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妃途》 分卷阅读1 《夙命妃途》作者:过期的尼古丁 文案: 周敏意外穿越后只欲觅一良人,安稳度日。 觉远禅师却说,你来是为了挽救一场生灵涂炭的灾祸。 只为这一句,周敏好梦成空。 她有幸得遇段云睿,却无奈入宫。再见赵启,又悲剧重演。 两世为人,情路依旧坎坷。 在命与运,情与欲,取与舍之间,周敏紧咬银牙,独自穿越重重悲伤迷雾,终抵达无人之境,活成了最想成为的自己。 第1章 大华国的百姓日常讨论起来,一致认定天下美女最多的地方,当属皇帝老儿的三宫六院。试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手握帝国至高无上之权柄,他所享用的理所当然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这个推论合情合理,没有人会质疑。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只不过想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首先得有一个好爹。大华国规定,皇帝后妃须从全国正五品及以上官员的嫡女中选取。否则长得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无资格入宫为妃。 后宫内除了后妃,还有宫娥。宫娥理论上也是皇帝的女人。宫娥的挑选条件没有那么严苛,只须身家清白,品貌端正,保有处子之身的适龄女子就行。若是有幸承宠,亦可破格晋升为妃嫔。只是大华国历来没有出现过此类情况。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当今皇帝赵璞最宠爱的淑妃杜青青,便是宫娥出身。 赵璞年不过二十许,是大华朝第四任皇帝,他的登基御宇之路十分轻松顺畅。赵璞为正宫皇后所生,自幼聪敏灵秀,拜当世大儒赵默之为师,及至成年,出落得面容俊美气宇轩昂,为人处事宽厚而不失果决。深受先帝喜爱及大臣拥戴。先帝驾崩后,赵璞顺利继位登基。 赵璞登基之年,正是大华国建国百年之期。经历代先皇苦心经营,大华国国力臻至鼎盛。时下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唯一的威胁来自于西北方骁勇剽悍的天狼族。不过这个强敌仍未从十几年前先帝的征伐攻打下恢复元气,又兼军功卓著的大将军李广成镇守边关,轻易不敢来犯。 赵璞当皇帝的头几年,于政事上十分勤勉,颇有励精图治的明君气象。可惜没坚持多久,赵璞便沉湎于寻欢享乐中。在京城大兴土木修建游苑宫殿,广纳天下美女充盈后宫。终日流连于酒色,以致政务荒疏。所幸上有太后压制,下有贤臣劝谏,才不至于太荒唐。 国都朝阳城,坐落在大华国北方一处山环水绕之地。东、西、北三面皆有大山脉绵延高耸,以为天然屏障,南面一条大河蜿蜒流过,端的是易守难攻,且享有水利之便。皇宫大内经百年来不断扩建,内里群殿巍峨,树木峥嵘。历史于此处流转,沉淀出的厚重感附着在了每一块黑砖金瓦上。 朝阳城以皇宫为中心,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笔直通向四个城门的大道分割成四个区域,每一个区域巷陌交错密如蛛网。清江从北面的山间流出,曲折穿过朝阳城,向南汇入大河。 清江之水一年四季皆清澈晶亮,水面平滑如镜,其上共有二十四座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桥,两岸民宅高低错落,为朝阳城平添了不少南方独有的小桥流水的清雅风韵。 在朝阳城东北区,清江东岸边一座颇为气派的院落里,住着吏部的一位郎中,姓周名望,字兴向。今年三十五岁,长得白皙俊秀,祖祖辈辈居住在京城里头。也曾有先祖做过朝中的一品大官,可子孙平庸,家道逐年没落。倒也比一般人家殷实。及至周望考取了进士,做了个小小的五品京官,一泻千里的家运才止跌缓升。 这一日春光明媚,河岸的杨柳抽出了嫩绿的新枝,随风轻轻摆动,婀娜如少女柔软的腰肢。沿岸人家的婢女们趁着暖阳,纷纷捧着木盆在河边浣衣。她们素白的纤手浸入温暖的春水里,脸上带着舒适轻松的笑意,红润的嘴唇翕张,不断说些家常闲话取乐。 周望的宅门口一大早就挂上了红绸,大门敞开,两位年轻男仆站立门边迎客。原来今日是周望大女儿周敏及笄之喜。虽未大操大办,但周家的亲友及同僚们仍来了不少。 在大华朝,女儿及笄是大喜事,表示有女初长成,可以谈婚论嫁了。自从前朝出了个杨玉环,百姓重男轻女的观念随之松动,女儿在家里的地位大幅提升,是为娇客。 若是官家小姐,还有机会参加三年一度的后宫选秀。一旦入宫为妃,那可就了不得了。即便入不了宫,在这个高嫁女低娶妇的时代,女儿还承担着嫁入高门为娘家谋取地位和利益的重任。 周敏盛装打扮了,坐在卧室窗下的梳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发呆。阳光从东面花窗斜照进来,映在她娇嫩的面庞上,漾出莹白的濛光。周敏十分享受春日阳光带来的温暖感触,移目看向窗外花满枝头的月季,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才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真是……”说到此处又哀叹了一声,时代风气如此,她有什么办法。 正在床边叠被的小丫鬟黄桃闻言“噗嗤”一笑道:“谁人及笄不是高高兴兴的,偏小姐从昨日便长吁短叹个不停。待会儿在老爷夫人面前,切莫再作此态!”黄桃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一双妙目灵动至极,嘴角两个梨涡,一笑之下予人伶俐活泼之感。 “黄桃说得对,今日宾客盈门,小姐就算心中不耐烦,面上也得作出欢欢喜喜的样子才好。”白梨挑开帘子,手捧着一束新剪的花枝走了进来。白梨比黄桃大个四五岁,身量较高,眉目清秀,步态沉稳,一如她的性子。 “好啦,好啦,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没上没下的!定是我从前待你们太好了。现在你们倒合起伙来教训我了。”周敏虽如此抱怨,眼里却含着笑意。 黄桃和白梨原不叫这个名字,周敏穿越过来后,嫌继母余娇容取的名字俗气,又知她俩刚好一个姓黄一个姓白,便给她们改了过来。 第2章 为了周敏擅自给丫鬟改名之事,余娇容意见极大,认为是周敏不尊重她的表现。同时心中也感惊诧,周敏向来对她谨小慎微,怎么突然做出此等胆大之事?然而改名只是个开始,自那以后,周敏像变了个人似的,明里暗里倒给了她不少难堪。 余娇容刚嫁过来做填房时,周敏还不到两岁。她为了讨好夫君和婆婆,在周家站稳脚跟,不得已装出贤惠大度的样子,着实待周敏尽心尽力。只不过当她顺利怀孕,相继生下一女一子之后,明面上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暗地里自然偏袒得厉害。 周望对周敏自小寄予厚望,亲自教她读书识字乃及琴棋书画四艺,且不惜重金延请宫中退 分卷阅读2 休的老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可他一个男儿家,对后院缠缠绕绕之事,终究不甚了了。周敏这些年来,不知吃了多少暗亏。余娇容的小手段却是瞒不过老太太,只看在余娇容生下一个小子继承周家香火的份上,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 周望对周敏的看重程度连余娇容的两个子女也及不上。余娇容看在眼里,恼在心里。这恼怒不能对周望发泄,便转移到了周敏身上。她实在不明白周望为何如此着重周敏,只能理解为周望对病死的前妻情深意重余情未了,这更让她难受。周望对余娇容的不满情绪略有所觉,他将前妻的嫁妆交予她打理,算作是一种安抚。 这一天晚上宾客散去之后,周敏疲惫不堪的回到房里,不顾形象仰天躺倒在床上休息。白梨见状忙拉她起来,说道:“小姐,你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瞧见,告到夫人那里去,又该挨训了。”周敏苦笑道:“我的好姐姐,且容我躺会儿。我端坐了一整天,腰酸背痛的,连脸都笑得僵了,好累啊!” 正说着,黄桃领着窈窕多姿的秋姨娘进来了。秋姨娘是周府唯一的小妾,她原是周敏母亲林韫的陪嫁丫头,在林韫死后被扶做小妾,原意是为了照顾年幼的周敏。谁知秋姨娘这么些年来,一无所出,倒真把周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只是限于身份低微,不好过于表现出来。 周敏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头钗歪在一边,发丝凌乱垂在额前,对秋姨娘甜甜一笑道:“姨娘来了。” 秋姨娘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笑着说:“我正欣慰你长大成人了,偏你这样,像个野丫头!若是许嬷嬷见了,非气得吐血不可。” 周敏从记忆里搜寻关于许嬷嬷的片段,身体不由自主随之打了个寒颤。调皮的朝秋姨娘吐了吐舌头,暗想不知以前的周敏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又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在那个时期。 秋姨娘拿她没办法,自从一个月前周敏发过一次高烧后,人都烧得变了性子。以前那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作风全不见了,代之以豪爽果敢不下于男子的作派。 秋姨娘是乐于见到这种变化的,因为这本就是一个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世界。周敏能够立起来,就算是余娇容也得避让三分。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紫檀木盒子,递到周敏手上。 周敏接过,奇怪的看了一眼秋姨娘,说道:“姨娘,你不是已经送过我头钗了吗?” 秋姨娘微微一笑,说道:“你先打开看看。” 周敏疑惑的揭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支通体透碧的玉簪。周敏取出簪子细瞧,房内烛火照耀下,簪子泛出莹莹绿芒,活物一般似在流动。一望可知是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周敏忙将玉簪放回盒内,说道:“我怎可接受姨娘如此贵重的东西?” 秋姨娘叹了口气道:“这并非是我送你的,而是你外祖母托我给你的及笄之礼。” 秋姨娘口中的外祖母,自然是林老太太,而非余娇容之母。周敏一愣,想起今日她的外祖家没有人过来道贺,才意识到这事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周敏本是穿越之身,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却未将感情也一并继承下来。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不过一个月的时光,对这些亲人包括她父亲,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感情。反倒是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黄桃和白梨,因为日夜伺候她,感情还深些。 周敏见秋姨娘柔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伤怀的神情,心中一软道:“姨娘,改日我回禀父亲,你陪我一道去看望外祖母吧。” 秋姨娘立即化悲为喜,眼睛隐含泪光,绪还不至于如此这般尽情的释放。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周敏借着酒劲,再掩藏不住眼里的情深似海,直勾勾看着赵启俊美白皙的面庞上那一双深邃清亮的眼眸,像是自言自语般,不忍打断。只好倒上酒,慢慢喝着。原本爽口的冰啤顿时变得有些苦涩。窗外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天空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周敏有很多话要对赵启说,这些话在心底酝酿盘亘了四年,像老酒陈年一样,带着动人心魄的醇厚情意,顺着冲出口的第一句话,源源不断的倾泻而出。 周敏明知没有结果,过些日子大家将天涯各散,此后大概再不会见面。可这些话不仅是告白,还是告别。告别赵启,告别青春,告别这一段漫长的磨人的既甜蜜又痛苦的暗恋时光。 时光随着周敏的倾诉悄然流逝,其他桌的客人大多走了,服务员来来往往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周敏说完之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心里像忽然缺了一块。终究不愿等到的赵启开口当面拒绝,急忙站起身,落荒而逃。留下赵启一脸苦笑的付过钱,追了出去。 周敏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往校内跑去。天上一阵闷雷声响,旋即大雨噼里啪啦倾盆落下,瞬间将周敏淋得透湿。路上的人纷纷快速朝校门口跑去。周敏倒不急了,站在原地伸开手像接受大雨洗礼一般。结果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周敏猛的睁眼坐了起来,发现原来是在做梦。此时夜色黑得若有实质,四下里一片寂静。她身上黏糊糊的,衣裳被冷汗 分卷阅读3 浸透了。忙唤醒睡在外间的白梨,换了衣裳重新睡下,却再睡不着。想起上一世里的父母,心里既思念又感歉意,不知他们如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正当周敏沉入梦乡之时,周望的卧室内烛火未熄。春夜尚寒,周望搂着余娇容拥被躺卧在床,说些闲话。 “你说什么?!”余娇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吃惊的坐起身看着周望叫道,“你要送大小姐去选秀?!” “正是!否则你以为这些年来我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功夫是为了什么?” “可是皇上喜好美色天下皆知,不是我说,以大小姐的长相啊,根本没戏!倒不如再过三年送玫儿进宫。”余娇容道。 周玫是周敏的妹妹,比她小两岁,人如其名,长得灿若玫瑰,只是性子被惯得骄纵蛮横。平日里仗着母亲的宠爱,以欺负周敏为乐。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毋需多言。”周望十分笃定的说道。 “你有什么道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始终还是念着林韫对不对?” 周望想起逝去多年的妻子,心里叹了口气。余娇容的确比不上林韫温柔解意气质高雅,但这并非是他对周敏另眼相看的主因。 “你就爱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坚持送敏儿去选秀的个中缘由实也没必要瞒你。不过你听在心里,勿要再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否则坏了事,我饶不了你!” 余娇容见周望说得郑重,好奇之心更盛,忙不住口的保证绝对守口如瓶。 周望这才说道:“周敏一岁多时,我曾携林韫去城郊凤凰山上涅槃寺烧香还愿。觉远禅师竟在他的禅房亲自接见了我们。要知道以觉远长老的身份,就算是达官贵族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啊!” 余娇容面露讶色,显然是知晓觉远大师威名,不免吃惊的问道:“他为何会见你们?” 周望回忆起当时觉远大师对他说的话,心里仍余惊喜之感。 “觉远大师让我们进入他的禅房,却是为了林韫怀里抱着的敏儿!” “大小姐当时不过是个话都说不全的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余娇容不解的问道。 “你我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出来,觉远大师不仅佛法精深,其相人之术更是天下无双。他给敏儿批了四个字,让我起了送敏儿入宫的决心!” “是哪四个字?” “贵不可言!” “啊!”余娇容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天下女子所谓贵者,莫过于皇后!只是当我这么问时,觉远大师却摇了摇头,只说天机不可尽漏,让我好好待林韫。我当时不明所以,直到林韫过后不久便染病早逝,我才知觉远大师所谓何意!由此可见,敏儿的贵不可言十有**是真的了。” “既然不是皇后,那必然也得是贵妃了!”余娇容心情复杂的说道。 “是凤凰还是麻雀,就看这一次敏儿能否进得了宫!睡吧,时间不早了。” 第4章 次日清早,周敏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黄桃听白梨说了昨夜周敏做噩梦惊醒的事,不忍叫她起来。跑去余娇容起居的正房告假。 黄桃走后,白梨悄悄掩上房门,走至院中,院里正在洒扫以及修剪花枝的粗使丫鬟们忙站立问好。白梨道:“你们手脚轻一些,小姐尚未起床。” 正说着,见黄桃一脸茫然的回来了。还以为她又被余娇容训斥了一顿,这是常有的事。 结果黄桃将她拉到一边,悄声说道:“白梨姐,你说夫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白梨奇道:“怎么转性了?” 黄桃便将她在正房大堂里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了白梨。原来黄桃回禀余娇容之后,低下头等着她甩脸色。谁知余娇容竟然柔声问起周敏的身体状况,还说要请大夫来诊脉。黄桃忙推说周敏只需休息半日便好。余娇容还嘱咐她好好照顾周敏。 白梨听后也莫名所以,说道:“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桃噗嗤一笑,正待说话,屋内传出周敏唤人的声音。两人匆忙进去服侍周敏起床。 周敏仍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好天气。春光正灿烂!她的心里忽的生出些许的孤独感。这个世界对她而言,终归是陌生的。她可以改变自己的言行来适应当下的生活,却改变不了自己的思想。思想没有人共鸣,就永远挥不去盘踞心头的漂泊无依之感。 “或许我该找个人来相爱!”周敏暗自想着。 因为只有爱可以跨越任何障碍,让两个人的心无限贴近。可是上哪去找这么一个人呢?一个门第相当,长相帅气,性格温柔的男人呢? 这个时代的风气沿习唐朝而来,男女大防并不如何严厉。因此周敏决定今后有事没事多上街去转转,在这京城里,优质的男人应该不少。 想到这里,周敏从镜子里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容貌。 她长了一张清灵秀雅有余,美艳不足的脸。五官没有明显瑕疵,也不特别出彩。身量虽高,奈何偏瘦,胸前斤两不足,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唯一出彩的要算那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晶莹的双眸。且不论她如何掩饰,眼里始终焕发着现代人直接而大胆的神彩,与那一张婉约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一见难忘。 除此,她有着一头鸦黑亮丽的长发,身上的肌肤欺霜赛雪,几乎要泛出白莹莹的光,即便与倾城国色站在一起,也十分打眼。 周敏给这具皮囊打了个八分,暗忖勾搭个把帅哥的本钱还是有的。如此想着,心情好了些。 白梨给她梳头时,提起余娇容的态度变化,周敏也同样不得要领,却未放在心上。她原想赶在周望出门去吏部之前,让他派一辆马车,她要携秋姨娘去外祖母家探亲。 这事按理该请示余娇容,她是当家主母。只不过周敏与余娇容的关系并不融洽,她若去说时,十有**会被拒绝。 这一个多月来,周敏发现她的便宜老爹对她还算不错,很少驳回她的意见。她便仗着这一点,对抗着余娇容时时处处的压迫,改善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和待遇。 “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气来了?” 黄桃将秋姨娘送来的玉钗仔细的插在周敏的发髻上,正自觑眼端详,不断调整玉钗的深浅位置时,却闻周敏叹了口气,因有此一问。 “还是把玉钗取下来吧,如此珍贵,若不小心碰碎了多可惜!”周敏道。 “这玉钗很衬小姐容颜呢,黄桃你说是不是?”白梨道。 “白梨姐说的对!小姐肤白,配上这碧莹莹的玉钗,更增了秀雅之色。何况珠宝本就是用来穿戴的,若是放在匣子里,也就失去了光彩啦。”黄桃配合着白梨说道。 周敏倒没想到黄桃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来,因道 分卷阅读4 :“我原想戴着玉钗去见外祖母,结果睡过了头,此时父亲该出门值班去了,余娇容是不会给我安排马车的!” 白梨一愕,说道:“老爷没有出门呢!小姐忘了吗?今天是休沐日。” 周敏一拍脑袋,差点把发髻拍歪了,让黄桃把玉钗插好,立即就要去见周望。正要出院门时,周望恰巧也派了个丫鬟来请周敏去书房叙话。 周望到底是进士出身,骨子里仍余文人风雅气韵。他的书房是整个宅院最清幽的去处,黑瓦飞檐,掩映在千百竿翠竹中,显得古朴雅致。内里却宽敞明亮,古玩字画,书桌琴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充盈着淡淡的书墨清香。 周敏行了礼,唤了声父亲。周望挥手屏退众人,看着眼前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优雅飘逸的女儿,心中很是满意。 “坐吧。” 周敏依言坐下,说道:“不知父亲找女儿来,是为了何事?” 周望笑道:“当然是好事。” 周敏见周望心情大好,却猜不出有何喜事。 “你已年满十五,今年又恰逢宫中选妃,因此为父准备送你入宫参选。” “什么?!” 周敏惊叫了一声。刹那间只觉得天地都暗淡了。她从来没想过进宫,也不愿进宫。因为宫中再怎么好,却只有一个大家共用的男人!光是这一点,她就接受不了。 第5章 周敏明显的不乐意,周望却认作是害羞。他脸上浮现出白日美梦般的笑容,略况。 原来外祖父在她母亲去世两年后也逝世了。两个舅舅一文一武,大舅舅林越飞如今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李广成手下的武卫将军。小舅舅林越清是探花郎出身,现是翰林院学士。林家家世,如今已显赫过周家。 正说着,周敏见右手边的花丛动了一下,似乎有个人影潜伏在一丛玉兰花下。 周敏停下脚步喝道:“谁人躲在哪里?” 秋姨娘吓了一跳,往花丛中看去。那边却又悄无声息。这时一个丫鬟匆匆从花园口跑进来,口内呼着周敦的名字。 周敏醒悟过来正叫不好时,一个人忽的从花丛中立起身来,正是周敦。他右手朝周敏一甩,一块泥巴飞了过来,却打中了周敏身侧的黄桃。 黄桃惊叫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块污泥,顿时勃然大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这一身衣服她还没穿过几回,极是爱惜。原为今日出门才特意穿了,可还没出家门就被弄脏了,如何不气! 更可恨的是周敦见打中了黄桃,还眉开眼笑的跳着拍巴掌。黄桃身为丫鬟,自然无法去找少爷理论,可这口气如论如何咽不下去,怒目瞪着周敦。 周敏见状对黄桃道:“我来为你出这口气。” 黄桃顾虑着余娇容,说道:“小姐,我没事,回去换身衣服就行了。” 周敏摆摆手,示意一切有她。 周敦的丫鬟佩红见状忙跑至周敏一行人身前请罪。余娇容刚吩咐了她,着她看好小公子,千万不能像以往那样开罪周敏。没想到言犹在耳,周敦就闯祸了。 周敏见佩红堆起笑脸,似乎像要开口替周敦道歉的样子,忙出声制止了她。冷冷的盯着周敦,说道:“你给我过来!” 周敦停止了拍手,被周敏说话时冰冷的语气震住了。可转而,他翘起嘴巴,说道:“你凶什么凶!我偏不过去!”又继续作拍手称快状。 周敏气上心头,心想今天非得制伏这讨人嫌的小屁孩不可!冷着脸对佩红道:“你去将敦儿带过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今天要好好的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佩红见周敏这话说得严重,怕周敦吃亏,却又不敢公然违抗周敏的命令,面现为难之色。 周敏喝道:“还不快去!” 佩红被吓得几乎抖了抖,她从来不知道一向腼腆温柔的大小姐有如此冷厉可怕的一面。慌忙走至仍不知大祸将至的周敦面前,蹲下身子柔声劝道:“少爷,你去向大小姐认个错吧。” 岂知周敦根本不听,反把一双泥手往佩红脸上抹去,口内笑道:“让你变成大花猫。哈哈哈哈!”佩红闪避不及,白皙的脸庞上立时现出两个泥手印。她捂住脸退开了一步,羞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滚儿,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流出来。 周敏见他如此顽劣,知道光讲道理没用,她也懒得教导他,只想狠狠揍他一顿。她转头对黄桃道:“你去把他捉过来!” 黄桃巴不得这一声儿,快步朝周敦跑去。秋姨娘见周敏动了真气,怕闹起来不好看,正想劝劝。周敏仿佛知晓她心意一般,对她摇了摇头。 第6章 黄桃走到周敦面前,道了一声“少爷跟我走吧!”抓住他的手臂,带往周敏处。周敦大声叫嚷着,扭动身子想挣脱出来,双手往黄桃身上胡乱抓抹。黄桃早有防备,哪容周敦的脏手及身!手上用力,几乎是拖着周敦的身体前行。她早年也曾干过粗活,气力比一般读书男子还大。 周敦的鬼叫声吸引了不少来往丫鬟奴仆驻足观看,却无一人敢上前来。周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人越多,她立威的目的越容易达成。这叫打得一拳开 分卷阅读5 ,免得百拳来。 周敦很快被黄桃提到了周敏面前。周敏双眉一竖,美目含威,声音不大,却刚好盖过周敦的叫喊,清楚传至在场诸人的耳中。 “我是你姐姐,你见到我,不请安问好,我念你年幼,不予计较。” 说到这里,周敏顿了顿,环视了众人一眼。 “可你竟用污泥掷我,目无尊长至此,实是顽劣不堪!若我这个做姐姐的放任不管,未免失职!” 周敦何曾见周敏疾言厉色过,心里有些惴惴,但终究仗着父母宠爱,叫嚷道:“快放开我,我不要你管,你才不是我姐姐!” 周敏断喝道:“还不知错!黄桃!” “奴婢在!” “让他把手伸出来!” “是!”黄桃爽快的答道。 周敏见前面有一棵柳树,走过去折下一根带叶的枝条,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点了点头。众人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有些期待。只因他们多吃过周敦的苦头。 