏女呢。我如何不能要求恩酬?洪氏女与元儿他们未曾蒙面,你便可一语许出,如今小女为汝儿真心相求,你为何不能成全?”张孝辕是豁出去了。 王云翰词穷,张孝辕可是当年的文比探花,他一个武将,纵有几分文采,如何辩得过?不过,儿子是他的,与谁配婚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当下立马抬腿就走,边走边道:“凭你女儿天仙似的,我也不允元儿他们入赘!告辞!”气吁吁走出门去。 光元几个等在东厢,看到父亲急急黑着一张脸出来,觉得不妙,一下都跑出来围住王云翰。光涵最急,开口就问:“父亲,小舅舅答应了吗?”王云翰气不打一处来:“拉拉扯扯作什么,回将军府,回府再说!”当先抬步走了。 兄弟几个赶紧对舅舅作揖告辞,急急跟上,光元想了一下,回头看向舅父,却见张孝辕笑呤呤站在门口,对他张口无声道:“看你们的了。”知道舅舅已经答应,只是还有些事没有谈拢,父亲不愿。心里有了底,暗暗做了计较。 王云翰到底没有忍住,回府一进书房就大骂三兄弟:“三个孽子!是不是早就想入赘舅舅家?” 这是从哪说起?光宇、光涵发怔,光元却已经跪了下来,大声道:“父亲息怒,孩儿们也是今天听了父亲之言,才知道舅舅竟然打算要孩儿几个入赘。将军府再不好,也是孩儿们的家,况将军府什么都不缺,孩儿们怎么会想着入赘?另外,府里不单有我们兄弟三个,还有弟弟光汇他们三个,将来都成了家,一家子住在将军府,和和睦睦,怎么会想到别人家入赘?就是舅舅家,也不行……”林林总总,不断述说母慈子爱,兄友弟恭。 光宇、光涵跟着光元跪下,越听越不对,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听到后来,恍然大悟,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起忠来,总结起来就是:将军府这么好,父母如此慈爱,兄弟如此友爱,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入赘。 王云翰开始还频频点头,到得后来,皱起了眉头,最后,颓然挥了挥手,道:“为父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王云翰再度上张府提亲,同意光元他们入赘,不过,成亲那天,还是要月容从张府出嫁,到将军府拜堂,三朝之后,再回张府居住。这样外人看来,王将军不过是怜惜张老太爷年老无有安慰,外孙们暂住到一起替母尽孝道,也算全了将军府面子。 这个结局张老太爷很满意,张孝辕很满意,月容很满意,最满意的属王将军继妻薛氏。光元三个则无所谓,只要月儿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王将军则很抑郁,不过他是有恩必报的人,闷闷不乐了两天,也想开了,只是每每看到薛氏的笑脸,便觉得一阵膈应,自此之后,竟长年宿在书房了。 刘琨听得月容定亲的消息,大醉了一场,朦胧之间被人灌了醒酒汤,那人还道:“哥哥这就认输了?一生还长着呢!”刘琨抓住酒壶,勉强睁眼,开口道:“五,五弟,你来陪,陪大哥哥喝一壶!”刘珏一手拍落酒壶:“喝酒能解决什么问题!”拖了刘琨摔到床上,摁了被子盖他身上,出去了。 谭夫人半月之后得知月容还是许给了王家,跟张嬤嬤感慨:“世上好姑娘又少了一个,我得加紧了。表哥表妹的最容易成事,你说,我娘家哥哥的女儿怎么样?” ☆、妖孽 西院内,刘琨忐忑不安,进了刘珏屋里找他说话:“五弟,你说月儿她会不会让我睡榻?”刘珏也不确定,道:“大哥,要是我,只要月留了我在她屋里过夜,不管是榻、脚踏或是地上,我都会睡得很开心的。” 刘琨默然半刻,道:“还是五弟想得通透,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两年以前,我还以为我这一生都见不着她了,现下却已经是她的驸马,以后日子还长,我就慢慢等着。”说完,开开心心回自己的屋子沐浴更衣去了。 刘琨到得主院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院子里屋檐下的宫灯已经全部点亮,四下一片明晃晃,月容正屋的窗格子隐隐透出红光。刘琨突然有些胆怯,脚步不禁有些踌躇起来,站在院子里犹豫。苗嬤嬤从东厢推了门出来,看见刘琨,轻声道:“琨驸马,公主已经沐浴完毕,你快进去吧。”刘琨顿时有了勇气,快步朝正屋走,谁知苗嬤嬤却跟了上来,低声道:“公主身子刚恢复,恐体力不济,琨驸马不要太累着她了。” 刘琨闻言一愣,既而大窘,面上霎时滚烫,嚅嚅道:“苗嬤嬤,我,我省得。”低了头快步朝前直走,耳边却又听得苗嬤嬤道:“琨驸马,慢点走,你脚下有台阶。”刘琨顿时觉得手脚都不知朝哪放了,脚步又踌躇起来,甚至生起了转身逃跑的念头。这时屋内传来月容的声音:“苗嬤嬤,是你么?我看这两只杯子太大了,你遣人换两只小一点的吧。”苗嬤嬤答应一声,越过刘琨小跑着进屋去了。 刘琨听了月容的声音,心情平静下来:“她就在屋里,自己可以与她单独相处一夜,这是自己盼了多少年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能怯场了!”终定下心,慢慢跨上台阶走了进去。 屋里的情形却让他一愣,既而想哭:屋里的床帐俱已换过,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床前两盏落地花枝形灯台上,点的是明晃晃的一对龙凤大红烛。而她,着了大红的寝衣,头发只用两指宽的大红绸松松束了在脑后,正低着头坐在案前不知正摆弄着什么。听见响动,她抬了头望过来,看见自己,她似乎也愣了一下,既而微微一笑,马上又低了头下去。刘琨眼前一花,恍惚之间,好像回到八年前的栗县:她俏生生站在屋檐下,小豹子一样盯着自己,然红衣绿裙,宛若一箭新荷刚刚出水。刘琨不由自主唤出在心底已经呼唤过千万遍、却从不敢当着她的面唤出声的那两个字眼:“月儿!” 月容看见刘琨进来,笑了一下之后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一个小布偶。她也很紧张,尽管已经下定决心,也知道这个美男子倾心于自己,自己对他也算不上讨厌,可是,上床……一头黑线啊。搞这么个大阵仗,一方面的确是不想委屈了他,可未尝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有了气氛,办事才能顺水推舟!月容正忐忑不安,却听得刘琨情深款款唤出“月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决定还是再笑一下。抬起头来望过去,却一愣:刘琨绝艳的脸上霞满两腮,薄唇微抿,嘴角却上弯,丹凤眼似眯未眯,眼尾却挑得比平时更高,妖魅异常!然他神情恍惚,宛然一个迷路的小孩,让人不由自主想据为己有。月容想微笑,却张嘴吐出了这样两个字:“妖孽”!吐出这两个字之后,月容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似的轻松,这两个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加诸于他身上了,今日,得偿所愿。 刘琨被那一声“妖孽”唤回神智,望着那张在自己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芙蓉面,慢慢走了过去,低声道:“月儿这是在唤我么?”月容急急扭头,一边摆弄案上的酒杯,一边道:“驸马,成亲当日我尚处于昏睡之中,我们未曾喝过交杯酒,我们这便喝了罢。”刘琨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道:“好,我来斟酒吧。”一手扶了袖子,一手慢慢把两个玉杯斟满。然后端了一杯递给月容:“月儿,这是你的。”等月容接了,端起另外一杯,道:“月儿,来。” 两人规规矩矩喝了交杯酒,月容看刘琨好像也不是很主动,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耳边听得妖孽的声音道:“月儿,其实,成亲那晚,我们是喝过交杯酒的。”月容一愣,道:“如何喝的?”问出口之后,突然想起自己那一次给光元送汤的情景,一下醒悟过来,大窘:“你,你们……” 妖孽却已经贴了过来,道:“月儿,那天,我们是这样喝的……”不由她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他一手抬起,后脑勺也被他另一手把住,他的唇,缓缓落了下来。月容伸手想推拒,突然又想起自己今晚煞费苦心的目的,只得颓然放下手,任他施为。 刘琨刚才顺话强势而为,心里却紧张得要命,嘴唇甚至也是哆嗦着的。一开始感觉到月容的抗拒,他想今晚还是放弃算了,可是自己的唇与她温软的唇碰触在一起之后,却再也舍不得就这样放开来。而后又感觉到月容放松了下来,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移了抬住月容下巴的手去搂她的腰,把她紧紧抱住,然后,用成亲那天晚上获得的亲吻经验,在她的唇上或辗转、或吸/吮,或舔/舐,或深入探索。那一方温腻的天地,让他觉得自己如置身天堂。 月容开始时还非常清醒,还能在心里调侃自己:又收了一个,妖孽美男啊!可是渐渐的就喘不过气来,觉得头昏、胸闷,站都站不稳,情急之下,伸手便搂了妖孽的腰,又努力吸取妖孽嘴里的空气。可是这些传到刘琨那里,他感觉到的却是她的回应,不由大受鼓舞,带着月容慢慢就向床移了过去,然后,轻轻一带,两人就滚倒在了床上。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身上是坚硬的男人,月容突然清醒过来,伸手又要推拒,妖孽这回却很坚决,贴了她的唇不放,一手握了她两手放到头顶,一手便去解她的衣带。月容扭脸,看见满眼的红,又想起自己的今夜的目的,闭了眼,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伸了手去解妖孽的衣带。刘琨刚才还为月容的抗拒在忐忑,一时又看到月容这样主动,不禁有些愕然,立刻又狂喜:不管什么原因,今夜能够成事那是最好!加快了手下脱衣的动作。 两人几乎是同时被对方剥尽最后一件衣衫,月容一直闭着眼睛,她看不见身上妖孽的优美身形、紧致腹肌。刘琨却看着她屏住了呼吸:被衣物裹住的她是青莲,抛却束缚的她是熟透的蜜桃!他要吃了她!刘琨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他首先就去啃那两粒樱桃,啃得月容一阵抽气。他觉得自己太用力、弄疼她了,便轻轻用舌尖抵了轻轻舔/舐,舔得月容一阵颤栗,这下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刘琨停下来想了一会,想起五弟的那本小册子,恍然大悟,赶紧口舌并用继续刚才的动作,又加入了双手帮忙。 月容觉得浑身发热,难耐扭动身体,却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抓紧身下床单,半睁了眼睛看向身上男人,他满脸汗水、唇色绯红、凤眼血红,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不由自主出声:“妖孽!”忙碌的刘琨听到今晚的第二声“妖孽”,自动把它划归为她对自己的昵称,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就往下而去。月容唤出那一声“妖孽”之后,再也把持不住,随了身上男人的抚触哼哼唧唧起来。刘琨摸到下面,摸索一会,回想一下,触到粘腻之处,终于一笑。他试着用手指往里探了探,换来月容一缩和一声短促的“啊”,他笃定了,伏了身下去,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握了自己,慢慢往前推进。 月容触到那滚烫坚硬,突然又清醒过来,下意识便要并拢双腿,刘琨察觉到她的意图,突然加快了动作,一下就冲了进去,月容猝不及防,大叫一声,赶紧伸手去搂住他肩背以稳住身形。一搂之下,摸到他后背那道长长的伤疤,恍惚间想起湟源的种种,再也无力抗拒,放松了自己任他冲撞,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沉沦之时,一声声唤的都是“妖孽,妖孽……”。刘琨奋力驰骋着,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时的感觉:身体的销魂无法言语,他担心自己无法停止下来累着她;心里的满足也无可比拟,她如果让他现在去死,他不会有一丝犹豫! 月容不知道妖孽是什么时候才停下来的,她在他长长的第二次尚未结束之时便睡了过去。直到,她被苗嬤嬤的低声抱怨吵醒:“琨驸马,我昨天怎么嘱咐你的?闹了半夜,你是舒服了,公主可怎么办!”月容觉得有趣,偷偷撩开帐子探看:桌上放了刚刚端进来的早膳,有羹有汤,有点心有米粥,腾腾冒着热气。苗嬤嬤一边摆碗碟,一边满脸不赞同唠叨着妖孽;妖孽衣着整齐,低了头乖乖听训,嘴角却是上弯的,明显在笑! 刘琨走了之后,苗嬤嬤又唠叨月容:“长公主,你不能这样纵着驸马,你会累垮的……”月容也觉得腰酸背痛,想到晚上可是光宇,便道:“嬤嬤说得有理,今晚歇息,明日再招寝,一会你便遣人告知元驸马吧。”苗嬤嬤走后,月容自我调侃:做二休一,应该还可以吧! 刘琨脚步轻快回了西院,刘珏已经早早等着了,看见他进了院门就马上问道:“大哥,月让你睡床上了吗?”刘琨满脸笑容,拉了刘珏快步走进卧房,然后一头扑到床上:“我现下也是她名副其实的夫君了,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哈哈哈……” 刘珏不大相信,但是刘琨的样子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快乐,试探道:“你们真成了?”刘琨一下跳了起来,把刘珏一把拖到床上躺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刘珏听毕,一下跳了起来:“四次!大哥,你真那么厉害?” 东院,光涵声讨光元:“大哥,为什么昨天你把刘大的茶水换了?你真那么大方?”光元道:“你的小伎俩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人家大度不揭穿你罢了!你这次成功了,焉知他们下次不会这样对你?如果月儿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光涵不服气:“月儿根本不喜欢他们!” 光元道:“不管喜不喜欢,他们现在也是皇上亲封的驸马。再说,他们对月儿有恩,也是对你我有恩,你以后行事之前多想想吧。” 光涵还待反驳,光宇道:“三弟,月儿刚病好,我们不能让她为难。”光涵这才作罢。 午膳后月容却遣人叫光涵到正院说话,光涵正在生气,本想不去,但是又想着去了便能与月儿妹妹单独呆上两刻,于是便跟着传话人的脚后跟进了正院。月容在窗下画画,看他进来,道:“涵哥哥,明天你就可以把户部的差事辞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光涵酸溜溜道:“我能做什么,既不能考探花,又不能上阵杀敌!”月容一笑:“涵哥哥,我跟你说,除了官场、战场,还有商场,说起来,这个商场,可不比官场、战场差呢。” 光涵道:“月儿妹妹说的肯定错不了,可现下我只有五百两现银,能做什么?” 月容一笑,递给他一张银票:“你看看这个。” 光涵接过一看:“五万两!哪来的?”“当然是我的玥哥哥给的” 光涵一听“我的玥哥哥”便冒酸水:“你有你的玥哥哥给银子,还用得着我赚钱?” 月容睨他一眼,无奈道:“这是我的封地税银换来的,以后,我就全靠这五万两了!公主府建成之后,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不少,我可指着你赚钱养活我呢。” 光涵知道她辞了吴楚二郡税银的事,可即便如此,她有皇帝哥哥,对她又那么好,还会饿了她?可是听了她的“我可指着你赚钱养活我呢”,心里还是非常妥贴,眉目马上舒展开来,轻快地道:“月儿妹妹,不出一年,我保管你这五万两变成十万两!” ☆、探病 月容和光涵商议了一通,初步定了几个计划,光涵乐颠颠走了,自己便小睡了一会。起来梳洗之后,有宫女呈了常勇侯夫人的牌子上来,说是侯夫人请求进宫探病。自月容封了长公主,几乎满京城有资格进宫的贵妇都曾递过牌子请求进宫探望,都被月容拒了,后来递牌子的人实在太多,月容只得请求李玥在早朝上声明:“长公主体弱,不宜见客,待大好,朕必设宴请众臣及命妇为公主接风。”这才消停下来。 五位驸马随月容一起进宫之后,住进怡园的第二天光元就开始恢复国家公务员的正常作息,每天一大早到翰林院报到,傍晚才回来。光宇、刘琨、刘珏官职已升至五品,光宇在南大营任职,刘琨、刘珏两兄弟在北大营任职,三人都是五日休沐一次。这几日大家都在,是李玥看到月容身体恢复,特意开恩让他们休沐十天回来陪她。 常勇侯夫人是个贵妇,更是她的婆婆,月容不能不见。而且,自刘琨、刘珏两人成亲以来,常勇侯夫人应该有一个多月时间没见过自己的两个儿子了,月容清楚她这回请求进宫,为的就是看望刘琨、刘珏,看望自己只是个幌子罢了。也不以为意,传话下去:准常勇侯夫人明日早上进宫探病。自己又亲自到了西院,告知两兄弟:“常勇侯夫人明早进宫,两位驸马到时须一旁作陪。” 刘琨看她进来,想起昨晚的种种,起初还有些扭捏,看月容面色平静,也放松下来。想到自己母亲对月容很有意见,便想为她开脱一下,道:“月儿,我母亲……”月容一笑,拦住他的话:“驸马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们想必应该清楚母亲的喜好,我怕母亲来了招待不周,现下过来也是想问问你们,母亲她喜欢什么样的茶水糕点?” 月容想得很清楚,不管常勇侯夫人对自己如何,作为母亲她维护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错。如今虽然还是招了她儿子为驸马,但到底不用跟她住在一起,自己的身份在那摆着,也不用看她脸色。自己礼遇于她,既能安她的心,也能安抚两兄弟,免得他们两头为难。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果然,刘琨听了大喜,道:“月儿有心了,母亲喜甜食,茶叶么?喜欢君山银针。”刘珏道:“母亲喜欢甜食不错,可是她的糕点不是用糖做的,是用蜂蜜!” 月容笑道:“如此,我心里便有数了,多谢两位驸马。”刘珏却不高兴了,上前就拉了月容的手,道:“我不要听你叫我驸马,我有名字,珏,你以后必须得叫我的名字!我今天开始,就叫你月!”月容一愣,有些好笑,看他红唇嘟起、凤眼圆睁,很认真、又很萌的样子,便道:“好。” 刘珏大喜,立即道:“月,我知道我娘喜欢什么样的糕点,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慢慢商议。”月容道:“也好,走吧。”月容转身,刘珏拉着月容的手不放,两人牵着手、肩并肩一起走了。 刘琨站在一旁,羡慕不已:五弟脸皮够厚!自己怎么就开不了口呢?论理,自己与她不是更亲近?呆站了半刻,忽然想起母亲非常喜欢冰糖燕窝粥,立刻便往正院去了。 第二天早膳之后不久,常勇侯夫人程氏就进了怡园。月容和刘琨、刘珏迎到院门口,又亲自扶了她进屋就座,而后给她奉茶,道:“月容体弱,让母亲担心了。”程氏对月容的客气很不自在,瞟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看他们气色很好,并没有什么怨怼的样子,忙站起来接过茶,道:“长公主折煞臣妇了,长公主吉人天相,必能安康。” 两人客客气气说话,慢慢用着茶水点心,两兄弟间或插上那么一两句,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月容看程氏不断打量两兄弟,便道:“月容刚恢复,体力不济,得小睡一会。怡园景观不错,母亲第一次来,两位驸马便代月容陪母亲逛一逛吧。两位驸马住在西院,母亲也进去坐坐,代月容看看两位驸马还有什么需要增添的东西,午膳之时我再遣人去请你们过来用膳。” 母子三人出了正院并没有去逛怡园的后园,程氏直接便让两兄弟带着进了西院。一进屋子,程氏便拉了两兄弟上下打量,点头又摇头,眼眶也渐渐有了湿意。刘珏看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忙按了她就座,道:“娘,我和大哥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又用手揉自己的脸颊:“你看,我长胖了不少呢。” 程氏被他逗得一笑,道:“是,是长胖了!你们那样子进的门,为娘担心你们哥俩被王家那三个小子欺负!” 刘珏嘻嘻一笑,道:“我这么聪明,武功也好,怎么会被欺负呢。娘,我告诉你,大哥前天晚上跟公主洞房了。就像你给我的那本小册子上画的那样,洞房了,大哥一晚上洞了四次呢!” 程氏老脸通红,木呆呆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刘琨恨不能一脚把五弟踹飞,满脸霞飞指着刘珏道:“五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刘珏不以为然道:“娘又不是外人,跟娘说说怎么了?再说,那小册子还是娘给的呢!” 程氏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刘琨上前就要揍刘珏。刘珏一下跳起来躲到程氏身后,道:“娘,大哥不讲道理!” 程氏被他这么一唤,清醒过来道:“珏儿,琨儿,别闹了!”又硬着头皮道:“琨儿,你弟弟说的是真的吗?你昨晚真的跟公主洞房了?” 刘琨脸色通红,低着头道:“是。” 程氏到底生过六个孩子,脸皮够厚,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笑道:“这样为娘就放心了。你们虽对公主有情,可是公主不像会轻易动情的人。王家兄弟三个进门早,又跟公主一起长大,公主与他们的感情肯定比你们深厚。为娘一直担心你们不得她欢心,如今既然洞了房,就是接纳你们了……” “娘,我还没有洞房呢”刘珏打断程氏的话。程氏一笑:“小么,你还小呢。你大哥比你大了六岁,前夜才洞了房,你再晚个年也不成问题,不急,不急。” 刘珏却不这么想,道:“我比大哥更早看见她,现在他反倒比我先洞了房,什么道理!” 程氏一笑:“男子太早洞房不好,你不用着急。” 刘珏道:“襄阳侯家的四公子,十二岁就成亲了、也洞房了!而且,前几天我偷偷跟大哥比过了,我的鸟儿不比哥哥的小!” 程氏和刘琨满头黑线,这谈话真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程氏站起来,道:“珏儿,带我到后园逛逛吧。” 午膳四人围了一桌,月容只留阿椒在一旁端茶倒水,自己亲自招呼程氏,不时还给刘琨、刘珏布菜,刘琨、刘珏两兄弟也礼尚往来,捡了好吃的往程氏和月容面前的碟子放。一顿饭下来,程氏终于彻底放下心。临别之时拉着刘琨道:“我看出来了,公主是个明白人,不会亏待你们兄弟二人,你若能早些让公主生下孩子,那就更好了。你五弟太小了,不大懂事,你看着他点,别让他闹出笑话来。你说他人那么聪明,在这个事上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程氏头疼之余,不得不承认小儿子在男女之事上有些二。 送走母亲,刘琨借口道谢,又回到正院找月容说话,彼时月容正在裁剪。看他进来,有些不自在,道:“你来了。” 刘琨走到桌案前,问:“这是做什么呢?” 月容突然红了脸,道:“夏日近了,我给你们几个每人做两身贴身衣物。” 刘琨很诧异:“不是有针线房么?再说,你刚刚好,怎么可以劳累?” 月容低声道:“你们的贴身衣物,我不想假手他人。” 刘琨狂喜:“这样说来,也有我的一份!我也是月儿的亲近之人,对么?” 月容不语,刘琨上前一步,凑近了月容耳朵,轻声问:“月儿,你前夜为什么唤我‘妖孽’?是专属于我的昵称么?” 月容觉得耳朵发痒,赶忙退了一步,道:“什么昵称,你可不就是一个妖孽!” 刘琨再上前一步,捉住她两手,直直望着她,道:“那月儿说说,哪里妖?哪里孽?”他这个样子,月容觉得被调戏了,挥手想挣开来,哪里挣得脱,于是抬了头望着面前这张似笑非笑的脸,道:“哪里都妖,哪里都孽!” 刘琨一笑,握了她的手一一去抚自己的凤眼、鼻梁、嘴唇、下巴:“是这里么?是这里么?还是这里?这里?”胆子逐渐肥了起来的刘琨,渐渐恢复了自己的自信风采,风流姿态展现无余。月容看着他,恍然想起江口城外,他撩帘一笑的妖魅倾城,于是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揪了一块他的脸颊肉,然后一拧、一扭,狠狠道:“妖孽!” 刘琨大笑,放开月容双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道:“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妖孽!”月容靠着他嗡嗡直响的胸膛,半刻,道:“妖孽,放开我,今日日头落山之前,我要把衣裳都裁好。”刘琨把下巴靠在她头顶上,满足地吁出一口长气,道:“月儿,真好!”放开她,自己开开心心地回西院去了。月容看着他的背影,怔了半天。 月容在后宫为自己已有的几个驸马烦恼,李玥今天在前朝则为她挡了不少提亲。月容大好起来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了宫外,今日早朝,以丞相谢栋为首,吏部尚书郑骧、兵部尚书高远等人都奏请皇上尽快为公主再招驸马。接着,他们各自的拥泵便出列推举驸马人选,称来赞去,以三家公子最为优秀,分别是丞相谢栋的第四子谢斐逸,吏部尚书的侄子郑嘉霖以及兵部尚书的外甥王迈。 李玥一眼便看穿他们的目的,他们都在打算着为自己女儿的立后增加筹码呢。暂且不说小九肯不肯,他也绝不可能答应这三家的公子做驸马,于是出声打断殿中此起彼伏的举荐奏请,道:“长公主初愈,病情有反复,此时若定下驸马,倘公主久久不能好转,岂不是耽误诸家公子终身。驸马之事,待公主大愈之后再议吧。”李玥准备施以“拖”计,毕竟小九的病好是不好,还得由自己说了算不是?拖得半年一年,待朝廷安定,自己诸事安排妥当了,再为小九寻几个合意的人,务必让小九开开心心。 月容紧赶慢赶,终在日头落山之前完成了十套内衣的裁剪,又亲自叠好,这才吩咐阿椒收拾针线。自己则带了苗嬤嬤几个出了正院,打算到后园逛一圈回来就吩咐上晚膳。刚出院门,看见光宇匆匆走了过来,赶紧站住,道:“宇哥哥,你这是要外出么?”根据以往经验,光宇这个样子,多半是接受了紧急任务,向她告别来了。 光宇道:“吓着月儿了?我刚从外面赶回来,是打算与你一起用晚膳呢!”月容这才想起,今晚该是光宇宿在正院,上前拉了他的手道:“我做了一天针线乏了,你陪我一起到后园溜一圈,回来就开膳。” ☆、长进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此章第一版被锁,现为改版,原版放在网易的公共网盘 邮箱: 密码:ajiang16ajiao 大家自己登录进去,进入后点“文件中心 ”然后点“网盘”,就能看到ord版的原版81章 请不要改密码,也请不要肆意外传 另,改版后的81章h部分有删节,删节后字数不够,加了一段光宇的心理活动,原版是没有这部分内容的。 