周敏拿着柳条走到周敦身前,见他死不肯张开手掌,说道:“黄桃,既然他不愿张手,就脱下他的裤子。” 黄桃应声作势去脱,周敦忙双手护着自己的腰带,他年纪虽小却已知羞怕耻。 周敏好整以暇的说道:“要么让我打你的屁股,要么就乖乖伸出手来!” 周敦仍不伸手,黄桃已粗暴的解下了他的腰带。周敦几乎要哭了,他环目四顾,见众人只是看热闹,无人上前劝解。权衡之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了手掌,闭上眼睛等待挨打。 周敏纵有千般气在心头,也不会真去虐待一个小孩子,她要的就是周敦服输,从心里生出对她的忌惮。她高高举起柳条,厉声说道:“我要打了啊!” 柳条还未落下,周敦已开始哭了起来。周敏见状对黄桃使了个眼色,黄桃放开了周敦的手。 周敏恢复原有的语气,淡淡对周敦说道:“睁开眼来。” 周敦哪敢不照做,漆黑的眼珠紧紧盯住周敏手中的柳条。 周敏道:“你可知错?” 周敦点点头。 周敏又道:“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周敦低头道:“我对姐姐不敬。” 周敏心想这小屁孩倒是个识时务的人。明知他是随口敷衍,也不深究。她才没功夫去管他心里怎么想,只要他面上不再招惹她就行。 拿柳条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周敏冷笑道:“知错就好,这几鞭子我且记下,若下次再犯,我绝不容情!” 周敦怔怔的看着周敏,没想到今日可幸免于挨揍,又不敢立时表露出心中的喜悦,小心翼翼的应了声“是!” 周敏对呆立一旁的佩红道:“佩红,你带公子去清洗干净。” 看热闹的府中下人们见事已了,便一哄而散。如此耽误了许多时间,再去林家已不合适。周敏和秋姨娘只得约好第二天再过府去。 秋姨娘对周敏刚才处理事情的成熟手段很是欣慰。她素知余娇容心眼小又护短,只怕会给周敏找不痛快。于往回走的路上道出了心中的顾虑。 周敏笑道:“姨娘不必担心,我再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之人。如今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秋姨娘被周敏的强大的自信感染,放下心来。她自然不知周望对周敏参加选秀寄予了厚望的事。白梨见周敏和黄桃去而复返,黄桃一身橘黄衣裳上全是污泥,知道出了事。黄桃来不及细说便去清洗换衣。周敏在屋内桌旁坐下,喝了一口白梨沏的热茶,缓缓说了事情经过。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猛的推开,现出一脸怒容的周玫。门外站着因没能拦住周玫而满脸歉意的丫鬟红绡。 白梨对周玫行了个礼,以目示意红绡退下。周玫没搭理白梨,直冲到悠然吃茶的周敏面前,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弟弟?!” 周敏放下茶盏,抬头打量着周玫。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朵带刺的娇艳玫瑰。周玫被看得十分不悦,因为周敏淡然自若的神态显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巴啦!” “你在跟我说话呢?你是我什么人?我看你也是欠教训!你可知我今日教训周敦是因为什么?” “你不就是仗着要进宫选秀么,有什么可神气的!凭你这长相,皇上看得上你才是怪事!你就别痴心妄想做那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了!” 显然余娇容已将周敏参与选秀的事告诉了周玫,原意是劝周玫这段时间勿要得罪周敏。然而周玫哪听得进去!她无事还要生非,得知自家弟弟被教训了一顿后,哪还耐得住性子,急冲冲就赶来找周敏的晦气。 第7章 周敏闻言并未动气,只因她并不想进宫。不过周玫说话的态度还是让人不爽。 “既然你知我有依仗,还来惹我,是否脑子不好使!” 周玫顿时语结,继而强横无理的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惹你,你能怎么样?” 周敏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能教训敦儿,就能教训你!你以为你算什么?论年纪我比你年长两岁,长者为尊。论地位,你母亲不过是填房,尚且要在我母亲灵前称妾,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对女孩子,周敏向来是温柔体贴的,可是她今天偏要挫挫周玫的锐气。 周玫俏脸涨得通红,要喷出火来,想也不想,一扬手就往周敏脸上扇过去。周敏一把抓住她甩过来的手腕,就势一拧。周玫身不由己的随周敏的力道反转了身子,大叫了一声“哎吆!”周敏顺势一推,把周玫推个踉跄。 周玫回过身来,似乎是对刚才发生的事完全不敢相信的呆滞模样。 周敏冷冷道:“怎么?你欺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过回击了一次,你就受不了了吗?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认不清现实,今后有你受的!” 周玫跺跺脚,留下一句“我告诉母亲去!”甩门跑了。一边跑一边暗自盘算如何还以周敏颜色。可变了性子的周敏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她有种无力下手的感觉。 周玫走后,白梨有些担忧的说:“小姐……” 周敏打断她道:“不用担心,我忍了这姐弟俩很久了。怎么都要出这口气的。而且余娇容现在也拿我没办法。” 周敏对现在的处境看得很清楚。她是周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小姐,上有父亲撑腰,原无须顾忌任何人!只是之前的周敏性子太过懦弱,才会落入任人欺负的境地。连带的让黄桃、白梨等丫鬟在府中也低人一头。 当天晚餐时,按照府中的规矩,一家人齐聚一堂,围坐在一张红木雕花圆桌旁用餐。席间的气氛十分别扭。周玫隐藏不住脸上的怒气,不吃也不动,就那么坐 分卷阅读6 在椅子上,狠狠盯着周敏。周敏坐在她对面,却是视而不见,泰然自若的优雅进食。心里却在等着余娇容发难。 谁知一顿饭吃完,丫鬟奉上了茶水,余娇容竟笑容满面的对周敏道:“近日好几处亲友都有喜事,我忙着张罗应酬,精力有所不继,府内事务上难免有些疏忽。我在想大小姐年已及笄,也该学些当家主母掌管家务之事了。” 周敏一愣,心念电转间隐约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否则余娇容不可能待她如此之好。周敏从原主那里继承过来的技艺除了琴棋书画外,尚有女红和厨艺,却无管家之技能。不过她对管家实无半点儿兴趣。 正要开口拒绝,周望发话了。 “夫人说得对,敏儿早该接触这些事务了。” 周敏虽不愿,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只得默默点头,心里的疑窦越发深了。自己到底有什么是他们看重的呢?除了入宫一事,她与以前没有多大的差别,可她根本就不够资格被选上啊? 想不明白的事,周敏便不去想它,否则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穿越。乐乐的活着最重要。京城还有那么多帅哥等着她去撩呢! 次日,周敏和秋姨娘各带了两名丫鬟,在府中男仆的护送下,乘坐马车前往住在京城西北区的外祖家。 京城四区,以西北区风景最佳,清江由这里入城。京中的园林多集中在这一片。其中最著名的便数新郑门外的金明池和琼林苑。这两处历来是皇帝避暑或携妃游玩之地。 又以东南区最是热闹,那里是清江与大河交汇处,从全国沿河运往京城的各色货物都在此装卸,或用小船逆清江而上运往城内,或就地发散。商客往来不绝,遍地酒楼、妓馆及客舍。 周敏家所在的东北区是朝廷官员聚居之地,官职越高者离大内越近。西南区则是全城最混乱的地方,居民鱼龙混杂,多是些贩夫走卒之辈。特色就是盛产丫鬟,黄桃和白梨的家就在那一片。 马车在街巷里弯来绕去,最终拐上了青龙大街。作为京城四大通街之一,青龙大街宽展笔直,气势非凡。大路两侧遍植榆柳,临街的店铺比别处更轩丽精致。道上车来人往,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马车一路向西驶去,经过大内的南门宣德门前时,周敏似心有所感的揭起窗帘,望将过去。清早的阳光斜洒在皇宫诸殿顶明黄的琉璃瓦上,闪耀着炫目的流光。这座恢宏大气,轩昂壮丽的皇宫会与她发生什么关系吗? 第8章 周敏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座肃穆的皇宫在向她发射某种隐秘的电波,强烈的吸引着她的心神。车马远去,皇宫被抛在身后,周敏仍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心绪里。 林家早接到讯息,派了人迎在路口。林家的大门虽及不上周家高轩,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却也颇为威武。马车在二门外停下,周敏扶着黄桃的手下车,一位千娇百媚的少妇在一堆仆从丫鬟的簇拥下,直迎了上来。 这位少妇正是为周敏的大舅添了长孙的大少奶奶王氏。她口齿伶俐,素善迎来送往。王氏携过周敏的手笑意盈盈的寒暄着,一面将她和秋姨娘领到正房的大堂里。只说老太太领着周敏的两位舅母和众表姐妹早候着了。 周敏随意打量着外祖家的院落布置。只觉不及自家宽大,却另有一股文雅秀逸之气。来往的仆从虽多,却井然有序,不见散漫不闻嘈语,可知外祖母治家极严。不过听秋姨娘说现在主理家务的是大舅母。 不一时来到一处宽敞明亮的大堂之外。门口的丫鬟打起珠帘,周敏缓步迈将入内。屋内珠翠环绕坐着众妇人,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用说这便是周敏的外祖母林老太太了。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感怀伤世。老太太见到周敏酷似爱女的清泠泠的双眸以及赛雪的肌肤,眼泪就滚了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是这世上极难承受的悲痛之一。 周敏被老太太的情绪感染,也觉鼻子酸酸的。好在王氏三言两语便劝住了老太太。稍后才将在场的诸人一一介绍与周敏认识。两家人同住京城,作为外甥女的周敏竟然连自己的舅母都认不出,的确是奇事一桩了! “以前都是敏儿糊涂,听信谗言以致疏远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还望外祖母原谅敏儿的年幼无知。”周敏红着眼睛说道。 一番话将众人心里仅有的那一点疙瘩也消除了。 老太太将周敏拉过身边坐下,乐呵呵的说道:“今日来了,就多住几天,我打发人去周府跟你老子说一声,想来他们也没话说!” 周敏想着左右家中无事,在这里有姐妹相伴,正好可让她们带自己去京城逛逛,也胜似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于是点头答应了。 众人叙话间,老太太忽道:“怎么不见公子哥儿们?” 大舅母孙氏起身答道:“高远今日当班,一早去了宫内。高洁有两位同窗上门拜访,此刻大概在后院的亭子里吟诗作文呢!” 林高远是周敏大舅的儿子,今年将满二十岁,年后刚被选入皇帝亲卫班。林高洁是小舅的儿子,今年十七岁,正在温书备考,欲从科举出身。 老太太想了想道:“既如此,且待用餐时再相见。” 又闲聊了一会子,老太太让王氏带周敏回房去安顿歇息。还将身边一个大丫鬟如月指给周敏,专程服侍她。秋姨娘自去寻府中的熟人说话去了。 王氏给周敏备下的房间恰是她母亲出阁前的住处。位于后院花园的西边,一明两暗三间小小阁楼,环境十分清幽。内里陈设仍是她母亲居住时的式样。 一行人穿过花园时,远远见到山坡上的一座八角亭子里,坐着几位华服公子,正谈笑风生。数位丫鬟在亭外烧水煮茶。一派闲适悠游的光景。 周敏看不清那些公子的脸,但从他们动作姿势的潇洒程度推测,这三人都该是大帅哥了。心中不由得热乎起来。 午饭摆在老太太起居偃卧处的大堂里。这个时代风气开放,亲友间小聚,男女并不避忌同席而食。老太太拉着周敏坐在她左手边的位置上,又让秋姨娘也坐,秋姨娘却不肯,只随王氏一道侍候众人用饭。 众人在大圆桌边依次坐下后,林高洁才携他的两位同窗翩然而至。这两位同窗似乎是常客,一点不显得拘束,请安问好之后,便告了座。 周敏自三人进来后,眼光就紧紧的追随着其中那个个头最高的男子。心里惊骇得难以言表。只因那个男子长了一张与赵启一摸一样的脸! 同样浓而修长的眉,直而挺的鼻,肤色白皙,目如朗星。他似乎感受到了周敏炽热的目光,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他这一笑像是往周 分卷阅读7 敏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周敏心跳加速,思绪纷飞,最终确定这人除了长得跟赵启一样,实则并非赵启,两人气质大不一样。这个名叫段云睿的男子比赵启多了一分俊雅,少了一分痞气。 即便如此,见到段云睿时,周敏心中升腾起的温暖感触却是真真切切的。电光石火间,周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此人追到手。 只因这份暖意犹如寒冬深夜的荒野里忽然出现的一堆火,散发着让迷路人为之狂喜的光亮和热力,驱散了自穿越后她心底深处始终挥之不去的孤寂荒凉感。 第9章 段云睿不是没有被女孩子注目打量的经历,但众目睽睽之下,周敏如此肆无忌惮直勾勾的看着他,灼人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点燃,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致以微笑,并正大光明的看了周敏几眼。后来听王氏在饭前的介绍,他才知这个肤白赛雪,目光大胆的少女是林高洁的表妹。 周敏得段云睿几眼看了,心里美滋滋的,还未饮酒,却已醉了。黄桃见自家小姐眼神过于放肆,悄悄的推了推她的后背。周敏仍是一无所觉。 老太太看眼里,面露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老太太早对周敏的婚事留心着,据她看来,林高洁的几个同窗人品家世都不错。其中又以段云睿最为理想。 这段云睿的祖上曾随太祖征战天下,后获封定国公爵,世袭罔替。平定天下之初,太祖论功行赏,封了多位外姓国公。其中能世袭罔替的公爵,只有功勋最著的镇、定、宁、荣四大国公。段云睿正是现任定国公次子的嫡子,名副其实的权贵子弟。 周敏知晓了段云睿的家世后,暗想他不就跟《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的身份吗!只不过贾府的公爵只是普通世袭,远及不上段家权大势大。论在京城的影响力,贾府更是难以匹敌。如今老太太见周敏似对段云睿有意,心下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席间林高洁高谈阔论,说些时政和朝中大臣们的轶事趣闻,端的是逸兴遄飞,自有一股年轻人无可比拟的锐气。与他那一张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俊脸配合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段云睿间或搭两句话,寥寥几语,却见解独到。周敏此时眼里耳里只看得到段云睿的容颜,听得到他的言语。至于林高洁说了什么,她是左耳进右耳出,全没留心。 相见不过半个时辰,段云睿已经牢牢占据了周敏的心。当然这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赵启完全一样的脸之故。否则周敏断不会浅薄如斯。至少在别人看来,她表哥林高洁完全不逊色于段云睿。 一顿饭吃完,周敏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一桌美味佳肴,吃在嘴里,全是一个味。她脑海里盘旋着大学四年里暗恋赵启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深沉的感伤。由于她的目光一直投注在段云睿身上,那股忧伤似乎也透过视线,传递到了段云睿心间。 段云睿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周敏看他的眼神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他因此探究的看了周敏好几眼。老太太见他们眉来眼去,似有情愫暗生,不禁老怀大慰。 可周敏始终未与段云睿交谈一语。她听着他们谈话,却插不上话。倒是大舅母不时问了些段云睿家中诸人的情况,让周敏从侧面掌握了段云睿生活环境的部分信息。 饭后丫鬟点茶上来,大家吃毕茶,闲聊了一会儿便散了。周敏带着黄桃和如月回到自己的屋子,上床躺下,欲春睡片刻。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窗外那一片绿油油的芭蕉叶,和煦的春风带着花草温热的馨香,从推开的菱花窗吹进房来。把坐在床边脚凳上的黄桃熏的昏昏欲睡。躺在床上的周敏却大睁着眼睛,心里盘算着如何将段云睿一举擒下。 或许是春日温暖的气息让人躁动,周敏越想越是躁热难安。不知段云睿此刻在干些什么呢? 上辈子的周敏窝囊至极,喜欢一个人却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表白。好容易趁着大学毕业鼓起了勇气表白,又被闪电劈来这个世界。如今她再一次对一个男人心动,可她再不想尝试暗恋的滋味。 一念及此,周敏再也按耐不住躁动的心情,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把黄桃给惊醒了。黄桃睡眼惺忪的看向仿佛浑身发着光的周敏,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周敏笑着捏了黄桃嫩滑的小脸一把,说道:“小姐我没发烧,倒有点发骚。你快帮我穿戴起来,我要去见一个人!” 黄桃听后噗嗤笑了起来,睡意顿消,她当然知道周敏要去见谁。这一个多月来,小姐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也习惯了。黄桃对段云睿的印象不错。于是打起精神服侍周敏梳洗妆扮。 “如月呢?”周敏问道。 “有人把她叫走了,留下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外听候使唤。”黄桃答道。 待梳妆完了,周敏揽镜照了照,满意的走出了屋门。门外走廊上果然坐着两个几乎要睡着了的小丫头。见了周敏,忙立起身来行礼。周敏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机灵些的小丫头,让她带自己去林高洁的书房。 刚走出院门,就见如月和白梨从花园的回廊里结伴行来。在她们身后跟着数个抬着木箱的小厮。原来林家派人前去周家报信后,余娇容便命收拾了些周敏贴身穿戴的衣物首饰,着白梨送了过来,又让白梨在林家与黄桃一道伺候着周敏。 周敏此时急着出门,对白梨道:“你来了正好,我现在要去一趟书房,黄桃在屋里,你们找她去,不用跟着我。”说完不等白梨和如月说什么,带着小丫头匆匆走了。 第1o章 众人皆在睡午觉,林府四处静悄悄的。周敏跟着那小丫头穿亭过园,微微走出了汗珠子才来到书房外的山石旁。周敏来时用心记了路,便把小丫鬟打发回屋去了。 书房里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听得清声音,却听不真切内容。周敏轻移莲步悄悄凑到书房的窗下,侧耳倾听。 “太白之诗若论工整,实不及杜工部多矣!更难得的是他历尽苦难仍心忧天下万民的博大胸怀!只此一句,便另人折服!”这是段云睿的声音,接着他高声吟诵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便不喜杜子美这沉郁苦闷的风格!他的诗大多读来老气横秋,毫无诗意!还是李太白最合我意,那一股飘逸若仙,天然偶得不事雕琢之美,世难匹敌!”林高洁反驳道。 “你竟然说杜诗毫无诗意!简直胡扯!”段云睿微怒道。 林高洁不答,却冷笑了两声,来了个默认。一阵沉默过后,响起了李悟无辜的声音。 “你们都看我干嘛?我既不喜李太白 分卷阅读8 也不好杜子美。我唯爱李义山!不过你们两个的争论实是毫无意义,纯属无稽之谈。李杜二人乃诗中仙圣,将各自诗风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岂容我等诋毁置评!” 听到此处,周敏不觉心中好笑,暗道文人就是酸腐!转而又想,他们这争论不就跟前世里,粉丝为了各自的偶像互喷类似么!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偶像不是影视歌星,而是大诗人大文豪而已。 周敏听他们谈论着李杜,当下运足脑力,搜寻后世里关于李杜的评价。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段云睿,要是能抓住机会俘获他的“芳心”就最好不过了! 很快,周敏脑海里就浮现出清朝赵翼那首七言绝句。不由喜上心头,直起身子,拉开木窗,朝房内朗声诵道:“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房内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呆头鹅般呆看着站在窗外露出半个身子面带微笑的周敏。不知是因她的凭空出现,抑或她刚刚出口的狂妄绝句。 见三人呆头呆脑的样子,周敏忍不住扑哧大笑。因她的笑,整个天地立时生动了起来。周敏背后是绿意流动的庭院,暖风吹动树梢花丛,橘色的阳光从碧蓝的天空肆意倾洒下来。这一画面蕴藏着的那超越了常规的美,随风涌进窗户,拂上三人心头。 段云睿双眼亮起,最先出声的却是林高洁。 “表妹?你怎么来了啊?” “我睡不着,又觉得无聊,就想着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你们不欢迎我么?”周敏十分自然的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带了点她穿越之后揣摩出来的少女的娇俏神态。 “欢迎之至,既来了,就请进来坐吧。”段云睿微笑着说。 周敏欣然应诺,转身离开窗前,从大门袅袅婷婷的走了进去。林高洁的书斋简洁疏朗,堂中放置一张长桌,北边一张长塌,榻侧两只花几上摆了两瓶鲜花。东边临窗设了书桌画案。 周敏在段云睿对面的长榻上悠然落座,斜依着小几,姿态身段无不优美又带点随性的意味。这要感谢周望自小对周敏不惜重金的培养,才积淀出如此气质。 这优雅是自小培养出来的,而随性则是周敏身为现代人无法掩藏的天性。两种气质在如今的周敏身上完美结合起来,形成了她动人的独特风情。 段云睿敌不住周敏望向他的盈盈目光,只盯着周敏右耳垂后面的虚空说道:“刚听姑娘高论,语气惊人,请恕在下见识浅薄,不知姑娘口中的代有才人出,是指我朝哪些高人?” 林高洁和李悟也露出倾听的神色,谁知周敏却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说道:“我叫周敏,你可以呼我全名,或者叫我敏儿。姑娘什么的,就太见外了!” 林高洁的下巴顿时要掉落下来,哑然失笑道:“表妹,你能不能矜持点儿!” 周敏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打小就不知矜持为何物?我与云睿哥虽是第一次见面,心里却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这感觉如此真实,我就是想忽略也不能够,你让我怎么装出初见的矜持啊?” 李悟拍手道:“妙哉!周姑娘妙语连珠,爽朗不让须眉,实非常人!咱们自不能用常规去揣测。不然倒显得俗气了!” 周敏笑道:“正是如此!还亏表哥说自己仰慕李太白之飘逸洒脱,不会是叶公好龙吧?” 林高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用肩推了推段云睿,苦笑道:“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段云睿脸上红云再泛,他不知今日的自己为何如此脸嫩!竟在周敏面前数度脸红。倒像他成了扭捏作态的小姑娘,风度全无了。 他摇了摇头,似要把脑中这个别扭的念头甩掉,说道:“姑娘,噢不!周敏妹子,你与我所经见的女子全不相似,让我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周敏听他一句“周敏妹子”心里吃了蜜糖一样甜。她敢肯定以段云睿的身世,见过的女子当中比她漂亮比她气质更优雅的不在少数,可她要的就是那种独特性。 因为独特,所以无可取代。 至此,周敏已成功的迈出了非常重要的第一步。 第11章 周敏深知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便与这世间千千万万人不一样了。或许这个人不是最英俊的,也并非最有能力的,但在爱人眼里却永远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独一无二的魅力。这是爱情难以解释之处。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周敏对此全不赞同,她对男人的了解程度非任何女人可比。若是一个男人初见一个女人,没有任何心动的迹象,那么就算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仍不会真正动心。 因此周敏十分重视与段云睿的初见。她现在确定段云睿对她是有一点动心了。且她在他的心中树立了特别的印象。这些成果让周敏心情大好。 “李杜的诗篇,的确是空前绝后的文化艺术瑰宝。纵观全唐一朝,几乎把诗写尽写绝了,后来者再怎么写,都无法超出唐诗的范畴,更别说超越了。”周敏淡淡说着。 林高洁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那你之前所说各领风骚数百年,又作何解?” 周敏微微一笑道:“你且听我说完。历朝历代,几乎都有其独特出色的文学载体。所谓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是也!唐朝把诗的艺术推向了最高氵朝,但谁知道今后会有什么其他的艺术形式应运而生,并光而大之,与诗争辉呢?” 周敏这一番话遣词用句虽委婉,却充满了斩钉截铁意味。那是因为她有后世的经验。知晓唐诗过后有宋词,宋词过后有元曲,再之后还有明清小说!现在历史出了岔子,继唐之后并非宋朝,但文学的发展却有其自然规律,不会因朝代改变而停滞或断绝。 段云睿等人并非俗人,却也没听过如此高论,不免深感佩服。周敏的言论在这个时代确实新鲜,发人深省。三人在心中暗自品读,书房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林高洁从沉思中醒来,纵声大笑,豪气干云的说道:“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云睿,悟兄,小弟不才,却想做一个独领风骚之人!” 周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吓了一跳,嘀咕道:“你就不能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么?!” 段云睿和李悟早习惯了林高洁精力过剩的各类举动,听周敏这么一调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笑得林高洁有些尴尬。不过他生性洒脱不羁,很快又重整旗鼓问周敏道:“表妹,你觉得取唐诗而代之的文体,会是什么呢?” “宋词啊!”周敏话刚出口,才惊觉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我是说长短句。” 段云睿奇道:“长短句早已有之,文人多不屑为之,真能成为与唐 分卷阅读9 诗一较长短的文体吗?” 段云睿的发问让周敏浑身来劲,正要说话,又忍住了。她今日在这书房出尽了风头,这已足够,她不想给段云睿留下过于强悍的印象。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是不喜欢强势女人的。 “这我就不敢肯定了,没发生的事谁知道呢?”周敏对着段云睿柔柔一笑。想了想又道:“我闲来无事,也曾做过几首小令,现请大家品评品评。”接着柔声将苏轼的一首《蝶恋花》轻诵出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最后一句出口时,媚眼横波将段云睿轻轻一扫,说不尽的风流妩媚,又带点惹人怜爱的凄迷。段云睿哪还受得住这接连不断的暴击,神魂巨颤,一颗心猛跳个不停。光是这一首小令已教人迷醉,哪还堪美人幽怨的秋波暗送! 其余二人也被苏轼这一首《蝶恋花》震慑住了,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细细咀嚼。恰在这时,书斋外传来如月的请安问好声。 原来几人在书房高谈阔论,不觉时光流逝。老太太午睡起来,遣人找周敏过去叙话。如月和白梨便找来了这里。 “好啦,我先告退了。” 周敏说完对三人行了一礼,眼神在段云睿的脸上流连片刻,悠然转身带着如月白梨出了书房,在春光明媚的小院里迤逦远去。 她倏然而来,又翩然而去,短短个把时辰,却像是在春风微澜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惊起波涛,漫卷三人心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奇异感觉。 李悟在周敏走后,快步来到书桌前,铺纸研磨,下笔如神,顷刻间勾勒出周敏立在窗外那动人的一幕。又将那首《蝶恋花》提写画侧。 段云睿对着神韵透纸逸出的美人图,入神的凝视着。林高洁早定了一门亲事,心有所属,却仍不免生发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段云睿双眼神采奕奕,赏画片刻后走至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春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2章 周敏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往老太太屋里去时,脸上不自觉浮出了笑意。老太太见了,取笑道:“可是中午做了好梦?”屋里早聚满了人,都含笑望向她。 周敏在长塌上坐下,拉着老太太的衣袖,娇笑说道:“我可不依,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老太太笑道:“好,好,都依你,咱们不说。” 大舅母孙夫人在一旁凑趣道:“你便不说,我们难道不会猜么?定是梦见了俊郎君对吗?” 小舅母赵夫人也道:“你要说出来,指不定我们还能牵牵红线呢!” 其实午间宴席上,周敏对段云睿格外注目的情形,两位夫人也看在了眼里。又知老太太正有撮合两人之意,这才趁势说来打趣。 众人听后笑了起来,唯独只比周敏大几个月的林婉儿没有笑。反倒双眉一蹙,似心有不快。周敏任人打趣,既不羞恼也不脸红,面上笑嘻嘻,打蛇随棍上的说:“多谢两位舅母啦,到时候说不定真要你们帮忙呢!” 这时两个丫鬟将一张铺设锦褥的黄梨木短塌抬至屋中的八仙桌旁,又在塌前安放一把紫檀腰圆脚凳。老太太扶着周敏的手站起来,笑着说道:“你看我怎么赢你舅母的东道。”原来是要玩叶子牌。 周敏不懂玩,老太太让她坐在身边,说要教她玩。孙赵两位夫人分坐老太太上下首,王氏坐在对面。丫鬟围在四周伺候着,有人捧着痰盂,有人端茶递水。老太太没打一会儿,便让如星给她捏捏背颈,说是有些酸痛 周敏本来聪敏,看了几圈,也就会了。这种古老的纸牌与后世的麻将很有些渊源。老太太牌技非常厉害,不须人放水,也杀的三位闲家难以抵挡。又看了一会儿,借口小解,溜了出来。 外面春阳普照,天空不时飞过鸟群。周敏吸了一口暖暖的带着花草香的清新空气。独自一人穿过花园,走池塘上的折成之字形的朱漆板桥,来到一处开阔的水榭里。在石凳上坐了,看清碧碧池里的鸳鸯戏水。 这一处地方朝向林高洁书斋通往二门的甬路,若是有人出来,正好可以瞧个清楚。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鸳鸯沾了水珠的亮丽羽衣上,幻出了五彩耀目的光芒。水面上的碧绿睡莲,一团团,正随着水纹微微起伏。 周敏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切。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周家虽不算大富,却衣食无忧。要是能守着段云睿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也是不虚此行了。或许这正是她穿越来此的意义。 正想着,甬道上出现了三条人影。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周敏一眼就分辨出右后侧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是段云睿。那三人也瞧见了站立在水榭内,衣袂随风飘飞的周敏。他们停下了脚步,朝这边望着。 周敏淡淡笑着,遥遥行了一礼。她原想出声唤段云睿过来闲聊片刻,就在开口的那一瞬,她改了主意。古人绘画讲究留白,她今日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冲击了,是该缓缓了。 林高洁潇洒的对着周敏挥了挥手,算是回礼,然后送两人出了二门。周敏注意到段云睿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周敏心中更为笃定。 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园中的月洞门后,周敏沉下心来,回想这一天从她见到段云睿之后的所有细节。再一次为自己的表现定性:虽不完美,但绝对出彩。 周敏轻叹了一口气。她明白爱情原是发乎天然,毋需算计的。她能像今日这般理性的步步推进,说到底还是没有真正爱上段云睿。她爱的不过是段云睿的脸。 那张与赵启完全一样的脸,周敏无论如何抗拒不了。那张脸带给了她在这个世间所能感受到的最大温暖和慰藉。 身后传来的轻盈的脚步声打断了周敏的遐思,她回身看去,来的是一脸淡漠的林婉儿。林宛儿是这个时代的标准美女。肤色白腻中透出健康的红润,胸前颇为可观,一双长腿行走间带动纱裙冉冉,飘逸如白云出岫。 周敏微笑着行礼问好道:“表姐也出来透气啊。” 林婉儿冷冷撇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在石凳上坐下,双眼望向月洞门。面容忽而变得柔和,眼神却凄迷哀婉。 周敏见此情景,心中明白,苦笑了一声说道:“表姐是否有意于段家二郎?” 林婉儿收回目光,直视周敏,说道:“既然你挑明了,我也不绕弯子。打小他就是二哥的好友,我第一次见他,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了!” 第13章 周敏听后心中一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有没有对他表明心迹?” 周敏之所以 分卷阅读10 这么问,是怕林婉儿和段云睿如果真在一起,那她就没戏了。至少她不愿意做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 林婉儿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羡慕的瞧着周敏,说道:“我什么也没说。” 周敏放心之余不禁奇怪道:“你们相识这么久,年岁相当,他未娶你未嫁,又常来往见面,多好的机会,你为什么却不说出来?” 林婉儿道:“为什么要说出来?何况我虽未说,若是他有意,定能感受到。他是男人,难道不该主动些么?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只拿我当妹妹!我怕我说了,他从此便要避开我了!” 周敏顿时默然了。这种暗恋的滋味她再熟悉不过。其间的酸楚实难为外人道。她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满脸哀愁的林婉儿,有些怜悯的说道:“表姐,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心情感同身受!” 林婉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似是不信。 周敏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喜欢段云睿。不如这样,我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去赢得他的真心!我们都已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日已无多。你再不努力一把,就没机会了。何况就算没有成,今后回忆起来,自己曾经尽力去试过,也心中无憾了!” 周敏的话很有煽动力,林婉儿有些心动,呆想片刻后她说道:“你不用拿话来套我。你放心,若是我只想嫁给他,我有的是机会。母亲曾问过我,我要是点头,这门亲事早成了!只是,他若不爱我,我嫁给他又有何用!” 周敏心叫好险,同时对林婉儿肃然起敬。这个时代风气开放不假,但婚嫁大事,多是父母家族指定。幸运的也不过是两家交好有来往,婚前能见面培养感情。没这运气的,就听天由命了。像林婉儿般,将爱情作为嫁人的唯一标准,她的思想实是超越了这个时代! “表姐,你的这番话让小妹深感敬佩。简直就像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周敏半是正经半是玩笑的说道。但她眼里的敬仰之情的确不假。 林婉儿忽然笑了起来,刹那间像是一朵牡丹在周敏眼前盛放开来,这是林婉儿来水榭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的话也让我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你说得不错,既然喜欢,就该说出来!我之前是太过患得患失了。以致虚度了诸多美好时光!” 周敏也笑道:“那就让我们公平竞争吧。也不知那段云睿前世积了什么德,竟得我们两个美女为他神魂颠倒!” 林婉儿哈哈一笑道:“亏你脸厚,美女我可不敢当!不过,我没看错你,你的确与众不同,是个爽快人。” 周敏和林婉儿达成协定后,轻松了不少。两人结伴回到了老太太的屋中。老太太有些累了,让周敏代她来玩。周敏也不推辞,一边玩着,一边想着要不要造一副麻将出来玩玩。 秋姨娘进来告辞,她的身份不便在外逗留过久。周敏道:“姨娘你且回去,我要在外祖母家多玩些天。” 老太太听了很高兴,笑道:“是了,你回去后,告诉周望,说看在这么些年他没将敏儿教废的份上,我允许他登门拜访了。” 秋姨娘忙应下了。她本是自幼被林家从外买回的孤儿,并非林家的家生子。随林韫出嫁后,林家就算是她娘家了。只是这些年因为余娇容从中作梗,林周两家没有往来,她孤立无援,在周家始终没占据一席之地。现在好了,两家一旦开始来往,她背靠林家,也有资格与余娇容抗衡了! 孙氏忙着人将备好的回礼奉上。待秋姨娘走后,叶子牌也玩得差不多了。丫鬟们收拾桌子,端上温水供众人洗手。再煮来新茶,呈上糕点,大家坐着吃茶闲聊。算起筹子来,果然是老太太赢了东道。因对周敏笑说道:“不错吧,若论打牌啊,你的两个舅母加上嫂子都赢不过我老太婆哟!”说着乐呵呵的笑了,“输了的可不能抵赖啊。” 孙夫人含笑道:“老太太真会说笑,咱们什么时候赖过账啊。” 赵夫人也道:“趁着敏儿在这里,不如改日将一众亲友请过来,大家伙一道乐一乐。” 老太太颔首笑道:“这主意好,我看就这样办。” 王氏抿嘴一笑道:“我看啊,咱们都落入老太太的套里了。老太太原是安心自个儿出钱来为敏妹妹办这个认亲宴,又心疼钱,所以找我们来打牌。” 众人大笑,老太太也乐了,手指着王氏,笑得说不出话来。周敏心道原来老太太早有此意,对此她很是感,就是陪老太太消磨时光。 这天早上周敏正陪老太太吃早餐。王氏带着两个手捧雕花木盘的丫鬟走了进来。周敏拿眼瞧去,见一个木盘上放着一整套新衣裳,另一个上面则是头面首饰。知道是给她的,忙站起来道谢。 “时间仓促,匆匆制成,还望敏妹妹不嫌粗糙才好。”王氏笑着说道。 “嫂子费心了,不用看也知道是上好的衣裳。” 周敏说着走到木盘前,有两个丫鬟上前取下衣裳展开。周敏暗道若这还叫粗糙,那她之前穿的衣裳只能归类为抹布了!王氏给她精心准备的是一条嫩绿纱裙,一件鹅黄百蝶穿花锦衣。 “快去穿来让外祖母瞧瞧,若有不合身之处,立时让你嫂子改去。”老太太笑说道。 周敏答应了一声,进到里间,在黄桃白梨的服侍下,换上了新衣。当她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整间屋子都似亮了亮。 周敏原本肤白发黑,身体柔软高挑,穿上新衣,就仿佛将整个春天都穿在了身上。头上的白玉簪,双耳的翡翠小珠坠,鹅黄配嫩绿的衣裳,一双若隐若现的金莲,将少女特有的清新出尘感衬得淋漓尽致。 王氏拍手道:“妹妹这身打扮,非得迷花了众人的眼不可!不知妹妹可喜欢?” 周敏笑道:“多谢嫂子,我很喜欢。” 这身衣裳确实将她的颜值提升了不少。可是周敏心里却有些伤感。她想,若是上辈子拥有这样的容颜和身段,又凭近水楼台之便,早把赵启拿下了。哪会黯然神伤的度过大学整整四年时光呢! 老太太招手道:“来,到外祖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瞧一瞧。” 周敏走到老太太身前站定,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轻轻转了个圈,裙裾随风飘荡,煞是好看。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叹息道:“你娘要是在世,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哀伤。周敏和王氏忙上前劝慰着。 “好啦,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偶有所感。敏儿长得这般大了,我心里高兴。”老太太转悲为喜道。 分卷阅读11 正说着,林婉儿林妙儿两姐妹进来请安。见到周敏时,也是眼前一亮。 林妙儿是孙氏的小女儿,年纪跟周玫差不多,性格却十分讨人喜欢。她不大说话,但一双清亮的眼总像是满含笑意。今日她难得的主动开口赞道:“敏姐姐真美!” 周敏笑道:“等你及笄了,姐姐也送你一身漂亮衣裳如何?” 林妙儿很是高兴,格外认真的点头致谢。周敏看似随口一说,实则把这事情记在了心上。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正因为这一句话以及周敏今后不同寻常的际遇,林妙儿举行及笄礼那一天的热闹场面堪比当朝公主。 林婉儿没料到周敏稍加打扮,也能有如此不俗的容貌。她对自己的容颜信心十足,觉得周敏还是比不上她,也便由衷的赞美了几句。 周敏问林婉儿道:“怎么不见二哥哥?”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屋外传来林高洁带着笑意的清朗语声道:“不知表妹找我何事?” 话音未落,林高远林高洁两兄弟携手走了进来。林高远昨晚很晚才到家,与周敏这是第一次见。林高远眉目英挺,宽肩体长,身着家常便服,头顶束髻皮冠,看起来并不粗壮,与周敏脑海里想象的宫廷侍卫的形象不一样。但却给人一种充满了力量之感。 众姐妹忙站起身来,待他俩给老太太请安后,再行李问好。林高远打量了周敏两眼,笑道:“表妹好。说起来上一次见面,表妹尚在襁褓之中,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个大姑娘啦!” 周敏还未搭话,老太太笑骂道:“你小子才多大,就说这话,老气横秋的!” 林高远顿感窘迫,辩道:“孙儿本就大上表妹许多啊!” 周敏见林高远被削,刚刚的神气模样不复存在,不由掩嘴笑了起来。心里却暗叹,若林高远不是她表哥,又未婚的话,她铁定是要下手的! 若论容貌,林高远不如林高洁俊美,可周敏却比较喜欢面部轮廓更坚毅的男子。林高远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迷人男性气息,让周敏心醉不已,却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林高洁笑眯眯的对周敏道:“表妹刚才问起我,不知所谓何事啊?” 周敏看了这性格相貌皆迥然各别的兄弟俩一眼,答道:“我有事要找你商量,不知你下午可有空?” 林高洁忙道:“有空,有空!必须有空!” 周敏道:“那好,下午我去你书斋寻你,不见不散哦!” 众人好奇心被勾起,林婉儿首先发问道:“神神秘秘的,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周敏笑道:“不行,说出来就没有惊喜可言了。大家莫问,到时候自有分晓。” 第15章 周敏沐浴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路过花园时,数只燕子在回廊的梁上衔泥筑窝。周敏驻足看了会儿,再往前去时,忽见山坡上的八角亭子里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定睛看去,赫然是段云睿和林婉儿。 那亭子三面悬空,视野极佳,可俯瞰整个花园景致。靠内一侧浓荫匝地,繁花盛开,端的是一个男女约会的好去处。不过这一处地势高且开阔,人在其间活动,没有隐私可言,男女相约倒可避嫌。 周敏猜想定是林婉儿昨日经自己的开导,想主动出击,这才邀请的段云睿吧。周敏心里有些不乐意,不过既说了公平竞争,便不去打扰他们。。可是她要去林高洁的书斋,不论是从板桥上过,还是绕水池边的石子路走,都躲不开亭中两人的视线。 无奈之下,周敏只得从山坡另一侧绕了过去。临近书斋时,听到里面传来铮铮琴声。琴音清正辽远,发人幽思。周敏想不到林高洁还有这一手,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林高洁身着白色深衣,临窗而坐,双手抚琴,似未察觉周敏的到来。琴桌旁立着一香几,几上放置一个青绿古铜博山炉。袅袅青烟经风一吹,满室香浓。 一曲终了,周敏抚掌叫好道:“表哥真是好雅兴!” 林高洁从方杌上站起来,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弹得还不错吧?” 周敏笑道:“你不是应该谦虚的说,弹的不好贻笑大方之类的话么?” 林高洁笑嘻嘻混没正经的道:“表妹岂是那等讲究虚礼繁文的俗人,再说了,我对自己的琴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林高洁一面说着,吩咐书僮去生火煮茶,又道外面天气好,邀请周敏到书斋后面的茶寮喝茶闲谈。 周敏暗道这些富家子弟的生活还真是精致讲究,为了饮茶竟专设了茶寮。便随他从书斋后门走出,来到建在两棵大树下的茶寮前。 这茶寮共两间,皆十分小巧。四周绿树成荫,花草盈目。前面那间大门敞开,内里三面开窗,摆放了一张长方茶几,几个凳子,地面用青竹铺就,看起来颇为简洁雅致。靠后的那一间堆放着木柴、各色茶具,一位长相清秀的茶童生起了炉子,正在专心煮茶汤。 周敏心想,若是闲来无事,约三两好友,散坐其间,品茶清谈,倒也享受!不过周敏喝不习惯这个时代的茶。只因这时的茶是将茶叶研成茶末,用水煮沸,甚至有放盐加酱的,最后还要把茶末也一并吃下去! 更不用说那些点茶的讲究了!水定要三沸,不然便是水太老或太嫩,不能完全冲出茶香来。点茶时还要有乳花,这可是门技术活。为此还有斗茶这一说。因此周敏在家时,还是让黄桃她们按照后世冲茶法来泡茶喝。 周敏一壁,跟在林高洁身后进了茶寮,在西面的蒲团上坐下。等茶汤上桌前,周敏问道:“段家二郎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林高洁一愣道:“他来了吗?你在哪见到他了?” 周敏也奇了,说道:“不是你邀请他来的吗?” 林高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来了。” 周敏道:“我在池边山上的观景亭见到他和婉儿在一块闲聊。” 林高洁恍然大悟的看了周敏一眼,笑道:“你吃醋了啊?放心吧,婉儿与他自小相识,向来拿他当兄长看待。” 周敏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做兄长的可真粗心大意,却不说破,只道:“我若要吃醋时,早把亭子给掀了!” 林高洁忙道:“该死,我又不会说话了。表妹果然非一般女人可比。云睿虽说常来我们家走动,也没这么频繁的。他这次应该是为你而来!” 周敏笑道:“真的吗?” 林高洁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再真也没有了!以他的容貌才名,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可是我从没见他对谁动心过呢!” 周敏有些期待的问道:“那你觉得他对我动心了吗?” 林高洁正要回答,茶童已将茶汤煮沸,来至他们面前点茶。童子的动作娴熟,姿势优美,提壶倾水,茶盏之中瞬间泛起 分卷阅读12 数朵小花。林高洁作了个请的手势,率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周敏皱着眉勉强喝了一口。 林高洁见状以为自己的茶入不了周敏的眼,因道:“表妹不喜这茶汤吗?” 那童子也忐忑不安的望着周敏。仿佛只要周敏说个“不”字,他便要哭出来。 周敏伸手捏了把童子细嫩的脸,笑道:“你的点茶功夫比我强多了。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与茶汤无关。” 林高洁不疑有他,问道:“何事?” 第16章 周敏不过是故意转移话题,便说:“其实婉儿喜欢段二郎。” 林高洁一时愣住了,过了会儿他忽然高叫道:“不可能!怎么会呢!我从未听她提过啊!” 周敏笑道:“你这个兄长当的真不够称职啊。她亲口跟我说的,这还有假吗?” 这回轮到林高洁皱起眉头了,他看了周敏一眼,若有所思的道:“她怎么会告诉你这些?说起来,你们该是情敌啊!” 周敏直接问道:“那要是我们起了冲突,你帮谁啊?”说完眼也不眨的盯着林高洁。 林高洁毫不犹豫的说:“我自然是两不相帮!再说了,感情这种事是别人帮得了的吗?” 周敏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仔细折好的宣纸递给林高洁,说道:“我们别说那些了。我差点把此行来的目的给忘了。” 林高洁接过来打开一瞧,纸上密密麻麻画了许多个小方框。这些小方框内,又描绘了各种图案。还详细标了尺寸、材质以及颜色。林高洁看得一头雾水,正要发问,却见周敏的表情突然转冷,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往茶寮外走去。 段云睿正往茶寮走来,着见到周敏,微笑着要打招呼时,周敏却一眼也不瞧他,仰着头就走了。 段云睿僵在原地,满脸错愕。他奇怪怎么他刚来,她就要走,而且还像是在生气的样子。难道是林高洁得罪了她?可林高洁却像是明白了什么,面带淡淡的笑意瞧着这一切。 其实在与段云睿错身时,周敏用眼角余光撇了他一眼。当她把背影留给段云睿后,心里开始默数一二三四。 这是她有意为之,不过她心里的确有些责怪段云睿的意思。这责怪是没有来由的,她明知是林婉儿截住的段云睿,非是他主动。可这又如何呢?周敏心里就是不爽! 周敏还没走出三步远,段云睿果然在她身后焦声说道:“敏妹且请留步!” 周敏定住脚步,却不回身,冷冷道:“有何指教?” 段云睿一肚子话顿时憋在了肚子里,一句也说不出来。周敏昨日的热情似火忽而成了今日的冷若冰霜。这忽冷忽热的,让段云睿很不适应。他也不是笨人,心念一转便知周敏这火气是冲他而来。 难道他和林婉儿见面的情况被她瞧见了吗?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若真是如此,他倒放心了。至少周敏在吃醋,那表示她着紧他。 “指教不敢,不过在下确有一事要向敏妹请教?” “说吧。”仍是冷淡的口吻。 周敏的背影虽窈窕迷人,段云睿还是走了几步,转到周敏面前,微笑的看着她绷紧的俏脸,说道:“在下是否做了什么冒犯敏妹的事情?” 他身上浓郁的男性气息藉着温热的春风往周敏身上猛扑过去,周敏顿感呼吸急促,忙退后一步。她几乎制止不住心底不断翻涌着的,要把段云睿扑倒就地正法的欲念。 段云睿却以为素来胆大的周敏终于也在自己面前害羞了,心里很是高兴,继续说道:“若我真冒犯了敏妹,还请见谅,不与在下计较” 周敏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翻滚不休的心绪,暗骂自己不争气。可顶着赵启面容的段云睿实在太过诱惑。 林高洁看饱了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先是哈哈笑了几声,吸引起大家的注意力,接着才说道:“好啦,过犹不及,都过来坐吧。” 那一句过犹不及显然是对周敏说的。周敏狠狠瞪了林高洁一眼,忽的对段云睿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恍如千朵万朵鲜花刹时盛开,看得段云睿心头一阵乱跳。 “云睿哥,我现在不生气啦。我们换个地方聊吧。”说着拉起段云睿的手就走。 段云睿心想女人的心思果然捉摸不透。一念未灭,手头却传来周敏细嫩纤手的柔软感触,他便再也无心去想其他了。晕晕乎乎的被周敏拉着绕过书斋,来到了池塘边的水榭里。 水榭开阔,与山坡上的亭子遥遥相对。池中的曲折板桥上不时有丫鬟成对走过,眼光半遮半掩的往他们这边瞧着。段云睿的手仍被周敏握着,周敏不放,他当然不好放开,也舍不得放手。 周敏心里的感触比段云睿更深。上辈子,她与赵启做过的最亲密的事,也只是下雨天两人共用一把伞时,赵启搭上她的肩,她一半身子紧靠他的胸腹而已。如今段云睿修长干爽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他手心里的温热沿着她的手臂,直传到她心底里。 周敏意态闲适的斜倚在水榭栏杆的鹅颈靠背上,身段柔若池边的嫩绿柳条。她让段云睿在身旁坐下,抓起他的手掌细细查看,原来他的手也与赵启长得一样。 美人在侧,段云睿身心舒展,特别是周敏浑身散发出的少女特有清香让他迷醉不已。他发现周敏出神的盯着他的手瞧,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奇珍,神色庄重。 “原来你词作得好,还会瞧手相。” “别人的我不会,你的我却会瞧。你将来定然能高中状元!” 周敏笑嘻嘻的说着,眼神往他脸上飘过,又慢慢往下移到他的身躯上。灼热的眼神像是能透过他的衣裳,看见他光溜溜的身子一样。 