两人到后园逛了一圈,其间光宇只是紧紧握着月容的手,满脸笑容看着她指指点点、听着她叽叽喳喳,偶尔附和那么一两声“嗯,啊”之类的。晚膳很丰富,甚至有一道中午就开始炖的、专供月容食用的补身汤,苗嬤嬤亲自侍候,盯着月容把那补身汤喝得一滴不剩。月容喝完汤,把空碗递给苗嬤嬤,不经意间瞥见边上光宇揶揄的笑容,顿时脸上滚烫,几乎想钻到地缝里头去。 月容沐浴之后回房,光宇还没有进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两人见面后的情景,后知后觉发现,光宇竟没有说过一句实质性的话语。光宇一向别扭,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这么多人,他今晚会怎样对待她呢?光宇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月容竟有些紧张起来。 正当月容下定了决心,大不了今晚豁出去的时候,光宇沐浴完毕进来了,穿得整整齐齐,手上却托着一个木头匣子。进了屋,他招呼月容到窗前几案旁坐下,把匣子递给她,道:“看看喜不喜欢。”月容原以为匣子之内是钗子之类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匣子一寸大小的木头雕像,这些雕像的姿势或坐或站,或躺或卧,面上神色或欢喜,或愤怒,或悲伤,或怜悯,不一而足,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雕的都是她! 月容抬头,光宇似知道她要问,缓缓道:“你睡着的那九个月,我闲暇时候便想象你以前的样子,刻了这些。”月容的眼泪“唰”的便流了下来,哽咽道:“我,对不起——”光宇一手为她抹眼泪,一手捂了她的嘴,道:“哭什么呢!我以为月儿会很高兴呢?看,把你雕得多漂亮,你本人可没有那么美!” 月容含泪而笑,握拳捶他的肩:“宇哥哥,你太欺负人了!”光元任她捶,捧了她的脸揉搓,长出一口气,道:“月儿,你能醒来,比什么都好。”月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更觉心痛,默然片刻,伸手抚上他的眉眼,道:“可是宇哥哥还是受委屈了。” 光宇一笑,道:“那你就好好安慰安慰我!”月容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捧了他的脸,在他额上、他眼睛、鼻梁各印了一个吻,而后,停在他含笑的唇上,一啄之后,便整个贴了上去辗转。光宇一僵,掐住她的腰,把她往外一拉,道:“月儿,今夜我们好好说话!你知道你有多狠心吗?睡了九个月,九个月都不理我们一丝一毫! 你睡着的那九个月,我天天想着,要是你醒来了,我一定要跟你说上一天一夜的话。” 月容一边心疼他,一边又禁不住暗喜:想不到他今夜如此这般好打发!欣喜道:“好,我们便秉烛夜谈。其实说起来,我睡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重复做一个长长的梦,梦见我的母妃,父王,哥哥,姐姐,在园子里摘花、嬉戏……”光宇打断她:“是一直梦见你的玥哥哥了吧!” 月容听出酸味,立即停了下来,道:“你那九个月的经历比较丰富,还是说你吧。”光宇望着她,道:“我那九个月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如何月儿一定要醒来,其它都记不清了。”月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下跳了起来,伸手拉住他的领口便往外掀、往下撸,光宇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把按住她的手:“没什么好瞧的,都好了!” 月容脚下用力,踢了他的小腿一下,光宇条件反射伸手去护,月容一下便扒拉开了他左肩的衣服,醒目的烧伤疤痕顿时毫无遮拦显现在她眼前:整个左上臂,无一块完整皮肤,上面暗红色的肉块纵横交错、纠结纠缠,看起来骇人的狰狞、丑陋。光宇盯着她的脸,看她呆住的样子,一下拉好衣服,道:“月儿别看了,小心晚上做恶梦。” 月容打横坐到他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腰,闷声道:“宇哥哥,这是你的军功章,不丑!只是,当时该多疼啊!”光宇一笑:“不疼!军医本来可以把它弄得漂亮一点的,但月儿你那时老不醒,于是我就想着如果长得丑陋一些,回来之后,握了你的手上去摸摸,没准能把你吓醒呢,就没让他们费心美化。谁知道你胆子恁大,这么丑的伤疤,你摸了大半年都没有吓醒!” 光宇虽然不拘小节,但是谁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光宇胡说一通,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月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一边埋头蹭到他胸前衣服上,一边伸手揪他脖子上的皮肉:“尽瞎说!”揪完了,摸到他的喉结,觉得好玩,便轻轻抚/弄起来。光宇抱着她,月容自顾自玩着,两人静静的也不说话。 不到半刻,月容突然发现光宇全身僵硬、呼吸急促,一下醒悟过来,马上便要把手缩回来。光宇却比她快了一步,左手紧搂住她,右手抓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寝衣里,沿着胸口一路向下抚过去。到了自己腰间被系着的衣带阻拦,他便松了搂住月容的左手,一把把衣带、裤带一下扯了扔到一旁,右手坚定不移引着月容的手往下……而后,松开自己的手,一手轻轻托起月容,一手摸索着撸下她的亵裤扔到一旁。在月容尚在呆愣之时,他突然用双手托了她的腰,把她抱起,让她慢慢跨坐到自己腰腹上,一个挺身冲了进去。冲进去之后,他并不动作,而是沙哑着声音,狠狠道:“本来看你前两天太累,今晚打算放过你的,可是你自己却来招惹我!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调/教,你食髓知味了!”月容大羞,又分辩不得,便埋了头在他胸前,使劲捶他肩膀。 光宇闷声一笑,一手扶了她的腰,慢慢挺动起来。空着的一只手伸到月容领口,左右使劲扒拉了两下,月容的寝衣顿时滑下两肩,肚兜立即露了出来。月容早已经决定豁出去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狼狈样,闭了眼睛任他折腾。她能感觉到他用手和口舌蹂/躏她的胸。他腰腹的动作始终不停,也越来越快,月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弄得疯掉了。光宇闷声一笑,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让她上半身躺在床上,架了她两条腿在自己肩上,伏下/身奋力猛冲。不过一刻,月容便浑身抖动,而后抽搐几下,彻底软了下去。 光宇一边不停动作,一边贴着月容的耳根细语:“我还以为多了一个人调/教,月儿该长本事了,谁知道还是这样不中用!”月容羞恼,抬手打他,他也不躲,道:“还有力气?还有力气我们慢慢玩。”始终不离开她的身体,把月容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缩腿也上了床,然后搂了她摆正,真的慢慢研磨起来;等月容习惯他的温柔,彻底放松之时,他却又是一阵快速冲刺,如此反复,直弄得月容欲生欲死……苗嬤嬤的补身汤到底没有发挥作用,或者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月容最终还是累得睡过去了。光宇看她合了眼,奋力冲刺几下,而后搂住她抽搐几下,终于停了不动,偃旗息鼓。 月容沉沉睡了,光宇却睡不着。他静静望着熟睡的月容,心里不禁浮起奢望:如果,她独属于他,该是多么美妙的事!那年叛乱,从栗县逃难到黑石村,那?br /> 第23部分阅读 那时只有他和她,多么令人留恋的日子。那时,自己十四岁,她只有十岁。两人白天上山打猎、挖药材,黄昏回家烧火做饭、洗衣服,吃得不是很饱,穿得也不是很暖,可是,她眼里只有他。现在想来,那八个月的生活那么惬意啊。如果,自己当时不带她回江口,结果会如何?不,她必须回江口,她身中失魂,不带她回去,她会死。死,想到“死”字,光宇不由合紧了双臂搂紧月容。她睡着的那九个月,自己能天天见着她,她只是不言不语罢了,自己尚且不能忍受,如何能承受她的死!他怎么会让她死?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他什么都可以忍。刘青岩和刘小五,还不算太讨厌,忍吧,忍吧。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现在是大庆最尊贵的公主,说不定,不久之后还要添三个兄弟呢。月儿,你告诉我,我能忍到什么程度?我能忍到最后么?月儿,月儿,我必须忍到最后!至少,关上那道门,总有一晚你会完全属于我!光宇反反复复为自己鼓劲,想到最后,唯有搂紧了月容,今晚,她独属于他,多得一刻是一刻吧,最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苗嬤嬤的补身汤还是有作用的,天微亮的时候,月容几乎跟光宇同时醒来。月容睁眼就看见光宇胳膊上那些疤痕,心疼的伸手去摸。光宇也不阻止,只是静静望着她:睡足了的她,精神很好,眼睛明亮、脸颊粉红、红唇水润,她真的已经大好了!确信了这一点,光宇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突然又一僵:她又摸上了他的喉结! 月容发誓,她绝对没有勾引他的意思。她只是很好奇,那么个平时任凭风吹日晒的东西,昨晚就那么摸了一会,竟会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应、给自己带来一场严重的无妄之灾,于是,她便想再试试看。可是她还忘了一点,早晨刚醒来的正常男人,是经不起任何挑逗的!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男人压在了身下,那人不给她任何反悔之机,也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就那么直直冲了进去。月容痛得“啊”的一声大叫,却也未能完全叫出口,就被身上的男人用嘴堵住了。 但是苗嬤嬤听见了。老人睡眠少,苗嬤嬤很早就醒来了,醒来了就轻手轻脚起床。起床之后,收拾好,就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耳朵却时时警惕,随时准备应她家公主的召唤入内侍候。听得月容那声被截断的“啊”,也不细想,“蹭”的站起来就要往里屋冲。连嬤嬤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月容的声音她也听见了,只是在心里暗笑:二公子真是勇猛!听见苗嬤嬤行动,赶紧站起来把她拉住:“苗嬤嬤,没事,年轻人闹着玩呢。”苗嬤嬤被连嬤嬤这么一拉,有所醒悟,却还是不放心,把眼贴到门缝细看,看到床帐摇动;再凝神一听,听见她家公主细细的呻/吟。顿时老脸通红,接着又一黑,连嬤嬤在一旁看着,暗暗为她家二公子祈祷。 不出连嬤嬤所料,月容进了浴池之后,光宇被苗嬤嬤训话:“宇驸马,公主年少不知事,你比公主大了四岁,当知道轻重才是。细水长流,方是常理……”光宇低头虚心听着,心里很是惭愧:昨日自己的确是下了决心不碰月儿的,哪知道一早上还被逮了个正着。意志力真是越来越差了。不过,在月儿面前讲究什么意志力…… 月容梳洗好,用完早膳,歇息半个之后,到后园练了一会剑。月容一边练,一边自嘲:别人强身健体是为了不生病、有力气干活;自己强身健体,纯粹是为了应付床上运动啊!真是丢死人! 从后园回来,竟接到王氏三兄弟继母薛氏的牌子,她带着女儿光韵,请求进宫问公主安。薛氏?还带着女儿?月容沉吟一会,吩咐允她第二天进宫探望。 ☆、做媒 晚上光涵戌时末才到正院来,居然还没有用晚餐,月容赶紧让厨房上了点心让他充饥,而后又让人侍候他进浴池沐浴。他从浴池出来的时候,月容看他头发未干,便让他躺在榻上,自己亲自取了干帕子、跪坐在地上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跟他说话,得知他这几天既忙着流云斋的书籍、杂志出版,又忙着制衣铺的选址、招聘,实在是累坏了。便道:“不着急,事情一件一件的做,身子要紧,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耽搁了吃饭、歇息。”半天没听到光涵回答,月容纳闷,站起来一看,他竟已经睡着了!顿时心疼不已,赶紧取了被子给他盖好,自己也上了床躺下。 睡到半夜,月容竟做起了春梦,梦中情景逼真无比:光涵三两下剥光了自己的衣服,使劲揉捏、啃咬自己的全身,架了自己的两腿到他肩上,伏□刺入自己的最深处……又把自己翻了个个,趴在自己背上狠狠耸动……月容暗骂自己不知餍足,已经几乎夜夜春宵还做这等无耻之梦,羞惭不已醒来,却发现光涵正压着自己在奋力耕耘;自己臀下则一片滑腻,原来,不是梦!月容想起他入睡前的话,便伸出手摸索着捧了他的脸,道:“涵哥哥,停了吧,你都好几天没歇息好了。”光涵不语,伏下头封住她的唇,拉了她两腿圈到自己腰上,动作益发狂猛。月容无法,只得放松了承受,偏头向外一看,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薛氏和光韵进得怡园的时候,月容刚用过早膳不到两刻。光元一早就去了翰林院、光涵在月容再度入睡醒来后已不见踪影、光宇一大早就被南大营来人叫走了,月容只得一个人接待了薛氏母女。月容以家礼给薛氏奉了茶,薛氏站起来接了,坐下后薛氏也没问起三兄弟,道:“自去岁公主离京,臣妇在家日日烧香求告菩萨保佑,公主吉人天相,如今终是大好了。”月容笑道:“母亲慈悲,托母亲洪福,这一年又多得几位驸马看顾、太医费心,媳妇这才能够好转。” 薛氏道:“臣妇递了几次牌子请求进宫探病,无奈公主体弱不宜见客。昨日闻得常勇侯夫人进宫探望公主,臣妇这才知道公主已经好转,赶紧放了府中事物进宫,如今看来,公主面色红润,精神头也足,果然已经大好,真是我大庆臣民的福分。” 月容看到光韵在一旁给薛氏使眼色,便笑道:“母亲关怀小辈之意,媳妇铭记于心。将军府事物繁多,还累得母亲亲自跑一趟,是媳妇不孝。媳妇看母亲似比以前憔悴,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薛氏一喜,又极力忍住,道:“府里诸事皆顺,只是你四弟他们几个,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臣妇相看了好几家,都不甚满意。前几日他薛家舅妈给保了一家,是襄阳侯外家侄女龙氏,臣妇亲自相看之后也很满意,只是龙家要把女儿许给读书人家,臣妇正愁着呢。” 月容心道:原来想让自己这个公主出面,要借势强娶呢。嘴里却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况六弟今年只有十二,还小着呢,母亲再行慢慢相看便是。” 薛氏道:“不是臣妇执着,龙氏女颇有贤名。光汇曾与龙氏女之兄同游,见其兄不凡,度龙氏女亦不凡,闻得相看,竟发誓非龙氏女不娶,臣妇为此事日夜忧心……”又是一个痴情种子!你痴情别人就一定得嫁啊,真是!月容深受其害,打断薛氏的话:“龙氏既不喜武人,娶之恐家宅不宁,母亲还是多多劝导四弟方是。待过得一年两年,龙氏嫁与他人,四弟自会放开,母亲不必忧心。他日四弟几个觅得良缘,我这做嫂嫂的一定奉上大礼。”月容宁肯破财,也坚决不肯帮忙。 薛氏还待开口,一旁的光韵道:“娘,公主言之有理,女儿进宫之前已经跟您说过同样的话语,娘还是听公主的,舍了龙氏女吧。”顿一顿,道:“臣妇闻公主素来喜欢人物画像,前些日子臣妇得到一幅好画,不知能否请公主一同鉴赏?” 月容很诧异,光韵出身将门,既没有习武,更没有学文,什么时候培养起收藏书画的爱好了?但她既然都这样说了,只得道:“嫂子我哪有什么鉴赏力,付诸风雅罢了。妹妹既得好画,便让嫂子也饱饱眼福吧。” 光韵闻言,从身后丫环手中取过一幅画递给月容,月容走到案前,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幅水墨美男抚琴图。男子长得极美,是月下谪仙的那种类型,宽衣广袖,坐在荷花池边的琴案旁,似刚弹完一曲,正侧了头与友人探讨,眼神专注望着看画的人、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表情极为生动,似乎就站在赏画人面前似的。月容道:“画功真是不错,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真人呢。” 光韵一笑,道:“公主真有眼力,可不就是真人?画上之人,正是我家二叔侯明远。我家二叔今年一十八岁,去岁刚中了进士第三十八名,琴棋书画皆通,说来还是帝京有名的才子呢。”月容立即明白过来,光韵这是给她推销驸马来了。心下大为恼火,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侯公子既有天人之姿,又有帝京才子之名,真是难得!难得!妹妹若有什么未定下人家的好姐妹,赶紧催她们托了媒人上门提亲罢。哎哟,我的头怎么又晕起来啦!苗嬤嬤,苗嬤嬤……”话落,一头往地上栽去。 众人大惊失色,苗嬤嬤等人一哄而上,阿椒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月容,赶紧扶了她躺到床上。薛氏母女被挤到一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连嬤嬤三下两下把案上的画像卷了起来塞到光韵怀里,道:“公主旧疾发作,恐无法招待两位夫人,对不起了,两位夫人请赶紧出宫吧。” 薛氏母女看大家乱成一团,只得告辞出宫。 一刻不到,龚太医就被请了来,月容闭了眼静静躺在床上让他把脉。龚太医把来把去都把不出毛病,狐疑道:“公主今天可有食用不当膳食?”苗嬤嬤道:“公主一日三餐,全都按照太医所写方子安排,今日并无差错。”龚太医低了头沉思,突然瞥见月容的眼皮频频跳动,大松了一口气,一边装模作样重新给月容把脉,一边道:“如此看来,是公主病情反复,还得继续服药方可。” 五位驸马听得月容早间昏倒,黄昏回来之后都挤到正院着急探望,月容屏退嬤嬤和宫女,对光元等人道:“无事,昏倒是假装的。”看众人不解,月容硬着头皮道:“今日早晨,淮阴侯世子夫人拿了淮阴侯府二公子的画像进宫让我鉴赏。” 刘珏冲口而出:“侯明远我认识,人长得俊俏,学问好,人品也好,我很是喜欢他。他的画像是不是很美?画像在哪?让我也看看。” 刘珏说完,等了半刻,发现月容低头沉思,余下四人谁都不回他的话,而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嚅嚅道:“你们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光涵冷笑:“他那么好,那你是想与他做兄弟了?” 刘珏道:“人家哪里都比你强,做兄弟也未尝不可!” 刘琨实在忍不住,道:“五弟,淮阴侯世子夫人这是给月儿做媒来了,你真想与侯明远做兄弟?你真是我的好五弟啊!” 刘珏道:“做媒,做什么媒?呀,难道他也想作月的驸马?绝对不行!” 光宇不屑地看他一眼,道:“五弟刚刚不是还想着与他做兄弟的么?不如,你自请下堂,与侯明远一起寻了哪家小姐入赘去。” 刘珏后知后觉,这才知道说错话引起了众怒。可是,自己当时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让他有分辩的机会,就是自己的大哥也不帮自己,王二还让他下堂,一时无限委屈,眼里不由就蓄了泪,楚楚可怜看着月容。月容看他样子萌极,正待开口安慰,光元道:“五弟年少,并没有想那么多,几位兄弟莫要错怪了他。” 刘珏含泪一笑,道:“还是王大哥明白我!”又拉了月容的手,道:“月,你不可以再招驸马!”月容不答,抬了头,看了五个人一圈,缓缓道:“你们放心。” 五人听得这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尽管大家知道皇上宠爱妹妹,可是公主八位驸马却是大庆祖制,事关国体,皇上未必会纵容月容。但是,有她这句话,今天她又把画像之事全盘托出,又装病赶人,可见真心不想再要驸马。五人的心定了下来:就算,最终不得不增加三个兄弟,他们必不得月容喜欢。大家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确定月容无事,均散了自去忙自己的事。 他们刚走,皇上急急忙忙赶来了。早晨早朝刚回到御书房,乍听到千载回报月容昏倒的事,他便急得不行。但是今日朝堂上一堆烂事,他处理到日落时分还理不出个头绪,索性撂了摊子,先来看自己的小九妹。看到月容好端端的,不由好奇,月容便道:“累玥哥哥担心了,龚太医把过脉了,是轻微的反复,服药静养即可。”看李玥满脸疲惫,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道:“玥哥哥这几天很累么,看,都有抬头纹了。” 李玥拉下她的手,板着脸道:“前几日你嫌弃我的胡子,今日又提醒我长了皱纹! 小九,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月容笑道:“玥哥哥就是留了胡子,也是最美的大叔;如今长了抬头纹,也是智慧的象征。” 李玥大笑:“小九真会说话!你真应该去礼部任职,礼部那群老朽,真是不中用!” 月容道:“原来玥哥哥在忧心礼部的事啊。能不能说给小九听听,你一个人烦是全烦,说了便是分我一半,你就只剩半烦了。” 李玥笑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罢了,说给你听听也无妨。四月底就是大庆、番罗交换童男童女之期,两国童男童女现下已经各自抵达西疆,不想却出了岔子。番罗国内最早的一批大庆童男,如今年纪介于三十五至四十之间,俱已娶妻生子,然所生子女不为番罗民众所喜,诸事尽落人后。他们日前上表于番罗皇帝,请求回归大庆,番罗自然不允。他们便写了血书,辗转交于湟源守军大帅汝阳侯,汝阳侯不敢耽搁,快马传送入京。我命礼部商议此事,三日过去也未得出办法,一个个推卸责任,口口声声‘请皇上做主’,事事要我做主,我要他们干什么?哼!” 原来是混血儿被歧视!月容想了一下,好像大庆这边鲜少有这种情况存在。归根结底,番罗虽然女多男少,但依旧是男人当政,跟大庆一样依然是一个男尊社会,子女皆以父族作为归属:大庆男子在番罗娶了番罗女子,所生子女被视为大庆人,自然不受番罗民众待见;大庆男子在大庆娶了番罗女子,所生子女同样被视为大庆人,自然不会受大庆民众歧视。 这事的确不好办,看来,今年的童男童女交换进行不了了。月容想了一会,道:“番罗不放大庆童男回归,怕的是丧失劳力。莫若,此后只交换壮年劳力,以三年或五年为期,期满即放归,另换一批。此前大庆童男若上表要求回归,我大庆只要补以相等数目壮年劳力、劳动三至五年,我想番罗皇帝必是肯的。”番罗缺男性劳动力,大庆缺女性劳动力,那就只进行劳动力进出口算了。比如上辈子的香港,大量进口菲律宾女佣,又比如上辈子的新加坡,建筑工人完全从印尼、印度、马来西亚进口。当然,目前的番罗和大庆都没有劳动力进出口的概念,他们进出口劳动力的同时也进口了新郎新娘,把问题复杂化了,当然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李玥听了月容的建议,静静想了一刻钟,大笑道:“小九真聪明,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回御书房召集礼部官员落实此事,今年的童男童女交换就算了!” 李玥一阵风走了,月容却有点不踏实:自己这算是毁人姻缘吧?今年的童男童女交换取消,番罗一夫起码四妻,十年后起码有四千个番罗女子不得不与更多的姐妹共夫;大庆一妻起码三夫,十年后起码有三千个大庆男子不得不与更多的兄弟共妻。真是造孽啊! ☆、归巢 第二天早朝之后,李玥又跑到怡园看月容,这次开门见山问她:“小九,你说这个壮年劳力,每年换多少合适?” 月容没想到李玥这样郑重其事,想了一刻,道:“番罗需要男人开矿、耕种、建房、制造兵器,我大庆需要女人采茶、养蚕、织布、刺绣,然双方皆不可依赖对方过重,小九以为交换劳力不超过大庆从业者三成为佳。小九认为,玥哥哥当命户部与礼部合作,弄清我大庆从事以上劳作的人口,然后方可制定交换数目。此外,各行业绝技一定不可为番罗女子所掌握。”李玥一点就通:现下什么都要靠人力,人多才能势重,交换劳力太多,番罗人在本国形成势力,尾大不掉,很容易养虎为患;另外,绝技怎么能被番罗人学去,不是自掘坟墓么? 李玥跟月容东拉西扯一通之后,眉开眼笑走了。月容却轻松不起来,问题的关键还是这两个国家的性别失衡,劳力交换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现下交通不便,来回大庆、番罗都差不多一年,再干上个年,人就得离乡背井起码四年,不人道啊! 午后,月容正在缝制最后一套里衣,苗嬤嬤从宁王府看望即将生产的宁王妃范氏回来,顺便带回了月容的玉佩。月容与刘氏兄弟成亲那晚,苗嬤嬤看见月容后不愿的样子,恍然大悟:大哥这是嫉妒他!小册子上说了,技术好会更得女人喜欢,大哥担心月更喜欢自己呢!问王家三兄弟?更不可能了!就是他们愿意传授经验,他也不屑于问他们。刘家的子孙,岂可输给王家后代?这样一想,刘珏还是觉得小册子最可靠,继续温习他的宝书去了。 晚膳、沐浴之后,月容靠在榻上背公主出行礼仪的时候,刘珏乐颠颠进来了。月容抬头看他一眼,顿时愣住:平时就很萌的小正太,今日着了大红的外袍,映得那张脸分外诱人,真想掐上那么一把。月容心痒痒地忍不住,招呼刘珏:“珏,快到这边来,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拂掉。” 刘珏不疑有他,小跑着奔到榻前,道:“哪呢?哪呢?月快帮我清了。”月容伸出两手,一手揪了他一边脸颊,道:“这两边都有,得使劲才能弄下来,疼不疼?”刘珏扁着嘴、皱着眉头含含糊糊道:“不疼,不疼。”月容揪了两下,又捧住他的脸揉搓了两下,道:“好了,我的珏真是漂亮!” 刘珏听得“我的珏”,心里大为受用,也伸出双手捧住月容的脸揉搓了几下,道:“我的月,是天下间最漂亮的公主。”话毕,凑上前就亲了一下月容的唇。月容没想到反被小正太调戏,后退一步,道:“珏,我们成亲那晚没正式喝过交杯酒,今晚我们先把这个仪式完成了吧。”月容强调“正式”两字,她不确定刘珏有没有跟妖孽一样,以另外的方式跟她喝了交杯酒。 刘珏也听到了“正式”两字,觉得有理,因此尽管自己更喜欢“不正式”的,还是依了规矩与月容喝了交杯酒。 喝了交杯酒,刘珏便提出洞房要求:“月,我们赶紧洞房吧。听说洞房一次都要好久,我今夜准备洞五次,我们赶紧吧。” 