段云睿饶是洒脱,也禁不住周敏这般打量,心下有些羞赧,又似乎很享受。他猜想的没错,周敏的确想把他扒个精光,她确信他的身子也该与赵启一样! 第17章心动 周敏曾在学校的泳池对赵启的身材垂涎三尺过。他浑身洁白如玉,偏偏肌肉丰盈,线条流畅,充满了弹性和男性魅力。赵启是因常运动才拥有一副好身材,段云睿是个书生,或许身上不会有那么鲜明的肌肉吧! 周敏并不知道段云睿虽是书生,可他祖上是因军功封爵。段家男子皆自幼习练武艺。段云睿的骑射功夫在京中纨绔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他一身紧实精壮的肌肉被宽袍大袖掩盖住了。 天下承平已久,文官掌权柄,作为大华最有权势的群体,他们象征着这个时代对男人的终极审美:白腻纤柔。可周敏只喜欢有些肌肉又不过分夸张的男人。 这个时代怕老婆的男子极多,很有可能是身弱力薄打不过之故。 周敏从沉思中醒来,放下段云睿的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请勿见 分卷阅读13 怪,我对别人可不是这么随便的。都怪这风,无端吹皱一池春水!” 周敏不好意思的模样很是娇俏,莹白如玉的耳根子透出一丝红晕,悄然蔓延至脸颊,如抹了胭脂。只因在某一瞬间,周敏顺着段云睿的大手,幻想出了他脱光衣服以及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段云睿细品“吹皱一池春水”这一句,心中也浮荡起来。眼前佳人脸飞红霞,目光迷离,耳边那两颗绿莹莹的珠子摇来晃去,映着一段雪白的颈背,诱得他几乎控制不住心里那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见过周敏这样性格鲜明的女子。她性子豪放不让须眉,却偏满腹才学优雅不失娇媚。容貌虽非绝色,又常常于不经意间展露稀世风情,教人移不开眼。 如此佳人竟倾心于他,他如何不心动。 周敏明显的感觉到段云睿的呼吸急促了些许,她以手掩嘴,笑了起来。两人此时的状态无异于干柴烈火,一碰就着。若非往来有人,周敏大概已经扑进段云睿怀里去啦。 段云睿被周敏笑得讪讪起来,忙屏息静气,想要岔开话题,因说道:“我今日来时,被婉儿的丫鬟请到对面山坡上的亭子里……” 周敏打断了他的话,浑不在意的笑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婉儿喜欢你!” 段云睿诧道:“她跟你说过了?” 周敏道:“说了。她说爱慕你多年,只未宣之于口。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点没感觉出来?!” 段云睿尴尬道:“你别误会,我以前拿她当妹妹,今后也一样的。” 不知为何,段云睿所言,周敏本该高兴的,可心里却不期然生出一丝凄凉的感触。情深被拒,即便发生在别人身上,其间无奈而又伤惨的气息仍让她心潮起伏。 上辈子她表白之后夺路而逃,就是不想被赵启当面拒绝。没想到,她因此遭受雷击,穿越到此。自周敏见到段云睿,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前世未遂之愿只在梦中方可实现。 不过段云睿如此直白的表明他对林婉儿的态度,终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她回不去了,那就好好的享受现世吧! 周敏朝段云瑞绽放出一个如花笑靥,伸出手去,握紧他的双手,闭上眼睛,轻轻嗅着此时流淌在天地间平和宁静的春的芬芳。段云睿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温热气息,充盈在了她原本空荡荡的心间。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周敏此时此刻的感受,唯有这八个字可以恰如其分的表述。 段云睿被周敏带入了某种奇妙的境界之中,仿佛天地已不是原来的天地,具体有何不同,他说不上来,却能清晰无误的感觉到。这是一个他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的世界。 这就是千古以来诗文中所描述的爱的滋味吗? 段云睿返家之后,心中仍不断回味着这一刻有如天启般不是梨,不能让。 第18章 晚饭时,林婉儿推说身子不适,没有出席。饭后,周敏终于见到了他的小舅舅林越清。这段时间朝廷政务繁忙,他早出晚归,难得有片刻空闲陪伴家人。 林越清正值壮年,身型颀长清瘦,面容俊美,颔下蓄着几绺长须,头戴巾帽,身着一袭白色长袍。他是个大孝子,刚从宫中回来,不顾劳累,便来林母处承欢。 在林越清进来时,周敏起身行了个大礼。林越清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妹妹,面上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继而又挂满了欣慰的笑容,他的笑容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 “时光匆匆,你都长成大姑娘啦。”林越清说着叹了口气,“这些年舅舅没有照顾到你,你可怪舅舅?” “敏儿怎敢!说来都是敏儿的不是。敏儿是后生晚辈,未尽到礼数,舅舅勿怪才是!”周敏忙说道。 林越清暗自点头,又有些奇怪,周敏说的话条理分明,看上去知书达礼,怎么以往却那般顽愚!不过他没有深究,只要她现在转过弯来了,一切都好。 “过去的事,大可不必再说。你既来了,就多待些时日。不要客气生分了!”林越清笑道。 周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老太太问林越清这段时间为何如此忙碌? 林越清环视了在座众人一眼,觉得无碍之后方说道:“皇上自从月前大病一场后,对政务越发的不上心了。只在后宫与那杜淑妃厮混。将国事推到翰林院交由座师苏大学士处理。苏老年岁日高,精力有限,我们因此被抓了壮丁!忙得是不可开交!” 林越清话语之中虽有不满之意,可仍透露出些许自豪之感。毕竟他们翰林院学士向来只是清贵,如今有了参知政事的实权,地位立马水涨船高。朝野上下已暗地里称翰林院为内阁!当初太祖罢黜宰相,废中书、门下两省,权归六部时大概也未想到会出现此种局面。 老太太听后,沉默了半晌,事涉皇帝,终究不好评说,只道:“既被委以重任,那是皇上的信任,你要好好的为皇上效力才是!” 林越清笑道:“母亲放心,这个道理儿子知晓得!” 老太太年事已高,日常不过与孙子孙女一处调笑逗乐,尽享天伦,府中事务也不大理会。可她深具远见卓识,对朝政十分敏感,仍是林府的定海神针。林府正是靠着老太太掌舵,才逐渐兴旺昌盛起来。 周敏听林越清说到皇帝月前大病之后性情剧变时,心中一动,脑海里隐约有什么飘过,但她却没有抓住。回屋后却不愿就睡,斜躺在窗前的美人塌上,拿着一本闲书半看不看的想着事情。 忽而一阵风过,满室清香。原来是院前栽种的茉莉和素馨花开,清香随风飘送。 “小姐在想什么呢?” 黄桃又点了一盏灯,移到塌前的桌上,拣了一张脚凳坐下,轻轻给周敏捶着腿。白梨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向着这边明 分卷阅读14 亮的烛火绣一方手帕。这些女红针线,周敏向来懒得动。随身荷包手帕,皆由黄桃和白梨代劳。 “你猜?”周敏笑道,灯光映照下,她的双眼亮如明星。 “我看小姐满面春风,肯定是有好事!”黄桃笑嘻嘻的说,脸上梨涡隐现。 白梨一边穿针过线,耳朵也竖了起来。这两天周敏行动都没带她们在身边,虽说是清闲了,可心里总不自在。 “这事也不须瞒你们,这两天啊,我都在勾引段云睿!”周敏大大方方的说着。 “勾引”这个词从周敏嘴里毫无遮拦的说出来后,白梨一针扎中了自个手指,“哎哟”了一声。黄桃捶腿的手立时顿在半空,嘴惊得半张着。 周敏见状哈哈笑道:“你们反应这么大干嘛?事实如此啊!我就是在勾引他。说好听点,叫情挑。总之都是一回事!” 黄桃和白梨听得满头黑线。 黄桃没好气道:“好出来,就变了味。” 白梨也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干了什么坏事呢!” 周敏笑道:“好了,你们两个爱操心的小妞,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么?这里没有外人我说话才放肆些。” 黄桃和白梨听小姐话里话外都极为信任她俩,心里自然很高兴。 黄桃八卦道:“那段公子作何反应?看情形,大概段公子已被小姐迷住了吧!” 周敏道:“那是当然!本小姐出手,岂有不手到擒来之理!” 周敏大模大样的说着,那神态语气逗得黄桃和白梨都笑了起来。三人又谈笑了会子,周敏便睡下了。第二天她作为筵席的主角,定然轻松不了。 次日周敏早早被叫起来,梳洗打扮已毕,出门去老太太处请安用早饭。她穿着昨日那件新衣,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如春日盛开的娇艳海棠。 第19章 这一日阳光明媚,暖风轻拂,百花飘香,是个会客宴请的好天气。 筵席摆在正房大堂里。一大早府内的丫鬟仆从便匆匆往来不息,打扫厅堂,安置桌椅杯盏,摆放鲜花瓜果等。王氏坐镇指挥,她年纪轻轻,经验丰富,整个场面虽忙不乱,尽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周敏过意不去,不时遣黄桃送去茶水糕点。 大表姐林婧儿携夫婿陈翼一早双双归来。大表姐身量颇高,一双大长腿几乎可与周敏媲美,长得秀丽端庄,性格却十分爽朗。待周敏见到她身旁的陈翼,双目顿时一亮。 陈翼是林越飞军中同僚之子,现为京北大营中的一名裨将。长得高大健壮,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目光坚毅,步履沉稳,十分英武。这也是周敏喜欢的类型,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陈翼陪着老太太她们聊了几句家常,就告退找林高远去了。周敏那花痴般的眼光落在陈翼心中,况自是熟悉,见她言谈举止不俗,气度从容,想是自小就精心培养出来的,均对余娇容的看法大为改观。至少余娇容这个后妈没有将周敏养废了。却不知这些功劳余娇容半分没有,全是周望的。 来客之中身份最高贵的,便是定国公府的二夫人岳氏。这岳氏正是段云睿的母亲。她见到周敏后,着力打量了片刻,看得周敏莫名心虚起来。只是面上仍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周敏暗想难道段云睿对他老娘说了什么?否则岳夫人看她的时间也太久了点儿! 岳夫人笑着对老太太说道:“真个长得水葱一般娇嫩,看着就让人好生喜欢。” 周敏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笑道:“既喜欢,下次我让她到府上请安去!” 岳夫人笑看向周敏,说道:“尽管来,我那里有个园子,也是极好玩的!”接着又满怀歉意的向众人说道:“我又来迟了一步。大家勿要见怪!” 众人坐下闲聊吃茶,周敏听着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零零碎碎,几乎要睡着。可又脱身不得。正百无聊赖之际,林婧儿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你见我们对面那个穿绿衣裳的姑娘没有?那就是高洁的意中人。”大概林婧儿跟她一样无聊,因此忍不住八卦起来。 周敏听后,心神为之一振,笑着瞧向那个女子。只见她端坐在椅子边缘,长得极为清雅秀美。那女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她,侧头迎上周敏的目光,颔首轻笑,笑意温柔如水,连周敏都禁不住浑身酥软。 只一笑,李澜馨就赢得了周敏的好感。她的笑容有直透人心底,纯净而真挚的力量。说起林高洁,周敏就想起了段云睿,心里热乎起来,不知他今日来了没有? 仿佛只要他来了,陪在她身边,整个世界就不再无聊。 这些贵太太们聊的话题从家长里短,渐渐转移到时下流行的妆容衣裳。接着又由最近突然时新起来的眉型,聊到了宫内的妃子们身上。据说这款新眉型就是最受皇宠的杜淑妃首创,其余妃嫔纷纷效仿,然后流传至京中贵妇圈来的。 这些官太太们说起杜淑妃时,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屑。 “我听说杜淑妃老家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家里兄妹三人,因为穷得揭不开锅,就把杜贵妃送进宫里作宫娥。谁曾想竟被皇上看中,短短个多月时间,直爬上了淑妃之位!”一位夫人说道。 “真是好命!不然这滔天荣华怎么就落她头上了呢!宫娥被升为妃子的,我们大华立国百年,也是头一遭啊!”另一位夫人感慨道。 “前儿我去看望妹妹妹夫,路过一家大宅院,门口的大石狮子好不威风,门前停满了车马,人进人出,将前街都占了大半!我以为是哪个大官的宅邸。一打听才知是杜淑妃父兄的新宅子!原来皇上怜惜杜淑妃家境贫寒,派人将她一家子接进京来,赐了宅子和田地!”这位夫人话语中流露出一种不甚歆羨之意。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旁人也羡慕不来的。”一人道。 “杜淑妃的受宠程度,怕是前朝杨贵妃都有所不及!我听说自从皇上宠幸杜淑妃后,就不再碰其余妃子了!这份独宠才真正难得!” 这一句话,似乎勾起了诸位夫人的心事,场面忽然安静下来。谁不想独得丈夫宠爱呢?!可官宦富绅人家,谁不是妻妾成群!反倒那贫困之家,男人无钱娶妾的,夫妻二人方能携手白头。 众人说起这些时,岳夫人只微笑听着,不置一语。那些夫人说着说着才 分卷阅读15 意识到这样评论一位宠妃似有些不妥,不过大华朝还未有因言获罪的先例,也就不甚在意,可终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2o章 恰巧王氏来禀说宴席已备齐。众人便随着老太太移步到正房大堂里。王氏殷勤安排座次,很快就将这许多人安插妥当。她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极受欢迎。这份才干,周敏自叹不如。 大堂里设了两桌,一方一圆。圆桌较大,安放堂中央,诸位夫人坐了。林婉儿、周敏带着四五个女孩儿坐在东侧摆放着的八仙桌上。这样彼此方便。 王氏和林婧儿在圆桌旁安箸布菜,王氏又着人送了一桌席面到林高洁房里。周敏猜想那边除了陈翼,大概还有其他来客。 林婉儿始终怏怏的,周敏只得承担起东道主的责任来,吩咐丫鬟们倒酒。酒是果酒,果香扑鼻,清甜爽口。这些女孩子还算豪气,也不装腔作势,酒到杯干,三杯过后,席间气氛热络起来。 只听林婧儿高声向二夫人抱怨道:“婶子,你赶紧给高洁找个媳妇儿,不然每次我回来,都不得安生吃酒。” 众人大笑起来,她们都想起了自己刚嫁入夫家做媳妇时吃的那些苦头。 赵夫人一把拉过林婧儿,倒满了一大杯酒,送到她嘴边,笑道:“今儿让婶子好好服侍你一回。” 老太太因笑道:“你们这些小辈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那会子做媳妇的,规矩大得很,一步不敢行差踏错,不说抱怨,就连这样的想头都不敢有呢!” 王氏站在一旁,笑着说道:“我们的福气都是老太太、太太们给的,我们也就仗着老太太、太太们心慈意善,对我们小辈又怜爱有加,才敢偶尔偷个懒,放肆几回。” 众人笑道:“就你会说话,你也服侍得累了,且过来喝杯水酒。” 这边厢,周敏笑着对身边的李澜馨道:“你瞧,那边都催婚了呢!” 这些女孩子们皆知林高洁和李澜馨的关系,闻言也就此说笑几句。李澜馨哪招架得住,红透了一张俏脸,低声说道:“我不来,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周敏故作正经道:“别,我可不敢欺负你,不然表哥知道了,还不捶我一顿啊!” 林婉儿似被席间气氛感染,面色缓和了不少,她见周敏言笑晏晏,自己却愁眉苦脸,在这一点上,她又输了,于是收拾心情,加入到众人的闲聊中来。 周敏暗吁一口气,林婉儿心情恶劣其实与她无关,可她心头还是有些歉疚感。现在见她终于露出了笑容,也有如释重负之感。周敏挺喜欢李澜馨这个未来的嫂子,才不停的插科打诨,她知女孩子间无关痛痒的打趣最能消除隔阂,增进感情。 酒宴过半,众位姑娘脸上带着艳如胭脂的红晕,都停下了酒杯。出门在外,姑娘家喝酒自有分寸。怕喝醉了在人前失礼,传出去不好听。周敏也就不再劝酒。 一位身着绛红衣裳长相明丽的姑娘支着下巴说道:“真不知那杜淑妃长得如何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竟得皇上独宠如斯!” 这位姑娘是大理寺左寺丞黄庭松之女黄嘉薇。她酒量似是有些浅,已是醉态可掬,满脸娇憨之色。 “杜淑妃自然长的倾国倾城,不过我听父亲说,皇上也十分年轻,且姿容俊伟,最难得的是脾性温和。杜淑妃真是好福气,让人羡慕的很呢!”黄嘉薇身边一位穿青衣的姑娘说道。 “有什么好羡慕的?俗话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今日爬得高,难保他日不跌重!德妃就是极好的例子。在杜淑妃宠冠后宫前,德妃最受皇宠,也曾风光无限。然而不到一年时间,落得个门庭冷落,听说日子很不好过呢!”说这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冷傲的白衣姑娘。 关于杜淑妃,大家原本还有许多话要说,却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周敏打量了这个姑娘几眼,觉得她的话说的直接了点,可很有道理和见地。 见席上冷场了,周敏忙笑道:“管他受宠不受宠的,与我们实在没有丝毫关系。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唯有擦亮了眼,将来寻一个知心人,好好过日子就行啦。” 那姑娘竟然点了点头,让周敏有受宠若惊之感。后来周敏得知这个冷冰冰的姑娘居然真的姓冷,叫冷香雪。她前两个月刚及笄,父亲是工部郎中,这出身与周敏一样。 据说她父亲正准备送她进宫参选。周敏不禁暗自摇头,这位冷姑娘长得虽不错,然非绝色,加上冷若冰霜的性子,被皇上看中的可能性很小。 可恨这些当父亲的不琢磨着怎么做好官,一个个迫不及待把女儿往那金丝鸟笼里送,整日妄想着凭借女儿的荣宠一步登天! 周敏觉得冷香雪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便与她攀谈起来。熟络后,周敏发现冷香雪面上虽冷,心肠却极热。冷香雪最擅弈棋,周敏向她请教,她便亲囊相授,毫不藏私,而且极有耐性。当然这是后话。 第21章 且说这一天宴席散后,有人提议去花园里走走。黄嘉薇酒多了,撑不住要卧床睡觉。周敏只得叫上两个丫鬟扶着黄嘉薇,送她一径去了客房安置。 到了客房后,周敏看着两个丫鬟将黄嘉薇安顿到床上,正要抽身去花园,黄嘉薇忽然对她说道:“周敏,你觉得我长得标致吗?”她说话时舌头打结,十分含混。 周敏一时愕然,心想难道这个黄嘉薇看上了自己!那未免有些难搞,她对女人可没有丝毫的兴趣。胡思乱想间,忘了回答。 黄嘉薇其实也不要她回答,继续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绝不比杜淑妃美,入宫后怎能获得皇上的宠爱呢!” 黄嘉薇的两个贴身丫鬟有些急了,一个去哄她睡觉,一个为自家小姐的醉酒胡言向周敏道歉。周敏笑着摆了摆手,让她们照看好黄嘉薇,转身出去了。 在花园的小路上,黄桃道:“这下子热闹了,小姐将来去选秀有伴了。” 周敏叹了口气,说道:“黄嘉薇跟我以及白香雪都不一样,她似是甘愿进宫。最让人费解的是,她还未见过皇上,就像害了相思病!” 黄桃笑道:“这很正常啊!不是有人说了嘛,皇上不仅年轻而且仪容不俗。且他可是皇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周敏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人,不分男女对皇帝总是怀有特殊的敬仰爱慕之意的。 两人穿廊过庑,一路走到了花园入口的月洞门处。周敏眼尖,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从花园的粉墙下缓缓踱来。 这时一阵风过,吹动墙内一株古杏,漫天花雨随风飘落。那人像是烟霞薄雾中走出来一样。周敏看呆了眼,那人正是陈翼。 待他走近了,周敏行礼问好,娇 分卷阅读16 声叫道:“姐夫好。” 陈翼微笑道:“敏妹好。” 周敏不敢看他的脸,目光在他健壮的上半身逡巡,脑海里勾勒出了那一袭窄袖长袍里的两大块胸肌和八块腹肌的诱人画面。如此想着,禁不住浑身燥热,脸上透出红霞来。 陈翼见她脸红不语,鼻端又传来少女身上特有的阵阵幽香,那香味混着了空中飘浮着的杏花清香,不禁生出一种迷醉之感。 可瞬间,他收摄心神,说道:“你可见着你婧儿表姐?我约了她在那边亭子里见面。” 周敏正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之际,听到婧儿两字,如被凉水兜头浇下,浑身泄气。醒过神来后,暗骂自己定力太差,见到帅哥就忍不住要意淫。 当下说道:“我没见着表姐,婉儿姐姐在花园里等我,我先过去了。”说着带上黄桃一溜烟走了。 陈翼呆立原地,望着她倏然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周敏见到陈翼时的异样,黄桃全看在眼里,她犹豫着开口道:“小姐,你是否对陈将军……” 这时她们来到了一处山石旁,四下无人,唯有几丛兰花在背阴处悄然绽放,幽香袭人。黄桃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不好出口。 周敏明白黄桃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已为人夫,我纵是有那意思,也不会真去做什么!你放心吧。” 黄桃越听越迷糊,她疑惑的问道:“小姐不是喜欢段公子吗?为何又……” 周敏摇了摇头,她也搞不太清楚自己的状况。自打她穿越到这具女身之后,对男色异常痴迷,简直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她恨不得像武则天一样,养一堆面首供自己玩乐。 这只是周敏的幻想。多年后,周敏没有当上武则天,却拥有了肆无忌惮畜养男宠的实力。可真当她的愿望实现后,她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多大的乐趣!反而被心中时刻萦绕的凄凉空虚感狠狠的折磨着。 “可能我还不够爱段公子吧!” 这一刻,周敏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给黄桃听,也给自己听。 黄桃仍不太理解。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够爱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爱还不爱呢?不过这一次黄桃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继续往花园深处走,远远的瞧见姑娘们在园中听雨阁二楼的露台上嬉笑打闹。 听雨阁四周种满了短叶蕉,蕉叶微卷,绿意盎然。若逢雨天,坐在阁内,摆一张棋盘,推开窗户,细听那雨打芭蕉声,是何等悠闲自在。 可是现在,周敏忽然不想过去了。她莫名有些烦躁,只想去找林高洁,请他给她弹奏一曲,清清心。 第22章 两人来到林高洁的院子外,四周静悄悄的,庭中槐荫当地,唯有一株紫薇开得热闹活泼。林高洁的贴身丫鬟水云说他与陈翼、段云睿吃过午饭后,匆匆出去了。 周敏问道:“可知他去了哪里?” 水云勉强答道:“不知道呢!” 周敏又问:“段公子跟他一道走的?” 水云摇了摇头道:“段公子在西厢房歇着。表小姐且进来坐吧。” 周敏双眼亮了起来,没注意到水云闷闷不乐的神情。正要随她进屋,西厢房那边传来开门声响,走出一人来,正是段云睿。他似是酣睡刚醒,脸上有两条淡淡的红色睡痕,有种孩童般的纯真感。 周敏立在紫薇树下,微笑着朝段云睿施了一礼,说道:“实在抱歉,吵扰了段公子高卧。” 段云睿忙道:“能在此见到敏妹,我高兴还来不及!” 段云睿在睡梦之中,正梦见了周敏。耳边传来周敏清脆的语声时,以为仍在梦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推门一看,周敏正俏生生的站在紫薇树下朝他微笑。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让他意毫无反应,那才是真正的冒犯呢!” 周敏见到段云睿的那一刻,方才莫名生出的烦躁顿消。又闻得他几句甜言蜜语,浑身三万八千个毛孔,没有一处不通泰!此刻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侧,打铁趁热三言两语,将两人的关系定在了一个亲密的范畴。 黄桃还好,水云完全适应不了他们这种对话内容,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林高洁去见李澜馨所带来的不愉快了。 黄桃道:“公子,小姐,不如到堂中坐下细聊?” 这时水云也反应过来,把两人让到堂中,吩咐小丫头子打来温水,自己亲去煮茶汤。周敏大剌剌在堂中左侧的玫瑰椅上坐下,段云睿道了声“失礼”转到槅扇另一边,在小丫鬟呈上的铜盆内洗脸净手。 周敏望着花几上定窑青釉弦纹瓶中开得清丽的茶花,耳听着槅扇那边水声啉啷,心里一片平和。段云睿洗脸时弄出的水响似比琴声更具抚慰心神的功效。这一刻周敏脑中勾勒出了嫁给段云睿之后的生活画面,脸上浮起笑意。 片刻后,水声消失,只听段云睿道:“撤下去吧。” 脚步轻响,段云睿从槅扇后转了出来,脸被清水浸润,面色越发莹白如玉,眉色浓黑如墨。 段云睿在椅子上坐了,微笑道:“高洁找他的心上人相会去了。” 周敏道:“那他可真不够朋友,把你一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 段云睿笑了笑说道:“你找他若非有要紧事的话,也只能缓缓了。” 周敏道:“没什么事儿。今天热闹了一上午,我嫌烦腻,想听他弹奏一曲,清静清静。” 段云睿听罢,立时起身从墙上取下琴来,对周敏道:“跟我来。”说完携琴率先走出房门去了。 周敏随他来到房后的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中。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从墙外引入,晶莹的溪水被竹叶映染,色作淡绿,蜿蜒绕过竹林,往花园方向流去。小溪之上有座雅致的石桥,桥上设有形式简洁的石桌石凳。 段云睿让周敏在石凳上坐下,自己走过石桥,在竹林中盘腿坐下,将琴搁在膝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接着双手抚琴。琴音随即响起,曲调清正平和,与这流水淙淙,竹叶沙沙的自然之声融合无间,醉人心神。 一曲弹罢,余音袅袅,周敏心中叫好,却不忍出声破坏这个由琴音营造出来的清静世界。周敏此刻方知段云睿选择来此处弹奏的妙处。若只在房内弹奏,弹得再好,也不可能有此灵动清透的意境。 段云睿肯花这么些心思来取悦自己,周敏 分卷阅读17 不由心花绽放,恨不得跑上前去捧住段云睿的俊脸狠狠亲上几口,以示心中喜悦之情。 忽见段云睿对自己招手,周敏想也不想,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疾走了过去。紧挨着段云睿充满了弹性的手臂坐下,仰起情意绵绵的笑靥,眼里闪动着瞎子都看得出来的期待神色。 段云睿早被眼前秀色引诱得心乱神迷,忘了自己叫周敏过来,原是想听她弹奏一曲。当即俯下头在周敏吹弹可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敏双目涌出熊熊烈火,像被段云睿这一吻点着了一般。她捧住段云睿的脸,按之前的想法,狠狠亲了几口,最后两口相衔,便再分不开。 第23章色戒 段云睿的书僮见状忙跑开了,还不忘把呆立在旁的黄桃拉走。两人不敢走远,只守在通向竹林的小径口子处放风。 这个书僮名唤玉奴,只比黄桃大个一两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论伶俐,他与黄桃也相差无几。 黄桃从那旖旎的男女风情所带来的冲击之中恢复过来后,三两句便从玉奴口里套出了段云睿房内的情形。实则是玉奴有意相告,讨好黄桃。 段云睿这些天不是对月长叹,便是观花不语,方才午休,还在梦中呼唤着周敏之名。玉奴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自家公子怕是为周敏害了相思病。又知周敏作风泼辣,性情强悍,将来嫁进门,定然将自家公子辖制得服服帖帖。此时不卖好,更待何时! 黄桃为自己刚才呆愣愣的表现感到羞赧,说道:“你家公子是否常做此等事,不然你反应恁快?” 玉奴道:“黄桃姐姐莫要误会,我家公子平时只顾埋头苦读,除两个房里人,从不近外头女色!” 黄桃见玉奴语气恭谨,说话清楚,长得清俊,心里有几分欢喜,又拿话来逗弄他。却忘了玉奴比她还要大一两岁。不过女孩早熟,玉奴又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倒似黄桃真成了姐姐。 这边说着闲话,竹林深处里周敏气喘吁吁的倚在段云睿肩头,环抱着他的腰腹,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两人方才亲到双方都要断气了才分开。 段云睿下身早昂然挺立,却不得就入,涨得难受。哪知周敏偏又缩入他怀中,让他避无可避。温香软玉在怀,段云睿涨得更难受了。 周敏什么没见过,坏笑着在段云睿憋得通红的脸上亲了一口,一只手有意无意拂过他支起的帐篷顶,这才起身整理衣裳头钗。 段云如释重负,又顿感怅然若失。这一遭虽未短兵相接,体验到的刺激迷醉之烈,远非在房中与丫鬟贴身肉搏可比。 周敏脸上红晕消退后,两人携手走出竹林。 当日晚间,周敏在老太太处用罢饭后回房,黄桃将从玉奴那探听得来的信息如实回禀了。 白梨听了赞道:“段家二郎家世显赫还如此努力攻读诗书,实在难得!” 黄桃道:“更难得的是段公子仪表堂堂,只收了两个房里人,从未到外面拈花惹草的胡混呢!” 周敏褪去钗环,换上睡衣睡裤,这是她画出的图纸,叫白梨帮她缝制的现代款式。初穿上身时,白梨黄桃都看不习惯,包括她自己也觉这一身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但胜在舒适。 “只得一个段郎,却有两个人来与我一道享用!”周敏叹道。 “那些不过是奴婢,怎能与小姐相提并论!”白梨道。 周敏摇了摇头,她的思想,这个时代的人怕是不能理解。可是她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延续了千百年的风俗,让段云睿只娶她一个,终身不纳妾吗?若她真要坚持,段云睿或许会答应,他身后的大家庭能答应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来结婚后,两口子搬出去住!这更难实现! “好了,不说这个。你们都被我带坏了,讨论起男人来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周敏笑道。 黄桃白梨同时俏脸泛红,两人此前都没有意识到,周敏的言行和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已对她们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周敏除了陪老太太闲话打牌,就是与众姐妹下棋赏花,过得好不逍遥自在。林婉儿似乎已经认命,段云睿来时,她总是避开不见。对周敏似已经放下心中芥蒂,看不出异样来。 这些日子,段云睿天天上门来寻林高洁,实则为见周敏。这一切自有老太太默许。 那日段云睿之母见了周敏,似乎也挺满意,并未阻止他上林家来。林家上下对段云睿和周敏之间的关系无不心知肚明,只拿段云睿当未来的表姑爷看待。 这一日上午,周敏应林高洁之约,来到了他的书斋中。原来是麻将已经制作完工,请周敏来验收。周敏命黄桃和白梨把大木匣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麻将倒在八仙桌上。她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这副麻将牌全用香楠木制成,微带紫色,香味浓郁,周身打磨得光滑异常,背面纹路优美繁复。正面点数雕刻精准,花色饱满。每张麻将牌大小一致,不差分毫,几乎可以当成艺术品来收藏了! 周敏连声道谢,一时有些手痒,拉着林高洁坐下来,又遣人去请林家姐妹,立时就要搓起来。 林高洁道:“我不会玩!” 周敏笑道:“你不会,我可以教你,等婉儿表姐她们过来,凑够四人,我再一起讲解。” 林高洁道:“等会儿云睿和李悟也要过来。” 正说着段云瑞和李悟相继走进了书斋。周敏大喜,上前挽着段云睿的手臂,让他坐自己下首的位置。又指着对面,让李悟坐下。两人看着桌上的麻将牌,全摸不着头脑。林高洁苦笑着朝周敏努了努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第24章出游 周敏给三人详说规则,刚讲了几句,林婉儿、林妙儿带着两个丫鬟来了。林婉儿见段云睿赫然在列,抽身便退。周敏忙拉住她,说有要紧事。林婉儿见众人皆眼望着自己,若是再退走,未免有些造作,就留了下来。 周敏让两人坐在自己身侧,笑着说道:“咱们开始吧!”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周敏说了一遍,大家就记了个七八分。周敏又重复了一遍,四人就开始搓起来。 周敏道:“我们得下点赌注才好玩。” 林高洁道:“我看行,我叫人拆一贯钱,四人均分了,结束时清算,输的人做东怎样?” 段云睿和李悟都没有意见,林婉儿看得有趣,一把推开林高洁,占了他的位置,笑道:“我也没意见,别说那么多,我们开始吧!” 林高洁摇了摇头,掇了张圆凳,坐在林婉儿和李悟之间观战。林婉儿能够放下心事坦然面对段云睿,让所有人都觉得欣慰。李悟不时偷瞄林婉儿,周敏瞧在眼里,心下恍然。 打到午饭时分,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请了几次,众人才依 分卷阅读18 依不舍的离开了牌桌。算起账来,却是段云睿输了东道。 “过几日我请大家到卮茜园去游玩。此时栀子开得正好。”段云睿如是说。 众人称好。 次日一早,周敏起来洗漱毕,也不戴珠钗,只在头上绑个逍遥巾,略施脂粉,身穿一领白襦上衣,腰鹅黄丝绦,下着同色长裤。这个年代,女子上街,常穿男装,以为时尚,故而周敏也备有几套。今日刚好用上了。 来到老太太处请安用饭。老太太见周敏换了男装,反比平日更显俊俏,不免又赞了几句。林婉儿也换了男装出行,相比之下,她穿男装却不如周敏潇洒好看。 周敏修长苗条,肌肤赛雪,穿上男装,自然而然有种飘然出尘的清丽感。周敏自嘲平胸也有平胸的好,胸大的姑娘穿这种男装,总有臃肿之嫌。 饭后不到一盏茶功夫,林高洁领着段云睿和李悟进来拜见老太太,顺道把周敏及林婉儿接出门去。段云睿好巧不巧也穿了一身白,与周敏站在一起,犹如神仙眷侣,惹人歆羨。 众人来到大门外,周敏见除了一辆翠帷马车,还有仆人牵着的几匹高头大马。周敏想骑马,可她不会。于是眼巴巴的望着段云睿。 段云睿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可共乘一骑,我来教你。” 语毕一个飞身翻上马背,勒马扬蹄,动作娴熟潇洒。坐定后,朝周敏伸出一只手。周敏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把握住段云睿的手,在丫鬟的帮助下,踩着马蹬,也上了马背。 周敏坐在段云睿身前,嗅着他身上年轻男子散发着的干爽好闻的气息,背靠他宽厚的胸膛,开心的大叫了一声“驾!” 段云睿一声长笑,手提马缰,双腿微微用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林高洁和李悟相视无奈一笑,策马扬鞭,追随而去。林婉儿跺跺脚,只得带着丫鬟们坐马车,慢慢前行。 马跑起来后,并没有周敏想象中颠簸,或许是段云睿骑术高明的缘故。阳光在前铺洒开来,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两人一骑像是飞起来了一般。沿街的茶寮酒肆,不住纷纷往后倒退。道上百姓见一对男女骑在疾驰的骏马上,男的俊女的俏,衣袂随风飘飞,如仙临凡尘,不禁喝彩起来。 周敏头往后仰,靠在段云睿的颈脖上,双手张开,迎着风大声说道:“我喜欢骑马,我喜欢你!” 段云睿不答,侧头在周敏耳后亲了一口。周敏痒不自禁,心神荡漾,差点翻下马背。段云睿忙一手搂住周敏纤腰。 周敏放肆大笑道:“抱紧我,不要松手!” 言罢身子后移,粉背贴上段云睿胸腹,随马奔跑之势,有节奏的摩擦着。段云睿脸现苦笑,暗想他日娶了周敏过门后,一定让她一个月下不来床! 在街巷里跑了一阵,转上了宽展的白虎大道,宝马香车挤得水泄不通。原来京城人极爱花,不分贵贱士庶,趁着仲春时节,天气晴暖,携家带口,都往城外踏春赏花。 在这个朝代,一年四季,花开花谢,都是盛事。 再过些日子,牡丹花期到来,就更了不得了。城中男女皆头插鲜花,四处遨游。街市上罗列各种牡丹供人玩赏,并有歌舞管弦助兴。至芍药绽放时,青年男女相约清江畔,游春嬉戏,互赠芍药以表情意。到了秋日菊花盛开时,亦有宫廷举办的“菊花灯会”,全国各地的名菊都送至京城展出。彼时白日赏花,夜里观灯,热闹非凡。 段云睿一面骑马一面与周敏说些闲话转移注意力。好容易出了城西北的顺天门,车马喧嚣之声有增无减。 城外开阔,暖阳高照下,惠风徐来,亦是春意融融。远处山峦犹如一条翠带蜿蜒起伏,近处草木氤氲,五色野花遍开原野。 又走了数里,周敏已隐约闻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段云睿贴着她的耳朵哑声道:“马上到了。” 周敏格格娇笑起来,想来这一路段云睿忍得很辛苦。她只顾点火,不管灭火,把段云睿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并以此为乐。周敏深知若是太容易得到,就不珍贵了。 第25章密林 段云睿策马转进左侧一条小径,脱离了出城赏花的队伍。这条小道几乎被茂盛的春草淹没,不知通往何处。 周敏暗道不好,难不成段云睿按耐不住欲火,要找一处荒郊野岭把她办了?野战诚然刺激,她也是千肯万愿,但在这个时代,姑娘家如此行径,今后会不会被瞧不起呢? 周敏左右为难之际,大路上的喧闹声已渐渐不闻,四周树木掩映,接着他们驰入了一片密林之中。周敏暗道,来了来了,这里隐秘,正是行那事的好地方,待会儿我到底是从他还是不从呢? 段云睿忽道:“这是通往兰若寺的小路。” 周敏一愣,只觉兰若寺十分耳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忙问道:“去兰若寺?我们不是去卮茜园赏花吗?” 段云睿放慢了马速,任马儿在树林中的小路上自由朝前跑着。 “卮茜园就在香山脚下,山上便是兰若寺,寺中有一座积雪亭,建在西面的山崖上,那是赏花的最佳地点。”段云睿笑着解释道,“栀子又名禅友,原是供佛所用,山下的千亩栀子园正是兰若寺的庙田。” 周敏才知会错了意,竟有些失望之感。猛的想起兰若寺就是《倩女幽魂》里鬼怪出没的寺庙,不由一声惊呼。段云睿勒马停下,忙问何故? 周敏当然不好解释,只说道:“既然寺里有绝佳的赏花之地,岂不人满为患?” 段云睿笑道:“这兰若寺不比其它,每日招待香客数量有限,等闲人进不去的。” 周敏叹道:“连方外寺庙都这么势利了!” 段云睿笑道:“非也!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兰若寺向来是先到先进,也可提前派人上山打招呼。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得守这规矩。” 周敏点头,想下马休息。骑了这许久的马,双腿跨得酸。段云睿见这里风景幽美,无人打扰,正好可在此等林高洁他们赶来相会。于是翻身下马,又将周敏抱了下来,把马系在一棵柏树上,寻了一片干净草地,与周敏席地坐了。 周敏不知为何,听到兰若寺三字,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往段云睿身上靠去。 段云睿搂住周敏,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我见你脸色有些发白,是否身子不适?” 周敏道:“可能是骑马累着了,我还是第一次骑马。”接着又道:“除了兰若寺,还有其它赏花的好地方吗?” 段云睿道:“你可是不愿去兰若寺?” 周敏道:“嗯,我自听你说起兰若寺,心里总不太舒坦,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段云睿想了想说道:“这里除了兰若寺,便只在卮 分卷阅读19 茜园东面有座观花阁,那里视野开阔。不过现在人多,怕是挤不上去。不若我们先在此处休息片刻,便回家去,明日再来。我吩咐人先去观花阁占几个位子。” 周敏道:“那算了吧,多麻烦啊,我现在好多了。其实看不看花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随处都是最美的风景。” 段云睿何曾听得这般情话,动情之下,将周敏拥入怀内,久久不松开。 四野里寂静无声,偶有一两声鸟啼,更觉空寂幽谧。周敏把脸颊贴在段云睿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浑身放松了下来。 良久,周敏从段云睿怀里仰起头说道:“我一直有一事不解。” 段云睿探手将周敏散落在雪白额头上的一缕秀发顺到耳后,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周敏的脸是一件价值连城又极易损坏的艺术品。 “何事?” “以你的身份地位,原不必辛苦考取功名谋出身。为何你反倒比我表哥更用功?” “如你所言,我本可做个富贵闲人,快活潇洒的过一辈子。”段云睿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神情变得庄重起来,“但人生在世,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算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阳光从树叶缝里洒落下来,在段云睿白皙如玉的脸上印下数点光斑。一对蝴蝶上下翻飞从他肩头掠过。微风轻拂,树影摇曳,光斑随即旋动,像一片片羽毛在挠周敏的心。那一刻,周敏觉得段云睿无比的性感。 此时的周敏没有意识到,在她心里,段云睿已不仅仅是赵启的替身那么简单了。他是具有自己鲜活思想和独立灵魂的另一个人。一个十分迷人的男人。 周敏伸出手轻轻段云睿的脸,光斑从他的脸上移到她的手背。两人四目相对,火星溅起。段云睿正要低头去亲吻周敏的樱唇,蹄声响起,林高洁和李悟策马从小路一头拐了出来。 林高洁在马上高声叫道:“终于赶上你们啦!” 两人慌忙起身整理衣裳,林高洁在近前勒马停下,眼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嘿嘿笑道:“这里倒幽静得很啊!”语声拉得很长,尾音上扬,揶揄取笑的意味明显。 周敏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笑嘻嘻先发制人道:“你们的骑马功夫,显见得不行啊!” 林高洁顿时语塞,辩解道:“一路上人车横流,我们来得已经够快了!” 李悟则道:“婉儿她们的马车走不了这条近道,我们是在此稍作休息再走,还是先赶往山脚下等她们呢?” 段云睿道:“山脚下有几间茶坊,咱们去那里坐着吃茶,慢慢等就是了。” 众人点头,纷纷上马,望香山脚下驰去。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风中夹着的花香越发浓郁,香山已在近前。周敏放眼望去,但见重峦叠翠,山顶隐现寺庙一角飞檐。一道水瀑从西侧悬崖飞泻而下,水雾氤氲笼罩了半座山。 四人下马,寻了一间干净雅致的茶坊,捡靠窗的位子坐下,茶博士应声点了四盏茶送上桌。 “这里风景真不错。待会儿要走上山吗?”周敏嗅着空中弥漫的花香问道。 “山上跑不了马,不想走也可雇轿子上去。”李悟答道。 闲聊片刻,林婉儿乘坐的马车也到了。李悟出去迎她进来,稍事歇息,众人便向山中进发。 段云睿对茶博士道:“我们这几匹马,劳烦店家照看着,草料要上好的,等我们下山来,算还你银钱。” 茶博士恭敬答道:“官人尽管上山,小人省得。” 第26章山寺 上山的路并不太宽,用青石板随势铺就,堪堪容下两乘轿子驳过。好在这时皆是上山之人,纵有轿子从身边过,也有地避让。 这座兰若寺始建于隋朝,距今已过数百年,青石板被上山香客的鞋履磨得光滑如镜,又被雾水浸润,有些滑脚。段云睿怕周敏滑倒,牢牢携住她的纤手。林婉儿三两步赶到他们前面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周敏和段云睿相视一笑,一路牵着手,走到山门处才松开。山门外有座四角亭子供人休息。周敏腿酸,走入亭子中坐定。黄桃给她揉腿。周敏看着纷纷在山门外落轿的妇人,不由后悔没雇顶轿子。 休息了片刻,众人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走进山门,往定好的厢房行去。周敏于路打量。只见佛殿巍峨,立在山巅,仿若上接云霄。钟楼、经阁随着山势而建,隐在云雾间,仙气缭绕。经堂旁的僧寮一带排开,一眼望不到头。 周敏问在前领路的知客僧道:“和尚,这兰若寺到底什么来头?” 知客僧合掌答道:“好教众位施主檀越得知,本寺始建于隋,原叫香山寺,供奉文殊菩萨。后经战乱,寺僧逃散,庙宇崩损。及至武后临朝,下令修缮天下千万古刹,本寺得以修复。只因此间早些年荒草杂生,蛛网遍结,殿宇摧倒,好生荒凉,众人称为兰若寺,这名字就这么传了下来。” 周敏暗想,原来这寺庙跟武则天还有些渊源。又想到这寺庙果然荒废过一段时日,怕真有什么鬼怪也不一定。周敏自从穿越之后,对鬼神之事,态度已变。 众人在厢房中坐下,行童托了个茶盘进来献茶,吃罢茶,收了杯盏。知客僧问道:“众位施主,是先用斋食,还是先到寺中观看?” 段云睿见时近中午,大家上山累了,便道:“劳烦大师先安排些斋食来,我们吃过,午后再去赏花。” 知客僧应声退出,派人去积香厨造饭做菜送来。 周敏在厢房罗汉榻上斜躺着,她莫名有些头晕目眩。林婉儿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把,说道:“给我让个地儿。” 周敏指着西边窗前的一张剔红短榻,懒懒道:“我的好姐姐,你去那边坐去,我累得狠了。” 林婉儿偏不去,周敏无奈,只得往里靠,留出一席之地给林婉儿躺了。两位美女玉体横陈在前,李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出去了,只说去净手。谁知斋食已奉上桌,李悟仍未回来。 周敏笑道:“莫不是掉进茅房里去了?” 林高洁起身出去找了一圈,回到厢房,对众人说:“人不见了!我在茅房、大殿、僧寮都找过了,众人都说没见着他!” 林婉儿道:“山上就这么大,他能去哪?会不会是遇到熟人,拉他叙话去了?” 段云睿道:“有可能,按说他明知这边已准备了斋食,不会耽搁太久才对啊!” 林婉儿道:“他那么大个人还会丢了不成,我看还是一边吃着一边等他。左右也是些斋菜,又不饮酒。” 众人点头,排开席面,各坐了吃起来。周敏不要黄桃她们伺候,挑了几碗菜肴,让在房内一张四仙桌上吃了。 “好吃!”周敏赞道。 她头疼得越发厉害,没什么胃口。但不想表现 分卷阅读20 出来让大家担心。 “兰若寺的斋食,涅槃寺的点茶在京中都是有名的。”林高洁笑道。 一顿饭吃完,行童进来收了碟碗,献茶。 众人吃着茶,周敏忽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门,胃里承受不住,跑到廊柱下的痰盂前,将刚吃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段云睿和黄桃抢上前来扶住周敏,黄桃掏出手帕来为周敏擦嘴,刚擦过又干呕了几声,面皮紫胀,青筋暴起。那模样着实有些骇人。 段云睿看得心疼不已,接过林婉儿端来的茶喂周敏漱口,又扶她到长榻上躺下。一时闹得人仰马翻。林高洁早找了监寺过来,只说他们的斋食不洁净。 监寺见周敏惨白了脸闭目躺着不动,房内一股酸味,痰盂附近一片狼藉。知道事有不妙,因说道:“小僧略通歧黄之术,可否先为女檀越诊视?” 段云睿忙点头,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周敏身体无碍。两个身着皂布直裰的小沙弥进来清扫地面,通开门窗。栀子花的清香随风涌进屋来,顿时将一屋子秽气吹散。 周敏闻着清新的花香,精神稍振,伸出手让监寺把脉。 监寺也不及避嫌,在榻前的杌子上坐了,右手三指搭上周敏脉搏,接着又换周敏另一只手搭了。沉吟半响,见众人眼光皆集于他身上,开口说道:“女檀越似受了惊吓,以致神不守舍,魂不附体。我这里有一瓶安神清心丸,用黄柏煎汤服下,应无大碍。” 林高洁道:“你这和尚莫不是诓骗我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表妹又从未离开过我等身边,何来受惊之说!你要推脱责任,我只找你们长老说去!” 监寺双手合十,无奈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女施主服下丸药,休息片刻,立见分晓。” 段云睿接过药瓶道:“且信你一回,若敏妹有个不妥处,我定要拆了你这兰若寺!” 监寺宣了一声佛号,退了出去。黄桃随一个小沙弥去到积香厨,借个炉子,煮了一碗黄柏汤来,伺候周敏服下药丸。 众人商议等周敏好一点儿,立即下山去,她这个样子,大家也没了赏花的心情。 林婉儿道:“李悟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再去找找看。云睿哥在房里照顾表妹吧。” 林高洁和林婉儿自去寺里寻李悟,段云睿侧身坐在长榻边沿,摸了摸周敏发白的脸,说道:“好点了吗?” 周敏点了点头,说道:“都是我不好,败了大家的兴头。” 段云睿道:“无妨,这花还要开一段时日,下次再来便是。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在边上守着。” 周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闭目睡了。段云睿揪着一颗心,想起在树林里周敏曾说过兰若寺让她不舒服,自己却浑没在意,懊恼不已。 第27章惊魂 过了许久,林婉儿和林高洁一前一后相继回来了。两人有些气喘,额上沁出细汗,想是找了不少地方。 段云睿道:“还是没有找见?” 林高洁道:“真是莫名其妙,这李悟也太不晓事,去哪也不托个信来,叫我们好找!” 这时周敏睁开了眼睛,神情还是怏怏的,脸上却恢复了一点血色,她说道:“李大哥失踪有个把时辰了,实在于理不合。你们去跟寺里的长老说一声儿,发动寺里僧众寻人,千万别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总觉得这寺里头怪怪的。” 蓦地,寺庙里钟声响起,先是一下,接着繁促的连响十七声。一声未息一声又起,雄浑的钟声来回叠荡,响彻云霄。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并非清早或黄昏,无端端的敲钟,必出了大事。 林高洁凝神默数钟声,待钟声止歇,面色大变道:“不好!这是召集众僧上殿的讯号。定是寺里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我出去看看!”说着要走。 段云睿一把拉住他,沉声说道:“且别出去!要真有事,寺里会派人来报讯。事情未明前贸然出去,反倒添乱。” 林高洁无法,只得走到窗前往外张望,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厢房这边的香客们听到钟声,都惊疑不定,探头探脑,互相问讯,俱不得了领。 大家都往门外瞧,浑没注意周敏抱着头在榻上缩作一团。钟声响起后,周敏只觉一声声都似炸响在自己头顶,一颗头直欲炸裂开来,疼得一脸煞白。 段云睿回过头来看时,吓了一跳,三两步赶到榻前,面对蜷着身子极度痛苦的周敏,手脚无措,干着急。众人发现了周敏的异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都来安慰。 段云睿将周敏扶起搂在怀内,周敏抱着脑袋,咬着牙勉强道:“头疼!钟声!” 过了片刻钟声已歇,周敏刚喘了口气,又传来了整齐洪亮的念经声。听其规模,似乎整座兰若寺的和尚在同时做早课!但做早课时,念经声皆轻柔徐缓,让人心生祥和宁静之感。而此时响起的繁急念经声更像是驱魔伏妖的咒语! 周敏的头疼刚缓和了一会儿,又被这念经声激起。那声音像是不住的要往她的脑袋里钻,头比先时痛得更厉害了!周敏按耐不住,捂紧耳朵,痛得从段云睿怀疑挣脱出来,直在长榻上打滚。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林婉儿吓得要往林高洁怀里躲。 段云睿焦急道:“敏妹,你到底怎么啦?!” 周敏疼得神志已模糊起来,唯有灵台还守着一点清明,她拼尽全身气力,吐出了两个字。 “关门!” 黄桃等闻言,忙将门窗都关了。可念经声丝毫不受阻隔,从四面八方往周敏头里钻,疼得她只愿即刻死了,也不要继续受折磨。段云睿红着眼,瞧见周敏竟拿头去撞长榻的护壁,忙又用力将她圈在怀里。口里不住声的说些抚慰的话语。 林高洁见不是事,冲出门去,想寻寺里长老问个明白。刚出门,就见一位眉须皆白的长老身披大红袈裟,在侍者、监寺、都寺、知客等僧人的簇拥下,手持一个金光闪闪的木鱼,口宣佛号,来到了面前。 林高洁朝长老唱了个喏,正要问讯,长老对他摇了摇头,独自一人缓步迈入厢房。其他厢房里的客人都赶出来围住看热闹。长老进去之后,里面的人包括段云睿都被撵了出来,厢房的门随即关上。众僧把守住门窗,不让人靠近。 段云睿和林高洁互看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惊疑不定的神色。两人没有开口说话,只因不知说些什么,又好像很怕对方一出口,就说中自己心里的猜疑。 那长老走进房里,立在堂中,将手中金丝楠木所制木鱼只一敲,其声响若金石。周敏头疼顿消,瘫软在榻。长老手敲木鱼不停,一声声缓慢坚定,让人心神安宁。他的木鱼声似能中和抵消外间千百人的诵经声。 周敏挣扎着爬起身,跪在榻上,拜道:“长老饶命! 分卷阅读21 ” 那长老微一侧身,不受她这一拜。开口说道:“老僧觉空,请施主勿惊。敝寺的罗汉驱魔大阵并非针对施主。实是事态紧急,不得已误伤了施主,还请见谅。” 周敏心下稍安,暗想这么厉害的阵法幸亏不是用来对付自己,否则只怕要魂飞魄散于此了。因说道:“请问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厢房外传来一阵惊呼声,接着周敏听到段云睿大叫了一声“李悟”。骚乱声中监寺在门外禀道:“长老,此间事已了。” 长老道:“收阵!”监寺应声走了。 长老对周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施主随老僧到方丈来。” 