月容一听,就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努力忍住笑,道:“为什么要洞五次?你知道什么是洞房么?” 刘珏很自豪的回答:“我大哥跟月洞了四次,我就要比他多一次!洞房,我知道得很清楚,不就是把我的鸟儿放进你的鸟巢里么?” 月容又气又好笑,气得是刘琨居然把两人的私密之事跟刘珏讨论;笑的是刘珏,不知哪里得来洞房认识,可是说得好像又有那么些道理,真是让人无语!月容沉默半天不知如何接话,正想搪塞过去,刘珏热切道:“月,我们上床吧。” 月容认真看着刘珏,发现他说“我们上床吧”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点杂质,就跟在说“我们喝茶吧”一样自然,不禁暗自鄙视自己,道:“也好,明天我还得早起练剑,早些歇了吧。” 两人脱了外袍上了床,头并头和衣躺下,月容躺在里侧,正想侧身假寐,刘珏说话了:“月,洞房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得把衣服都脱了。”月容暗笑,道:“洞房有很多种样子,我们这样躺着也算是洞房的一种。” 刘珏不干了:“不行,我只认得一种,我们只能那样子洞房!床上男人说了算,你必须得听我的!”月容很无奈,道:“成了亲,娘子的话很重要,夫君一定要听。” 刘珏想了一会,道:“床上是夫君说了算,床下是娘子说了算。”话落,“噌”的坐了起来,三两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月容猝不及防,阻拦不及,顿时眼前春光大亮。刚要说话,刘珏已经伸了手过来解她的寝袍,头也凑了过来,道:“月,我要亲你。亲你的时候我的鸟儿会立起来,书上说了,鸟儿立起来才能飞进鸟巢。成亲那天,我亲你的时候,我的鸟儿真的立起来了。” 月容被他的话雷倒,呆住了,竟忘了阻拦他剥她衣服的手。谁知刘珏继续道:“其实不亲你,梦见你的时候,我的鸟儿也会立起来。那年你和王大哥他们成亲,我晚上梦到你做了我的新娘,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我的鸟儿就立起来了。后来,我发现只要我白天想你想得多了,晚上我就会梦见你,梦中我的鸟儿就会立起来,而且,它还开始流脓。我有一阵子可害怕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前以为是上天惩罚我,因为你已经是王大哥他们的妻子了,我还老想着你,所以上天这才惩罚我、让我的鸟儿流脓。我跟谁都不敢说这个事,我想着,如果不让我想你,我宁可立即就死掉!只要能想你,鸟儿流脓就让它流,慢慢死总比一下子死了好。”月容彻底笑不出来了,她开始心疼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胸口慢慢疼了起来。 刘珏说着话,手脚却很快,在月容呆愣期间已经脱掉了她的寝衣和中衣,现下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月容却浑然不觉。刘珏继续道:“上个月我才知道,那不是脓,是精气,是男孩长成男人的标志呢,只有男人才有的精气!原来,我早就已经长大,我两年前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月容的肚兜已经被他拽下抓在手里。月容的雪白樱红一下展现在他面前,他屏住了呼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盯着那峰峦不过一会,刘珏便觉得气短、胸闷,他发现自己的鸟儿竟慢慢立了起来。他又长了一个见识:原来,不用亲、无须梦,他只要看见她的美丽,他的鸟儿就会立起来。这个发现让他惊喜、也让他害怕。可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要亲手抚触她的美丽!他不由自主伸出双手,一手握住了一边,先是轻轻一捏,感觉无比温软、却又弹性十足,不由加大了力气。随着他的手掌收收放放,两团柔软不断变幻着形状,他大睁着眼睛,觉得新奇无比。他大口喘气,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就要跳出胸口,;他发现自己的鸟儿立得更稳了,好像还在慢慢长大,因为他被胀得疼痛。可是,峰峦顶端那两粒粉红的果子,是那么诱人,他必须亲口品尝一下滋味,于是,他伏了头下去。 月容先是被他的话雷倒,既而被他单纯的痴恋感动,不知不觉间被他脱得只剩下亵裤,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揉捏,她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他正要伏下头,目标是那两颗鲜嫩的樱桃。月容抬手就要阻止,突然看见他左胸那个狰狞的伤疤,手不由颓然放下。这个男孩,曾经为了成为她的夫君,历经生死;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现下,他是如此虔诚地渴望想要完成他的洞房。她何苦为难他?十四岁洞房,在大庆也不算早,成全他吧。月容伸出双手,搂住了身上的小小男子汉。 刘珏毫无章法的啃咬,他现在整个贴在月容身上,他觉得他的鸟儿又热又胀,他必须找个地方束缚住它,让它乖乖地停止胀大,否则,真的就要爆炸了。鸟巢,对,让它进入鸟巢!刘珏开始摸索鸟巢,他知道月的鸟巢大概在什么地方,他一手微撑起身子,一手去拉扯月容身上最后的屏障。月容下定决心之后,放松了下来,刘珏的揉/捏、啃/咬让她逐渐迷失。迷糊间她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自主伸了一只手帮他的忙,不一会就去除了那道薄棉布。刘珏摸索着,恍然一笑,毛茸茸的,果然是鸟巢呢。鸟巢的入口,应该湿润滑腻,否则两人都会痛。刘珏牢牢记着这一点,他用手指四处探了探,寻找湿润的地方,哦,在这,真有这么一处地方!他的鸟儿,终于可以入巢了! 刘珏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握着他的鸟儿直奔入口而去。跟入口接触的一刹那,温软的刺迷乱、神智迷糊,没有矜持、没有端庄、没有安慰、没有敷衍。平生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完全占了上风。原来,洞房不仅仅是鸟儿归巢,更是一个男人强大起来的标志。他终于理解,洞房,这是他与月两人之间,说不清的、不可向外人道的、独属于他与她的秘密;除了月,他不会再跟大哥谈论,不会再跟任何人谈论。 ☆、人选 月容说不清楚自己对身上这个小男人的感觉:他长得很美,诱人得让人想一口吞进肚里;他很执着,好像这一生只为了做她的夫君而生;他很冷淡,对自己以外的女性一律忽视;他很天真,以为执着就一定能得到回报;他很残酷,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睛……她今后该怎样对待他呢?月容茫然了。刘珏很敏感,发现她的心不在焉,狠狠一个冲刺,把月容重新拉回战场…… 月容以为刘珏真的要五次方罢,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如何拒绝他:开玩笑,他只有十四岁,怎么能够纵容!谁知他却只做了两次就停了下来,停下来之后,又取了干净布帛把两人擦拭干净,然后心满意足搂着她睡了过去。这下月容对他更捉摸不透了:这个刘小五,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 第二天早上,苗嬤嬤对刘珏很是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殷勤地伺候他用早膳,月容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内心重新评估起刘珏来。 刘琨一大早就起床了,心里颇为忐忑:一方面担心五弟被月容糊弄,洞房不成,损了刘家的面子;一方面又担心五弟莽撞,惹恼了月容,从此不得欢心;私下里则祈祷,昨晚上他们最好和和睦睦、和衣而卧。刘琨压下心头不安,索性站在桌前练字,一心等着刘珏回来跟自己描述昨夜的洞房情景。 院门响动,刘珏回来了,却并不进刘琨的屋子,径自回了自己的西厢。刘琨等了一刻,也不见他来找,耐不住便自己去了西厢找他。推了门一看,自己五弟靠在榻上,捧了那本小册子正看得聚精会神,嘴角含笑,一边看,一边摇头或点头。刘琨顿时便有所悟,咳了一声,酸溜溜道:“五弟,昨夜成事了?”刘珏“啪”的把小册子合上,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大哥,不可尽信书,也不可无书。” 刘琨走近他,贴了刘珏耳朵问:“几次?” 刘珏一下跳开,道:“非礼勿问。” 刘琨嘲笑道:“不会就一次吧?” 刘珏也笑:“大哥,次数并不重要。” 刘琨觉得五弟今天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不傻也不愣,有点悻然道:“那什么重要?” 刘珏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以后自己体会。”刘琨满怀复杂而来,没想到反而被五弟教训,返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真是长本事了,以后可别再来烦我!” 刘珏待刘琨走了,突然省起,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四人也是跟月容洞房过的,自己没洞房之前,压根不会在意这件事。可是经过昨晚,他知道洞房不仅仅是鸟儿入巢那么简单,那是两个人无比亲密的开始。刘珏突然觉得心口似乎隐隐有些酸涩,便没了看书的兴趣,靠着榻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琨又走了进来,道:“五弟,王大哥让我们到东院,商量十日后月儿到皇觉寺还愿的护卫安排,我们一起走吧。” 刘珏这才回过神来,却低着头并不吭声,刘琨看他不应,不由走近了仔细打量他,讶异道:“五弟,你怎么哭了?”刘珏一笑,道:“想到自己成了月名副其实的夫君,我高兴得忘形了,走吧。” 十日后,李玥亲自送了月容出宫门上皇觉寺还愿。月容被摆足了仪仗,自己的鸾车行在中间,五位驸马骑了马护卫左右,数十宫女、嬤嬤随行,前后御林军护卫,一行共约有六百多人,浩浩荡荡朝西山进发。皇觉寺在荣城外二十里的西山上,不过一个时辰,大队人马就到了西山脚下。山门前,月容弃车乘轿,驸马、御林军下马徒步,和宫女、嬤嬤们一起簇拥着公主上山。 皇觉寺自得信长公主要来还愿,便在还愿当日停止接待其他香客,重新洒扫了山门静待贵人。因此,偌大一个寺庙,月容一个香客也没有看见。月容虽觉得特权可耻,然而没有其他香客,焚香处不再烟雾缭绕,无需为香烟气闷,月容还是很感激这种特权的。住持了凡亲自陪着月容在佛祖座前焚香祷告,月容看大殿森森、佛像庄严,还了愿之后,又虔诚拜倒,暗自许下心愿:百姓温饱,天下太平。 出了大殿,月容问起了尘:“日前多得了尘大师看顾,本宫方能平安醒来。今日既来宝刹,愿请一见当面作谢。” 了凡道:“了尘自十日前闭关,尚未出关……” “住持,了尘座下小童刚才来报,了尘三个时辰前已经出关,正在后院煮茶。” 了凡尚未说完,边上的一个资深和尚出声打断了住持的话。 了凡喜道:“师弟这次十日便出关,看来是有大收获。长公主,这边请,师弟煮茶功夫一流,公主若不嫌弃,也去品尝一番吧。”引了月容朝后院而去。月容对茶道不感兴趣、也没有研究,还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看了凡兴致勃勃,微微一笑,道:“烦请住持前边带路。” 一行人跨过几道院门,终于到了皇觉寺后院,后院很大,满植苍松翠柏。一行人远远便看见正中的古松下,几个人围了一张桌子在谈笑。了凡停住脚步,对月容道:“师弟平日跟几个小友颇谈得来,不想今日他们居然比老衲更早得信、已然在座。既有闲杂之人在座,长公主尊贵之身,依老衲之言,还是改日再见了尘为好。” 今天万年被李玥差了在月容身边伺候,听了了凡的话,道:“长公主既来,岂有不见之理?长公主稍等,请住持先行一步,请走闲杂人便是。”这是要赶人了。月容看了凡面有难色,心下想到:自己不打招呼而来,的确怪不得别人;再说,有什么人是现在的她不能见、不敢见的。便道:“无妨,了尘大师既有大成,其友必亦不凡,本宫见一见或可有收获也未定。”径直抬步朝前走,边上光元欲言又止,暗叹一声,快步跟上。 古松下除了一个老和尚,尚有四个人。长公主进香还愿,荣城皆知,因此,看见浑身豪华包装的月容,不用了凡介绍,五人一起站起来行礼。月容道了“免礼”之后,五人都站了起来,月容微微抬眼:了尘大师大概六十多岁,是个瘦和尚,却慈眉善目,很符合月容心目中的好和尚标准,顿时便对他生了好感。于是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本宫多得大师看顾,今日特来谢过大师。” 了尘垂目、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长公主吉人天相,老衲不敢当。” 月容一笑,道:“大师慈悲为怀,不必过谦。”看一眼低着头的四人,道:“大师的朋友,不知本宫可否有幸结识。”月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的刘珏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其中一个人几乎叫出声来。 了尘一笑,一一指着四位年轻公子道:“这位是丞相府四公子谢斐逸,这位是吏部 第24部分阅读 书府三公子郑嘉霖,这位是王大夫府长公子王迈,这位是淮阴侯府二公子侯明远。”月容一愣,前面三位她没听过也没见过,可是侯明远……不知真人如何? 被介绍的四人重新施礼,月容一边抬手口道“免礼”,一边不由投了眼光看向侯明远,正好那人也抬了眼望过来,两人眼光一触即离,感受各不相同。 月容心道,果然是个出尘的美男子,那幅画还是低估了他呀,真养眼!侯明远自被母亲请人偷绘了画像、又被嫂子带了进宫给公主相看,心里恼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也无可奈何。长公主昏睡之中被赐婚、被抱着拜堂成亲的事,荣城之内人尽皆知。王氏三兄弟他不曾交往,不知品性如何;可是刘琨和刘珏,他却是熟悉的:刘琨一向自命风流,刘珏小孩子心性,他们看上的人,也就是貌美罢了。事实上好像也如此,凡见过长公主的人都道“容色无双”。今日一见之下,果然如此。可是,又跟传言有所不同:她很美,还很从容,也很淡定。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容貌之美,却并不贪恋,就那么看一眼,立刻就转了眼眸,他竟隐隐有些失落。 光元等五人都眼睁睁看着月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到她惊讶地望着侯明远,五人的心提了起来;看到她立即移了眼光,五人的心又顿时放下。刘珏乍看到侯明远,本来打算像平日一般凑上去打招呼的,可是想起那天被大伙讨伐的情景,赶紧闭紧了嘴唇,拿出自己最严肃的样子,专心扮演起自己的驸马加护卫角色。 光元还是不放心,他现在尚无资格早朝,可是那天大殿之上群臣推荐驸马人选的事,张孝辕下朝后便跟他说了。谢斐逸,郑嘉霖,王迈,三人都是那天被举荐的最佳人选,他们今日出现在这里,是有意,还是无意? 月容一一轻扫另外三位年轻公子,三人各有特色:谢斐逸也是个美男,气质有些吊儿郎当,一副万事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郑嘉霖面目硬朗,眼神却很阳光;王迈长得很精致,浑身上下都透着淡然。月容不过看了一眼,便转了目光,对了尘道:“刚刚本宫闻得了尘大师有煮茶绝技,请大师为本宫煮上一壶如何?” 了尘一笑,也不谦虚,道:“公主请坐,稍等片刻便好。”小沙弥搬来椅子,月容请众人一道坐下品茗。月容也品不出好坏,只是觉得茶水不似平日所喝那般涩,便逮住夸了一番:“这茶口感滑腻,不同以往所饮,不知大师如何做到?”谁知这话正中了尘正得意之处,跟月容解释了一番,月容听后,得出结论:“原来茶叶是发酵过了。”了尘乍听“发酵”,觉得新奇,便仔细跟月容探讨,月容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跟他说了一遍,两人一问一答,把众人都晾到了一边,不觉午时已过。万年在一旁催道:“长公主,斋饭已备好,用了午膳就该起驾回宫了。” 月容起身,了尘却有些不舍,月容便道:“待本宫回了公主府,务必请大师造访,大师到时可不许不去。”了尘这才欣然送了月容等人到斋房用膳。 用过斋饭,月容小睡了两刻,又到四处逛了一圈,便打算起驾回宫。月容发现,自寺庙后院喝茶之后,光元等五人便有些闷闷不乐,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便吩咐嬤嬤,自己要换了轻便衣裙、跟驸马们一起步行下山。万年却道:“皇上交代,务必不能累着公主,公主还是乘轿为好。”月容道:“龚太医曾交代本宫,若要康健,每日需快速走动两千步,本宫今日尚一步未行,算来下山之路长短正合适。哥哥知道了也会高兴,公公不必忧心。” 月容脱下厚重的公主礼服,换了一身在张府做小姐时的打扮,随了光元等五人一起下山。时值四月末,及目全是苍翠,树下山花开得漫山遍野。月容醒来之后,被生生拘了一个多月,心里早就闷得发霉,如今重获自由,满目春光之下,欣喜异常。也不管什么公主之尊,不时离了下山小道,跑到路旁树下摘那些美丽耀眼的山花、毛茸茸卷曲的可爱蕨草。 光元等五人跟在她后面,笑眯眯看着,有时看到特别漂亮的花草,也会亲手摘了递给她。月容趁着歇息,给每人编了一个花环,非要戴在他们头上,刘珏二话不说套上,其余四人没得选择,也只得套上。月容大喜,自己也戴了一个,高高兴兴起身准备下山。 刚起身,一阵箭雨突然袭了过来。 ☆、相看 光元等五人立即把月容围在中间,拔出武器频频拨落飞箭;御林军头领也迅速反应过来,召集大家朝月容靠拢;月容对刺杀已经司空见惯,迅速握了自己的小匕首在手,退到五人身后静静观望。宫女嬤嬤们哪里经过这种状况,仅有几个人朝着月容围了过来,绝大多数则夺路而逃,其中不少人被飞箭射中,一时之间,哭爹叫娘之声响彻山道。万年一甩拂尘,从前面奔了回来,快速融入光元等人的保卫圈,月容睁大眼睛:这个太监,居然也是会武功的! 几轮箭雨之后,从花树间奔出三四十个黑衣蒙面人,轮着刀剑,见人就砍,逢人就刺,不一会就到了保护圈外面。跟着月容出来的御林军有五百人,跟上山的有两百人,但是山道狭窄,两百人并不能围成圆圈,不一会就被黑衣人冲成了三段。月容他们处在中段,她的五位驸马和万年把她围在中间,外面还有一圈御林军,大概二十人的样子。黑衣人只分出几个人阻止前后段的御林军前来增援,其余的人全部扑向月容这群人,他们的武功明显比御林军高出一截,下手毫不留情,手起刀落间,外围的御林军不一会就倒下了一大半。光宇看势头不好,对大家道:“我们且战且退,向山下去!”又运了功对御林军头领大喊:“李将军,快发信号给山下的御林军!” 光宇和刘琨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万年和光元护在两侧、光涵和刘珏跟在后面,六人把月容裹在中间向山下急冲。月容奔跑间看见一把长剑,也不管剑上淌着血,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上。黑衣人看出他们的意图,进攻越发凌厉,不一会外围的御林军就全部倒下。光元等六人,一人起码抵挡着三个黑人的进攻,虽然不断有黑衣人受伤,可是他们好像没长痛觉神经一般,依旧前扑后继扑上来,情势万分危急。 月容伸手入怀,什么都没有摸到,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把自己出门必带的迷|药给忘了。月容不由瞟向光涵,他也正望过来,迅速对自己摇了摇头,光涵也没带。月容正在沮丧,忽然听得刘琨一声闷哼,回头一看,他的左臂中了一剑,刺中他的人还在使劲往前捅。刘琨右手握了剑正抵挡着另两人的进攻,根本无暇□照顾左臂。月容怒从心头起,一下跳了过去,猫了腰狠狠刺出一剑,那人猝不及防,被一剑刺中胸口,“扑”的倒了下去。刘琨逼退两人,伸出受伤的左手,一手把她扒拉回去,道:“别出来,危险!”月容不吭声,退进保护圈,努力睁大两眼、竖直双耳耳朵,看到哪里有险情就扑上去刺上一剑两剑,刺完后又迅速退回来,倒也帮了不少忙。 几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跟前面一队御林军汇成一片,突然从树林里又窜出一队人马,这队人也是黑衣蒙面,也是扑上来就砍人。月容认真观察了一会,发现两队黑衣人虽然目标一致,却并没有亲密合作,行事方式也有细微差别,便断定他们不是一伙。心情一松又一紧,松的是他们不是一伙,自己这方便有机可乘,紧的是怎么又多了一伙人要自己的命! 大家屏住呼吸全力对敌,但是两伙黑衣人的绝大部分都冲着月容七人而来,不一会除月容之外的六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月容老实待在保护圈内,她很清楚,自己无事,他们才能安心对敌。可是光涵的一声闷哼使得她再不能冷静,她看见光涵的左肩中了一刀,而另一个黑衣人的大刀正要朝他当头劈下!月容一跃而起,挥剑去挡那把刀,又伸了腿去踢那人的小腿,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冲出了保护圈。 侯明远几人随着了尘、了凡几位大师提着武器冲到厮杀之处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几十个黑衣人围着长公主、长公主的五位驸马以及一个太监厮杀,他们的长公主发髻松散,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正舞着长剑奋力戳、刺、挑,协助着另外六人御敌。尽管厮杀场面惨烈、到处是断臂残肢,长公主眼神却一丝不慌、一毫不乱。 侯明远一愣,长公主竟然会武功;又有些恍然,也许,刘琨看上的便是这样的长公主。 了尘大师他们的加入,迅速减轻了月容等人的压力,过得一刻,山下的御林军也赶到了,形势顿时逆转,黑衣人看形势不利,迅速撤退,月容仔细观察,果然是分成两伙逃窜!御林军头领迅速传令调集人马追缴,这边却一步也不敢再离开月容身边。皇上如此疼爱长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皇家之人被刺杀并不鲜见,了尘等和尚待黑衣人逃窜之后便回转了寺庙,侯明远几人则随了公主车驾一道回城。半道上,遇上得信前来增援的大队城守官兵,光元等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们几人也看出来了,今日来的人有两伙,从武功路数分析,一伙是以前的清国皇家杀手,一伙是江湖杀手。清皇为何下毒,至今没有查清,可是皇上好像并不着急。如今杀手在月儿首次离宫就再次出现,说明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久,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月儿死?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另一伙人,又是谁派来的呢?大庆国内,有谁希望月儿死?光元团团想了一圈,最后,朝谢斐逸几个看了一眼,催马赶上光宇和刘琨,悄悄对他们耳语了一番,之后,三人催马,更靠近了月容的马车,紧紧护着马车而行。 李玥得知月容被刺,急忙赶到怡园探望,又细细询问详情,光元几人便把观察所得以及他们自己的猜测都一一禀告了。李玥听了大怒:“莫央这个老东西,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于朕,朕不日定发兵征讨!小九才回来几天,大庆朝堂就有人沉不住气了!好啊,好啊,让我抓住把柄,我非把你们一锅端了不可!” 光元等人不敢出声,待皇上平静下来,光元才道:“皇上,清国皇帝一再要致公主于死地,内情恐怕不简单,臣恳请皇上派员深入探查。”李玥道:“尔等放心,朕已经遣人追剿贼人,今日起便加派人手保护小九。你们几个,今日起便日夜留在怡园之内,务必保证小九安全。” 李玥回了御书房,想了半个时辰,让千载到张阁老府传口谕:召平乐侯即刻觐见。张孝辕下朝之后,也听说了月容遇刺的事,但不知具体情形,如今李玥紧急传召,以为月容等人受伤严重,也不及换朝服,穿着便服就进了宫去御书房见皇帝。李玥也不以为意,赐座之后,道:“六人都平安,平乐侯且放宽心。”张孝辕这才放松下来,静待皇上下文。 李玥沉默了半刻,出声问道:“平乐侯自小抚养小九,可发现小九有不同寻常之处?” 张孝辕一愣,道:“月——公主自小非常聪明,习字比别人快,懂事也比别人早。” 李玥有些失望,又问:“就这样?没有别的了?” 张孝辕犹豫一下,道:“公主见识不同于一般人,两年前的征衣令和励业令,说起来都是公主向臣提议的。” 李玥高兴起来:“朕听说小九在湟源之时,曾经用缝衣针缝合伤口,这是平乐侯教授的么?” 张孝辕道:“臣不曾教授此道。公主一向聪明,常常有奇思妙想,这应是公主自己想出来的。” 李玥道:“福诞天女,福临天下,福临苍生。这句话你怎么看?” 张孝辕静默半刻,道:“此话无头无尾,臣没有想法。” 李玥一笑,道:“这是华道辛三十年前卜的卦,说是大庆的国运。不久华道辛获罪受死,其一子逃到清国,据说此子颇有星象学天分,华道辛每卜卦必与之商讨。” 张孝辕低头想了半刻,道:“圣上是说,清国皇帝以为长公主是天女,天女可协助繁荣我大庆,而清国对我大庆素有野心,所以处心积虑要致长公主于死地?” 李玥笑道:“平乐侯一向聪明。” 张孝辕道:“臣不敢当。长公主才是聪慧之人。” 李玥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 张孝辕回府之后,到镜园向张荣知通报了进宫之事,张荣知听完,静默半刻,道:“长公主若真是天女,大庆六十年前的谜团,或许有望揭开。” 谢斐逸刚回府,便被丞相跟前的小厮拦住,道:“相爷有话,请四公子到书房有事相商。”谢斐逸不耐烦道:“还能有什么事,你转告相爷,人我已经见过了,不感兴趣。” 谢栋听了小厮回报,一手扔出砚台砸到地上,怒道:“他对什么感兴趣我还不知道,这由不得他!你去传大公子来,让他想办法明天就把绿袖馆封了!” 王迈回府,也被父亲传去问话:“见着长公主了?如何?”王迈道:“长公主与驸马之间,水泼不进,孩儿不想淌这浑水。”王父道:“你舅舅的念头,可不那么容易打消。你真不喜欢公主?”王迈不语。 郑府内,郑嘉霖对郑骧道:“父亲,长公主很好,只是她并不喜欢孩儿。” 郑骧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成亲之后她会喜欢的。” ☆、本事 侯明远回到侯府,关上门谁也不见,他有好多思绪需要理理清楚。