话音刚落,那折磨得周敏生不如死的诵经声终于停了。长老盘腿在禅椅上坐下,合上双目,口颂佛经,手敲木鱼。说来奇怪,周敏片刻前还觉手脚酸软,浑身乏力,脑袋有些胀疼。可不消一盏茶时间,她身上的疲软感一扫而光,比先前更觉神清气爽。 长老从禅椅上下来,对周敏说道:“请随老僧来。” 周敏略整理了衣裳妆容,跟在长老身后走出了厢房。屋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阳光铺洒整个天地,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花香,周敏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段云睿从隔壁的一间厢房里奔了出来,握住周敏的双手,脸上洋溢着劫后重生似得喜悦。 “谢天谢地,你终于没事了!” 周敏原怕段云睿对她方才的异常表现起了疑心,此时见他关怀之情真诚挚热,如释重负的同时,心下感动,抬手段云睿有些苍白的脸,笑着说道:“该谢的不是天地,而是这位觉空长老!” 段云睿忙向长老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长老相救,他日必遣人来寺中重塑菩萨金身!” 这时长老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道:“我佛慈悲,老僧此举,不过是为天下苍生着想罢了。” 周敏和段云睿同时一愣,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周敏还有许多话要跟段云睿说,怕长老等着不便,因道:“云睿哥,你先回厢房等我,我要随长老去方丈说话。” 段云睿满腔疑惑此时也不便发问,只得点头道:“我等你。” 周敏朝他甜甜一笑,随长老去往方丈。 第28章夙世 寺庙早已恢复了正常,大殿里香火缭绕,游山赏花的客人来往穿梭,僧寮前有客人在吃茶,不过也有人经了刚才怪事后,无心观花,提前下山了的。 来到方丈坐定,长老将木鱼仔细收放在一个卐字雕花青石匣子里。显见这木鱼是件宝物。行童托茶进来,周敏吃了。调整了坐姿,准备听长老细说缘由。 长老先是打量了周敏几眼,那眼光温煦平和,却似能看透周敏的灵魂身骨。 “施主想必有一肚子的疑问,然此事非是三言两语可道尽,且听老僧备悉说来。” 长老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让周敏瞠目结舌,久久不敢置信。世事奇妙,远非人力所能揣测。周敏信与不信,都逃不出这命定的因果。 原来武后临朝称制时,反对者众。女人称帝,在千百年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里,实在骇人听闻,教人难以接受。这股讨伐的势力,上至皇族重臣,下至文人百姓,声势浩大。斥武后牝鸡司晨,惑乱大唐天下。 那武后一向心狠手辣,处事果决。干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带头之人或明或暗尽数杀了。以绝后患。又于城外荒野处造大坑,将所杀之人的尸体倾倒进去埋了。在地上栽种树木掩盖。这类大坑造了无数,以致原本一片荒野竟成了树林。 在武后的铁血镇压下,反对势力元气大伤。武后并非一味强横屠戮,与之同时还推行安抚之政,分化了这股本来团结的势力。后来其治国安邦之能渐显,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竟不下于男子。这才坐稳了江山。 由于早年杀戮过重,晚年时武后遭冤魂缠身,日夜难安。为求心安,除不时延请天下有德高僧于皇宫内作法超度亡魂外,还颁了一道圣旨,敕令修缮大小寺庙。 正是这道敕令,兰若寺才得以修复。因山脚下树林正是那一众屈死鬼的埋骨之地,兰若寺历代皆由佛法精深的禅师坐镇,排演佛家阵法,超度冤魂。时至今日,那些亡灵聚集的怨气,已被消解了**分。 听到此处,周敏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不知这些掌故跟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长老被打断,也不着恼,微笑着说道:“平日里这余下的一两分怨气,蛰伏不敢稍动。今日却因你之故,引得他们群聚而起,侵入寺庙中来。李施主便是遭了池鱼之殃,被这团怨气挟裹着坠入了幽冥道中,所以你们找他不见。” 说到此处长老宣了一声佛号,才接着道:“只因往日里这余下的怨气四散飘荡,从不敢来寺中相犯,老僧一时不察,以至李施主遭了殃。若再晚片刻时,他怕是性命不保了。因不敢耽误,立时发动了驱魔大阵。不曾想却误伤了你。也是你的魂魄与这具肉身尚未完全相融,才对这大阵生出感应。善哉!善哉!” 周敏听得目瞪口呆,作不得声,良久才回过神来,大惑不解的问道:“因我之故?!” 长老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却说道:“当日武后称帝时,提拔了不少女官,世人皆知上官婉儿,却不知周敏!” 周敏惊道:“周敏?!” 长老望着周敏说道:“这周敏明是武后的近身侍臣,暗是天后会的大统领,专管刺杀与武后作对又不便明着杀头之人。林中冤魂,十有**丧命于周敏之手。” 周敏听说,心中隐有所感,又觉太不可思议,支支吾吾问道:“这周敏,可是与我有些干系?” 长老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便是周敏,周敏即是施主。” 周敏如遭雷劈,整个人全懵了。想起自己在树林中的异样感受,当时还以为是兰若寺三字引起,原来却是无数冤魂在向自己索命!不由有些后怕,浑身凉飕飕的。转而又想,自己脾气虽然不好,但生性良善,怎么会是那个杀人魔头的转世呢! 周敏面上神色不住变幻,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似乎是很难接受这个晴天霹雳般突兀诡异的现实。 长老又道:“施主不必惊慌,一切皆是缘法。既然施主转生于今世,必当作成一段因果。” 此时周敏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长老所说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不过她连穿越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活生生经历了一回,那又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够接受的呢!周敏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息片刻,脑袋总算能够正常思考了。她想到了几个疑点。 “小女子有几个疑问,想请长老解答。” “但说无妨。”长老露出一个平和的 分卷阅读22 笑容。 “首先,长老是如何得知周敏生平事迹的呢?这些全不见史册记载。其次,长老怎么确定我就是周敏的转世托生?难道就凭我们名字一样吗?再者,若我真是那位周敏的转世,那些冤魂应该直接要了我的命才是啊?最后,长老言语间,似是判定我他日能够造福天下芸芸众生?可我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有何能耐做那等大事!”周敏连珠炮也似的,一口气问了四五个问题。 长老对周敏投来赞许的眼光,说道:“武后晚年病笃之时被迫退位,中宗登基,天后会随之解散。那周敏念及自身杀孽深重,在宫中又无立足之处,便投无念庵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却了残生。圆寂之前,将一身经历诉诸无念庵主持,自此代代相传。那无念庵与凤凰山上涅槃寺同出一源。老僧原在涅槃寺出家,来此主持之时,蒙师兄觉远禅师将这一段历史尽皆告知。” 周敏道:“觉远禅师无缘无故的,告诉长老这些做甚?” 长老道:“施主可闻得敝师兄觉远禅师最擅于相人?” 周敏点点头,她还真听说过这位鼎鼎大名的觉远禅师。可以说整个大华朝无人不知觉远。传言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看五百载后察五百年。是当世第一高僧。 第29章大祸 “可是我并没有见过这位觉远禅师啊?” 长老道:“你未见他,他却见过你。在你不到两岁时,你父母曾携你上涅磐寺烧香。那时觉远师兄便相看过你。以师兄之能,只消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命数如何。他当时给了你一块辟邪玉佛,叮嘱你父母让你时刻戴着。正是这玉佛让你免于怨气侵袭,救了你性命。且那些怨气偏在你来时纠集起来作怪,也证明了你确是周敏。” 周敏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颈下红绳系着的那块小小玉佛。这块玉佛一直戴在周敏颈上,原来却是这般来历。 长老又道:“月余前,师兄夜观天象,见有双星坠落在京城上空。特传书于老僧,喻示大华将有一场大祸。此祸之烈,可致天地失色,血染九州!唯有两星相合才能将这场滔天大祸,消弭于无形!” 周敏对长老口中所说的大祸不太关心,只问道:“若我是其中一颗,那另一颗却是谁?” 长老道:“此事我却不便说,他日自见分晓。” 周敏见他说得坚决,知道再问也是无用,心里有些不高兴,随即敷衍道:“既然觉远禅师已能预测这场祸事,以他之能何不亲自出手解决了?” 长老古朴的面容透出一丝无奈,说道:“师兄与我都身在这个局中,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无法改变既定的命数。或许过程稍有不同,但结果终是一样。可你们是外来者,是这个局中的变数,只有你们才能改变最终结果。” 周敏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个道理我明白。纵是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不过这场祸事具体指的是哪一方面?” 长老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说法,赞道:“施主此言深具天地至理,果非常人。至于这场祸事,师兄终非神仙,也只窥得大概,未细说与我知晓。” 周敏立马谦逊道:“长老过誉啦。我只是个寻常女子,无才无能,唯一的愿望就是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过自己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长老见周敏一副忙不迭要撇清的模样,笑而不语。世事苍茫,人在其中,免不了要被推着走,哪能由得自己!这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敏只以为长老说完这么一大篇话后,接着就会将拯救天下的重任压到自己肩上,故而急着推脱。没想到长老只是淡淡笑着。那笑容横看竖看都有种高深莫测的笃定。好似如来佛看孙猴子在他手掌心翻跟斗。 周敏被长老笑得心里发毛,隐约感到自己已被卷进了一个大坑之中。这长老说的每一句话自然都是真的。周敏虽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是武后近臣周敏转世这个荒诞的事实。至于她又从后世穿越到此,或非偶然,而是天数命定。 周敏又想起一件事来,忐忑不安的问道:“敢问长老,当年被我所杀之人的怨气都驱除殆尽,不会再来向我索命了吧?” 长老微微笑道:“施主放心,此役过后,那片林中惨死之人终已安息,世间再无怨气缠绕于你了。” 周敏放下心来,两人说谈许久,不觉日影西斜,窗外一颗古柏的树影已方丈地面爬至东墙上了。周敏不想再待下去,忙起身告辞。 长老也不挽留,最后说道:“施主灵魂转世之事,并无外人知晓。今日之事,老僧已教监寺知客对外宣称你两位施主体弱,被冤魂缠身,敝寺因此上摆下这驱魔大阵。” 周敏完全放下心来,难怪段云睿对她毫不起疑。当下诚心诚意谢过长老,步出方丈,寻路往厢房走去。迷迷糊糊中走错了路,岔到积雪亭中来。这座亭子建在悬崖边上,三丈外就是石栅护栏。不少游客正倚栏观花,笑语喧哗。 风中浮荡着山脚下随风飘来栀子清香,崖外是茫茫一片雪白花海。周敏眼望这一片香雪海,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因觉空一番言语带来的冲击,然后决定将这一切都抛诸脑后,只当从没听过。唯愿在这清平年月里与段云睿携手一生,共享繁华盛世。 一想到段云睿,周敏顿时按耐不住要见他的欲望,急匆匆往厢房赶去。及至两人相见,自有一段缠绵光景。众人不欲久待,当即下山去了。段云睿说要雇一顶轿子上来,周敏却不愿坐,只用力牵着他的手时刻不放。好像一放,段云睿就飞走不见似的。 李悟脸色仍有些苍白,行动却无碍。翻来覆去诉说着刚才的可怕经历。 原来他那会子刚走出房门,就觉阴风袭体,凉飕飕冷冰冰入坠冰窖中。周遭景物全变了,他已置身于一座荒山古庙之中。只见殿宇倾颓,钟楼倒塌,好不荒凉。更有一群穿着前朝衣裳,浑身浴血的鬼魂在他四周萦绕,吓得他屁滚尿流,没命的奔逃。 可无论他怎么跑,总在原地打转。正当他绝望之际,耳边传来念经之声。那些鬼魂听了,都惨叫起来,凄厉聒耳。又过了片刻,四周景物渐渐虚幻,他跌坐在地。原来他已奔出了山门外,来到北面一处山崖前。这念经声若是来迟片刻,只怕他已迷迷糊糊跳下崖去了。 李悟说着,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周敏听了,心里并无太大的波动。众人见周敏不说话,以为她仍未从冤魂缠身的遭遇中恢复过来。大家虽然好奇她和长老在方丈内谈话的内容,却不便发问。 直下到了山脚下,周敏回过神来,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过去。跟众人从监寺嘴里听说的,相差无几。只说方丈留她那么久,是为了治疗她受损的心神 分卷阅读23 。 众人不疑有他,唯段云睿见周敏始终有些魂不守舍,知她有些要紧话没有说。此刻他也不问,打算等周敏痊愈了,再细细问明白。 周敏仍跟段云睿骑马,大家俱都不敢再走那条穿林子的小径。只沿着大道一路策马进了城里。直送到林府大门,段云睿和李悟才告辞而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瞒老太太。老人家听说后,念叨了几声“阿弥陀佛”,当即嘱咐王氏次日遣人送香油纸烛到兰若寺谢恩。又命人送周敏回房,教她好生休养。 第3o章心意 稍后几天,老太太拘着周敏在房内卧床养神,每日珍贵补品流水价送来。段云睿每天仍到林府来,除送来滋补药食,还从街肆搜罗各色新奇玩物,供周敏把玩解闷。 因不便进周敏闺房探视,只在林高洁书斋里遥寄情思。这就苦了黄桃和白梨了,她俩化身鱼雁,往来闺房和书斋之间,专为两人跑腿传书。 那日兰若寺发生的诡异事件,经赏花游客们传扬,一时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且越传越神乎。周敏倒是在京中有了点小名气。提起来,大家都称作兰若寺中被冤魂缠身的郎中之女。 周敏从兰若寺回到林府当晚,大舅母就遣人去周家报了讯。第二日周望便让秋姨娘打点些补药小食,并给府中诸人的礼物来林府探望了周敏。 自周敏来林府小住,余娇容亦时常派人送些布匹绢缎、时鲜瓜果过林府中来。两家人隔了十余年,又重新交往了起来。 这一日,李澜馨得了消息,与黄嘉薇、冷香雪结伴前来看望周敏。周敏正自百无聊赖,不由大喜。吩咐白梨收拾些瓜果茶点,在房里桌上摆了。又叫请林婉儿来,不一时来了,众人坐下叙话。黄桃托了茶盘进来,大家慢慢吃茶。 “可痊愈了?”冷香雪首先开口问道。 “早就没事了!这几天被关在房子里不得出去,都快发霉了。人还胖了一圈。”说时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面皮。 众人听了掩嘴呵呵笑起来,知道她确实已无大碍,气氛也轻松活泛了。女人凑在一起,总是免不了要八卦。刚发生了这么件大事,外面传言纷纷,她们怎不好奇?且当事人就在眼前,机会难得。 周敏和林婉儿轮番将当日寺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众人听后啧啧称奇,又道周敏命大,必有后福。屋外春光正盛,房里众人闲话取笑。二八佳人,笑靥如花,映得满室生春。 吃过茶,周敏拉着冷香雪到西窗下的棋桌旁弈棋。 黄嘉薇道:“刚来时,我见堂前几株白玉兰开得正好,怎的不见你采来房内插花?” 周敏随口应道:“我原不善此道,故而要看时,只在堂前观赏。” 黄嘉薇道:“可惜,可惜!且看我来摆弄,将这一段春色移到你房中来。”左右看了看房内,蹙眉道:“你这里竟连一个铜瓶也无,如何插得花?须知春冬插花,非铜器不能尽其妙!” 周敏乍舌道:“插个花而已,哪来那么多讲究?” 林婉儿道:“这里面的道理可多着呢!我记得二哥书斋里有好几个青绿古铜花瓶,何不借来一用?” 周敏听说,就要吩咐黄桃去借铜瓶。 林婉儿笑道:“且慢,我知二哥性情,有那文人爱好风雅的癖性。轻易不会将这等文玩器物借与他人。非得澜馨亲去,才可借得过来。” 众人拍手称妙,李澜馨不禁红了脸,容色更显娇艳。她却不过众人言语怂恿,只得带了两个丫鬟一径去了。过不多久,三人归来,一个丫鬟手捧铜瓶,李澜馨手里拿着几束开得正艳的红杏。却是她路过花园外墙时,见红杏开的鲜妍热闹,忍不住折了几枝。 黄嘉嘉见了铜瓶和红杏,顿时喜出望外,说道:“我正愁无花来配玉兰,难免单调,你就折了红杏来!”说着让人将铜瓶摆放在花几上,掇了一张乌木镶边圆凳,坐下来细细摆弄。 大华朝风气,极是喜花,插花艺术空前繁荣,更是大家闺秀必备技艺之一。黄嘉薇最精于此道。只见她手执雕花镀金细剪,三下两下,远观近看,不时剪除杂芜花叶,调整花枝位置。姿势优雅,神态专注。很快就将一瓶红白相间插花摆弄出来了。 但见红的艳红,白的雪白,被绿叶托着,杂处错置,各得其所又相互映衬。花、枝、叶意态天然,不见雕饰,颇为清新雅丽。铜瓶细瘦,绿斑驳杂,古雅庄重,衬得花朵更为娇嫩。室内得这一瓶插花点缀,犹如画龙点睛般,顿时满室生香,春意流动。 众人赏看时,皆拍手称赞,自愧弗如。黄嘉薇露了这一手,心中得意,面上笑容绽开,又说了些自己插花的心得与诸女听。 李澜馨忽然“哎哟”了一声,说道:“你们瞧我,只顾看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伸手一招,一个丫鬟捧上来一方颇为沉重的雕花紫檀木匣子。打开看时,里面白莹莹的发着光,看不出是何物。 李澜馨笑道:“我去借瓶时,刚巧段家二郎也在,便托我将此物带与敏儿。只说敏儿见了就明白。” 周敏上前一瞧,原来竟是白玉雕成的一副麻将牌。倒出来细看,比那副黄花梨木麻将牌细小些,雕工却更精细。一面是白玉无瑕,另一面花色艳丽斑斓。想必是段云睿怕周敏养病无聊,制了这幅价值不菲的白玉麻将给她消遣用的。 周敏心中欢喜,也不下棋了,当即招呼众人坐下,详说了玩法,摆开阵势就搓了起来。林婉儿立在桌旁,指点尚手生的三人出牌。直玩到饭时,才依依不舍散去。 周敏待要留三人在房中一道用饭,三人皆道叨扰了一下午,不肯再留,只说改日相约再来。 周敏独自在房里吃过,夕阳将坠时,趁着最后一缕天光,在院子里散步。她最喜欢在天色将黑未黑之际,看那濛濛光亮下院中的花草。看了一阵,天黑得透了,小丫鬟们在房内掌上了灯烛。 周敏回到房里,见白梨在灯下给她绣一条金丝银线双绞绦,黄桃在一旁帮着理线。便道:“快别绣了,伤了眼睛不值当。我都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晚上灯火不亮,最是伤眼。” 正说时只见数个丫鬟手提气死风灯,照出明晃晃一大片光团,簇拥着老太太和王氏在内,缓缓走进院中来。周敏忙带着黄桃白梨迎上前去。 “你出来作甚?春日里夜寒,你体弱,小心着凉了。”老太太道。 “我一早痊愈了,明日就可去给外婆请安啦。”周敏趁便说道。 老太太进到房里来,于灯下见她面色红润,精力充沛,点头笑道:“果然大好了。我就不拘着你了。你们年轻儿男女,几日不见便想得慌。” “外婆又取笑我。”周敏撒娇道。 可一想 分卷阅读24 到明日就能见着段云睿,心下别提多高兴。又变着花样儿哄老太太开怀大笑了好几回。老太太走后,黄桃烧来热水,与白梨两个服侍周敏洗漱了。 第31章谋事 周敏上床躺下后,一时间竟睡不着。屋外月色正明,透过窗纸渗进来淡淡光亮。周敏睁着眼呆愣愣瞧着撒花销金帐顶,思绪翻飞。 从兰若寺回来后,周敏本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寺中发生的破事,可觉空长老那番话一刻不停歇的在她脑海里翻涌滚动,搅得她心中不安。这不安的感觉隐约却真实,要去厘清时又虚荡不可捉摸。 忽然间周敏似想到了什么,猛的从床上坐起,这一刻她终于捕捉到了这段日子时常不安的原因。 觉空长老笑得那般笃定,似乎料定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将走上被觉远禅师算透的命途。周敏很有可能真如他们所言,将来会拥有决策天下的权力。 拥有这样权力的人,普天下除了皇帝外,只余朝中有数重臣。以周敏目前的情况,她既不可能入朝为官,更无可能像武后一样君临天下。那么最有可能成为现实的情形,是成为他们当中一个的女人!通过这层关系间接获得左右天下大事的权力。 这其中,成为可对皇帝施加重大影响的女人,更符合那些老和尚们的预言!可皇帝会是那另一颗星吗?周敏本是完全不拿进宫参选当回事,按照当今皇帝爱好美色的尿性,她自认没有被看中的任何可能性。 但现在,她没有那么自信了。 万一她好死不死被选中了,那岂非万事皆休!要真进了宫,那今生便再无与段云睿长厢厮守的缘分了!周敏想到此处心中不安更胜从前。 “不过也有可能是云睿哥将来会当上大官?”周敏安慰自己道。 段云睿才名满京城,平日里十分刻苦,将来金榜题名自不在话下。一旦进入仕,凭借他的才华和国公府显赫的家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若真是如此,周敏倒放心了。 周敏又想起了周望。他一门心思要送自己进宫,且打小就着力将周敏往宫妃的方向培养。以他的精明程度,岂会做折本的买卖!若一定要找出他这样做的动机来,唯一可说得通的情由,就是当年周望夫妇见觉远禅师时,觉远对周望说了什么话,以至于他生出了痴心妄想。 周敏越想越烦,暗骂那老和尚多事! 她上辈子苦恋一人而不可得,风华正茂却被雷电劈死,命运十分悲惨。所幸老天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机会,让她穿越到此,又遇着了段云睿,两情依依,眼看就要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却横里杀出来几个老不死的和尚作怪! 周敏生了一回气后,冷静下来,寻思着不能坐以待毙。不管在哪个世间,要实现心中愿望,都得努力去谋划争取。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必须有所行动! 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设法打消周望送自己进宫的念头,永绝后患。只要自己不去参选,就无被选中的可能。至于如何去劝服周望,周敏还没想到。但她决定明天就回家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总要先把这件事做成了再说。 如此想了一回,周敏才迷迷糊糊睡下。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起来,周敏直奔老太太屋里,只说离家多日,今天想家去了。老太太自然不舍,要留她再住一段时间。 “你回去也无要紧事,若是想你老子时,我请他过府来坐坐便是。自你母亲死后,这许多年他就再没上过门。原是我看不惯他的作为,不让他来。现在看你面上,我就不计较那些过往了。”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 周敏一想,现如今林府势力早越过了周府,她何不请老太太来说情,给周望施压呢?当下便点头应了。 恰巧今日是朝中官员的休沐日,林越清正在家中。老太太当即打发了个丫鬟去寻林越清,让他写个帖儿去请周望过府来。林越清昨夜却歇在一个年轻小妾处,此时尚未起身。听得老太太传话,忙起来,吩咐拿来笔墨,立时写了帖子,遣人往周府投了。 早饭过后,周敏将父亲要送自己进宫的事向老太太如实说了,又备说不愿进宫之情由。 老太太听后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定要你老子如你所愿。只是你怎的不早说与我知?” 周敏笑嘻嘻的说道:“敏儿早前也没把这当回事,我想着就算把我送进宫,也不可能选得上啦。不过现在我遇到了云睿哥,为保万全,还是不进宫为妙。” 老太太笑道:“你倒坦白!那段家二郎待你如何?” 周敏嘴角上扬,微笑道:“那还消说,他敢不待我好!” 周敏这泼辣厉害模样,惹得在旁伺候的丫鬟们皆掩嘴笑了起来。 老太太轻轻颔首笑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你这性子不像你娘,倒跟我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姑娘家虽说要温柔贤淑,但也不可一味柔弱,过了头,苦的是自个儿。将来你嫁了人,相夫教子,须得刚柔并济,方能和睦长久。” 周敏端正了身子,认真答道:“敏儿受教。” 说时,林越清、孙赵二位夫人并王氏、林高洁、婉儿妙儿姐妹相继进了屋来。请安问好罢坐定,陪老太太说话。周敏便把前话重提了一遍。 赵夫人道:“你老子忒狠心肠,起这般念头,那大内深宫岂是容易的地方。他不在为官正途上下功夫,偏于邪门歪道上花心思!” 周敏虽万分赞同,却不好回答。林越清偷瞧了赵夫人一眼,也不则声。 孙夫人一早听说林越清又歇在了新纳的小妾处,知赵夫人心头不快,此番言语却是指桑骂槐。因微微笑道:“听闻二叔一早下了帖子到周府,想必妹夫也快到了吧。只等他来,我须好生劝劝他。”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从门外进来禀报道:“老太太,二爷,太太们,周家姑爷上门拜望,已在大堂内等候。” 老太太道:“来得恁快!这里并无外人,请他来此处说话。” 丫鬟当即领命去了。 第32章谶语 不一会儿,作白衣秀士打扮的周望便到了。进得门来,纳头便拜,说道:“小婿久未登门拜会,内心惶恐,泰山在上,还望饶恕则个。” 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为难他,说道:“既来了,前事休提,且坐吧。” 周望起身又与众人见礼毕,在林越清肩下坐了。丫鬟点来一盏茶,周望接了道谢。吃了半盏,仍放于手边几面上,脸上带笑说道:“小婿来时,备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已教府上管家收了。” 林越清道:“兴向来自来,何须客气。” 又说了几句闲话,老太太道:“今日请你过来,一则你辛苦将敏儿教养长大,没耽误了她,我心中欢喜 分卷阅读25 ;二来,我有件事须你办来。” 周望忙站起身,躬身答道:“老太太但有吩咐,小婿无不照做。” 赵夫人道:“你只嘴滑,待会儿可别忙着推脱!” 周望笑道:“岂敢,岂敢。” 他今日来时,就知必会受些冷言语,原是他理亏,须怪不得别人。因此打定了主意,只耐着性子受着。 老太太道:“我闻得你待送敏儿进宫选妃,可有此事?” 周望道:“确有此事。” 老太太道:“我却觉得此事不妥。敏儿天真烂漫,那等去处非是她该待的地方。且我为她相看了一门好亲事,是那定国公府的嫡孙,人品家世自不必说是上好的。岂不强似去深宫里受活罪!” 周望听得愣了愣,瞥了周敏一眼,心里叫苦,不好强辩,只得道:“老太太的眼光自是强过我等。没奈何前日小婿已将庚帖上奏户部,此刻怕已是收录在案,再难更改反悔了。” 老太太不悦道:“这有何难?到时节报个染病,谁还来查你不曾!” 孙夫人也道:“是啊!皇上选妃,各州各路送上来的良人不胜枚数,谁有心思单管你这一个!” 赵夫人冷笑道:“你们瞧,刚才的话我可没说错吧,还热乎着呢,这不就应验了?” 周望在老太太威压下,又被两个嫂子一阵抢白,几乎招架不住。可这么多年在周敏身上倾注无数心血,指着她将来进宫承宠,回报一二,又岂忍白费! 周望低头一想,计上心来,小意陪笑说道:“老太太容禀,小婿疼敏儿之心,与诸位一般无二。原也打算待敏儿长大后,为她寻一良婿,成家过日子。只是敏儿幼时曾得遇一位高僧,批了命,说敏儿命格高贵,非帝王不能相配。不然轻则夫妻反目,重则家破人亡!因此小婿送敏儿进宫,非是为了自身的功名着想。” 众人听说,面色各异。有信的,有不以为然的。周敏心中一沉,暗叫不好时,老太太问道:“不知给敏儿批命的是哪位高僧?” 周望朗声答道:“正是凤凰山涅槃寺觉远禅师!” 在座的诸人听说是觉远禅师批命,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不信的,此时也不得不信。 老太太沉吟半响,方才说道:“既如此,那也说不得了。” 周敏此刻恨死了那个多嘴多舌的老和尚。 堂中形式急转直下,众人非但没有说服了周望,反被他三言两语连消带打,拉到他的阵营中去了。 周敏又急又气,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管不顾的说道:“请大家听我一言。且不说觉远禅师是否真说过那番话。权当他说了,难道我就该因这虚无缥缈之言,断送终身幸福吗?” 林高洁对鬼神一向是敬而远之,又兼段云睿是他至交好友,他自然希望周敏能与段云睿作成一对。正待出声支持周敏,被坐在他上首的赵夫人狠捏了一把,疼得直吸气。 周望作色斥道:“胡闹!你这是质疑为父撒谎吗?觉远禅师是何等样人,我岂敢胡乱扯他作大旗!他说的话,又怎算得虚无缥缈之言!” 林越清打圆场道:“妹夫切莫动气,敏儿年幼,不知觉远禅师本事也是有的。此事非小,大家须从长计议。” 老太太也道:“敏儿听话,快给你老子赔个礼。” 周敏见在场诸人都偏信周望,深感无力。觉远或许跟周望说过点什么,但肯定不是周望宣称的那样。这种事情无可对证,大家慑于觉远威名,哪敢怀疑,只由得周望随口胡诌了! 周敏深知强辩下去,非但无益,还要落得个忤逆不肖的罪名。左右离进宫参选之期尚有数月之遥,只得今后再想法子徐徐图之。 周敏当即软下来,福身向周望赔礼道:“女儿年幼不识事体,言语多有冲撞,还请父亲见谅。” 周望大获全胜之际,哪里计较这些,伸手扶了周敏起来,温言道:“为父一片苦心,你若能体谅一二,再苦也值当。”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扫视了房内一圈,肃容道:“此间言谈,一律不得外传,否则家法处置!” 众人应诺。至此,这事就算完结了。 又闲话片刻,林越清邀周望去他书斋中叙话,众人也趁便辞了老太太出来。 “来,到我身边来坐着。”老太太将周敏留了下来。 周敏依言闷闷不乐的来到长榻上挨着老太太坐下了。 老太太道:“我知你心里委屈,可那觉远禅师的话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周敏似霜打了的茄子般有气无力道:“敏儿不敢。” 老太太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只盼到时顺顺利利的,若落选时,那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面上的愁容拨动了周敏的心,她不愿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为她悬心,因说道:“外祖母且宽心,此事自有天定。那和尚既说我命格高贵,想必我将来是有一番作为的。可我私心里想着,哪怕终身不嫁也比进宫强上百倍的!”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周敏满怀心事去到花园山坡上的亭子里散心。此处视野开阔,可俯瞰满园春色。韶光正盛,园内热闹闹的绽出一片姹紫嫣红,枝头檐下莺歌燕舞,两三只花猫在草丛里扑蝶嬉戏。 周敏看着,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周望之言,周敏本是不信。所谓的夫妻反目,家破人亡,大概是他的危言耸听。若她坚持要嫁给段云睿,只消寻个机会,诱他云雨一番。彼时处子之身既破,给周望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送她进宫去参选。 可事涉段云睿,她难免患得患失游移不定起来。要是周望说的话有一分真,她岂不是害了段云睿! 第33章婚誓 “你进宫选秀之事,段大哥知道吗?” 周敏回过身,见是林婉儿来到亭外。苦笑了一声道:“本没当回事,所以没提过。现在看来,是该告诉他了。” 林婉儿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我不愿进宫。大不了我不嫁人就完了!” 林婉儿神色复杂的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不论你是入宫为妃,抑或终身不嫁,对段大哥来说都是煎熬!” 周敏顿时哑口,她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亭外春光无限,却似与她们毫不相干。 周望在林府用过午饭,带着几分醉意告辞走了。周敏也不提要回家的事情。她怕回去了,周望会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见段云睿。到时候闹起来不好看。 饭后周敏回到房中,无意午睡。捧着脸,坐在窗下只发呆。黄桃白梨知她心情不好,席间没吃什么东西,特去弄了周敏爱吃的茉莉清酿丸子和酥蜜糕来,卖力劝她吃了一回才罢。 没过一会儿,林高洁打发 分卷阅读26 了一个小丫鬟来请她去书斋。周敏知是段云睿来了,匆忙去了。刚迈进书斋大,见段云睿一袭青袍长身玉立堂中。周敏一个飞奔入内,如倦鸟归巢,投进段云睿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背。 斋内并无他人,想是林高洁特意留出空间给他两个单独相处。东西两面窗户洞开着,窗外庭院寂寂,草木葳蕤。暖风裹着花草芬香,透进窗来,浸染两人衣裳。 段云睿任周敏抱着,轻轻她的秀发,柔声说道:“这几日,可想我了?” 周敏脸埋在段云睿的胸口,瓮声瓮气的答道:“想,想得心肝儿颤!”刚说完,不知为何,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肩背抽动,很快就将段云睿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片。 段云睿扶住周敏香肩,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泪痕。笑说道:“哭成个小花猫了。高兴该笑才是,哭什么呢?” 周敏哭了一通,又兼情郎在侧软语温存,心头畅快多了。粉拳在段云睿厚实的胸脯上捶了几记,撒娇道:“定是我哭得难看了,你不喜欢!” 段云睿笑道:“冤枉啊,诗云梨花一枝春带雨,可不就是形容你方才楚楚动人的模样。怎么就难看了!” 周敏破涕为笑道:“几日未见,你上哪儿学来这等油嘴滑舌了?快从实招来!” 周敏这一笑,恍如云破月出,百花齐放,看的段云睿只一呆。哪还想得起来答话!周敏牵过他的手,在窗前的剔红短榻上并肩坐下。 段云睿柔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知道周敏可不是那等娇弱爱哭的姑娘。 周敏便把周望送她进宫参选之事并那句谶语向段云睿和盘托出。 段云睿听后半天无言,紧紧搂住周敏香肩,良久方道:“你该早告诉我才是!” 周敏心凉了半截,扬起脸面,冷冷道:“早告诉你如何?晚告诉又如何?” 段云睿知她误会,也不打话,捧过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周敏要挣扎时,被段云睿温热的嘴唇一触,就如被点了穴道般,动弹不得。满心怨怼很不争气的丢去了爪哇国。双手抱紧了他的肩背,热烈的回应着。 黄桃在门外听到周敏拔高了声音,以为两人争吵。正待进来劝解,迈过门槛时,抬眼瞧见两人热吻,心头一跳,赶忙倒退出去。对白梨打了个眼色。白梨好奇探头一看,忙又缩了回来。两人相视掩嘴偷笑。 周敏感觉快要窒息了,才依依不舍的推开了段云睿。最后不忘在段云睿的下唇咬了一口。一双眼亦喜亦嗔的看住段云睿。暗骂自己心志不坚定,抵不住美色诱惑。 段云睿吃痛,嗷叫了一声,抓起短榻旁的茶几上一盏凉透了的茶,吃了一大口,方才压下心头欲火,说道:“此事不早教我得知,却自个儿暗地里煎熬,是置我于何地?难道在你心里眼里,我只是个外人,不能够为你分忧解难不成?我不去怪你,你倒先变了脸色喝起我来!难为我一片真心,就是抛进城外大河里,也得个声响儿听啊!” 周敏回嗔作喜,娇笑道:“好啦,好啦,偏你会说话儿。方才确是我一时情急,错怪了你。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说着真个起身,作势叉手要道个万福,笑嘻嘻的说:“段大官人大人大量,勿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段云睿一把将周敏扯进怀里,捏了捏她滑嫩的面皮,哈哈笑道:“我哪舍得怪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周敏缩在段云睿怀里,只觉万事皆不重要了。适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那些烦心事,也变得轻如鸿毛,仿佛一阵清风就能吹走。周敏不知不觉间已深深的沉溺于段云睿仿似能解百忧的抚慰中。 “现在你都知道了,就说怎么办吧?”周敏懒懒说道。 “那些和尚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今生若不能与你白头偕老,活着也没甚趣味!”段云睿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敏心下感动,说道:“可是我怕。我怕会应了那句谶语,连累了你。” 段云睿把周敏从怀里扶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世间难买我乐意!我娶定你了。” 周敏心头一阵颤动,喜悦与意,还是宁肯相信一句虚言?” 周敏闻言浑身一阵剧颤,只因穿越了一回,她差点儿把自己曾作为现代人最重要的思维模式都丢了。竟被一两句所谓的预言给唬住了!忘了人生该由自己去努力创造这个道理!当下心结尽解,真正的轻快起来。 此刻周敏再不觉得孤独,只因漫漫人生路上,有人愿意与她携手并肩,为她遮风挡雨,共对命运无常! 周敏脸上泛出异彩,双目恍若秋夜最明亮的星子,玉手轻抚段云睿面颊,动情的说道:“我相信你!你此刻就要了我吧!断了我父亲送我进宫的念头。” 段云睿心神一荡,看着周敏眼神迷离的双眸,红润魅惑的一点樱唇,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如周敏所言就地欢好! “不!”段云睿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我不能这么做!这于你名誉有损。我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把你抬进家门!” 第34章起草 周敏那纤纤素手从段云睿脸上缓缓滑落,极轻柔的在他的胸口画圈,口内喃喃说道:“我不在乎虚名,我现在就要!以免夜长梦多。段郎……”最后一声娇媚已极。 段云睿口干舌燥,抓起剩下的半盏冷茶咕嘟嘟吃了下去。情知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他绝难控制住自己。到时传将出去,周敏难免受人指点,背负污名!忙捉住周敏四处点火的小手,高声叫道:“黄桃,点茶来!” 黄桃在门外应了,自去烧水点茶。白梨走进屋来伺侯。周敏只得从段云睿怀里坐了起来,嘟着嘴,一声儿不言语,满眼里却千言万语都在倾诉内心的幽怨。 段云睿轻刮了她娇小玲珑的鼻子一记,说道:“这事你尽管怨我好了。我绝不能坏了你名声。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要你受一点儿委屈。” 周敏虽觉遗憾,可更多的却是感动。只看段云睿在她千般诱惑之下,仍能理智的将她摆在首位来考虑,此人便值得托付终身。要怪也只能怪这个时代对女人要求太苛刻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男人向来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 不一时,黄桃端上茶来,又摆了些果品点心在桌上。两人对坐吃茶,眉梢眼角,情甜意洽之极。 分卷阅读27 按说段云睿是世袭罔替,威名赫赫定国公嫡孙,他的婚姻大事,最先考量的该是政治因素。这是京中权贵连纵成势,巩固地位的惯用手段。 可一来他父亲是府中二房,将来并不承袭爵位。他又是次子,上头还有个年长七八岁的大哥。他的婚娶之事,要随意得多;二来定国公在朝中向来洁身自好,不朋不党,极少让子孙娶高门重臣之女。 段云睿当晚返回家后,就向母亲提出要娶周敏之事。他母亲岳夫人见过周敏一面,也无异议,便与丈夫商量。他父亲早盼着他成家,他只不肯,现主动提出来,又是好人家的女儿,哪有不乐意的! 夫妻二人带着段云睿去到定国公处,回禀了此事。 那老封君道:“既是你老娘相看过,你又极喜欢,家世差了点儿,只要人伶俐乖巧,那也不妨事。你只管去娶了来便是。” 定国公听说只是五品郎中之女,周望在朝中也无恶名,也就不甚在意。点头同意了。 段云睿顿时高兴得无可不可,当即回房亲自起了草帖子,只待挑个黄道吉日,遣人送去周府。一时又想左右起了笔,就将细帖子也一并写了。细帖子写起来要琐碎些,一家三代的名讳以及亲人的要职官位、家资田产都得细细罗列了。段云睿为谨慎起见,连夜里去大伯父那里请教了。 另一边,周敏提前与林高洁、林婉儿通了气,吃过晚饭,趁众人都在老太太处陪着说话,禀了段云睿准备去周府提亲的话。 众人尽皆大惊,劝了一回,周敏却十分坚持,又有林高洁和林婉儿在旁帮衬着说话,也不再勉强。他们到底不是周敏的父母。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儿大不由娘啊,我只由得你去了!只是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一旦成了,再无翻悔余地,将来倘有不测,别人都替不了你,你只得自己受了!” 周敏昂首挺胸,果断说道:“多谢外祖母体谅,我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心情复杂。 当夜周敏吩咐丫鬟收拾了细软。次日一早起来,去老太太处陪着吃了饭,带着黄桃白梨两个,坐上马车告辞家去了。 到了家中,周敏回房稍事歇息了片刻。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院子房屋自有丫鬟打扫。待吃了一盏茶,教黄桃捧了林府捎来的礼物,留下白梨在屋内收拾,一径去到余娇容处请安。 余娇容早得了消息,此时见周敏刚到家中,就带了礼物来看她,心中有一两分欢喜。待听得周敏说定国公府段二郎要来提亲,顿时呆了。 余娇容默思片刻后说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姑娘家,也不避忌,怎好就提起来?” 周敏道:“我与段郎发乎情止乎礼,未有逾越。他说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我进门。还望太太成全!” 余娇容皱眉道:“此事我须作不得主。等晚上你父亲回来,你自与他说去。” 一股脑儿将这个难题踢给了周望。余娇容知周望是必不会作成这门亲事的,她又何必平白去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周敏原也没指望她,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回房去了。白梨指着桌上一封书信,说是段云睿遣人送来的。周敏拆开来看时,里面是一张折好的碧云春树笺,上面龙飞凤舞写了数行字。 周敏此时也无心去欣赏段云睿那一手笔力劲健的好字。只看信上说定国公已答应了这门亲事,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段云睿亲自来下草帖子。 周敏命白梨将信妥帖收了,她还有三天时间来说动周望答应这门亲事。可思来想去,也没个万全之法,不禁有些心焦。最后只得安慰自己,若是实在无法,就给他来个先斩后奏,生米做成熟饭! 周敏在房内头疼了一个下午,看看天色向晚,正是周望往常回家的时间。便匆匆往正房赶去,恰在大堂左廊下遇着了缓缓而行的周玫。 周玫见着她,也不行礼,微微抬起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不知廉耻!” 周敏无心与她计较,又兼余娇容正在堂内,闹起来怕不好看。只皱了皱眉,就要从周玫身边抢过去。周玫却以为她理亏心虚,满心要痛打落水狗,一伸手拦住了周敏的去路。 “你不是很威风么,现在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起开!” “我偏不!你在外与野男人厮混,丢尽了周家脸面,不求我母亲原谅,竟还敢撒泼!” 周敏本来心烦,当下一把将周玫横着的手摔开,带着黄桃白梨直入大堂去了。周玫大骂着后脚跟了进来,嘴一瘪,就要向余娇容告状。 第35章提亲 余娇容道:“好了,你们在外间的言语我都听见了。” 周玫捂着手腕道:“娘,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就恼羞成怒,将我手腕子都打青了。” 周敏冷冷一笑,也不辩驳。 余娇容瞪了周玫一眼,说道:“敏儿是你亲姐姐,你怎可言语无礼冲撞于她!” 正说着,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响,却是周望来了。他已换过了一身家常衣服,踱步走将进来。余娇容忙迎了上去,周敏、周玫起身问好。 周望一面走到桌旁坐下,一边向周敏道:“多早晚回来的?” 周敏答道:“今日一早回来了。” 周望道:“别处再好,终究还是自家自在。” 周敏道:“是。” 余娇容道:“老爷,这便传菜?” 周望点了点头。余娇容吩咐丫鬟摆上菜来。周望没见着周敦,余娇容禀说他下午在后院放风筝玩,摔了一跤,脏了衣裳,教人带去更换了。 周敏怕周玫夹缠不清,不想在饭桌提段云睿的事,只得耐着性子吃饭。好容易一顿饭吃完,周敦却缠着周望陪他玩耍。 周敏等得心焦,终于按耐不住,对周望道:“父亲,女儿有要事禀报。” 周望见她说得郑重,因问道:“有甚事?” 周敏却不说,眼看向周玫,余娇容忙吩咐丫鬟将周敦带回房去。周玫想赖着不走看好戏,被余娇容推了出去。余娇容还好心的把堂内的丫鬟也遣到外边候着。周望心中奇怪,走到堂下淡墨山水木围屏前的矮榻上坐下了。 周敏立在堂中,化繁为简,朗声禀道:“父亲,我与定国公府段二郎情投意合,不日他将来家里下草帖子,还请父亲玉成此事。” 周望猛的从榻上站了起来,顾不得这话妥不妥帖,疾声问道:“可是他骗取了你的清白之身?!” 周敏不悦道:“父亲慎言!段二郎是守礼君子,怎会做那等事!” 周望放下心来,复又坐下,皱着眉头说道:“非是父亲不顾你心意,你可想清楚了,不怕将来应了那句谶语,害了段家二郎?你 分卷阅读28 不怕时,他也不惧?” 周敏微微笑道:“我已将此事明白说与段二郎知晓,他丝毫不惧,仍愿娶女儿过门。纵有不测,绝无怨言!” 若是在寻常人家,作父亲的威严甚重,只要一句不允,作儿女的哪还敢聒噪。可周敏近来性情大变,周望自忖威压不住,又指望着她将来进宫受宠后,得些好处,不愿把关系闹僵了。 周望默然片晌,心里已有了计较。叹了口气,说道:“段家二郎既不惧怕,显见得情真。为父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叫他来便是。不过定教他依足礼数,不可有些微怠慢之处。否则休想娶了我金贵女儿去。” 周敏顿时喜出望外,高兴之下来不及细想为何周望答应得如此轻易,还以为是父女天性,不免也有些感动,说道:“谢父亲成全!女儿铭感于心,无以为报!” 周望摆了摆手,说道:“你我父子,说这些做甚!为父只盼你将来日子过得好时便了。” 余娇容问了些段二郎的大致情况,周敏一一说了。当晚回到房内,周敏来到书案前,挥毫写了一封信。信上只道自己已说动父亲同意这门亲事,请段云睿三日后放心来下庚帖,勿要忘了。 周敏离去后,余娇容问周望道:“老爷,你怎的又变卦了?这门亲事虽好,如何比得进宫当娘娘!” 周望捻须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当下如此这般对余娇容说了。 余娇容听后,拍手道:“老爷打的好算盘!妾身敬服。” 周望笑道:“娘子就只服我这一遭?” 余娇容掩嘴娇笑道:“一把年纪了,恁般不正经!” 余娇容不过三十一二年纪,面容身段保养得宜,犹如一颗饱满多汁熟透了的蜜桃,这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周望身子先自酥了半边。夜里颠鸾倒凤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周敏急不可耐遣人将书信送去了定国公府。只在家中等回信。这几天他们不便相见,只得往来书信,聊慰相思之苦。 且说段云睿得了周敏确切消息,忙禀了老太太、岳夫人。老太太便指了府中大夫人作主,专管筹办这门婚事。定国公府娶亲,一切都有定例,当下有条不紊的筹备起来。 到第三日上,正是个晴和的好日子。段云睿一早起来,换了鲜亮衣裳,携了庚帖,会同一位族叔,打马望周府驰来。这位族叔姓段名智高,现掌管着族中田产出息,惯会迎来送往,故此点他陪同压阵。 不移时来到周府门前,下马入内,丫鬟引往大堂。周望不敢怠慢,立在堂外廊下专等。听得脚步声响时,抬眼望去。当先一个后生头戴一顶皂纱抹角簇花巾,身上穿着一领绀色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白玉环绦,足登一双金线飞凤靴,生得俊眉秀目,皓齿朱唇,端的好相貌。 周望心中暗赞时,段云睿已来至跟前叉手唱喏。众人见礼毕,进堂内分宾主坐了。丫鬟托进茶来,段云睿道谢吃了。 段云睿从游廊上行过时,曾看到廊下海棠花窗外绿树叶儿晃动,知是有人在窗外偷瞧。也不说破。那偷看之人正是周敏。段云睿等进入堂内后,周敏也悄悄掩至后堂,立在屏风后偷听。 堂内三人说过几句闲话,段云睿对段智高打了个眼色。段智高会意,轻轻咳了一声,对周望道:“我等来府上,不为别的,原是内侄看中了府上大姐儿,一心妄想要求娶过门。承蒙周大人款待,若不嫌弃时,现有内侄庚帖在此,还请过目。” 段云睿忙从怀中取出草帖子,躬身递过去。周望伸手接了,略一看,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二郎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又兼门第高贵,小女蒲柳之姿,怕是高攀不上。” 段智高道:“周大人过奖,内侄虽生在高门大阀,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却并非纨绔子弟。自幼也曾读得圣贤书,习得好武艺,品性温谦仁厚。他日府中大姐儿嫁过门,必是享福不尽。周大人家学渊源,教女有方,我兄嫂曾与令媛有过一面之缘,极赞其姿容品行。与内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还请周大人毋需过虑,成全了这一桩良缘。” 周敏在屏风后面听得段智高自卖自夸之言,不禁好笑。忙掩了嘴,怕笑出声来惊动众人。却不知段云睿早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幽香,知她在屏后偷听。 第36章奸谋 周望一面听一边点头,最后说道:“小女蒙二郎高看,我哪有不情愿的道理!又听你等如此说,我更放心了。” 说着侧身对一旁伺候的丫鬟交待了几句话,那丫鬟告退出去,过了片刻,捧着一个漆红托盘进来。 周望道:“盘中放的是小女的庚帖,还请妥善收藏了。” 段云睿拿起庚帖,小心纳入怀中,喜道:“那是自然。既如此,小生明日着人将细帖子并许口酒一道送来府上。” 周望道:“不急,不急。现有一桩烦难事,我须明说与二郎知晓。” 段云睿和周敏里外同时一呆。周敏暗想,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段云睿只得问道:“不知是甚事?” 周望道:“原是前几日我将小女庚帖上呈了户部。不想今番你却来求亲,且如此心诚,故又将小女许与你。此事若宣扬出去,只怕要担个大不敬之罪。因此我想着莫不如暂将议亲之事缓一缓,勿要对外声张,到时我为小女报个染病,不去选它,只等选妃事毕,再操办起来,岂不便宜!” 周敏听了不免心焦,却听段云睿笑道:“这个容易。等上一等原也无妨,只我性急,若要等时,不免多受些煎熬!我闻得各路各州送选的名册尚未抵京,想必户部只等名册都完备了,整理出来才好呈送大内供皇上过目。我家中与那户部尚书有些交情,明日央他将令媛的名字划去便是。” 周望心下吃惊,面上仍不动声色,笑着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他本是要稳住段云睿一段时日,到时他自有法子叫周敏心甘情愿去参选。选上了自然万事大吉,若落选时,再着周敏与段云睿完婚不迟。以段云睿的人品家世,这门亲事也是上上之选。如此两不落空。岂知段云睿竟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真叫他抹去周敏名字时,那便万事皆休了! 好在周望还有杀手锏尚未使用。只是一旦使将出来,周敏便再无嫁入定国公府的可能了。这是一个不太轻松的决定。毕竟周敏能否被选为宫妃还是未知数,定国公府这门亲事却是实实在在摆于面前。周望想起了觉远禅师当年那一句“贵不可言”的批语,一咬牙,还是作出了无论如何要送周敏进宫的决定。 周敏得知段云睿竟有能力说动户部尚书抹去她的名字,免去后患时,心头大石终于落地。站了半天,脚已酸麻,便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又盘算着什么 分卷阅读29 时候约段云睿在京中游玩。若非段云睿要温书备战明年的秋闱,她甚至想来个婚前旅游,看遍天下美景。 周望耐着性子陪两人说了会子闲话,又极力挽留在此用午饭。段云睿见周望如此热情,不好推脱,只得应了。当下就在大堂里铺开筵席,蔬果酒肉摆将上来,三人坐下喝酒。 席间周望托辞出来更衣,却急急赶到一封,招来一个心腹小厮,吩咐他速速将信送去定国公府段二爷夫妻手中,切勿泄漏身份。那小厮领命而去,自有办法做成。 周望复又返回席上,道了声失礼,三人继续推杯换盏,直把段云睿喝了个七八分醉。段云睿本来海量,奈何周望亦是酒中高手,他自持未来岳父的身份有意灌段云睿酒,段云睿如何不醉! 席终时,段云睿只觉天旋地转,腿脚绵软,肚内不断翻腾,嗓子眼突突的。撑不住只得在周府客房内歇了,自有丫鬟服侍不提。 迷迷糊糊间,段云睿只觉一只柔滑微凉的手在自己脸上游走。睁开眼看时,却见周敏一脸嗔怪神色,俯身坐在床沿上。段云睿笑了笑,捉住那只小手,坐起身来。头还有些昏沉。 “中午酒多了,图不得就睡了。你来多久了?” “喝那么多酒做甚?