今日他之所以上山找了尘大师,是应大师十日前所约,待了尘大师出关后陪他煮茶。长公主今日还愿皇居寺,荣城人尽皆知,他事先当然也知道,但并没有想到,今日他竟会见到长公主本人! 皇觉寺后院只有松柏,一向冷清。寺庙两侧却遍植花树,如今正是满树花开的时节,香客一般都会徜徉花海,并不会进入冷清的后院。他到了后院后不久,谢斐逸、王迈、郑嘉霖几人居然也来了,三人都言道他们几天前抽了签,本想麻烦了尘大师作解,奈何了尘大师闭关,这才今日寻了来,没想到还真赶巧,大师果真今日出关了。他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半信半疑,可是长公主出现之后,他恍然大悟:三人分明是为了长公主而来的。 谢斐逸、王迈、郑嘉霖三人在朝堂上被举荐为最佳驸马候选人的事,他也听父亲说过,那日,父亲还不无得意地说:“论才、论貌、论德,如今的帝京城里,有哪家未婚男儿比得上我家清翰,哈哈哈……只是不知长公主如何?你母亲和嫂子倒是都见过长公主,都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可若仅仅是美人,如何能配得上我家清翰?”那时自己低了头不语,只是微微笑着。 是,自己的容貌的确可以笑傲帝京,自己从小就习惯了无数夸赞,若真要挑出一个人来抗衡,当然是常勇侯府的世子刘琨。两人十五六的时候,被誉为帝京城里的两朵奇葩:他长于文,刘琨长于武,他能武,刘琨也能文,两人一文一武,亦文亦武。可是,有一样是他永远也比不上刘青岩的:刘青岩是侯府世子,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只是侯府二公子,他须得与人共妻! 就因为比哥哥晚生了两年,他就失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资格!他在暗夜里愤恨过、也咒骂过,可是,这是大庆的律法,他也清楚大庆不得不如此。他是帝京城里被誉为月下谪仙的男子,人前他当然不能愤世嫉俗。他不能怎么样,只有更加用功,希望有朝一日当上二品大官,娶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妻子。可是,他拼命努力的时候,那个好命的刘青岩,居然放弃了自己的资格,死皮赖脸求圣旨赐婚入赘、入赘为一个已经有了三个夫君的、昏睡不醒的女子的丈夫!真是让人吐血! 满帝京城的人都对那个昏睡的女子好奇,他也不例外。所有见过那个女子的人,都道“容色无双”。这个他自然是相信的:刘青岩那一家子的男人都喜欢绝色美女——常勇侯夫人就是当年帝京的第一美人。刘青岩一向高调,又自命风流,他看上的女人,自然是极度标致妩媚之人,刘小五年少,会被美人吸引也不意外。 可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长公主的确很美,她的容貌就是年轻时的常勇侯夫人也未必比得上。她一点都不妖魅,她很端庄,很矜持,就在你以为她少年老成的时候,她突然又会开始捉弄人——就连了尘大师,都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她吸引人的地方,不在于她的颜色,而是她的气韵。他从未在任何女人身上看到过的气韵:她很从容,好似万事都不放在眼里;她也很孩气,跟了尘大师论茶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明媚少女;她很多情,对每一个驸马都和颜悦色;她也很无情,对他们四个美男子只那么轻轻扫了一眼;她很勇敢,对着杀手毫不胆怯;她很胆小,被她驸马伤口流出的鲜血吓得泪流…… 她的五个驸马,显而易见完全被她攥在手心里。元驸马,王光元,是自己同科的探花,探花郎风流,才情不在自己之下,容貌也是一流,气度更胜自己——他居然同意刘家兄弟入赘!宇驸马,王光宇,气质凛冽,面目俊朗,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更有男子气概,这样一个本该无比骄傲的男人,居然也会委曲求全!涵驸马,王光涵,风流俊俏,辞了好好的户部差事不做,一心一意做起了皇商,这样一个不为权势所惑的人,更应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可是他对着她时那副殷勤的样子,似乎很享受与人共妻呢!刘青岩,这个男人之中的败类,就更不用说了,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唯恐有所不周,完全没有帝京奇葩的自信!刘小五,年仅十三就立下军功,可是在她面前,从头到脚就是一个跟屁虫,只知道望着她傻笑! 这样的五个男人,尚为了她不顾生死,他侯明远,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侯明远在侯府里左思右想,烦恼着自己是否应该加入驸马人选的竞争的时候,被左右衡量了一夜的人,则在尽心照顾伤患。光元等五位驸马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光元、光宇和刘珏三人的都是轻伤,清理伤口之后,涂抹一些金创药就可以了。光涵和刘琨的伤势较重,为便于照顾,月容把他俩都挪到正院东厢的同一间屋子里,亲自给他们清创之后,又打算给刘琨的左臂缝上十针、光涵的左肩缝上十五针。 光涵是首次看见月容缝合伤口,看她在刘琨手臂上飞针走线时觉得很有趣;待轮到自己,却疼得呲牙咧嘴,哎哟直叫唤。月容一面心疼、放轻了动作,一面笑道:“涵哥哥,这还能比被刀劈的时候疼?” 光涵又一声“哎哟”之后,道:“月儿妹妹,这怎么能一样,刀劈下来的时候,无知无觉,‘呼’的就痛过去了,你这样缝,我知道还有下一针,可是又不知道那针什么时候能刺下来,煎熬得很呢。” 月容听得光涵说起“无知无觉”,想起当时情景,一阵后怕,停住缝针动作,道:“以后你一定得先顾好自己了,我自己也会武功,不会那么容易伤着的。那一刀,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你……”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光涵看她难过,忙道:“这不好好的吗?那时是因为想着有你在身后帮忙,我才敢那么大胆的。以后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月容哽咽道:“你总是骗我!” 光涵看她不好打发,举了右手起来发誓:“骗你被天打雷劈!” 月容一把拉下他的手,道:“好好的发什么誓!心里记着就行了,你们受伤,我会很难过,不想让我难过,就照顾好自己。” 光涵嘻嘻一笑,道:“以后一定不会让月儿妹妹难过了,继续缝吧,这点疼不算什么,刚才是骗你的!” 月容瞪了他一眼,道:“也不知你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躺好,我可要挥舞着缝衣针上阵了!” 刘琨躺在一边,默默看着二人说笑,心里羡慕不已。羡慕之后,又不禁黯然:自己终究是比不上王家三兄弟么? 月容缝完,仔细剪掉线头,又撒上药粉、包好纱布,然后对光涵道:“记得侧躺,不要压着伤口了。”光涵伸手抹去她额头汗珠,道:“知道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月容收拾好药箱,转过身检查刘琨的纱布是否包好,发现他脸色苍白,一边赶忙伸手去摸他额头,一边道:“除了伤口疼,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刘琨轻声道:“没有不舒服,都很好。” 他的体温正常,月容怕有意外,又去摸他脉搏,也很正常。默想半刻,道:“琨——哥哥,你这是太累了。今天山道上,你太拼命了,以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剑法、跟寻常女子不一样,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谁出了意外,我都会担心。” 刘琨眉目舒展,道:“那时只想着护了你冲出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月容低声道:“以后凡行事之前,琨——哥哥都要多想一想,如今,你不但有父母兄弟,还有,还有妻子。” 刘琨一笑,道:“是,我记住了,以后凡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月容站起来道:“你们两个今晚就歇在这里,一会有两个太医过来守着,但有不舒服,定要告知太医。若太医不能决,我就在正屋,我会嘱了他们随时叫醒我。你们早些歇了吧,我回正屋了。” 月容走了,太医未到,光涵“嗤”的笑了起来,道:“二哥真有本事,才这么两天就哄得月儿妹妹对你关怀备至,好本事,好本事!” 刘琨笑道:“我行得正不怕人说,可不像某人,被刀劈时不呼疼,被针刺反而大喊大叫,装的功夫一流!” 光涵冷笑:“要说装,你的功夫只会比我更高,我大喊大叫还要费不少力气,你就那么皱一下眉头,就惹得月儿妹妹同情心泛滥,可不是装成了精!” 刘琨也冷笑:“终于承认自己装了?枉你认识她那么久,还要耍手段博取她的同情、惹她伤心!你白认识她那么久了。我可一点都没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关心我,那是因为我是她夫君。” 光涵怒了,道:“你还有脸说什么夫君,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进门的!” 刘琨也恼了,道:“不是你大哥骑了马迎进门的么?怎么?反悔了?想过河拆桥?” “你卑鄙!” “你无耻” 两人剑拔弩张,声音越来越大,苗嬤嬤一下冲了进来,怒道:“两位驸马,你们这是干什么?长公主今日担惊受怕,回来又要料理你们的伤口,刚才回屋不及洗漱就躺了下来,躺下去不到半刻就睡着了,你们这是要把她吵醒么?” 光涵和刘琨对视一眼,愤愤躺下,不一会,太医也来了,两人终无法再意气用事,到底白天消耗力气太大,又失了不少血,过得两刻终呼呼睡了过去。 ☆、干系 第二天,天刚亮月容就醒了,睁眼就问:“苗嬤嬤,两位驸马昨晚没有烧起来吧?” 苗嬤嬤走过来,一边撩床帐,一边道:“刚才太医来回过了,两位驸马都很好,公主不必忧心。” 月容道:“那就好,赶紧吩咐浴池那边准备,我要即刻沐浴。” 苗嬤嬤犹豫了一会,道:“公主,依老奴看,还是让两位驸马分别回了东院和西院养伤为好。他们留在正院,太医不时进进出出,会扰了公主的清静。” 月容抬眼看着苗嬤嬤,看了好一会,道:“也好,早膳后我便去跟他们说。昨晚我吩咐过的肉糜青菜粥,应该已经熬好了,赶紧嘱人给驸马他们送去。” 早膳过后,月容去了东厢看光涵和刘琨,解开纱布检查了伤口,发现没有发炎,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愈合,我这院里来往人多,不利静养,一会我就嘱人到你们的院里收拾,午膳后你们就搬回自己屋里养伤去吧。” 光涵一笑,道:“月儿妹妹,按你的法子收拾屋子,耗时太长,太过劳烦嬤嬤宫女们了;再说,搬来搬去,万一碰着了伤口,裂开来可了不得。你这院里很静,不吵,很适合养伤,我就住在这了,待完全好了再回去。” 月容还未回话,那边刘琨也开口了:“月儿,四弟说得对,不必再劳动嬤嬤宫女们,我们在这养伤就挺好。再说,搬回去你还得东院、西院两边跑,待在这院里,你只需走动几十步就能帮我们查看伤口的愈合情况,我们不搬比搬更好。” 月容看一阵光涵,又看一阵刘琨,道:“既如此,你们就不要嫌弃这里不好,再有,也不要弄出额外的动静来吵了我。” 光涵和刘琨对视一眼,光涵道:“月儿妹妹这里是怡园最好的地方,我们怎么会嫌弃?”刘琨也道:“我们受了伤,哪里还有力气弄出什么动静来,月儿不要忧心。” 月容道:“如此甚好,你们就待到拆了线以后再回去罢。” 月容走后,光涵道:“我的好二哥,月儿妹妹的意思你可听懂了?”刘琨“嗤”了一声,道:“我的好四弟,你二哥我不聋也不傻。”两人为了能赖在正院、以便时时能看见到月容,暂时消停了下来。 午膳之后,千载来传李玥口谕:“皇上请长公主到御书房叙话。”月容想着,大概是继续询问昨天遇刺的事,便跟着千载去了。到了御书房,发现李玥正在沉思,便自己捡了位子坐下,静静等着。李玥沉思了大概有两刻钟,回过神来,看见月容,招手让她过去,道:“小九,来看看这个。” 月容走过去一看,李玥面前摊开了一本书,颜色发黄,似乎很有些年头。月容伸手拿了起来,先合拢看了一眼封面,发现封面上一个大大的红批“禁”字,竟是一本□!又看了看书名,竟是“大庆之得失”!又看了一眼出版年月,竟是七十年前的著作!抬头不解地问李玥:“玥哥哥,这个?” 李玥道:“小九先看看,而后我们再叙话。” 月容翻开书看了起来,从写书人的语气看来,这大概是某位御史的杰作。文笔很好,从一百二十八年前大庆建国开始,娓娓道来李氏治国的成功与失败之处。成功不吝赞美,失败也敢于批评,的确是很称职的一位御史。月容粗粗读了一遍,竟花了一个时辰。读完这本书,月容已经知道它为何被禁。 书中虽然对李氏统治不吝赞美,可是对李氏的失德之处也毫不留情揭露。其一,李氏得国手段不正,当初是以人臣身份弑君而获得皇位;其二,正位皇权之后,大肆捕杀前朝遗老,致天下读书人十之二三死于株连;其三,穷兵黩武,立国前三十年间,数次对越兰和清国征讨,致大庆百万官兵埋骨异乡、百姓食不果腹十载。而后,大庆建国的第四十年,也就是八十八年前,大庆终于招致上天惩罚,发生大灾祸;再后,大庆招致上天诅咒,妇人生男不生女;再二十年,也就是六十八年前,终致大庆男女数目失调,不得不修改婚律,令臣民只得一夫一妻,不得纳妾;再十年,也就是五十八年前,再度修改婚律,令臣民须三夫一妻。 八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大灾祸,这本书里并没有提及,可见这个灾祸真的很大,大到会威胁到皇权,因此连御史都不敢提。 月容合上书本,干笑道:“玥哥哥,我们的先祖还是立有不少丰功伟绩的哦。”李玥看着她,无奈一笑,道:“小九,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月容想了一会,道:“相信,也不相信。” 李玥疑惑道:“这话如何说?” 月容道:“**肯定会导致因果报应,但是天灾就不一定。比如,我先祖四处征讨、刀兵连连,是后来百姓食不果腹的因;但是若天雨洪涝,乃天相,就不能归因于我先祖的得位不正或捕杀前朝遗老。” 李玥喜道:“依小九之见,我大庆招致诅咒,并不是我先祖不仁所致?” 月容道:“小九认为不是。依此书上所言,我先祖得位不正,然但凡改朝换代,必是前朝有了不是,后朝才能取而代之,因此,我先祖得位是顺应民意,不可谓不正。捕杀遗老、征讨周边,则是行政不当,会导致人口减少、民众骇然、劳力不足、百姓困苦,却并不会让妇人生男不生女。” 李玥道:“小九如何能如此笃定?” 月容心道:“我是唯物主义者。”然而这话如何能对李玥说得清楚,便道:“小九流落边关之时,偶得一本医书,书里面言及生男生女的窍门。小九曾细细想过,认为颇有道理,不是什么诅咒可以改变的。只可惜,那本书在一次被清国杀手追杀之时,遗落不见了。” 李玥听得有那么一本书,本想打断月容要来一观,谁知却被月容一句“遗落不见”给打发了,有些懊恼,道:“真有这么一本书?” 月容道:“真有,可惜不见了。也不知清国为何屡次追杀于我,非致我于死地不可!对了,玥哥哥,八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祸?可否告知小九?” 李玥并不回答,却转了话题道:“小九,用针缝合伤口,你是怎么想到的?” 月容道:“我看晾干的牛皮比布帛结实多了,布帛可缝,牛皮也可缝。虽然小九不知道人皮怎么样,但是想着人的寿命比牛的寿命长,人皮当比牛皮更结实,估计也是可以缝的。那时琨驸马的伤口太长,我情急之下,就自己动手缝了试试,结果还真成了!玥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玥一笑,道:“聪明!小九真聪明!那前年的励业令,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月容装着不好意思一笑,道:“玥哥哥,这个你也知道了?是义——平乐侯告诉你的吧?我那时只是觉得吧,男女都有两只手,手上也都长了五个手指,那么,女子的两只手能做的事,男子的手应当也能做。现下既然女子人手不足,男子人手补上去就是了。后来义——平乐侯告诉我,有些男子绣的花比女子绣的还活灵活现呢!这样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玥哥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玥大笑,道:“聪明!小九真聪明!小九,你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一点啊?哪有自己夸自己聪明的!” 月容一笑,道:“不是因为你是我哥哥么?在别人面前我才不会自夸!” 李玥揶揄一笑,道:“小九在驸马们面前也不自夸?” 月容笑道:“驸马哪能跟玥哥哥比!” 李玥很受用,笑道:“我还以为小九有了驸马,就把哥哥撇一边了呢。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能够告诉你,八十八年前大庆发生了什么大祸。” 月容回到怡园的时候,恰逢光元他们来看望光涵和刘琨,便招呼他们一起用了点心茶水,然后又把已经做好的贴身衣物分发了下去。光元三兄弟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多做表示,刘琨和刘珏却很激动,握了衣服在手里久久不肯放下。 待众人四散,房间里只剩下光涵和刘琨的时候,光涵忍不住又开口刺刘琨:“二哥,没想到你一个侯府世子,见识竟这么短浅,两套中衣就欢喜成这样!这样的衣裳,月儿妹妹每季都要给我做两套呢。” 刘琨不以为意,道:“从今往后,你二哥,我,也会每季都有两套!好好养伤吧,不要说话,动静太大,小心被轰出正院,苗嬤嬤的耳力可是非常之好!” 晚上轮到光元宿在正院,他进到里屋的时候,看见月容在窗前描一幅花样子,走过去看了一会,道:“不错,月儿的画功比以前精进了不少。你以前不是喜欢人物画么,现在转攻花鸟了?我可听说,皇上的玲珑阁里边,藏有不少历朝人物名作,你若喜欢,倒可以要来一些做临摹之用。” 月容撂了笔,道:“我本不是风雅之人,之所以喜欢人物画,不过是喜欢看画上的人生百态罢了,何苦糟蹋好东西。” 光元微微一笑,道:“喜欢画上之人?月儿是说自己喜欢美人么?对了,淮阴侯府二公子,被誉为帝京第一美男子,前些日子你既见了画,昨日又见了人,感想如何?” 月容闻出味道不对,干笑道:“名副其实,名副其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话毕,看光元脸色不对,立即又道:“他美不美,与我有什么干系?关我什么事呢?” 光元紧盯着她的眼睛,道:“真不关你事?” 月容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坚定道:“不关我事!” 光元一笑,道:“如此看来,月儿真的只是喜欢画上的人生百态而已,我信了。不过,你前几天缝了十套里衣,这可比以前多了四套,不累么?” 醋海翻波,一波接着一波。月容头大如斗,嚅嚅道:“不,不累。” 光元道:“真不累?” 月容硬着头皮道:“是,是比以前累。不过,还,还能应付。” 光元闻言,蓦地弯□子,一把捞起她,把她拦腰抱住,一边往床边走,一边道:“能应付就好!” ☆、秘闻 第二天,月容天大亮了才醒来,醒来后发现光元早已经走了。阿椒扶了她进浴池,浴池里蒸汽缭绕,月容泡了两刻钟,觉得满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服得几乎又要睡过去。阿椒一边为她擦拭身子,一边不停说话,这才又拉回她的神智。月容忽然觉得不对劲,问道:“今天怎么没看见苗嬤嬤?苗嬤嬤哪去了?” 阿椒答:“宁王妃昨晚突然发动,宁王连夜遣人进宫,把苗嬤嬤接去宁王府了。那时虽公主还未、还未睡着,苗嬤嬤也不敢打扰,跟了宁王府来人出宫,临走前嘱咐奴婢,‘若公主问起,便说十日后回宫’。” 月容偷瞟一眼阿椒,看到她眼神躲闪,自己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少了苗嬤嬤唠叨是好事,可阿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私生活啊!她有私生活吗?以后她再也不敢说什么“能应付”之类的话了。就为那一句,光元折磨了她大半个晚上,在她不住告饶之时,他一句话就堵回来:“你不是可以应付么?再玩一会。” 不过一次之后,她就手软脚软,如何敌得过他,只能陪他“玩”,这个混蛋! 光涵和刘琨一大早起来,眼巴巴等着月容出?br /> 第25部分阅读 出现,却始终不见她身影,又不敢贸然到正屋去打探:两人都知道昨晚光元宿在里面。想到光元昨夜宿在正屋,两人突然惺惺相惜起来,早膳之时居然你谦我让,一个道:“二哥,你伤得不轻,这道汤全给你。”另一个道:“四弟,你的伤比我重,这条黑鱼你都吃了吧。” 比起昨天,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眼光不住往正屋方向瞄,可是始终不见光元出来,更不见月容踪影。 月容洗漱完毕、用过早膳,第一件事就是到东厢探视光涵和刘琨,可是已经比昨日足足晚了一个时辰。两人罕见的没有首先跟月容打招呼,月容自己有些心虚,也没有在意。进屋之后,首先开口问两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也不说话,均摇了摇头。月容给两人把了脉,又伸手摸了他们的额头测了体温,发现一切正常。于是又解了纱布查看伤口,发现没有发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松懈下来。放松之后,忽然觉得今天这屋里异常安静,便道:“在屋里闷了两天,你们闷坏了吧?刚才我看了你们的伤口,出去走动应该无碍,要不一会我陪你们到这院里的后园走走?” 光涵忽然道:“大哥走了?” 月容道:“阿椒说他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平乐侯找他有事。” 刘琨道:“‘阿椒说’大哥一早走了?难道大哥什么时候走的月儿你都不知道么?你是不是瞌睡病又犯了?” 月容突然醒悟过来,低了头道:“没,没有!昨晚,昨晚描花样子,睡得太晚,睡过头了。” 光涵笑道:“月儿妹妹不是一向最爱惜眼睛的么?大晚上居然描花样子到半夜,这样可不好,眼睛会熬坏的。” 刘琨也笑道:“四弟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月儿以前从来不在晚上做女红,这个习惯很好。月儿那么漂亮的大眼睛,可不能熬坏了。可是,昨晚怎么就坏了规矩呢?” 光涵接着道:“月儿妹妹,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昨晚有没有熬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月容又羞又恼,气急败坏道:“眼睛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我就要在大晚上描花样子,我以后还要在大晚上绣花!我要天天睡懒觉,以后要睡到午时方起!” 成亲之后,月容一向矜持,这样子耍赖犯浑还是头一遭,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味道。光涵和刘琨觉得有趣,心底的那点酸味淡了下去,两人互视一眼,决定还是见好就收。 光涵首先笑嘻嘻道:“月儿妹妹莫恼,我们这不是关心你么?自然,眼睛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熬坏了,我们不是心疼么?你不稀罕我们的心疼也无所谓,我们也一样把眼睛熬坏了跟你做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公主和驸马眼力都不好使,也算‘乌龟配王八’了……” 月容一手拍在他头上,怒道:“你才是王八呢!” 刘琨在一边道:“月儿,四弟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你别恼了。今天春光明媚,我们听你的话,一起到后园溜溜,即刻就走吧。” 月容还是有些气不顺,但是抬眼看见两人伤口上裹着的厚厚纱布,终是软了下来,道:“以后若还这般对我管东管西,看我还理不理你们!走吧!”当先出了门。 光涵和刘琨对视一眼,赶紧跟上,为了快走慢走,两人私下又暗暗较起劲来,终因刘琨更靠近门口,抢了先机,乐滋滋占了月容左侧的位置。月容有一次偶然提到:“行路的时候,绅士一般都会站在女士的左侧,给女士提供保护。”几人听得似懂非懂,但不难品出“绅士”是比较好的男人,自那以后,月容的左侧就成了热门位置。月容要是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居然会引发五位驸马的竞争,定会吐出四个字——无聊!幼稚!然而五位驸马可不这么想,每次抢位都是心照不宣、不遗余力。 月容放了狠话,光涵和刘琨再不敢拿话刺她,又为了给她顺气,百般殷勤讨好。于是,后园一行,皆大欢喜,兴致上来之后,三人甚至还下了一个时辰的五子棋,不一会就到了午膳时间。 午膳后月容小睡了一会,重新梳洗之后,千载来传:“皇上已经在御书房等着公主,请公主移驾。”想到昨天李玥说的话,月容抑不住有些兴奋:八十八年前,大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昨天李玥如此慎重地试探自己,难道那个秘密竟与自己有关么? 李玥在御书房不停踱步,他也很兴奋,他希望华道辛是对的,小九真是天女,这样大庆就有可能摆脱上天的诅咒,从此走上复兴之路,他自己也会青史留名。他更怕华道辛是错的,那么并没有什么天女,这比不曾有过希望更加令人痛苦。摆脱不了上天的诅咒,他的国家会一步步衰落,迟早有一天被虎视眈眈的清国吞吃入腹。 月容跟着李玥,走过一道道宫门、穿过一间间殿宇,最终停在一座很肃穆的青砖结构建筑面前,月容抬头一看,大门上头三个大大的行书:恒元殿。李玥亲自掏出钥匙开了殿门,挥手让千载和万年在外面等候,自己牵着月容的手走了进去。 月容跟着李玥走了进去,穿过两道门之后,及目全是木制书架,上面满是垒得整整齐齐的书,恒元殿竟是一座图书馆!李玥也不说话,拉了月容往里直走,又穿过两间堆满书籍的房间,这才停了下来,仔细拣出两本颜色发黄的书递给月容,指着其中□:“小九,八十八年前发生的事,记在这个本子里。那件事几乎使得我李氏倾覆,而你今天看见的所有书籍,都是关于那件事的议论,因那些议论危及我李氏的皇权,因此大多已被焚毁,只有极少数封存在恒元殿,作为历代帝皇的警示。这一本,是关于妇人生男不生女的诅咒。” 月容不说话,接过那两本书,看了一眼封面:第一本是“元兴宏庆二十八年大事记”。第二本是“瑞华禧明十年大事记”。元兴帝为大庆第二位皇帝,就是昨天那本“大庆之得失”上提到的穷兵黩武的那位皇帝,在位期间曾三次讨伐清国、两次出征越兰,战功累累、骂名滚滚。其继任者为瑞华帝,就是他颁布了一妻多夫的婚律。 月容仔细阅读那两本书,两本书都是史官记录的,完全是白描,言简意赅,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叙事,不加任何个人看法,不偏不倚。元兴宏庆二十八年的年初,照例是一些祭祀、封王、封妃等事件,中间记录有朝廷重要职位的人选升降、以及清国和越兰国来使友好交流等。然后,在那年的八月,发生了一件足以动摇李氏统治的大祸事:“地大动,大庆东西南北均有感,鹰山被拔高两百丈,其上山石滚滚而下,天华山以西千里良田先下陷、后被鹰山滚石所埋,其上百万人口踪迹全无……” 原来,八十八年前发生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这场大地震,使得鹰山被拔高了两百丈,也就是六百米!而天华山以西的千里沃野瞬间下陷、接着被鹰山上滚下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填埋,八十八年后的今天,彻底变成了一片戈壁!天华山以西原是富饶的平原地区,上面曾有不少繁华的城镇和无数平和的村庄,大量百姓在其上休养生息,不想一夕之间,百万人口无一存活!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天灾的降临都会被归结到统治者的“不仁”上面,而元兴皇帝,恰恰穷兵黩武!月容不难想像,恒元殿里的书籍,肯定满是对那场地震的恐惧,以及对元兴帝,甚至李氏皇朝的不满。月容肯定,大地震之后,谣言肯定漫天乱飞;当时大庆仅建国四十年,肯定有前朝的人趁机闹事、企图恢复旧朝;也肯定有不甘为臣的枭雄揭竿而起、企图取而代之……而元兴帝,肯定用铁腕都把这些都给镇压下去了。可是,继任的瑞华帝却碰上了难题:瑞华禧明十年,各地均上报妇人生男不生女。于是,传言再一次冲天而起:李氏不仁,招致上天惩罚,先是天灾,接着是诅咒! 任何一个皇朝都经不起这样的传言,于是,月容不难想像,瑞华帝肯定也进行了血腥清洗,甚至不惜焚书坑儒,最终把传言压了下去。于是,所有有关那场地震和诅咒传言的书籍,不是被焚毁,就是被封存于恒元殿。之所以留下一部分书籍供历代帝皇查阅,月容猜测,一方面是为了警示后世继任者“仁政治世”,另一方面,可能是希望后来者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李玥静待月容看完,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并没有在她脸上观察到恐惧,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小九,你有什么想法?你认为妇人生男不生女之诅咒是否可解除?” ☆、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这一章中,酸性、碱性体质分别决定生女、生男的说法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根据剧情需要,其作用被作者放大得非常非常夸张。读者不可尽信。 月容默然半刻,道:“小九不大敢肯定,但就是觉得我大庆妇人生男不生女或许与那场大地动有关。玥哥哥,这里有大庆和番罗的舆图么?我想仔细看一看,看过之后或许能有些想法也说不定。” 李玥闻言一喜,道:“恒元殿里没有舆图,御书房有,我们这就去御书房。” 御书房正屋的东厢里,四面墙上都挂了地图,一张是包括大庆、番罗、清国、越兰以及隔海相望的东江国的“世界地图”,另有五张则分别是五个国家的全图。这六张地图是这个时代最详尽的地图,可是在月容看来,真是太粗略了。不过,月容所关心的东西——河流、水系,地图上面还是标得非常清楚的。月容盯着“世界地图”看了两刻,又站到大庆和番罗国地图前各看了两刻,转头对李玥道:“玥哥哥,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可是心里还是拿不准,现下需要一些东西来证实我的想法,你尽快遣了人给我弄来,三个月后我才能给你答案。” 李玥闻言大喜,道:“小九需要什么?尽管说来,哥哥无论如何也会给你弄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光宇进了怡园正院,先到东厢看光涵的伤势,发现光涵和刘琨都不在屋里,又到正屋找月容,发现也不在,连嬤嬤和阿椒竟也不在。问小宫女,小宫女道:“长公主和琨驸马、涵驸马到后园去了。”光宇估计他们在一起赏花,自然不想错过与月容相处的机会,便急急寻了过去。 光宇还在后园门口,便远远看见园子里人来人往,有的在搬运木料砖石,有的在清空场地,而月容,则站在一旁指挥。光宇以为她又有了什么新奇的主意,大为好奇,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走的近了,听见光涵讶异的声音:“月儿妹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你建房子是为了养耗子之用? 月容道:“涵哥哥,你没有听错,我要建几间房子专门养耗子玩。” 刘琨道:“月儿,耗子虽然也满可爱,可是,你不觉得太脏了么?耗子身上跳蚤可多了,会咬你一头一脸包的。还是别养耗子,养些别的吧?比如,养些兔子?过几天我的伤好了,我到西山给你抓兔子去。” 月容想了一下,道:“对啊,琨——哥哥说得也对,光有耗子还不行,我还得再建十几间房,不但要养兔子,还要养猪。” 光宇已经走近了,接了月容的话,道:“月儿这是准备体验一下农妇生活么?” 月容一笑,道:“宇哥哥,你说对了!这一阵子困在宫里,我都要闷得发霉了,我要养耗子、养兔子、养猪玩!” 光涵听了,心里暗道:“只要不是想着养新驸马,别说养耗子、兔子、猪,就是要养老虎,也应该毫不犹豫支持。”于是一笑,道:“月儿妹妹这个想法好!月儿妹妹能写会画,能做漂亮衣裳也能做好吃饭菜,如果又学会了养耗子、兔子、猪,天下就没一个人比得上月儿妹妹多才多艺了,真是太好了!等我的伤好了,我也上山给月儿妹妹抓兔子去!” 月容一笑,道:“你们好好养伤,兔子我遣人买来就是。”转身继续吩咐御林军士兵整理场地。 光宇却觉得有些不对,以他对月容的了解,他很清楚,虽然有时月容也调皮捣蛋,但是专门建房子养耗子——这么离谱的事,应该不是闹着玩的,她肯定在策划什么事情。可是她既然不说,问也白问,只能在行动上支持她罢了。于是走上前,小心用袖子给她抹去额头渗出的细汗,道:“月儿,现下虽然还是春天,但长时晒着日头,你会头晕。房子要建成什么样,你画出图来,再仔细跟我说说,接下来的事我帮你做就是。” 月容道:“好,我要做得东西还多着呢,必得寻人帮忙才是。宇哥哥,我们这便回去,待我画了图出来,建房子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十天内建好。” 光涵急道:“月儿妹妹,我也可以帮忙的!” 月容一笑:“养耗子、兔子都得有笼子,一会回去,我说你画,有你忙的。” 刘琨看他们三个笑语喧哗、毫无隔阂,心下有些黯然:自己到底不如王家兄弟了解她,不清楚她需要什么,因而也帮不上忙。正在自怨自艾,听得月容道:“琨——哥哥,我也需要你帮忙,十天后会有人送了耗子到东华门外,你帮我细细挑选四十对耗子,每只母耗子要大小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每只公耗子也是同样的要求。以后还会有兔子和猪送来,你也按同样的标准帮我各挑四十对。” 刘琨喜不自禁,语无伦次道:“月儿,这个——我一定给你挑好了!” 晚上,光宇问月容:“月儿,你真打算做农妇?” 月容答:“偶尔当当农妇也不错!我看你们一开始都不怎么乐意,是怕我身上长了跳蚤恶心你们么?” 光宇一把抱住她,道:“我现下倒是恨不得你长了满身包才好,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惦记了!” 月容举拳捶他:“哪有你这样咒人的?满身包?你不恶心我自己都恶心!” 光宇一把把她压倒,两手伸进她衣襟里,一手握住一团,一揉一捏,道:“长了满身包我也不嫌弃!当然了,身上只长了两个大包的月儿最可爱了。” 月容咬牙道:“你这个流氓!” 光宇一笑:“流氓?这词新鲜!这词原来是这样用的,本驸马知道了!月儿如今贵为公主,说出口的话即使不是金口玉言,也是铁板钉钉。现下既然已经判定本驸马为‘流氓’,本驸马务必做实了才对得起公主!”话毕,“嗤了”一声撕裂了月容的衣裳,急急欺身而上……月如钩,夜很长。 第二天早朝之后,李玥传了张孝辕到御书房,道:“昨日朕带着小九进了恒元殿,该看的朕已经都给她看过了。依朕所见,小九看完之后,并无恐惧之色,想来并不相信‘诅咒’之说。她出了恒元殿之后,又仔细端详了御书房的五国舆图,似有所悟,而后,向朕要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竟然要在怡园后园养耗子呢。今天一早,又遣了人过来说还要养兔子和猪!平乐侯可有什么想法?” 张孝辕笑道:“公主必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依臣之见,她这是要在耗子、兔子和猪上头试药呢。” 李玥惊讶道:“平乐侯的意思,小九有解除诅咒的药物!” 张孝辕道:“公主做事,每每出人意料,臣也说不准。不过公主这样做,当是有五成的把握。” 李玥大喜:“平乐侯真这样认为?” 张孝辕道:“臣的确是这样想的。” 张孝辕走后,李玥兴奋地在御书房转来转去,末了,道:“千载,朕要起驾,去贤妃的谨华宫。” 谨华宫里,贤妃陈筱竹正在教九皇子读书,听得皇上驾到,忙跪下接驾。李玥大步上前,亲手扶起陈氏,道:“朕说过多少次了,筱竹不必跪迎。” 贤妃低了头道:“皇上,礼不可废。” 李玥半搂了她坐下,道:“筱竹,朕这些年委屈你了。” 贤妃一愣,道:“皇上说哪儿的话,臣妾哪有什么委屈?皇上操劳国事辛苦,臣妾不能分担丝毫,是皇上委屈了。” 李玥道:“筱竹不必说这些话来安慰朕,你体谅朕,朕更难过。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你且安心。平日无事,多到小九处走走,小九跟小时候一样可人。她也多次跟我提起你,对你诸多夸赞,你跟她在一起,应当无碍。平乐侯不简单,教会了小九很多东西,小九是朕的福星哪!当然,也会是你的福星。” 贤妃道:“长公主自小便聪明可人,如今更甚从前。只是,依臣妾看来,长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再招驸马,这可如何是好?” 李玥道:“小九对她现有的五位驸马情深义重,朕很欣慰。再招驸马之事,先拖着吧!说不定哪日小九又看上谁了呢。朕这一生,务必要保得小九常乐平安。” 张孝辕回到张府,立即把皇上与自己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张荣知,张荣知听后很是高兴:“如此说来,天女一说很有可能是真的,我大庆复兴有望。只是,对元儿他们,未必是好事啊。” 张孝辕道:“父亲,承祖倒觉得恰恰相反,这对元儿他们也是好事。公主八夫是祖制,然月——长公主若为天女,便不受祖制约束。至于长公主本人,依承祖看来,她并不愿再招驸马。” 张荣知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十天之后,月容设计的房子建成、耗子笼和兔子笼也已经就位,月容正儿八经养起耗子、兔子和猪来。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先是公母分开了养一个月,每十对喂不同的水,半个月之后,弃掉那些已经怀孕的母耗子、兔子和猪,再把未怀孕的母耗子、兔子、猪,与喂了同一种水的公耗子、兔子、猪一一配对,一对一对关在一个笼里或圈里继续养。 过得一个月,66续续有母耗子产子,五人注意到月容仔仔细细记录了每窝小耗子的总数以及小公耗子和小母耗子的数目。又过了一月,66续续有母兔产子,月容做了同样的记录。三个月过去,母耗子又产下了第二批小耗子,月容也做了同样的记录。 记录完第三批最后一只小耗子那晚,月容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晚正好是刘珏宿在正院,看她睡不着,自然也睡不着,便问:“月,你是有什么烦心事么?是不是小耗子养不活?” 月容伸出手揉他的粉脸,道:“哪有养不活的耗子。对了,我问你,要是我大庆所有男子都可以一人娶一妻,你怎么想?必须是真心话哦!” 刘珏忽闪着大眼睛,道:“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做你的驸马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婚律!” 月容道:“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娘子不是更好?” 刘珏道:“好是好,可是如果那个娘子不是月,有什么意思呢!” 过得几日,轮到光元侍寝,月容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要是我大庆所有男子都可以一人娶一妻,元哥哥怎么想?” 光元道:“若果真如此,我就可以一个人娶你,你现下就是我一个人的,我喜欢这样的婚律。” 两个男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月容不知道该信谁。 于是月容又问阿葵,彼时阿葵刚新婚三个月。阿葵答道:“那样不好,现下我有四个夫君疼爱,个个对我言听计从,如果只有一个夫君,好好坏坏都是他,憋屈死了。” 月容又请了谭云娘进宫一日游,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云娘答:“那样好,那样我就只嫁我家老二一个,他开心,我也开心。” 月容彻底茫然了。 最后,她传了张孝辕觐见,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张孝辕看了她半刻,道:“若能如此,大庆便不必凋零,清国便不敢进犯,我大庆无论男女皆可有尊严的活着。” 月容释然了,是,大家都应该有尊严的活着。明日,待李玥下朝,她便要告诉他,大庆妇人生男不生女,不是因为被诅咒,而是他们喝的水出了问题。 当然,李玥可能很难理解月容接下来告诉他的话:大庆、番罗两国的大江大河均起源于鹰山,大地震使得鹰山拔高,大庆一面,地下碱性矿物露出地表,使得大庆的河流之水偏碱,饮了碱水的大庆人体质也偏碱;而主宰生男的精气,更喜欢碱性体质,因此,大庆妇人生男不生女。番罗一面,则是地下酸性矿物露出地表,使得番罗的河流之水偏酸,饮了酸水的番罗人体质也偏酸;主宰生女的精气,更喜欢酸性体质,因此,番罗妇人生女不生男。 月容的结论是根据实验结果得来的。她把三种实验动物各分为四组,然后,在水里加了不同程度的醋,或多或少中和了水的碱性,使得水大致呈碱性、弱碱性、中性和酸性四种,然后分别喂给每一组实验动物。四组耗子所产小耗子的性别比被统计出来之后,月容也大致知道了大庆男多女少、番罗女多男少的原因;同时,月容也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被穿越大神选中。 她上辈子,是一个妇产科专家,同时,也是一个研究不孕不育症的医学博士。她穿越那一阵,刚从澳大利亚参加完一个国际学术会议转道新加坡回国,因碰上假期,便留在新加坡旅游。而在澳大利亚的学术会议上,她对着几百听众演讲了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体质决定精子的命运。 ☆、天女 跟张孝辕谈过话的第二日,月容尽量使用李玥能够听懂的语言,把自己的猜测对他说了。李玥大喜,道:“月儿如何会想到这些?” 月容答:“遗失的那本书上提到,有些红果子吃多了会生儿子,另一些绿果子吃多了则生女儿。小九就想,是不是我大庆人吃多了红果子呢?可是那些红果子只在某些地方有种植,另一些地方并没有,可是没有红果子的地方,妇人照样生男不生女。于是小九接着想,人人都需要每天吃的,当然就是水了。我大庆所有大江、大河都源自鹰山,大地动后鹰山被拔高,而妇人生男不生女出现在大地动之后,小九就想,鹰山被拔高之后,可能一些东西从深深的地下被带出来、融到水里了,后来全大庆人都喝上了这样的水,于是都生男不生女了。” 李玥笑道:“小九真聪明!你在水里加了什么,这么快就使得耗子生下差不多数目的小公耗子和小母耗子?” 月容道:“我不是去过番罗么?我发现番罗的水喝起来很涩,而我们大庆的水喝起来舌头滑腻腻的,两国的水都不好喝。我就想,正常的水可能都不应该是这两种味道,于是我就把酱油啊、醋啊分别都加进去试试,结果发现我们大庆的水加了醋之后,不滑了,也不涩。我认为这种水才是真正的水,于是我就用这种水来喂耗子了,结果真的产下好多小母耗子来。玥哥哥,小九是不是很聪明?” 李玥抚了她的头大笑,道:“聪明,小九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不对,天底下根本找不出像小九这样聪明的人,小九是天上的仙女!” 月容一笑,道:“玥哥哥,耗子只能做个参考,还需要在人身上试一试才成呢。你在京城拨一个大院子给我,再按我的标准选上一百对夫妇住进去,凡入他们肚子的饭菜都用我调配的水来煮,凡入他们口的水也都由我调配。一年之后,如果那些妇人也能生出比以前多的女孩出来,我的猜测才真正是对的。” 李玥道:“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就拨一个大院子给你。对了,以前的吴王府还空着,就吴王府吧,里面好几百间屋子,住一百对夫妇宽敞得很。人呢,就让你的宇驸马、琨驸马和珏驸马到南大营和北大营去挑,务必挑出合适的来。” 月容又道:“玥哥哥,如果一年后我的试验做成了,可是却没有那么多醋供全大庆人使用呢。我想到另外一个法子,炼金术士既能练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丹药,或许也能够练出跟醋差不多的东西来。请玥哥哥明日便张榜召集天下炼金术士,让他们带了自己最拿手的活计到京城献宝,这一年内我要一个一个的考问他们,务必找出合适的人来。” 炼金术士,在月容的认知里,就是古代的化学家呢。 李玥自然全部答应下来,马上就开始拟旨,月容则回自己的怡园制定选择实验夫妇的标准。拟好之后,交给了光宇等三人,让他们带到军营比对着挑选合适的男人去了。光元这一阵被李玥划到了礼部参与商议与番罗交换劳力的事,忙得也只有晚上才回到怡园。光涵的出版业和制衣业渐渐走上了轨道,人也渐渐闲了起来,看其他四人都能给月容帮上忙,只有自己好像无所事事一般,心里便有些发慌。 今日看见光宇等三人拿了月容写就的纸张兴冲冲走了,便对月容道:“月儿妹妹,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月容看他一眼,发现他脸有落寞,笑道:“涵哥哥,明年起,大庆会有一桩很大很大的生意,我们要发大财了!” 光涵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大生意?” 月容道:“你明日起,把所有流动银两都用于酿醋:建造酿醋厂、请酿醋能人,招收雇工,采办原料。如果明年你能酿出够全大庆人喝的醋来,我包管你一定发大财!” 光涵不信:“凡杂货铺都有醋卖,不过调料而已,能有多少销路?醋又不能当人参汤喝!” 月容招手让他近前,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话,最后叮嘱道:“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光涵先是大惊,既而大喜:“月儿妹妹,原来前面三个月你在试这个!这你都能试出来,真是太聪明了!我现在就去办这个事,务必一年之内酿出多多的醋来。按你说的,这醋说不得到时比人参汤还贵呢,哈哈哈……”话毕,乐颠颠跑了。 月容虽然让李玥下旨召集炼金术士,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这个时代这么落后,就算他们之中有人能够练出浓度较高的酸来,也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实验,才敢用于中和大庆的碱水以便食用。月容想来想去,还是醋好用,可是醋的中和能力太差了,大庆现有的生产能力肯定无法满足所有家庭的需要。可是醋可能帮助生女,它以后肯定会成为像盐一样的专卖品。由光涵来做这件事,那是最好不过了:他是驸马,站在皇帝一边,不会被有心人利用;而且,他本人也有兴趣。 打发了光涵,月容空闲下来,取了前些日子搁置的公主府设计图,重新画了起来。不一会刘珏回来了,月容觉得诧异,问道:“珏,你怎么没去北大营挑人?” 刘珏道:“走到半路,我跟大哥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留一个人守在你身边为好,上次的刺客还没有抓到呢。” 月容道:“住在宫里,玥哥哥派了很多侍卫守着,你们不必担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刘珏不语,过得半刻,道:“月不喜欢我守在你身边么?” 月容听他声音不对,忙抬了头来看,发现他的眼睛居然红了,忙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们的正经事罢了。” 刘珏哽咽道:“月你骗人,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月容诧异道:“珏,你怎么会这样想?” 刘珏低声道:“前几夜轮到我宿在正院,你都不让我碰你。” 月容停了手上活计,拉起他双手,道:“珏,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小,那个事,那个事,不能做得太多,做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刘珏道:“七天才轮到一次,怎么能算多?月,我真的很想,想得晚上都睡不着,你现在就给我一次好不好?” 月容这才发觉他的双手滚烫,赶忙便要把手移开,刘珏却反手握住不放,也不言语,固执的看着她,眼里慢慢浮上泪水。 月容被他看得垂下眼皮,轻声道:“珏,过几日吧,过几日就轮到你了。” 刘珏不肯妥协,道:“月,今夜没有安排人,你今天就把上次欠我的补给我吧。” 月容头大如斗,道:“珏,你再等几天吧,到了该你那晚,我再也不拦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刘珏固执道:“不好!”话毕,握了月容双手反剪到她背后,然后留了一手握她双手手腕,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月容挣扎了一会,除了弄得自己满身发热之外,丝毫挣脱不开,只得放弃…… 黄昏时刻,月容腰酸背痛躺在床上,望着心满意足的刘珏,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刘珏收拾好了自己,又过来帮月容收拾,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道:“月,你以后不可以欺负我年少,否则,我会像今天一样连本带利讨回来。” 月容不语,刘珏停了手,捧了她的脸仔细查看,看不出什么表情,便有些发慌,道:“月,你生气了?我刚才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我只是忍不住。你不知道,我夜夜梦到你,天天盼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夜,可是,每每两夜你才会答应我一夜,我……” 月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道:“珏,我没有怪你,我以为那样是对你好。但现下看来,并不是那样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刘珏大喜,却又不敢肯定地问道:“真的?” 月容揪住他两腮揉捏,轻轻笑道:“真的!” 晚上光元回来,到正院转了一圈,打算让月容看看他拟定的劳力交换细则。进到屋里,看到月容摊在案上的公主府设计图,驻足仔细看了一会,道:“月儿画的倒有意思,正院只有几个大小不等的厅堂,看来是打算作待客宴会之用了,东院六个院子,西院十个院子,月儿你住哪里?” 月容一笑:“我跟你们一起住东院。” 光元看着那六个院子,不敢置信的问:“你是说我们五人一人一个院子,那后来的人怎么办?你打算让他们住西院?” 月容“噗嗤”一笑:“哪里还有后来的人!西院,西院是给孩子们住的。” 光元懵掉:没有后来人!孩子! 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搂住月容,下巴颏抵住她头顶,瓮声瓮气道:“你确定没有后来人?龚太医说你可以生孩子了?” 月容伸出手反搂住他,道:“我帮玥哥哥做成了一件大事,玥哥哥会答应我的要求的。龚太医说,我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试着怀孕,可是,元哥哥,我打算明年才断了避子汤。” 月容感到光元身子一僵,听得他沙哑的声音道:“月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月容搂紧他,道:“我身子刚复原,我想养得好一些,这样对孩子也好。明年我十七,十八岁生下第一个孩子正好。” 月容没听到光元的回话,继续道:“那时你二十四,第一次做爹爹,也不算太晚。” 光元一把拉开月容,捧了她的脸,颤声道:“月儿是说,明年给我生孩子?” 月容点头。 光元一下又把她搂住,喃喃道:“月儿,真好,谢谢你。” 吴王府的那一百对夫妇6续产下孩子的时候,光涵已经储存了好几千桶的醋。月容计算了一下,这一百对夫妇生下的孩子,男女比例大概是三比一的样子,比起外面的四比一,五比一已经好了很多,但并不是一比一。月容看到这个结果并不气妥,那一百对夫妇食用调和水不过几个月,女方就6续有孕,生下女孩的比例仍然有显著提高,如果长期食用调和水,性别比例应该会逐渐向一比一靠拢。 月容把结果告诉了李玥,李玥很兴奋,口不择言道:“小九,你真是大庆的天女!” 月容却听得认真,抓住李玥胳膊,道:“玥哥哥,小九既然是天女,当不受世俗法律约束。小九有一个想法,需要玥哥哥支持。” 李玥笑道:“小九但说无妨,只要哥哥能做到,断无不准。” 月容道:“长公主乃天女下凡,下凡之时,金、木、水、火、土五神君跟随护佑,是为五位驸马。长公主既为天女,世俗之人近之折寿,故长公主不再增添驸马。” ☆、当年 李玥一愣,仔细观察月容脸色,发现她很认真,便也换了严肃语调,道:“我大庆优秀男儿甚多,小九真的不想再招驸马?” 月容道:“小九几经生死,身子虽已恢复,实则脆弱不堪,也不知往后能否诞下子嗣。如今这般,已对现有五位驸马颇有亏欠,何苦再连累他人?” 李玥微笑:“小九,你是怕自己的五位驸马伤心吧?” 月容也笑,大方承认:“小九自与哥哥们分别,十一年来,颇多坎坷,五位驸马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小九不想再给他们添堵。” 李玥沉默半刻,道:“依你便是。”过得半刻,又问:“小九,你既能解去大庆生男不生女的诅咒,对番罗国妇人生女不生男,应该也有办法吧?” 月容道:“容小九多想想,办法应该是有的。不过,小九要亲赴番罗试验之后才能确定。” 李玥道:“番罗太远,一路上也不太平,把番罗的水运一些到荣城不行么?” 月容道:“番罗到大庆,快马都至少需要四十天,死水放久了生腐,不可。” 李玥道:“既如此,也不急在一时,上次刺杀你的杀手还没有肃清,我不放心你远行。等大庆这边稳定了,再想番罗的事不迟。” 第二天,李玥传了张孝辕觐见,跟他谈起改变番罗性别比的事情:“如果小九真有办法,我大庆须得想清楚交换条件才是,平乐侯有何高见?” 张孝辕道:“番罗近百年来跟我大庆一样,深受男女数目不等之苦、积弱至今。如今局势,我大庆经西疆和北疆一战,元气大伤,目前还是与番罗联合为妙,合两家之力,方可抵御清国之铁骑。番罗多铁矿,臣以为可向番罗提出,以每年供给我大庆一定数量的生铁作为交换条件,让长公主给番罗人炼制解除‘妇人生女不生男’痼疾的灵药。” 李玥沉默半刻,道:“平乐侯,你难道不觉得,把番罗纳入我大庆版图对大庆更为有利?” 张孝辕低头,道:“番罗与大庆之间有鹰山?br /> 第26部分阅读 山,两国间风俗习惯不同,加之距离遥远,行政颇有难度;另,番罗国力不强,若纳入大庆版图,除了铁矿,大庆并无利可图。此外,清国与番罗之间虽有三千里落羽沙漠相隔,却可经由湟源进入番罗腹地,而番罗兵力不足,难以抵御清兵;若番罗入我大庆版图,大庆还得往湟源加派官兵驻守,用兵一时,养兵千日,徒增加我大庆子民负担罢了。以上种种,目前番罗可图者只有铁矿而已。” 李玥听了,默然半刻,道:“容朕再想一想,平乐侯先回去吧。” 大庆明祥开平六年,六月初八,宜乔迁、动土。这日,在福佑常乐长公主府建成一月之后,公主和驸马搬迁入住。 半个月前,明祥帝诏告天下:福佑常乐长公主乃天女,已经制出了解除大庆“妇人生男不生女”痼疾的灵药,此后大庆人不必为生女烦忧。长公主现有五位驸马为护佑天女的神君,长公主既为天女,凡人不能近,故以后不再增加驸马人数。 诏书一下,大庆沸腾,虽有朝臣不甘,然事前李玥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而绝大多数大庆人则在为“解除 ‘妇人生男不生女‘痼疾的灵药”而疯狂,有限几个朝臣的不同意见,都还没来得及传出承启殿,就已经被他们的同事叩拜的山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千岁——给淹没了。 月容和五位驸马都住进了东院,每人占据了一个院子。月容把自己的院子命名为月华居,五位驸马也分别给自己的院子取了名字:光元的原园,刘琨的玉园,光宇的宏园,光涵的岳园,刘珏的亦园。 搬进公主府这一天,朝臣无不道贺,月容只是上午坐在正厅接见够级别的来客,下午就借口体弱不胜,把客人全推给了五位驸马,自己则回了东院,亲自下厨整了一桌饭菜。待申时客人都走了之后,与五位驸马一起慢慢小酌,光涵看到月容喝酒,顿时眼睛发亮,不由频频看向自己大哥。光元却不理会,慢条斯理喝着碗里的汤。 饭毕,月容小憩了一会,由阿椒服侍着舒舒服服泡澡。月容靠着浴池边上的玉靠,心情非常放松:今日起,她就要关起门过自己小日子来,真惬意啊!想着以后的种种,月容泡了半个时辰还不肯起来。 阿葵知道月容今天喝了酒,担心她睡过去,在一旁催道:“公主,再泡皮肤就要皱起来了。不若先起来,然后躺到榻上,让梨白和杏红给你捏捏肩、捶捶腿?”月容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捞了起来,擦干了穿上寝衣,又扶了她躺到榻上,然后便让梨白、杏红分别给她捏肩、捶腿。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容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肩一疼,不由皱眉,道:“梨白,你的手艺不如以前了。” 如果在平时,她这么一句话,梨白大概已经跪下磕头赔罪了。这次月容却好半刻没听到梨白回答,觉得纳闷,不由扭了头、半睁了眼睛朝榻前的人望过去,一望,顿时清醒了几分,道:“妖孽,怎么是你!” 刘琨一笑:“今晚就是我,娘子刚才嫌弃我的手艺了,不若好好指点指点夫君?” 月容双手撑榻就要起身,刘琨伸出双手按住她,道:“娘子稍安勿躁,你且躺着,我给你揉肩捶腿。刚开始时手生,用力可能会有些重,娘子疼了就出声,以便为夫慢慢调整手劲。只要娘子肯多多给为夫练习的机会,为夫的手艺有一日务必能超过梨白。” 月容重新躺下,闭了眼,道:“妖孽,注意你的手,别放到不该放的地方。” 刘琨轻轻一笑,双手在月容身上四处抚动,道:“哪里是不该放的地方?这里,还是这里?” 月容伸出手,一把抓住他揉着自己胸前两团的手,微微喘着气,道:“妖孽,你眼睛不好使了么?这不是肩,也不是腿!” 刘琨伏下头,贴着她耳根道:“自从见了你,我的眼睛就瞎了,谁也看不见,心里只有你。” 月容一愣,沉默不语。经过一年的共同生活,两人间早已经不陌生,夫妻生活也很和谐,可是这种甜言蜜语,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对她说出口。他不似刘珏好哄,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刘琨看她不语,也不以为意,继续道:“那年五弟参加完婚礼回家,张口闭口就是秦姐姐,大家笑话他,竟然发誓说‘秦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姐姐’,晚上歇息之前,还跟我说‘大哥,我长大了一定要做秦姐姐的夫君’。五弟虽小,却凡事认真,我不禁也好奇起来,于是,第二天趁着去找王大哥的机会去见了你……” “你当年不是说,‘当不得五弟所说最漂亮姐姐么’?”月容闭着眼睛,突然插了一句。 刘琨手上揉捏动作不停,嘴上轻轻一笑,呼出的热气烫得月容耳根子发痒,月容觉得身子也渐渐热了起来,正要扭头避开,刘琨已经含了她耳珠轻咬,一边低沉着声音含糊道:“你是五弟的‘漂亮姐姐’,却是我的漂亮妹妹,五弟的话当然对我不适用。” 月容反手揪他耳朵:“妖孽,你什么时候学会狡辩了?” 刘琨也不避开,任她揪,自己却伸了一只手进她衣襟里,轻轻握住一边抚触,道:“那时年少,被你发现,终归是有些恼怒的和不服气的,说话当然就有些口是心非。” 月容轻“哼”了一声,道:“你个‘梁上君子’,被主人发现了还敢恼怒,真是没有天理。你还不服气,不服气什么?是因为自己被我比下去了么?你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在乎自己的容貌,真是笑话死人了。” 刘琨加重手上的动作,听得月容轻哼出声,得意一笑,道:“那时我只有十二岁,还不是男人。再说,你夫君我,当年也是帝京双葩之一,骄傲一些也不为过……” 月容轻“嗤”,道:“真自恋!还双葩?还有一葩是谁啊?” 刘琨狠狠一拧,月容痛呼出声,他却又改拧为揉,狠狠道:“那个人,你也见过。” 月容在脑海里把帝京所见美男子筛了一遍,道:“侯明远?的确是一棵美人草呢。” 刘琨迅速移了唇堵住她的嘴,碾压一阵之后,道:“跟我在一起时,不许想别的男人!” 月容哭笑不得,气喘吁吁道:“妖孽,不是你自己提起来的么?真是,狡辩的本事越发大了!” 刘琨正经道:“娘子冤枉人,在你面前,我从来只有真心,哪来的狡辩?” 月容沉默一会,道:“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看一眼就认定一生。如果,我说如果,你最后不能如愿怎么办?” 刘琨不语,脱了鞋挤到榻上,一手伸到她颈下,一手仍伸进她衣襟里抚触,而后,缓缓道:“没有如果。我也不是看一眼就下的决定,第一次见你,只是觉得五弟的眼光不错。后来在江口再见到你,三妹总是提到你,我便暗暗留意,后来不知怎么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人……” 月容静静听着,想起江口的岁月,后知后觉发现,的确,在江口之时,他待自己已不寻常,不由怔怔出神。刘琨狠狠揉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耳边是他的声音:“那年提亲,你为什么不答应?” 月容条件反射,张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不答应?” 刘琨忽然黯然下来,道:“现下不就知道了!”原来刚才是诈她呢。 月容沉默一会,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于是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道:“那时不答应,是因为常勇侯夫人不喜欢我,我担心嫁给你会被她欺负。” 刘琨一笑:“真是这样?” 月容点头:“是真的。常勇侯夫人是个好母亲,我那时的身份,的确高攀不起侯府的世子……” 刘琨迅速吻上去,堵住她的嘴,缠绵了半刻之后才放开,喘着气道:“月儿,今夜之后,我们再不提从前。” 月容推他,道:“依你,不提也罢。可是,你得赶紧给我下去,挤死人了。” 刘琨一个翻身,全身覆到她身上,把她紧紧压住,然后笑道:“这样就不挤了。” ☆、顺序 这一夜,很多年以后,月容想起来还会脸红心跳。这一夜,妖孽一反往日的小心翼翼,变得大胆、狂放,月容晚餐喝了点小酒,有些晕陶陶的,完全失掉反抗意识,他想怎么样就随他怎么样,以至于榻上,床上,甚至地上,都留下了两人缠绵的痕迹。第二天,月容躺在床上醒来,浑身酸疼,又看见满室狼狈,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自己是越来越不知收敛、越来越不知节制了,苗嬤嬤,苗嬤嬤来过了吗? 床帐外透进微光——天已大亮,肯定少不了一顿唠叨了,月容决定装死猪到底,双手抓起被单,“呼”的准备把头脸盖住,然后再美美睡一个回笼觉。刚拉起被单,却听见耳畔一声轻笑,赶紧扭头一瞧:妖孽侧卧,用手支着额,正满脸暧昧的看着她笑,然后,悠悠吐出一句话:“昨夜宁王妃生产,苗嬤嬤被宁王遣人接走了。” 月容松了一口气,可是想起昨夜的种种,顿时气恼起来:妖孽!把她害成这样,居然还敢赖在月华居!月容一把抛掉被单,伸出双手揪住他两边脸颊,一边使劲往外拉扯,一边狠声道:“妖孽!昨晚折腾起来没完没了,你这是饿了几十年了么?” 刘琨不吭声,眼睛却往下瞟,笑得越发暧昧。月容随着他的眼光望去,顿时“啊”的一声躺倒,快手快脚拉过被单把自己盖住,又飞快伸出小腿,然后,用力,一脚踹向刘琨的髋部,一边道:“妖孽,天太热了,你头脑也热得发慌,暂时到地上凉快凉快去吧!” 刘琨猝不及防,忙乱中只来得及抓住月容身上的被单,裹着被单华丽丽被月容踹下了床。他躺倒在地上,也不恼,慢悠悠爬了起来,然后,裹着被单站在床前,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月容一遍,然后,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月容利索踹了刘琨下床,正在得意地哈哈大笑,忽然觉得室内静得可怕,抬头看刘琨,发现他两眼通红,呼吸急促。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不着丝缕,赶紧一个翻身贴着席子趴在床上,口里叫道:“妖孽,把被单给我盖上,你可以出去了。” 刘琨一把把被单摔到地上,然后往床沿一坐,双腿一缩上了床,伸出双手一搂,把月容紧紧抱在怀里,光/裸前胸毫无空隙贴着她后背,一边咬着她耳珠子,一边沙哑着声音道:“娘子,踹夫君下床这种行为极其恶劣,你应该受到惩罚……”他一边口里慢慢吐出惩罚条款,一边用他的口、手立即行刑,四处啃咬、上下揉捏。月容不一会就浑身发热,软得像一滩烂泥。迷迷糊糊间,他听得妖孽呢喃出终极审判“……所以,你必须抚慰我!”他的话落,她立即觉得被填满,扭身要抗议,他却一手按紧她小腹、快速动了起来;另一手则罩在她前胸,张开手掌把她的峰峦尽量拢靠到一起,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揉捏那两粒樱桃……月容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吟出模糊的“嗯,啊”之声。 月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近午时,阿椒半年前也成了亲,如今苗嬤嬤不在,连嬤嬤年纪渐大,她和阿葵两人便伺候月容梳洗。月容也不理会两人的暧昧神色,舒舒服服洗了澡,又慢条斯理用了午膳,然后小睡一会,起来后便到原园找光元。 公主乔迁,驸马们休假三天,月容进到原园的时候,发现光元在画画,不由仔细看了一下,居然是她说过的婴儿学步车。前几月,宁王府六公子周岁宴,月容这个做姑姑的隆重出席,席间看到六公子正在学步,一时头脑发热便建议她的璃哥哥弄一个学步车。因前面四男一女都是嬤嬤们搀扶着学会走路的,宁王和宁王妃都不曾体会过弯腰牵着小小儿学步时的腰酸背疼,对学步车并不感兴趣。那天,光元陪着月容出席,一直跟在月容身边,居然把她说过的话都记住、还像模像样画了出来。 月容抚摸着那些线条,鼻头发酸,光元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大庆已经属于大龄青年,那年,刚成亲一个月,他就盼着自己怀孕,如今,三年已经过去,她的肚子仍然没有消息。尽管他不说,但是月容能感觉他的迫切。 光元看她摸着画发愣,小心翼翼道:“月儿,画得可有不对的地方?” 月容一笑,道:“很好,跟我想像的一样。元哥哥不但能写文章,如今看来,也能做匠人。哪天我们没饭吃了,元哥哥的手艺也可以养活我呢。” 光元伸手抚她头发,笑着斥道:“又胡说,要是被有心人传给你的玥哥哥听见,不定要治你重罪呢。” 月容一笑,道:“元哥哥,我的玥哥哥才不会听别人挑拨。” 光元不语,月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前几日,龚太医重新给我把过脉了,他说我身子已经大好,可以,可以生孩子了。” 光元大喜,喜滋滋道:“月儿的意思是?” 月容递给光元一张字纸,道:“下月起,我便断了避子汤。你跟其他几个商量一下,按这个日期排日子。” 光元接过一看,上面注明:下月起,每月二十五日至次月初八日排的都是自己,其余日子却是注明“随意”。便有些不解,道:“月儿,这样可以么?这样能行么?” 月容知道他担心什么,微微一笑,道:“我的月事很准,都是每月二十日始、二十五日止,由此推算,我的易孕日在每月的初四日至初八日;而男子精气到了女子体内,最多能存活八日,按我的安排,如果有孩子,九成九是元哥哥的。” 光元有些呆愣,道:“月儿,你如何知道这些?” 月容调皮一笑,道:“我是天女,我无所不知。” 光元捧起她脸揉搓,笑道:“皇上说了,我也是神君,我怎么不知道?” 月容呲牙道:“你是假的,我是真的。” 光元放开她,若有所思,月容赶紧摇他手臂,道:“什么天女,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给我塞驸马罢了。那个易孕日期,我是从一本医书上看来的。溧阳的书房里,平乐侯收藏了不少民间偏方,元哥哥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民间偏方,平乐侯收罗了只当摆设,我可是仔仔细细都读了一遍,觉得有趣就都记下来了。后来,在番罗的时候,闲来无事,番罗女子也都很大胆,我便抓了上百人询问、记录她们的月事和受孕时间,跟医书一比较,果真如此,民间偏方真的很管用呢。” 光元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月儿,你怎么总是那么好运气,不但捡到了一本指导配制‘生男不生女’解药的秘笈,还碰巧看到了专门测算女子易孕期的偏方……” 月容笑道:“我不是福佑常乐公主么,有福气,还有神仙护佑,当然运气好了。” 光元一把搂住她,道:“就算你是真的天女,我也不会让你回到天上的。” 第二天一大早,月容刚梳洗完毕,正准备用早膳,光涵急匆匆进了月华居。一进来便控诉:“月儿妹妹,照你的意思,大哥之后就是刘大了?”月容听得没头没脑,条件反射道:“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光涵道:“月儿妹妹,这不公平,大哥年长,大家都没有意见,可是二哥和刘大只比我大一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俩排在我前头,大家必须公平竞争。” 月容终于领悟了他的意思,道:“涵哥哥,我只是决定第一个孩子为元哥哥生,后面的现下并没有排出顺序,你们自己商议,觉得怎么公平就怎么着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你和宇哥哥的孩子,有可能长得很像,以至于分不出来谁是谁呢。” 光涵一笑:“月儿妹妹,你原来是这个意思么,那我就放心了。”乐颠颠出去了。 光涵离开月华居不到一刻,刘珏居然也来了,一进来,一言不发,就那么双目蕴泪看着月容,看得月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成为千古罪人的时候,他说话了:“月,生孩子只按年龄排不公平。俗话不是说‘尊老爱幼’么?王大哥那么老,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我最年少,以前什么事我都排在最后面,论到生孩子这件事,我必须排在王大哥后面,必须!” 月容抚额,觉得头大无比,想来想去只有“拖”一计,于是干笑着道:“珏,现在我只是决定了为元哥哥生第一个孩子,其他的什么都还没有考虑到。你不要着急,怀孕生子起码需要十个月,因此,我们还有十个月时间可以慢慢合计这个事……” 刘珏毫不留情揭穿她:“你这是在敷衍我。” 月容狠下心,道:“珏,其实我还知道一个秘密,父亲年纪太小,生出的孩子,不如年长父亲生下的孩子聪明。” 刘珏不信:“你骗人。” 月容道:“珏不信么?比如,你就比你大哥聪明不是?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好,我现在就发誓。”月容举起右手,认真道:“皇天在上……” 刘珏急急拉下她的手,道:“月不必发誓,我信了。可是,什么年纪才可以生出很聪明的孩子呢?” 月容一笑,道:“十八,十八以后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要孩子特别聪明,二十岁以后更好。” 刘珏想了一刻,道:“月,我一定要生一个最聪明的孩子。” ☆、头胎 打发了赖皮光涵和萌物刘珏,月容大大松了一口气: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先把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再说。而且,她还是有些担心,中了失魂那么多年,能生是一回事,还不知道质量如何呢?她这几个月一直跟龚太医反复求证,失魂到底会不会影响她的孩子?虽然龚太医再三安慰,保证她的孩子一定会四肢健全、头脑聪明,可是被现代各种垃圾食品吓怕的月容,还是有了那么一丝忧郁。 晚上,月容在灯下整理乔迁时收到的绣件,还别说,这大庆朝的诰命们还挺知情识趣的,礼物之中居然有不少是给小孩子做的活计:婴儿肚兜、小鞋、小帽,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月容禁不住想:这第一个孩子,从出生到两周岁的衣物,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月容正一件件看得出神,门“哐当”响了一声,月容抬头一看,是光宇来了。不由一愣,今日不是没安排人侍寝么?难道又要出差?便急急问道:“宇哥哥,你这是要出帝京公干么?” 光宇走上前来,一边捡起一顶婴儿小帽在手,细细抚摸,一边笑着道:“月儿,你就那么想赶我出帝京么?” 月容退了一步,笑道:“哪能呢!我是害怕你又要去抓贼,上两月清剿的那些清国j细,不是异常凶狠么?听说你的同僚还死伤了好几个呢。” 光宇一笑:“月儿不必忧心,清国再不会派杀手前来,就是另一批杀手,也有了线索,相信过得不久,你就可以出帝京城游玩了。” 月容一嗔:“宇哥哥,我是很贪玩的人么!” 光宇把手里的婴儿帽子往月容头上一扣,笑着道:“是不是贪玩,你自己知道。不过,恐怕你现在,没心思出去玩了吧?” 月容还没回答,光宇接着说道:“月儿,论到生孩子这个事,你要记得当初对我的承诺!” 月容摸不着头脑,懵懂道:“什么承诺?” 光宇把婴儿帽一把抓在手里,“啪”的扔到月容面前的簸箕里,狠声道:“果然现下人多,月儿忘了很多事了!” 月容又退了一步,决定打悲情牌,于是低了头,小心翼翼道:“自昏睡醒来,我的确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宇哥哥还请明示。” 光宇一听,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快步上前握住她两手,着急道:“月儿,真的么?那你记不记得绿箭是我送给你的?还有,在江口时我曾经给你雕过一根檀木钗子……”林林总总说了好大一串。 月容有时爽快答应,有时凝眉苦想,有时则干脆摇头,光宇终于慌了,道:“月儿,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不行,我得赶紧找龚太医来给你诊治!否则,再这样下去,恐怕最后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月容一把拉住他,道:“宇哥哥,别着急。龚太医已经给我开药医治了,这个病症,还是龚太医前几月给诊出来的。龚太医说,这是后遗症,按时服药,过得三年五载就好了。暂时会记不起以前的一些事,但并无大碍,宇哥哥不必忧心。” 光宇这才平静下来,月容看他现下脸上只有着急之色,有些不忍,想告诉他根本没后遗症这回事。但又一想,装着更好,明天跟龚太医再串通一次,做实了这失忆症方好,以后有谁找麻烦,一律推说不记得。月容打定主意,抱着真心的歉意开口:“宇哥哥,我曾经对你许过什么承诺?” 光宇怜惜地看着她,道:“那年成亲,三弟比我先洞房,你后来跟我说,要在三弟之前给我生孩子。” 月容沉思了一阵,确认自己没有给过这样的承诺,这王光宇,必是借题发挥了。心里稍定之后,月容道:“宇哥哥,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下一个孩子,起码要在一年之后才有可能排上日程,这一年之内,你们好好商议,我也好好想想,好不好?” 光宇看她这样,也不忍心逼她,道:“只要不让三弟排在我前头,什么都可以商议。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息吧。” 月容正暗自庆幸,光宇却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末了,用拇指轻轻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黑圈,狠声道:“刘青岩,真不是个东西!月儿,你以后不要太过纵着他了。” 月容的脸“唰”的红了起来,不知道如何作答,唯有尴尬沉默。看她小嘴微张,红霞正慢慢浸透她莹白的脸蛋的样子,真是诱人无比!光宇不由喉头滚动,眼神一暗,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月容的嘴唇正贴着他的脖子,感觉到自己嘴唇下,他的血液在急速奔流,便一动也不敢动,两人静静相拥。过得一刻之后,光宇才道:“月儿,你这个小妖精!我要拿你怎么办呢!”月容不语,光宇抓住她两臂,蓦地推开她,接着道:“这些物件,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今日早些歇了吧。”话落,毅然走了出去。 月容待他脚步声走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然后,额头唰唰冒出细汗。她发现,近来自己的道德水准在急速下降,坑蒙拐骗一一上演,对象,则是她的五位夫君。一妻多夫,果然不是想像中美好啊。等等,她什么时候认为一妻多夫美好了?她一直是被赶鸭子上架好不好?对,是他们赶她上架的,被她偶尔坑蒙拐骗,也是活该!月容自我催眠一阵,顿时好受了许多,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过着吧。 到了七月,光元被特殊照顾,月容却发现他笑容变少了,人也神经质起来,成天紧张兮兮,就是在床上,也不如以前挥洒自如。比如今晚,就快快慢慢完全没了章法,月容一边暗笑,一边不得不安慰他:“元哥哥,那个偏方上还说了,房事隔天一次就可以;龚太医也给你我都把过脉了,你我身子都很好,又都正当年,肯定没问题的。” 光元趴在她身上,一边慢慢动作,一边问:“那偏方真的那么说?” 月容道:“真的,偏方还有提醒,受孕之时心情放松,生下的孩子会特别聪明呢。” 光元虽然不相信她见过所谓的偏方,但对月容的话还是百分百的相信的,终于放松下来,一阵快速冲刺之后,心满意足翻身下来。月容累得闭眼就要睡过去,光元却兴致勃勃搂了她说话:“月儿,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谁?” 月容含含糊糊道:“不管像谁,公主府出品,无有不美。” 光元虽对“出品”两字有些疑惑,但意思是听懂了,笑着道:“我希望女儿像你,你不知道,小时候的你有多么可爱。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五岁了。皇上每次都跟我们说,五岁以前的你,比现在更可人,我希望能看见五岁以前的你,这样才圆满。” 月容心里“咯噔”一声,不敢接话,便“嗯嗯”作答,一会就睡了过去,光元则与往常一样,辗转了好半天才睡着,睡着之前,满脑子里都是一个小小女孩对他吐口水泡泡的样子。 一个月之后,月容的月事准时报到,光元失望又焦躁,其余四人则暗暗担心。月容拜托龚太医找光元谈了一次话,光元才平静下来。九月,月容的月事迟迟不至,月容心里有了数,十月初,请龚太医把脉,那天,五位驸马齐齐留在公主府,待在月华居里,团团围在一旁,静等消息出笼。 龚太医笑呤呤把脉,搭上脉之后,脸色一松一紧,一紧一松,看得众人心里似挂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直过了一刻,龚太医才缓缓宣布:“长公主有孕,自今日起须坐卧小心。” 听了他的话,光元笑得合不拢嘴,余下四位驸马也长出了一口气:前两月光元那么努力,月容都没有怀上,众人不约而同想到失魂的“后遗症”上,不会后遗症还包括不孕吧?这下总算放下心来:娘子是能怀上的。 月容上辈子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到底没有生过孩子,如今临到自己,才切身体会为人母的不易。孕吐直到胎儿满了四月方停,然后腿又是抽筋又是水肿,只把月容折磨得面黄肌瘦。但她非常清楚头胎生产不易,胎稳之后,便日日坚持散步不懈怠。 胎儿七月的时候,月容已经养了回来,肚子在自己的刻意控制饮食之下,也没有大得吓人,反倒是整个人显得比怀孕前更晶莹剔透,活生生就一诱人的水蜜桃。五位驸马眼巴巴看她一阵,又悻悻然看一阵她的肚子,心里齐齐浮上不该有的念头:“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自胎儿满了六个月之后,便是光元夜夜陪宿在月华居,胎动之后,他每晚必会跟她互动一阵,比如今晚,又贴着月容的肚子开始念叨:“雅儿,听见爹爹的话了么?你娘今天喝了一大碗人参鸡汤,你尝着了没有?爹爹今天已经遣人把你的学步车做好了,可漂亮了,大庆独一无二……” 月容啼笑皆非,这么大点的胎儿,怎么可能听懂,不过看光元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佩服——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这个样子吧?只是,雅儿?他可能会失望的,不知到时会是怎样一副面孔,会把他儿子痛打一顿么? 大庆明祥开平七年,六月十二,凌晨时分,长公主府灯火通明,月华居里一片忙碌。月容已经阵痛了四个时辰,的确很痛,腰就像要断了似的,她完全忘了矜持,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叫嚎叫。光元等人深知她平日为人,看她如今竟不顾形象至此,可见疼得着实让人受不了。五人心惊胆战,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可是嬤嬤的阻拦可以不顾,但是月容的警告却让他们不得不守在外面。 月容前几天就跟他们说了:“生产之时,候在外边就好,然无论如何不能进入产房,不守规则者,取消侍寝资格三年!”众人知道她说到做到,而且,龚太医和接生嬤嬤再三保证:“公主胎相很好,胎儿也不大,公主也康健,绝对母子平安。”如今,听月容不时大声凄厉叫喊,众人尽管心里着急不安、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冲进去。 月容清楚生产的过程,很镇定,叫喊过后,在阵痛的间隙里,一边还想着她上辈子的伟大事业,以前她不大能理解,产房里产妇怎么能那样哀号,太丢人、太脆弱了;如今她懂了,如果能重操旧业,她必能给她们最好的安慰,自己的业务水平,必能超过科里资格最老的主任!可惜啊,为时已晚。 月容正在遗憾的时候,一阵比以往都更厉害的剧痛袭来,她咬着牙,向下一个用力。她觉得下面一紧,撕裂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袭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不过一会,下面突然一松,月容顿时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浑身变得轻飘飘的,终于精疲力竭,歪头迷糊睡去。彻底睡着之前,耳边模糊是接生嬤嬤的惊喜大喊:“出来了,出来了,是位小公子!” ☆、生气 月容睡过去了,外面候着的五人听得接生嬤嬤的声音,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及至听到“哇哇”的婴儿哭声,一起向门口涌去,涌到门口,又一齐站住。光宇转头,看着呆愣的光元,道:“大哥,恭喜你!” 光元脸上却并不见多少喜色,木然回应:“哦,同喜同喜!”光涵听着不对,用劲拉了一下光元的胳膊,大声道:“大哥,月儿给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做爹爹了!” 光元还是喃喃道:“同喜,同喜。” 刘珏也看出不对来了,悄悄跟刘琨咬耳朵:“大哥,你说王老大是不是高兴得傻掉了?” 刘琨看一眼明显神智不清醒的光元,轻声道:“这是自然,要是我,我也会傻掉。唉,以后我们的儿女都得称呼他的儿子为大哥了……” 月容醒来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彼时天已大亮,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灿烂阳光透过窗格子照射进来,屋里一片透亮。月容睁眼,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正屋,闭眼想了一会,才省起这是产房。产房?月容急急扭头去寻孩子,她记得接生嬤嬤的话“是个小公子”。 陪在一旁的阿葵听见动静,轻声叫起来:“公主,公主你醒了?”又急急走到门口,对外面轻声道:“告诉苗嬤嬤,公主醒了。” 阿葵回来,看到月容眼光四处巡视,知道她在找小公子,便笑着说:“小公子刚才饿得哭喊,阿姜抱到隔壁||乳|母那喂奶去了,喂饱了就送回来。” 四肢健全、能哭能喊、能吃能睡,看来没有什么问题,月容放下心来。对阿葵道:“元驸马呢?” 阿葵道:“元驸马高兴得傻掉了,只会说‘同喜同喜’,看过小公子之后,被宇驸马和涵驸马送回原园去了。” 月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却也暂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对阿葵道:“下次小公子若饿了,先不要抱到||乳|母那,由我先喂,若小公子不够吃,再抱给||乳|母喂。” 阿葵有疑问,但也不好问,低声答应了。这时苗嬤嬤正好端了食物进来,月容看了一眼,果然都是按照自己先前拟定的食谱做的,吁了一口气。阿葵扶了她半卧,又在她身后塞了靠垫让她舒舒服服靠着,然后取了勺子喂她喝汤吃菜。 吃到一半,光元等人到了,几人不顾苗嬤嬤阻拦,一股脑全挤了进来,还好月容的产房够大,他们进来之后也并不显得拥挤。五人看着她吃东西,谁也不说话。月容笑着对大家点了点头,又特别关注了光元的神情:很平静,一直望着她笑。 用过膳,月容歪在床上接受大家的问候。光元一步跨上来握住月容的手,道:“月儿,累不累?真是辛苦你了,谢谢。” 月容正待说话,阿椒陪了||乳|母抱了小公子进来,道:“公主,小公子吃饱了,正醒着呢,也不哭,真可爱。” 众人赶紧让开,月容伸手要接过孩子,光元却抢先一步抱了,月容注意到他的手法非常到位,不由暗暗点头。光元抱了孩子在怀,看着月容,道:“你生产耗了全身力气,孩子沉,过几日再抱吧。” 月容道:“无碍,给我吧。”伸手接了过来,一看,马上喜欢的不得了。小男孩的胎发很黑很浓,而且还罕见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虽然脸上红通通的颜色还没有褪去,但是轮廓真的非常漂亮,月容判定,他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祸害。月容越看越喜欢,而且,越看越眼熟,却不似光元的样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疑惑问出口来:“他不像元哥哥,可是他的样子怎么这么熟悉呢?” 苗嬤嬤在一旁笑道:“公主的儿子,当然像公主了。还别说,大公子简直跟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光元在边上听了,不由凑得更近了些。 月容道:“我小时候有这么可爱么?” 苗嬤嬤笑道:“公主小时候只会比大公子更可爱,大公子到底是男孩子,他的嘴就比公主小时候略宽。不过,俗话说‘大嘴吃四方’,大公子肯定是个有福的人。” 月容大喜:“大公子这样正好,男孩子要那么小的嘴做什么!” 刘珏在边上听了,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心里暗道:“原来月儿不喜欢小嘴么?可是,她明明最喜欢啃来着?” 他看婴儿的确有月容的影子,又听苗嬤嬤那样一说,顿时对婴儿生出无限好感来,于是伸出手,对月容道:“月,让我也抱抱。” 光涵一把挤开他,笑道:“五弟,你知道怎么抱孩子么?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一边伸出手,对月容道:“月儿妹妹,让我这个三叔抱抱我的小侄子。” 苗嬤嬤走了上来,道:“大公子现在还很软,驸马们手劲太大,还是等出了月子再抱吧。” 光涵不服气道:“大哥不是也能抱?” 苗嬤嬤一笑,道:“半年前,元驸马就来向老奴询问抱小孩的方法,后来又遣人做了一个布偶日日练习。涵驸马你看,元驸马刚才抱得多好,大公子都没有哼一声呢。” 光涵和刘珏再也无话可说,上下打量一番光元之后,连连点头,亲爹就是不一样!不过,他们也可以提前练习的不是? 光涵和刘珏退到一边,光宇和刘琨这才上前。光宇盯着婴儿看了一会,伸出手想去揪他的小鼻子,看着他在吐口水泡,又缩了回来,对月容道:“的确很有月儿的影子。可是这么小,就知道折腾人。月儿,还疼不疼?” 月容有些窘,轻声道:“已经不那么疼了。” 刘琨却用拇指直接抚上了婴儿的脸蛋,抚了一会,惊叹出声:“月儿,他的皮肤真软真滑,比你的皮肤还软还滑!”他的话落,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苗嬤嬤等人眼神暧昧,扭头暗笑;光元等四位驸马则齐刷刷瞪着他。 刘琨好一会才发觉不对劲,回过神来,道:“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实话实说。”本来,光元等人只是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出闺房之事不满,这下一解释,越描越黑。 光涵一把拉开他?br /> 第27部分阅读 他的手,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离我侄子远一点!” 刘琨觉得很无辜,看向刘珏,道:“五弟,你最了解我,你跟他们说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刘珏瞪他一眼,居然扭头“哼”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刘琨顿时慌了,去拉月容的手,急急道:“月儿,你最清楚了,我真不是!” 月容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不过,我还真希望你是!我累了,大家都回去吧。” 五人起身朝门外走,光元走在最后,月容出声把他叫住:“元哥哥你留下,我有事跟你商议。” 待光元重新坐下,月容把孩子放到大床边的小床上,道:“孩子的名字,你可已想好?” 光元道:“王容晴,小名雅儿。” 月容哭笑不得,道:“元哥哥,我给你生的是儿子!儿子!” 光元道:“苗嬤嬤不是说了,他长得很像小时候的你么?配这个名字也不错。” 月容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元哥哥,你要女儿,我再给你生就是了。但是,我的儿子,绝不要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光元顿时两眼闪闪发光,道:“真的?月儿真的会再给我生女儿?” 月容抚额,道:“此事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给你的儿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光元却道:“月儿,你说,我这次为什么就生不出女儿呢?那三个月,我每天都喝‘中和’过的水,为保万一,我还每天喝一瓶醋,为什么就生不出女儿呢?你说,是不是我本身,就是你所说的那种天生的碱性体质,喝再多的醋也没有用,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女儿了?” 月容觉得光元不可理喻,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居然会在生女儿这件事上钻牛角尖,再这样下去,他非得走火入魔不可,于是硬着头皮,道:“元哥哥,不是这样的。是我觉得,家里最大的孩子最好是个男孩,以后生下的妹妹便会有人疼宠,就像我的玥哥哥一样,他从小对我多好!我希望我们的女儿也有疼她的哥哥,于是,我那几个月喝的都是未处理的水。” 这是月容的真心话,她上辈子就很想有一个哥哥,这辈子在梦里被哥哥们宠上了天,现在也有哥哥宠着,她觉得这样很好。再说,公主的女儿,长大了以后,也要出嫁,在这个时代,出嫁后,娘家有哥哥撑腰,日子会好过很多。 光元不可置信瞪着她,道:“月儿,你明知道我多想要一个女儿,还这样算计!”平生第一次,光元出言不善。 月容也瞪着他,却不说话,过得一会,转眼唤阿葵:“阿葵,扶我躺下。”阿葵也是第一次看见光元这副样子,战战兢兢上前,扶了月容躺下,给她掖好被单,小心翼翼出去了。月容闭了眼,却睡不着:真是太气人了!就为了看一看自己五岁之前的样子,固执如斯!好吧,儿子不要就不要吧,她一个公主,也不是养不活! 光元以为,月容心里有愧,应该会像以前一样讨好卖乖,可是她竟一句话不说就躺下了,心里也是不畅快,看月容闭了眼睛,便也站了起来,临走时又看了一眼小床上的儿子,正好那婴孩滴溜溜看过来,又对他吐出一个泡泡。光元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蹲□去给小孩子擦口水。擦着擦着,慢慢想起月容怀孕、生产的艰辛来,顿时懊悔不已,她才刚生产完,自己不但没有好好抚慰,还出言伤她,她该很伤心了吧?光元转眼去看月容,月容却已经睡着了,脸上倦容很明显,却紧紧抿着唇,这个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和好 光元不由仔细想了一回月容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自己的确私心太重了一点。想通了以后,光元一下慌了起来,她还在月子里头,这样惹恼了她,如何是好?她会不会原谅自己是一回事,但产妇心里郁结,却不利于康复呢。光元一时没了主意,看一会月容,盯一会儿子,最后决定还是留下来,不走了。 月容是被婴儿的哭声吵醒的,睁眼一看,光元正抱了儿子在哄,苗嬤嬤则在一旁道:“元驸马,大公子这是饿了,||乳|母就在隔壁,老奴抱过去喂一喂再送回来。” 光元道:“是这样么?呀,他尿了!”光元条件反射把婴儿平举了起来,六月天,大公子穿得并不多,尿液很快渗透尿布,滴滴答答溅到地板上。苗嬤嬤赶紧接了过去,道:“原来不是饿了,是要尿呢。大公子这么点大,就知道招呼了,真聪明!” 月容看他们给孩子重新换了尿布、裤子,这才“咳”了一声,光元立马转了头过来,惊喜道:“月儿,你——醒了!”月容还记恨着入睡前两人间的不愉快,垂目不答他的话,却对苗嬤嬤道:“嬤嬤,我睡了多久?孩子吃了几顿了?最近一顿是多久之前?” 苗嬤嬤看出势头不对,恭谨作答:“公主,你睡了两个时辰了。大公子喂了两次,最近一次是在一个时辰之前。” 月容点头,对阿葵道:“扶我起来靠着,我一会给大公子喂奶。”完全不理会一旁的光元。 光元不语,默默退到一边:这样子的月容,那年去鹰山的路上他曾经见识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是她自己最后想通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月儿把第一个孩子给了自己,自己居然还为了不是女儿对她不满,自己真是太恶劣了!如今孩子天天在她跟前,她必会时时想起自己的不是,自己这次真是惹大麻烦了。期望一个产妇自己想开、原谅自己,显然指望不大,他只能坚守一个字——磨。 月容熟练地抱了孩子在胸前,解开衣襟喂奶,孩子显然也饿了,叼了||乳|/头便吸了起来,可是小脸都憋红了,也没有吸出||乳|汁,张嘴哇哇哭了起来。月容暗道自己糊涂,竟忘了开奶这一茬。于是一边拍着儿子的背哄着,一边对众人道:“元驸马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苗嬤嬤是老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把阿葵几个带了出去,又把门掩上。光元看到儿子“哇哇”大哭,心里着急,可是不得月容召唤,也不敢过去。如今听得她这样吩咐,虽摸不着头脑,但是让自己留下,心里还是高兴非常。 月容看众人都走了,招呼光元过来:“元哥哥,奶水不通,你过来帮忙吸一吸。” 光元一愣,既而满脸通红,犹豫道:“月儿,这——” 月容打断他的话,平静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遣人叫宇哥哥过来。” 光元赶忙快步走了过来,道:“我愿意,我——求之不得!” 月容不接话,把孩子放到一边,敞开衣襟,用手托了右||乳|,面不改色道:“那你先吸这边吧。” 光元看见那白晃晃的两团,明显比几个月前大了两圈不止,不由喉头发紧、呼吸急促,几乎把持不住就想伸手抓过去。耳边却听得月容“咳”了一声,赶紧收敛心神,凑近了含住顶端,用力吸了起来。不过吸了几下,便有一股略带腥甜的液体涌了出来,光元不由自主咽了下去,忘了初衷,含住||乳|/头不放,继续吮吸。正忘乎所以,听得月容的声音道:“元哥哥,好了没有?好了吸另一边。” 光元大窘,赶紧吐出来放了,转移阵地吸另一边。可惜另一边只吸了两下就通了,光元只得站了起来。月容抱起孩子喂奶,头也不抬,道:“元哥哥,你可以回去了。” 光元不动,过得半刻,道:“月儿,对不起,是我糊涂了。”月容不语,像是没听见一般,光元继续道:“你睡着的时候,我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就叫王容骧,小名叫衡儿,月儿觉得如何?” 月容用拇指抚着儿子的小脸蛋,道:“我已经给我的儿子取好名字了,大名李旭,没有小名。”月容特别加重了“我的儿子”四字。 光元愣住,如果按当初的婚书,他算是入赘张府,这样说来孩子该姓张;可是后来月容成了公主,他成了驸马,原来的婚书自然不算数。按大庆的新婚律,公主生下的孩子,也是可以姓李的,当然,这位公主得足够受宠。月儿不是一般的受宠,区区一个李姓,皇上绝不会吝啬。光元呆了半刻,细细琢磨月容的话,省起她加重语气的“我的儿子”四字,心情慢慢放松下来,月儿这是在生气呢。 光元放柔声音,道:“月儿,你刚生完孩子,好好养着就是,取名这个事,我们慢慢商议。” 月容也不答他的话,一边轻轻拍着儿子,一边唤人:“苗嬤嬤,阿葵,你们都进来吧。”苗嬤嬤等人进来,光元只得又退到一边。 月容喂饱了儿子,把他递给苗嬤嬤,阿葵让人端了饭菜进来,服侍月容吃了,用过膳,又扶了月容躺下,让她眯了眼睡觉。光元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待月容睡下,自己则拖了小凳子坐到小床旁边,静静看着儿子。 苗嬤嬤觉得月容和光元之间情况不对,忙使了眼色让阿葵跟了自己出去。东厢里,阿葵把两人几个时辰前的对话告诉了苗嬤嬤,末了,道:“想不到元驸马那么好脾气的人,竟会说那样的话,公主听了也不哭不闹,这样对他已经很仁慈了。” 苗嬤嬤沉吟一会,道:“公主不闹,是公主懂事,这事你也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了。你到灶上吩咐,给元驸马做些吃的来,万一饿着了元驸马,公主又该心疼了。”阿葵成婚也有一年多了,孩子也满了百日,低头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去厨房吩咐烧菜。 光元一直待到晚上,等月容房间熄灯了才离去。期间,儿子醒来他便逗着儿子说话,儿子睡着了便盯着儿子看。这样一日下来,对酷似月容的儿子,竟生出了不舍,要不是苗嬤嬤一再催促,他真的想跟他娘两个宿在一间屋子里。月容对他还是那样:语气平静、态度不冷不热,他心里难受,但是也只能承受。他倒是希望月儿对自己哭闹一阵,这样既解了她的郁气,自己也能好受些。光元打定主意,这一阵一定要时时刻刻在她眼前,不能让她真的就这样冷了自己,于是便向上司告了十天假。好在翰林院平时事也不多,上司也知道长公主给他生了儿子,以为是公主离不开他,于是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爽快准了他的假。 光宇几个对光元的告假行为大为叹服,一边又暗自嘀咕:“大哥真是对儿子太上心了!”刘琨、刘珏两个不如光宇、光涵了解月容的性子,看她每天对光元客客气气,以为有了孩子,做了父母的两人故作矜持,也不以为意。但是光宇、光涵两个却看出不对来,第二天晚上,便齐齐到了原园探究原因。本来这件事非常丢脸,但是光元为着自家兄弟好,还是把他跟月容间的冲突跟两位弟弟全盘托出。 光宇听罢,狠狠道:“大哥,你活该!月儿九死一生才救回性命,如今能生孩子已是万幸!她这样照顾你,为你生第一个孩子,你还为是男是女出言伤她,真是太过分了!” 光涵也道:“大哥,你这次怎么这么糊涂?要轮到我,只要是月儿妹妹给我生的,别说是生儿子,就是生下猫啊、狗啊,我也照样感好,王老大生了,接下来还有王老二、王老三,轮到琨儿、珏儿,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刘战睨着她,道:“难道,你还打算去公主府上催长公主给你生孙子?” 程氏一撇嘴,道:“有何不可,天伦之道,天家也不可违。” 刘战笑道:“那你就去试试吧,看长公主理不理你!” 程氏不以为然:“我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第二天,月容接到帖子,常勇侯夫人上门探望。月容看看学步的旭儿,再看看扶着旭儿的刘珏,暗自叹一口气,懒洋洋道:“请到正厅候见。”又问刘珏:“珏,你要一起去吗?” 刘珏道:“好,不过我要抱着旭儿去。” 旭儿听得刘珏叫他的名字,咿咿呀呀学舌:“抱——旭——去。” 刘珏便逗他,道:“旭儿,叫五爹爹,五爹爹就带你去,来,跟着我,五爹爹——” 旭儿这个年纪,只能重复最后几个字,果然叫道:“五——爹爹——” 刘珏大声应“唉”,一把抱起旭儿,让他骑到自己脖子上,然后,一大一小,却一路一应一和出门而去。 苗嬤嬤在边上看着,笑着对月容道:“公主,别看珏驸马年纪小,当爹爹可是有模有样呢!”顿一顿,又道:“认真算起来,珏驸马也有十七了,也不小了呢。” 月容不接话,笑道:“嬤嬤,大公子回来便要沐浴,我去去就回,你先遣人准备吧。” 程氏坐在厅里候见,看见刘珏带着旭儿进厅来,又是兴奋,又是心酸。她努力压抑下负面情绪,伸了双手去逗旭儿:“旭儿,到奶奶这来。” 刘琨、刘珏跟程氏有七八分像,旭儿跟刘珏混熟了,看着程氏便觉得面善,张开双手就扑了过去,搂住程氏脖子不放,咿咿呀呀学舌:“奶奶——来。” 程氏抱着旭儿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欢喜得不行,侧了头对刘珏道:“珏儿,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孩子让娘抱抱?” 刘珏一撇嘴,道:“我还小呢!” 程氏气闷,道:“你还小?你现下已经满了十七了!当年你爹爹,可是十六岁生的你大哥呢!” 刘珏低声道:“难怪大哥那么傻!” 程氏耳尖,居然听见了,道:“珏儿,你说什么?这跟你大哥傻不傻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大哥哪儿傻了!” 刘珏道:“父亲年纪太小,不如年纪大的生出的孩子聪明。你看,我不就比大哥聪明?你再看旭儿,王大哥生他时已经二十四岁,现下旭儿多聪明!别看现下旭儿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可是已经能认不少字呢!” 程氏闻言气结:“你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前朝的崔丞相,他父亲生他时只有十五岁!人家照样二十岁不到便封侯拜相!” 刘珏还待举例,旭儿突然扭头,伸手指着门口,唤道:“娘——娘——”原来是月容来了,旭儿耳尖,听出了月容的脚步声。 程氏把旭儿递给刘珏,赶忙站起来行礼,月容抬手阻止了她,道:“母亲且坐下说话。” 程氏也不客气,缓缓坐下,道:“一个月不见,旭儿又长大了不少,越发俊秀聪明了。” 月容笑道:“是啊,一天一个样呢,就是越来越顽皮,再过一阵,都不知道该怎么带他了。” 程氏道:“孩子顽皮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如果有了弟弟妹妹,做大哥的会懂事许多。当年琨——驸马也顽皮得不行,可是自他二弟出生以后,他就很有小大人样,不但他自己不再需要臣妾操心,还能带着老二玩呢,长公主不妨早日给旭儿生几个弟弟妹妹。” 月容暗道:“果然是来催孩子的!”面上却笑道:“果真如此么?真想像不出琨——驸马小时候顽皮的样子。” 程氏偷偷观察月容,发现她并无恼怒之色,便继续道:“琨驸马小时候便是个好哥哥,如果有了孩子,也必定是个好父亲。就是珏——驸马,旭儿好像也很喜欢他呢。” 旭儿听了程氏的话,双手放开刘珏脖子上挂的玉片,指着自己道:“旭——喜欢”,又一指刘珏,接着道:“爹爹——” 刘珏听了大喜,在旭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一把把他举高,道:“小旭儿,五爹爹也喜欢你!” 旭儿咯咯笑着,对着刘珏大喊:“亲,旭——亲!” 刘珏赶紧把脸凑上去,旭儿有样学样,“啵”地也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程氏看着一大一小的亲热劲,不由眼热,冲口而出,道:“旭儿真可爱,公主真应该多生几个这样的孩子!” 月容一边笑道:“儿女是缘分,该来自然来,母亲无须着急。”一边从刘珏手中接过旭儿,逗着他:“旭儿,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旭儿一边伸手去抓月容的耳坠,一边嘴里嘟囔道:“要——弟——妹。” 晚上,刘战看程氏神采飞扬,便问道:“公主没把你打出门?还答应给你生孙子了?” 程氏道:“公主是个懂事的,怎么可能把我这个婆婆打出门?她没答应给我生孙子,但是,答应了给旭儿生弟弟妹妹。” 刘战道:“那你高兴个什么劲?前面不是还有王老二跟王老三么?” 程氏按耐不住兴奋,提高了声音道:“侯爷,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公主府现下最受宠的,不是王家老大,而是我们家小五!公主对他毫无架子,就跟平常夫妻一样;小五在公主面前,也一点都不拘束,比在你面前还自如呢!还有,旭儿非常喜欢他。你说,如果公主再生孩子,我们小五可不是首选?” 刘战来了兴趣,道:“小五自己是怎么个态度?” 程氏蔫了下来,无精打采道:“先前,小五在男女之事上有些二,成亲几年后,如今倒是好了。可是,在生儿育女上,又开始钻牛角尖……”程氏把她与刘珏在公主府的对话,一一跟刘战复述了一遍。 刘战听完,沉吟半刻,道:“小五说得没错,他的确比老大聪明。难道,这是公主告诉他的?公主是天女,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程氏打断他:“老大比老幺聪明的人家多了去了,若那话果真是公主说的,必定是用来糊弄小五的说辞,小五傻兮兮的,稀里糊涂就信了。照我看,琨儿哪一点都比珏儿强,也不知道你哪里看出珏儿更聪明!” 刘战道:“小五聪明的地方,你这个愚笨的,当然看不见……” 程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笑骂道:“我愚笨?侯爷,当年非我不娶的你,岂不是愚笨到家……” ☆、乌龙 (正文完,附新书介绍) 程氏拜访公主府之后的第二天,晚膳之后,月容在五位驸马离去之前,叫住大家,道:“旭儿已经满一周岁了,我觉得该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陪他玩耍,你们回去合计合计吧。” 五人一听,有惊有喜,有欢有忧。出了月华居后,便一起到光元的原园商议顺序问题。 刘琨第一个开口,毫不犹豫道:“第二个当然该我,你们王家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光涵首先就不同意:“我们老王家有三个人,你们刘家只有两个。如今大哥不算,剩下每家各两个,刘家没有优先地位。” 刘珏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可是他必须力挺自己的大哥,高声道:“就是不算大哥,二哥排行也最大,既然第一个孩子给了大哥,下面当然该二哥……” 说到排行,光宇一肚子气,当下打断刘珏的话,道:“二哥只比我大几个月,可是我成亲比他早两年,生孩子当论先来后到。” 光涵自然力挺王家人:“就是,论先来后到,老刘家的都该排到后面!” 刘琨“嗤”道:“长幼有序,方是伦常,否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每个人都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光元道:“莫若,各凭本事?” 光宇、光涵、刘琨等三人沉吟半刻,均表示:“那就各凭本事,输者心服口服、不得闹事。” 刘珏明白他们的意思,可是他有疑问,于是,他问了:“三哥、四哥,你们俩长得有五分像,如果孩子恰恰承了你们那像的五分,生下来算谁的?” 光宇、光涵犯难了:侄子肖叔的例子多不胜数,到时若生下王家孩子,却分不清谁是父亲,这可怎么办?虽然可一样疼爱,可是吧,万一不是自己的,月儿又不肯再生,怎么办?谁不想有自己的子嗣? 光宇道:“三弟,当年洞房你比我先,这次生孩子你得靠后,这样才公平。” 光涵道:“二哥,当年你那一晚,我可给你留着,是你自己没法洞房,可怨不着我!生孩子我绝不退后。” 刘琨和刘珏竖起耳朵: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出!有意思,有意思! 光元坐在一旁,看他们争执不下,便出主意:“不如抓阄?”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珏觉得王老大也挺贼。 没想到,光宇和光涵沉默半刻之后,居然同意了光元的建议:抓阄! 抓阄的结果,居然是光涵胜出!光涵自是兴高采烈,光宇则立即垂头丧气,然虽丧气,却也无话可说。 刘琨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五弟:脑筋转得真快,一句话就去掉一个劲敌,使得自己的机会,瞬时从三成三提高到五成。五弟,是比自己聪明! 月容听了光元传达的消息之后,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把决定权交给他们,他们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她也无话可说,唯有加强锻炼身体。为图省事,第二天,她又招了龚太医到公主府议事,两人合计了大半天。之后,阿椒专门带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用以堆置源源不断从太医院运过来的药材。阿椒仔细看了,那些药材,她并不认识,但也绝对不是人参等大补之物,不由暗暗纳闷。 而后,月容又去求李玥:“玥哥哥,如今边关无战事,你帮忙把刘军医和霍军医调回京城吧,我最近有一些医术心得,打算跟他们探讨探讨。” 李玥看着她,道:“小九,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最近你可已经从我的太医院里搬走不少东西呢!我问了龚谨,龚谨居然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弄什么!” 月容笑道:“玥哥哥,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一年后你就知道了。你就直说,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李玥慢悠悠道:“帮是可以帮,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月容笑道:“玥哥哥,玥哥哥,你也开始跟小九谈条件了啊!说吧,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李玥道:“你自搬到公主府,一年才进宫五六次,躲得有多远是多远。今后有空,多进宫看看贤妃吧,她最近怀孕了,你多陪她说说话。” 月容笑道:“筱竹姐姐怀孕了!真好。孕妇最大,不用你吩咐,我自会隔三差五进宫找她闲话。” 两个月后,霍珉和刘溪岗两人被李玥从边关调了回来,他们进京后住进了公主府的偏院。月容隔三差五便前去与他们探讨一番,两位军医则隔三差五跑到荣城最大的衙门——帝京府,与仵作们打得火热。 前三月,月容认真调理身体,第四月便开始实施造人计划,光涵和刘琨两人便经常留在了公主府。帝京人如今背后均称光涵为“醋驸马”,因有皇权撑腰,三年时间过去,他已经垄断了大庆食醋九成以上的生产和销售市场。另外,他还经营出版、制衣、货运业等,他的涵月盟集团规模渐成。以前光涵要经常四处出差,后来在月容的建议之下,建立了经理制度,他自己就只需要坐镇京城,偶尔巡查一番就可以了。刘琨八个月前被李玥派往南疆平叛,三月后凯旋而归,官阶提了两级,如今也是正四品的高官了,因貌美魅惑,他被帝京人背后称为“魅驸马”。 光涵和刘琨两人跟光元一样,欲速则不达,第一个月之后,月容并没有成功怀孕。月容只得又让龚太医出马,给他们上了一堂心理课,这才把他们的焦躁安抚下来。 然而,京城此时却开始不平静,不断有高官上、下朝途中被袭击,就连张阁老,胳膊上也被砍了一刀。三年前刺杀月容的另一批杀手,虽然后来被6续找到,但是他们都是受人所雇,至死,也不肯说出所属杀手集团和雇主。李玥虽然很清楚,他们肯定受雇于某一个政治集团,但是当时与他有隙的政治集团,起码有三个以上,如果他贸然动手,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会招致天下大乱。因此,这几年他只是不断派人查访,以求时机成熟之时,务必一网打尽。 光宇自湟源返京之后,便被李玥提拔为京畿卫的副统领,又因当年刺杀,光宇亲历现场迎敌,三年来,便由他带领属下一直追查线索。月容认亲、回归皇族之后,给李玥带来巨大的政治、军事和社会利益。三年之后,李玥已经把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手中,今年初起,便加大了对政敌的打击力度。最近三月,先前撒的网渐渐收紧,不断有叛逆被牵扯出来,帝京城一片风声鹤唳。大概是狗急跳墙,当年雇佣杀手的幕后之人,终于按奈不住,开始频频出动,刺杀李玥一方的得力之人。李玥便命光宇,务必派得力属下对荣城高官加强护卫,光宇一下子便觉得人手短缺起来。于是,禀告李玥之后,光宇从南北大营抽调了一批出身好、身手佳的官兵加入京畿卫,刘珏也在此时被挑中,担任了京畿卫的一名大队长。 这几日,月容发现,光宇和刘珏不但白天不见踪影,连晚上都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虽然心下暗自高兴,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担心:内j比清国j细更加隐蔽、也更加可怕,光宇和刘珏既为京畿卫要员,又是长公主驸马、皇上的铁杆支持者,打算对他们不利的人,何止万千!如今,敌暗我明,稍不注意就可能出事。 这日,是月容易孕期的最后一日。昨夜,城郊光涵的一间醋厂突遭大火,他凌晨得报之后,从月华居急急出发往城外巡查去了;早上,刘琨也被常勇侯遣人叫走。月容乐得清闲,哄了旭儿睡下之后,自己便坐在灯下绘制玩具式样,打算第二天便交给内务府,造出样品来——旭儿又长了四个月,应该有新的玩具了。 月容绘了一套积木和一套拼图,绘好之后已是子时,但是她掂着光宇和刘珏的安全,怎么也无法入睡,便取了前几日刻的一个木雕,用砂纸慢慢打磨。刚坐下不久,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月容抬头一看,刘珏两眼通红,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后面是苗嬤嬤和阿葵的惊呼:“珏驸马,你今夜不能进去……” 刘珏看见月容,似松了一口气,又似突然有了目标,直直地扑了过来,未待月容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抱了一会,他似有了力气,伸手把月容的两手反剪到身后,一手握住,然后一手把住她的后脑勺,疯狂的吻了下来,大力啃咬、拉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小心温存,月容感觉自己的唇似乎都要被他咬破了,不由挣扎起来。刘珏却不为所动、越发疯狂,把她钳制得更紧,唇舌之间更是为所欲为。 月容渐渐觉得不对,这样的刘珏,不正常!她一边努力迎合着刘珏,免得自己受伤害,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冷静,她便觉得自己的手腕处,刘珏的手掌滚烫!又想起他冲进屋时的样子,心里顿时雷声大作:春/药!刘珏中了春/药! 月容完全放弃了抵抗,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刘珏虽然意识模糊,却很快感受到月容的放松,动作竟也渐渐轻柔下来。月容在他转移阵地、俯首去自己胸前肆虐的时候,轻声道:“珏,你是不是很难受?不要紧,我们到床上去,我来帮你。” 刘珏听见月容的话,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一把抱起月容,几步就跨到床前,然后把月容朝床上一放,自己立即就压了上去,一边继续在她胸前妄为,一边伸手就去扯她的下裳。这时候,月容的上衣已经完全滑落于两肩之下,内里的肚兜也不知被刘珏扔到了哪里,整个前胸都露了出来,而刘珏,正埋首其上忙碌不停。 月容想到前几个月的安排,尽管不忍,还是打算再努力一回、以免前功尽弃。于是,伸出一只手按住刘珏的头,一边柔声道:“珏,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再这样下去,我跟你会有孩子的,你稍停停,我这就帮?br /> 第28部分阅读 帮你消除难受。 ”一边伸了另一只手,往下,握住他那滚烫似火、坚硬如铁的东西,慢慢上下撸动。 刘珏身体僵了一下,而后,喟叹一声,稍稍放松了一点点。可是,不过十几下之后,他的喘气声突然大了起来,情绪也变得越发焦躁不安。他就着这月容的手,挺动了几下之后,发现非但不能抒解,而且越发地难受,决定还是按照本能行事。于是,他不耐地一手握了月容的两手,快速放到她的头顶、按住,另一手则“刺啦”一声扯下月容的下裳,然后,托了她的臀,毫不犹豫挺身刺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大,冲击得月容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可是,还没等她准备好,他已经疯狂挺动起来。月容再也无法思考孩子的事,唯有抓紧身下的床单,一边努力放松自己,一边在心里祈祷:春/药的力量千万不要太强,否则,两人都有可能死在床上!这种结果,估计会成为全大庆的笑话! 刘珏完全丧失了理智,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月容,月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天将亮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一停,倒头就睡了过去。月容却醒了,尽管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可是却不得不开动脑筋:谁下的春/药?意欲何为?光宇呢?光宇会不会也中招?如果中招,他现在在哪里?想到这里,月容除了担心,心里居然也有了一丝酸涩。她在自己脑海里,过滤着各种可能性,最终,还是深深的担忧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天微亮时,她刚要朦胧睡去,房门却又再一次 “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隔着帐子,月容看不清来人,可是苗嬤嬤和阿葵的惊呼“宇驸马,你不能进去……”道明了来者何人。月容刚想撩起帐子,光宇已经走到床前,月容听得他喘气如牛,暗道不好!刚要出声,光宇已经一手扯下了床帐,月容抬眼看他:也是两眼通红!又看看一旁熟睡的刘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呆愣间,光宇一手扯了一旁的被子,把刘珏一裹,扛起来,快走几步,“啪”的扔到外屋,转身又踉踉跄跄奔到床前…… 外屋一片混乱,月容却已经无暇顾及——光宇比起刘珏,只有更疯狂、粗鲁,她已经在想:自己的遗嘱,该留些什么话呢? 月容彻底醒来的时候,苗嬤嬤正在给她上药,屋外阳光灿烂,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月容转眼看了一下四周,五位驸马都在:光元满脸担忧;光涵和刘琨担忧之外,还有一丝着急和愤怒;光宇和刘珏则低了头,满脸通红,显然已经被批评过了。光宇和刘珏两人同时中了春/药,显然是敌人预谋已久!可是,即使中了春/药,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赶回公主府,进到月华居找她,月容不怪他们折磨她,反而觉得欣慰。这一刻,月容终于确定:自己,是爱着他们的!虽然,自己的爱不如他们对她的爱深,自己的爱也无法说出口,可是,的确是爱着的。 “二哥,五弟,你们的行为虽然情有可原,可是,这算怎么回事!月儿妹妹昨夜还在易孕期,这以后,生下的孩子算谁的?”光涵愤愤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都拉了过去,一时之间,除了光元,包括月容在内,全体都懵掉了! 是啊,除了光元,其余四个人都有可能!届时,孩子姓王还是姓刘,可能很容易便区分清楚;可是,到底是哪一位的,很有可能永远都搞不清楚!特别是刘珏和刘琨两兄弟,长得本来就像,这生下孩子,可怎么区分? 光元坐在一旁,看大家都傻掉了,不由开口道:“反正都是月儿肚子里出来的,如果实在分不清楚,就都当自己的孩子疼爱好了。” 余下四人齐齐瞪着他,却也不敢在月容面前反驳,一齐笑道:“大哥说得很对,都是娘子肚子里出来的,我们一定都当自己的孩子疼……” 月容很窘,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局,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李玥得知光宇和刘珏中春/药一事,大怒,对张孝辕道:“这些人,真是狗急跳墙了,居然打这样的龌龊主意!以为这样,就能让小九休了两位驸马,娶了他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女儿,然后为他们增加筹码?真是无耻至极!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我忍得也够久了,他们既然不想活,我就成全他们……” 大庆历记载,明祥开平八年十二月,皇帝李玥下旨捉拿叛臣贼子,原吴王、秦王后人尽皆下狱,或诛,或被贬为庶民、流放千里;牵连朝臣、地方官员达二、三百人,亦或诛,或被贬为庶民、流放千里。这次政治大动荡,史称“吴秦遗祸”。吴秦遗祸之后,丞相谢栋告老还乡。而后,明祥帝提拔了大量年轻官员充任文、武官职,一时之间,皇命一下,大庆之内,东西南北皆可通达。明祥开平九年正月,贤妃诞下二公主,此时贤妃膝下计有皇子五人、公主二人。皇帝感念贤妃诞育皇嗣有功,在祭告天地、祖宗之后,擢升贤妃为皇后、统管后宫。 明祥开平九年,四月,公主府后园里,百花盛开、百蝶翩飞。月容扶着肚子靠坐在亭子里,看着旭儿和刘珏笑闹,一时欢喜,一时忧郁。如她所料,她从太医院搬来的那些药材,果然有促排卵的功效,她也如愿怀上了多胞胎。没有超声波检测,她不敢肯定,自己的肚子里,到底是两个、还是三个。“两个肯定是跑不掉的”,很有经验的龚太医如是说。 月容高兴之后,烦恼随之而至,一个是小乌龙,两个是大乌龙,三个是超级乌龙啊!而且,这胎到底如何生,她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没有超声波检测,也不知道胎位正不正?脐带有没有绕颈,羊水足不足……无知者无畏,知道得越多,月容越是害怕。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指挥着刘溪岗和霍珉,在公主府东院内,建了一个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产房,又不断督促刘溪岗和霍珉去解剖尸体,以防到了自己生产那一天,需要用到剖腹产。 月容自以为做了万全准备,肚里的孩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明祥开平九年,九月二十五日,早晨,月容正散步的时候,他们毫无预兆的马蚤动起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进产房,不过一个时辰之后,第一个孩子就出来了。 接生嬤嬤还是上回那位龙氏,只是这回她多带了两位助手——陈嬤嬤和成嬤嬤。孩子出来之后,龙嬤嬤盯一眼,立即大声报喜,道:“是位公子!”然后,一手麻溜地提起孩子的一条腿,另一手则一巴掌拍到孩子的臀上,孩子“哇”的便哭了起来。龙嬤嬤把孩子递给陈嬤嬤,陈嬤嬤接过孩子,把他放到盛了温水的盆里,仔细洗干净。边上,苗嬤嬤赶紧递上一套大红的衣裳,陈嬤嬤麻利地给孩子穿上之后,苗嬤嬤赶紧又在孩子手上系了一根红色的丝绳。 这边还没忙完,那边月容却又是一声大叫,接着龙嬤嬤喜道:“又是一位公子!”这回,苗嬤嬤递上的是宝蓝色的衣裳,系上的是宝蓝色的丝绳。 这边弄清爽了,月容也渐渐平静下来,一边在心里自嘲:大乌龙罢了,还好不是超级乌龙!她刚这样想完,又一阵剧痛袭来,她不由自主大喊了一句:“还有一个!” 一时之间,嬤嬤们又各就各位,忙碌了起来。光元等五人等在外屋,听得前面两位都是公子,略有些失望,一个个坐了下来等候传见。这下一听,“还有一个”,一个个“噌”得又站了起来,全挤到门口探听动静。 里面却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月容以为,不过是产后宫缩、自己大惊小怪的时候,剧痛突然袭来,龙嬤嬤大声道:“公主,用力,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月容把全身的力气往下一挤,撕裂的疼痛袭来,接着一松。龙嬤嬤惊喜大喊:“是位小姐,是位小姐啊!” 产房沸腾,外屋也沸腾。唯有苗嬤嬤,很是冷静:生女儿,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苗嬤嬤麻利递上公主费了最多心思的那套粉红色衣裳,看着成嬤嬤仔细穿戴好了,又小心系了粉红色丝绳到孩子的手腕上。 月容这次生了三个,居然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人也不像第一次那样浑身脱力,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之后,意识就非常清醒了。于是,便让阿葵把孩子一个个抱了给自己看。 老二,标志凤眼很是张扬,一看就知道是刘家的种,长大后估计会祸害不少良家少女,可是,看不出他的父亲是刘琨还是刘珏。 老三,显然是王家兄弟的,可是长得比光涵和光宇都要秀气,跟老二也不相上下呢,但是,照样看不出是更像光宇一些,还是更像光涵一些。 老四,啊,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女啊。没有凤眼,不大可能是刘家的,看起来怎么那么面善呢?月容正在疑惑,连嬤嬤进来了,笑呵呵对月容说道:“依老奴看,小姐一半似公主,一半似她的亲奶奶。”原来如此,据说张孝辕跟妹妹很像,自己那熟悉的感觉,是来自义父了!难怪,女儿小小年纪,也有很浓的书卷气呢。 月容抱着小女儿,舍不得撒手,越看越稀罕。直到,光元等五人一齐涌了进来,月容才把女儿放到自己的枕头边上,干笑着对五人道:“你们来了,孩子,孩子真漂亮呢!”天下第一窘啊,居然分不清孩子的父亲! 五人先前已经见过三位家庭新成员,非常清楚现下形势,于是一一表态。 光元道:“孩子是月儿肚子里出来的,没有不漂亮可爱的,月儿这次真是辛苦了!” 元哥哥一如既往和稀泥——因为不关他的事。 刘琨道:“月儿,老二是个真正的妖孽,你明白我的意思。”月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大妖孽生小妖孽嘛。 光宇则道:“月儿,小四看起来多像我,肯定是我的女儿!小四,我认下了。”明显是先下手为强,却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光涵道:“月儿妹妹,老三和老四的鼻子长得都很像我,肯定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你不必为难。”月容暗自腹诽:这么贪心,亏他说的出口! 刘珏道:“月,老二看起来不如旭儿小时候聪明,肯定是我的孩子。”月容很无语:看来,就是傻子,也是自家的好啊。 其余四位驸马,则一齐怪异的盯着刘珏看,这天底下,哪有主动承认自己和儿子都不如别人聪明的?看来,真是傻掉了! 尽管闹了个超级乌龙,孩子们的姓氏还是明确的。刘战毫不思索,把心里盘算了千万遍的名字——刘楠贡献了出来。光宇和光涵两人则争执不下,最后,一致同意,请张孝辕给老三和老四取名。张孝辕出席了孩子的满月宴,当天,看过两个孩子之后,他激动不已,抱着小四久久不肯撒手。满月那天,老三和小四也有了名字——王容默、王容语。 府里一下有了四个孩子,顿时热闹起来,自然,容语小姐是最受宠的一个。一下子多了三个弟弟妹妹,旭儿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失宠,反而顽皮劲倒是收敛了不少——月容早在自己怀孕期间,就不断向他灌输大哥哥的各种概念,总算是见成效了。 刘琨和刘珏、光涵和光宇,总是会为了孩子的归属问题竞争,一个赛一个的、毫无原则地宠着孩子,就为了谁会第一个被唤为“爹爹”。最后,月容忍无可忍,定下规矩,除非自己同时在场,否则严禁他们私下接触孩子。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四人这才有所收敛,月容看他们不那么幼稚了,这才重新开放了探视权。 常勇侯夫人程氏自刘楠出生之后,跑公主府越发勤快,一来,必定要求亲自给孙子洗澡,如此几次之后,月容品出了不同寻常,便陪着她一起给孩子们洗澡。她发现,程氏给刘楠洗澡的时候,总是盯着刘楠的臀看,看一阵,又把楠儿放到水里,放一会,又捞起来重新观察。月容一下想到一种可能,便一天给孩子们洗三次澡,反复查看他们的全身,终于,刘楠两个月的时候,月容看出了窍门:他的臀在热水里泡久了,便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圆形胎记! 可是,刘琨和刘珏,谁的臀上会有胎记呢?程氏既然不打算告诉自己,月容也不打算问她,于是,为了弄清楚谁才是楠儿的父亲,月容决定出卖色/相——陪浴。 刘琨对这天上掉下来的艳福,欣喜不已,笑着对月容道:“月儿,你终于开窍了,真好!” 月容斜他一眼,道:“妖孽,可别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的按摩手法较好。泡澡时有人伺候,是公主的福利。” 刘珏听了月容要跟他一个盆里泡澡,也很高兴,道:“要不,我们把楠儿一起带上?” 月容哭笑不得,道:“楠儿不能久泡,所以,只能你我两人一起。” 此后,凡刘琨和刘珏侍寝的日子,月容便与他们一起泡鸳鸯浴。最后,月容达到了目的,也付出了代价——从那以后,刘琨凡遇侍寝的日子,便坚决要求鸳鸯浴;而刘珏,竟再也不肯一个人沐浴,不是他侍寝的日子,他绝不肯洗澡。 根据现代知识,胎记什么的并不是那么可靠,但古人却是很相信的,月容做出了决定,——谁是楠儿的父亲。但是,她却打算过个几年再告诉他们,为防程氏多嘴,月容又专门找了程氏谈了一次话。月容对程氏道:“母亲,楠儿跟他父亲一样,身上都有一个记号。楠儿小小年纪,可是很聪明呢,过个三年五年的,必能做一个好哥哥,那时再有弟弟妹妹,对他、对他的弟弟妹妹们都是福气呢。母亲,你说是不是这样?” 程氏愣了半刻,颓然道:“公主说的是。” 有了楠儿的经验,月容又把回老家颐养天年的顾嬤嬤专门请了来。顾嬤嬤自光宇、光涵出生后便一直照顾他们,对他们身上的特点了如指掌。顾嬤嬤对月容透露了两个秘密:“宇驸马两岁之前,说话有些磕巴;涵驸马的右耳朵内里、紧贴皮肤长有一个黑色的肉痔。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容默和容语被月容当成了实验小白鼠,日日仔细观察。在他们一岁多的时候,月容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