醉成这般模样,难受的还不是自个儿!” “我心中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段云睿冲着周敏讨好一笑,周敏白了他一眼,吩咐黄桃将醒酒汤重新热过了端来。段云睿见窗外日影西斜,说道:“啊,竟自睡了一下午!我族叔哪去了?” 周敏道:“正在书房里跟我父亲下棋。” 段云睿从床上起来,身子有点摇晃,周敏忙扶了他。丫鬟早端来一盆温水,他就着铜盆洗了脸,头脑清爽了许多。周敏拿过黄桃托来的一盏醒酒汤,让段云睿在登子上坐了,一勺一勺喂他吃。众丫鬟见此情景,偷笑着走得一个不剩,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段云睿吃过醒酒汤,就势将周敏搂在怀里。凳子窄小,周敏只坐在他大腿上。两人心间充满了喜悦之情。 周敏道:“往后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处,永远不分开了。” 段云睿心满意足的在周敏额头上轻啄了一口,说道:“我还要与你生一堆儿女!” 听到生孩子,周敏心里别扭起来。不过她不愿破坏此刻温馨甜蜜的气氛,将头埋到段云睿肩窝里去。就像鸵鸟埋头于沙中。 过了片刻,只听黄桃敲响了房门,低声急促道:“小姐,老爷与段老爷来啦。” 周敏闻言在段云睿脸上狠狠波了一口,娇笑着提着裙子开门出去,带着黄桃从另一侧溜走了。 段云睿呆呆捂住脸,鼻端残留着周敏身上的幽香,眼前仍浮现出周敏的如花笑靥。刚才那一幕幕就像是一个香艳的春梦,让人回味无穷。只是这个梦被周望踏进来的脚步声搅碎了。 周望要留两人用晚饭。段智高道:“今日多有叨扰,时候不早,我们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周望也不强留,送两人出门,看他们上马去了方回。 段云睿与段智高在定国公府前的巷子口分了手,自回房中去了。还未来得及换身衣裳,就见老太太的丫鬟来请。段云睿急忙跟着去了,他满心里想的是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宣告众人。 当段云睿兴匆匆跨进大堂的门槛,就发现里面气氛不对。只见定国公和老太太端坐在堂前两把交椅上,左右两边玫瑰椅上分坐着他父母。几人神色皆十分严肃。 第37章拆散 段云睿行过礼,见这么大阵仗,心头有些惴惴,盘旋在心间的喜悦感不翼而飞。一肚子话竟说不一句来。 正疑惑间,定国公开口说道:“你且坐下说话。” 段云睿依言在自己母亲下首坐了。 定国公侧头对老太太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睿儿,你与周府大娘子的婚事,还须从长计议。” 段云睿惊道:“什么?!” 老太太不去计较他的失态,继续说道:“我听闻觉远禅师曾为周大娘子批命,说她命格高贵,非帝王不能相配,若嫁入寻常人家时,轻则夫妻反目,重则家破人亡。你可知晓此事?” 段云睿暗叫糟糕,这一节他自是瞒着家里,现在不知是哪个多事的抖落了出来,只得承认了,说道:“孙儿确听敏妹提过此事,不知祖母从何听来?此等言语实没甚道理!祖母毋需理会得。” 老太太正色道:“我自有知道处。你年轻不识其中厉害,那觉远禅师佛法神通不是凡人。他既说了,必是要应验的,万不可等闲视之。那周家娘子再好,我断不能让她进门!天下好女子多得是,祖母再为你挑一门好亲事,包你满意。你看如何?” 段云睿急道:“敏妹待孙儿情深似海,孙儿亦非她不娶。若娶他人时,孙儿终身不得快活!还请祖母再疼孙儿一回。” 段二爷见自己儿子顽固不化,气得双眉倒竖,怒斥道:“孽障东西!竟为了一个女子,忤逆不逊,出言顶撞,白读了这许多年圣贤书,全念狗肚子里去了!难道要一家子老小全赔了进去才称你心意不成!” 段云睿忙起身赔礼,说道:“父亲息怒,原是孩儿一时情急,慌不择言。可是……” 这时定国公轻咳了一声,打断段云睿的话头,只听他说道:“睿儿,你莫再多说。这事非是我等不讲情理,你回房去好生思量,自然明白。都散了吧。” 事已至此,段云睿别无他法,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怕闹得僵了,更无回旋余地。闷闷不乐回到房中。招来贴身小厮玉奴,叫他去打听今日有谁来过。自己却立在窗前,强压下心中烦闷,兀自苦思破解之法。 玉奴进来回话时,段云瑞仍毫无头绪。玉奴只打听出午饭时分,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指明要送给段二爷、二夫人,却不说受何人驱使。段二爷恰不在府中,岳夫人看了书信,立刻遣人去寻二爷回来。因此段云瑞确定就是这份封书透露了消息,但他猜不出是谁在这紧要关头来这么一手? 段云睿无暇去揪出这个搅局之人,他冥思苦想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赶紧修书一封,遣人给周敏送了过去。 周敏吃过晚饭,正在院中趁着暮色看花,心中欢喜平和,只觉院中之花比平日里更鲜妍娇嫩。忽听丫鬟来报,说定国公府段二郎遣人送了信来。黄桃上前接过书信,回到房中,掌上灯烛。 周敏拆了信看时,心下先自凉了半截。继而又怒不可遏,在房内焦躁踱步。白梨拿了丢在桌上的信细看了,不由也是一惊。暗道真是好事多磨。当下和黄桃两个耐心劝慰周敏。 周敏心中又悲又怒,哪劝得住!只要去找 分卷阅读30 周望对峙。她思来想去,此事周望最有嫌疑。 周敏猜的没错,这事正是周望的手笔。他怕段云睿查出信是他送的,告知周敏,引起周敏对他的怨恨,故而叮嘱小厮隐瞒身份。他自以为周敏性情虽变了,对他这个父亲还是亲近的,平白无故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白梨拉住了要出门的周敏,劝道:“小姐勿躁,此事并无实据,老爷只要矢口否认,再问个忤逆犯上,你也无法,反倒理亏。” 周敏咬牙切齿说道:“此事除了他,还有谁会无故坏我姻缘!他一心要送我进宫,好借此加官晋爵,哪里真是待我好,不过是要利用我罢了!” 白梨道:“就算此事真是老爷所为,你去找他闹起来,也于事无补。老爷在府中向来说一不二,小姐人在屋檐下,若得罪得狠了,老爷撕破脸皮,用起强来,小姐今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些。莫如依段二郎所言,打叠起心绪,明日一并去找觉远禅师问个清楚明白。” 黄桃也道:“我这就收拾明日出门的细软。” 白梨所言句句在理,周敏虽然一肚子火,也还未丧失理智。颓然坐倒在窗前的短榻上,想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孤伶伶穿越到这个世界里,好容易遇着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偏又诸多磨难,叫人心里好生难受。 周敏只颓丧了一盏茶时间,就又振作了起来。这一切烦心事的源头,只在十数年前觉远的一句话。这个老和尚着实可恨,明日若找着他时,定要他好看!如此想着,心中悲苦竟似淡了些许。当下早早洗漱了,上床躺下。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起来,周敏精心打扮了,为便于骑马,换了一套男装。她准备的男装多是素白襕衫。为别于男子,又在衣襟、袖口和下摆处镶饰生色销金襕边。这种装束兼具男子英武洒脱及女子娇媚姝丽,极受当时京中仕女喜爱。 装扮妥当,自在房内用了些早点,便来到余娇容处请安。只说要去兰若寺烧香许愿。余娇容也不为难,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又多派仆人跟随保护。周敏却要坐轿子,说约了林高洁、林婉儿一道前往,无需过多仆从,带上黄桃白梨便好。 余娇容得了周望吩咐,这段时日只要周敏不提过分要求,尽可顺着她意。只除外出时要多加人手跟随。当下便有些踌躇。周敏哪知她心里想些什么,见她不应,焦躁起来。 “母亲缘何留难?”周敏语气不善的问道。 “你什么态度,这样跟母亲说话?!我娘好意派人护送你,谁知道你出去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端坐一旁的周玫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周敏怒目望向周玫说道:“你自说话小心!我忍你多时,若不是看在母亲面上,非教你吃些苦头才罢!” 周玫寸步不认道:“你自做得,我为何说不得!是谁在外私定终身?丢尽了周家脸面!今日扯个由头出门,难道不是为了去私会野男人?” 周敏见她说的难听,倒也是实话,便自哈哈一笑,转向余娇容道:“母亲也作此想头不成?” 余娇容见她目中无人,心头也有些气,微愠道:“你自非我亲生,我原做不得你母亲,管教不得你。我终是府中当家主母,我不放你出去时,你待如何?!” 第38章破灭 周敏冷笑了一声,立在堂中冷冷看了余娇容母女一会儿,说道:“话已至此,我就实说了吧。我并不在乎亲生与否,你真对我好了,我自敬你如母。可早年间你如何待我,让我吃了多少苦头,我时刻铭记在心。他日若真如那和尚所言,飞上了枝头,你就不怕我找你算账?!到那时,”周敏看着周玫,不怀好意笑了笑,“只须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毁了你。” 周敏说这番话时,脸上笑意不曾中断,只是那笑十分渗人。余娇容母女被周敏气势所慑,心神剧颤,面上变色。 余娇容强作镇定道:“你,你,你怎能如此!她可是你亲妹妹!” 周敏微笑道:“她不当我作姐姐,我又何必顾及她是我妹妹!不过我一向量大,这些年你虽有些刁难我处,却没坏我性命。现今只要你如了我意,将功赎罪,我也就不与你计较。否则你纵是说与父亲,他也保不得你!” 余娇容默然片刻,眼前形势比人强,只得答道:“好,只望你将来能记着我些好处。”心里却想,要是周敏进宫不成,落在自己手里,那时节定要她好看! 周敏露出真正的笑容,说道:“成交!” 周敏此举是为了争取今后的活动自由,故而装腔作势威吓余娇容,实则她对余娇容并无多大仇恨。如今一举奏效,不再耽搁,对余娇容行了一礼,带着黄桃白梨告退走了。 现在毋需掩人耳目,周敏既不乘车也不坐轿,直走出大门去。沿着河岸往北走过三座桥,来到虹桥东岸。这虹桥并无桥柱,全赖巨木悬空建架而成,桥身用朱红颜料涂饰,远望去犹如飞虹一般,西岸酒铺林立,人烟浩穰,甚是繁华。 周敏却不过桥,向右转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子里。段云睿一人一马正立在巷子那一头等她。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团胸绣花锦袍,人有些憔悴,更添迷人风致。见到周敏后,急迎上前来捉住她的双手。歉然说道:“你放心,我定要娶你过门!” 周敏温柔一笑道:“我信你。” 段云睿一时感动,双眼泛出坚定的光芒,说道:“我们这就走吧。” 周敏回身对黄桃和白梨说道:“如前所言,你们自回家中去探望父老。申牌时分回府就行。” 段云睿从荷包里取出两锭金子,说道:“平日你们伺候敏妹辛苦,这个你们拿去,回家时买些仪表礼物带着。” 黄桃白梨哪敢收受,只道:“多谢公子看顾。往日小姐赏赐已足够使用。昨夜又特与了我等些金银,实不敢再要。” 周敏笑道:“既给你们,便收着,哪有嫌钱多的道理!他可是大财主,不要白不要。” 段云睿被周敏一句话逗笑了,胸中郁气发散了不少。从荷包里再拿出两锭金子,黄桃和白梨只好收了。欢欢喜喜自寻路回家去了。 段云睿先将周敏扶上马背,接着一个飞身也上了马。双腿一夹,那马儿撒蹄子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驮着两人穿街过巷,顷刻间出了卫州门,来到城北郊外。段云睿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向寻路又跑了七八里远,来到了凤凰山脚下。将马儿寄养在山下茶坊里,两人沿着山路走将上去。 凤凰山上涅槃寺乃天下第一大寺,进山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于道。周敏无心观欣凤凰山秀丽幽深的景色,与段云睿两个只顾行路。 行了一程,周敏终究力弱,在半山亭子里歇了一回脚。但见山中鸟语花香,飞泉泻涧,树木蓊郁,端的 分卷阅读31 是座好山。及过了山门,望见宝殿巍峨,钟楼高耸,佛塔林立,比之兰若寺更为宏伟壮轩。 段云睿来过涅槃寺,熟识道路,带着周敏绕过佛殿僧寮直奔方丈处去。刚来到一片松林之外,就被两个身着褚色直裰的僧人拦住了去路。 段云睿打了个问讯道:“两位大师,弟子段云睿有要事求见觉远长老,还望通报则个。” 其中个高的那僧人双手合十道:“施主来得不巧。敝寺长老去北地云游已有月余。” 周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女子素知寻觉远长老的人客众多,两位大师切莫以言语赚骗我等才好。” 那僧人道:“小僧不敢妄言,长老确不在寺中。” 周敏和段云睿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失望和无奈。 周敏问道:“不知觉远长老何日归来?” 那僧道:“长老云游向无定数,小僧不知。” 段云睿语调萧索的说道:“既如此,多有打扰,弟子告退。” 两人正待要走时,另一个僧人道:“两位可是定国公府段二郎和周郎中府中的大娘子?” 周敏奇道:“正是!不知这位大师有何见教?” 那僧人口宣佛号道:“长老临走前,曾交待小僧和师兄今日今时专在此等候两位,却有一句话转达。” 段云睿和周敏同时大惊失色。觉远竟如有如此神通,连他们哪日何时来寺这种精微的事都能算得一清二楚。他为周敏的批命之语看来也非胡言妄语。两人都想到了这一节,浑身冰凉,面如死灰。 那僧人自是不知两人为何突然间面色大变,一副失魂散魄的模样。继续说道:“长老让小僧转告二位施主,‘因缘前定,不可勉强’。” 段云睿顿时像一头被正浓时,哪能说分开就能分得开的! 周敏一路思量着,始终拿不定主意。进了城,扑面而来的市井熙攘声,叫周敏心生向往。为何她和段云睿不能如这街上芸芸众人,过上安稳平顺的小日子呢?周敏所求不多,唯愿与段云睿长厢厮守,共度余生。可这小小心愿如今却似遥不可及! 段云睿驱马来到离周府最近的一座桥的桥头,勒住马头,两人先后下马。段云睿低头看向周敏,说道:“你只在家等我好消息。” 周敏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两人依依惜别,段云睿看着周敏窈窕的背影没入周府大门,回身朝他摇了摇手,才骑马疾驰而去。 周敏回到房中,白梨和黄桃尚未归来,便遣了一个小丫鬟去余娇容处禀报了一声。那些小丫鬟平日里并无资格贴身伺候周敏,今日见黄、白两个不在,岂有不趁机卖乖弄巧谋求上进的。弄了一席丰盛饭菜来服侍周敏吃。 周敏没有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将剩下的满满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肴赏与众人吃了。自拿了本书,倚在美人榻上,待看不看的发着呆。任透窗涌入的春风翻动书页沙沙作响。 近申牌时分,黄桃白梨结伴归来。将随身携着的一大包袱东西摊开在桌上。却原来是些从食。有得胜桥头郑家油饼店的油饼。那一家油饼店开在街前,一溜排开二十余个大火炉烙饼,香气溢满了整条街,在京中甚是有名。除此还有些鸡头穰、香糖果子、豆沙团子和西川乳糖等甜食。 两人一见周敏脸色,便知去见觉远的事不大顺当。当下花足了心思,劝周敏吃些东西。周敏中午等于没吃,倒有些饿了,却不过两人苦劝,吃了一块油饼。只觉酥香满嘴。白梨早各样拣了些,用个盒子盛了,托到外间,请其他丫鬟一块儿吃。 黄桃去烧水泡来清茶,周敏喝了解腻。如此吃过一阵,到晚饭时节,又吃不下了。托身子不适,没去大堂里用饭。余娇容着人送来清粥小菜,周敏随口吃了些儿。 不期晚上下起了雨。先是风涌,吹得满室灯火摇曳,淅淅沥沥从夜空中飘洒下雨丝。继而雨声转急,伴随着雷鸣阵阵。黄桃忙着关门闭窗,独留向西那一面风雨不至的花窗开着,周敏说要听那骤雨打芭蕉的声响。 过了许久,雷声渐歇,雨势绵绵不绝,直下了一夜。周敏听着雨声,想着段云睿。他没传来任何消息,怕是事有不济! 雨后轻寒,周敏拥衾半卧在床,听黄桃和白梨说些各自家里的琐事消磨了半宿时光。打发两人去歇下后,仍无睡意。翻来覆去,直至四更时分才勉强眯了会儿眼。 次日醒来,窗外雨水已歇了脚,房檐仍滴水阶前。后院墙外传来气息悠长的叫卖声。 “栀子,杏花喽……” 周敏起身洗漱了,叫黄桃备下笔墨,在一张团花笺上挥笔写下“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两句。吩咐白梨找一个可靠小厮送去定国公府,让等了回书再回府来。周敏不愿催促段云睿,又想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故而只写了这么两句诗。 分卷阅读32 白梨去了,黄桃伺候周敏梳妆。在房中喝了碗五花粥,吃了几块糕点充作早餐。便专候那小厮传信归来。谁知小厮迟迟未归,定国公府却遣了人来。 周敏听得消息后,急急往大堂跑去,却还是迟了一步。大堂早人去楼空,周敏抓住一个正在收拾茶盏的丫鬟问道:“人呢?” 那丫鬟道:“客人刚走,夫人送到门外去了。” 周敏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丫鬟倒也伶俐,答道:“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头子。看衣着打扮,该是国公府中的管事娘子。” 周敏想了想又问道:“她们说了什么话?” 那丫鬟摇了摇头道:“小婢在门外守候,听不真切。不过那妇人带了两端上好的绸缎来。” 周敏顿时呆了,她早有预感定国公府不会被段云睿劝动,可当现实摆在眼前,难免仍是心凉。当时风俗,男方家里若没看中女方,便留两端绸缎作压惊之用。 周敏甚至没有心情去找余娇容确认,在黄桃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回到了房中。恰好那小厮回来了。周敏也不避嫌,叫白梨把他带到房中来,细问有无回信。 那小厮眉清目秀,不过十四五年纪,素来机灵,见周敏郑重其事召他入房相询,忙抖擞精神答道:“禀大小姐,小人将信送到后,在二门外等候多时,只不见有人传回书出来。我便与二门外的小厮闲聊打听,似乎是说段二郎病倒了。具体却不甚明白。我原想再等等,等段二郎的侍童玉奴出来,问个清楚。半日等不来,又怕大小姐久候,便先回来报个信儿。” 周敏又细问了些定国公府情形,着人重重的打赏了那小厮。小厮带来的消息让周敏心焦起来。段云睿身子强健,寻常怎会病倒?莫不是他家中把他拘禁了,不让出来见自己? 周敏当即着人给余娇容带了个话,说要马车出门。余娇容忙吩咐备下马车,周敏带着黄桃和白梨上了马车,直往林府驶去。到了林府,先去了老太太处请安。 第4o章痴情 老太太见了周敏,高兴之余说道:“怎的清减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周敏一时也说不清楚,又急着见林高洁,只对老太太说近日胃口欠佳,所以瘦了些儿。正说着林婉儿进来了,彼此见过。 周敏道:“怎不见二哥来?” 林婉儿道:“近日闲来无事二哥只在。” 周敏携了林婉儿的手,对老太太道:“外祖母,我与婉儿姐去寻二哥说话。” 老太太笑道:“好,好,你们去吧。我叫你嫂子备些你爱吃的菜。” 出了老太太的屋,周敏拉着林婉儿飞也似的往书斋快步走去。 林婉儿道:“做甚这么急?” 周敏道:“到时你便知了。” 到了书斋,林高洁果然拿着一本书在看,互相见了礼。周敏简明扼要将近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央林高洁去定国公府一探究竟。林高洁自是义不容辞,当下就骑马往定国公府去了。 林高洁去后,周敏呆呆坐在书斋的短榻上,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 林婉儿叹了口气道:“常言道好事多磨。你只放心,二郎是个有担当的人,他定不会负你。” 周敏忧道:“我只担心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若他家中长辈不同意,他大概也无法可施了。” 这个年代,父母之命大过天!林婉儿一时不知怎生劝解,陪她一道坐着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书斋外脚步声急响,周敏跑到门口,见林高洁一头汗走了过来。 周敏迎他进来坐下,忙叫丫鬟去烧茶。林高洁接过林婉儿的手帕子擦了擦额上汗珠,便对周敏说道:“二郎他确是病了。” 周敏“啊”了一声道:“可严重?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丫鬟端上茶来,林高洁吃了一口,吁出一口气笑道:“你且让我喘口气儿,我匆匆来去,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只着紧你的段郎,也不体恤些儿你二哥。” 周敏见林高洁还有心情开玩笑,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稳下来,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二哥还自说笑!云睿哥他到底怎么了?” 林高洁歇了一回,气喘匀细了才道:“我去时,二郎刚服了药,正躺在床上歇着。我瞧他脸色惨白,眼窝子都陷了下去,好不心惊。太医看过,说是心中郁结,又淋了一夜雨,被风寒所侵。这病来得凶险,好在二郎素来身子壮实,服过药好生将养几日就可下床了。” 周敏听了不免心疼,恨不能飞身过去侍病。 林婉儿道:“二郎好端端的,怎淋了一夜的雨?” 林高洁道:“当时二郎房里忙乱成一片,我不好久待,便拉着玉奴到外间廊下细问情由。原来二郎在国公爷屋外的石阶上跪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偏巧昨夜下雨,直到五更天,二郎撑不住倒下了。他家中人等才慌忙抬去房中,请来了太医诊治。二郎他……”说着不由长叹了一声。 林婉儿气愤道:“他们就任由二郎跪着淋雨?!当真是铁石心肠!” 林高洁道:“这也难说。似他这等家族,外面看去自是风光,其实也有诸多不得已处!家族利益面前,个人得失就算不得什么了!” 周敏戚戚笑道:“这都是因我之故连累了段郎。可恨他家趁着段郎昏迷,一早遣人上我府中,送来两端压惊绸缎,断了这门亲事!段郎此番苦难也是白白受了!” 林婉儿对周敏道:“二郎对你如此痴心,想必不会就此罢休。你现下有何打算?” 周敏苦笑道:“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既怕当真拖累了段郎,却又割舍不下,一点头绪都没有!如今我只想去见段郎一见。” 林高洁吃惊道:“此事如何能成?大不了我辛苦点,代你多去探望便了。你们有何话说,我皆可传达。等他休养得几日,病愈时,你们有多少面会不得的?” 周敏道:“二哥莫非以为我要打上门去硬闯不成?小妹岂是那等冲动蛮蠢之人。我说要去看他,自有妙法可行。” 林高洁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愿闻其详。” 周敏道:“我只要扮成男子,假作段郎同窗,你叫上李悟,我随你们一道上定国公府不就行了?定国公府里唯岳夫人见过我一面,只须避开她就万无一失啦!况且我乔装打扮后,她见到我也未必认得出来。” 林高洁打量了周敏一眼,皱眉道:“你这样如何能扮男子?别叫人一眼就瞧出端倪来!” 周敏道:“这个我自有办法,二哥借我一套衣裳,我去婉儿姐房中装扮了与你瞧。看行是不行!” 林高洁情知拗不过她,抱着估且一试的态度,叫丫鬟寻出一套旧衣裳,送去了林婉儿房中。周敏特意嘱咐要两三年前的旧衣, 分卷阅读33 那时林高洁的身量大概与此时的周敏相差仿佛,不必再多做修改。 此时老太太派人来寻三人用饭。饭后,周敏来到林婉儿房中,就要乔装起来。 周敏叫来林婉儿一个丫鬟,吩咐她去厨房里寻些生姜,捣碎了,用纱布滤出半盏姜汁端来。 那丫鬟去后,林婉儿奇道:“你用姜汁做甚?” 周敏道:“待会儿你便知了。你再叫人去弄些粗布过来。” 林婉儿被吊起了胃口,忙吩咐丫鬟照办了来。 只见周敏将钗环尽皆除下,打散了一头秀发,叫黄桃为她梳个男子的发髻,戴上林高洁的束髻皮冠。待姜汁和粗布送到时,吩咐黄桃白梨将粗布剪成巴掌大小的长方布块,再用同色针线一层层纳在衣裳两肩内里。自己却用手帕沾了姜汁,忍着热辣辣的刺疼感,对着铜镜往脸上匀细抹了。待姜汁干了,一张雪白的脸顿成姜黄色。又借了林婉儿的螺黛将眉描得既黑又粗。 等到周敏将加了自制垫肩的紫缎青边襕衫穿在身上,压低了嗓音对林婉儿说话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个黄脸黑眉颇有几分帅气的年轻男子。更妙的是周敏的表情神态语气动作无一不酷似男子作派。只瞧得林婉儿目瞪口呆。 周敏装扮成了,等不及便拉着林婉儿往林高洁书斋走去。一路上来往丫鬟见一个眼生年轻男子竟不避嫌,拉着林婉儿的手在院中行走,尽皆骇然。 第41章私探 书斋内林高洁和李悟正在吃茶,谈论着段云睿生病的事情。待见了周敏这身打扮,李悟呆了一呆,林高洁拍手叫妙。绕着周敏看了一圈,说道:“果真酷肖男子!若非我提前知晓,定难分辨。我看此计可行也。” 周敏本生得高挑,又兼平胸,腰间系了一条文武双汇绦,越显得宽肩细腰,身姿俊挺。 李悟笑道:“好,好,不知周兄弟可取了别名?” 这一句提醒了周敏,她想了想道:“便叫周沐云吧。” 三人坐轿来到定国公府,通报了进去,便见玉奴前来接引。他偷偷打量了周敏好几眼,大概是看着有些面善,却从来不记得自家公子有这位同窗?但见他与林高洁及李悟相熟,自无怀疑。周敏也不说破,自顾欣赏府中风景,任由他打量。 林高洁道:“不知现下可方便?” 玉奴道:“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饭后来看过一回,都散了,公子房中现在无人。并无不便。” 周敏放下心来,从大门进来,穿廊过园,看不尽雕梁画栋,赏不完林泉花石,直走了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一座精雅轩丽的小院落前。 刚走上覆满青苔的石阶,周敏便闻到一阵药香味,不由加快了脚步,不沿两边游廊而行,直从庭院中石子漫成的甬道穿过,将三人甩在了身后。 来到房门前,一个丫鬟打起帘子,对她道了万福。周敏颔首回应,急问:“段郎在何处?” 那丫鬟便引他来到了卧室,周敏顾不得打量里面摆设,直朝床前奔去,叫了一声“段郎!”和忧虑的双眸中认出她来。挣扎着要起身,周敏忙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你且躺着。” 段云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周敏紧紧握住了。另一只手在段云睿憔悴苍白的脸庞上轻轻着。眼里藏着说不尽的心疼。 段云睿惊喜的说道:“你怎的来了?” 周敏温柔笑道:“我听说你病了,放心不下,便想了这个法子来会你。” 正说着,林高洁和李悟走了进来,在窗下两张椅子上坐了。见了眼前这个情形,林高洁轻咳了一声,示意两人莫要道:“段郎切莫丧气。你为我做的,我心里不知多么感动。我现下只盼你赶快好起来,其他的事情,先不去管它。” 周敏温柔贴心的话语,像一剂良药,段云睿郁郁不乐的心顿时舒展了不少。 “你放心,我此生绝不会辜负了你。” “嗯,不过我再不许你做傻事了!”周敏正色道。 两人在一边只顾甜言蜜语,林高洁和李悟听得尴尬,又不便离开卧室,你眼望我眼。最后林高洁道:“我等不便久留,若是岳夫人撞将进来,大是不妙,我看还是走吧。” 周敏依依不舍的在段云睿脸上亲了一下,只说下次再来看望。 “段郎,你且安心养病。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想法子便是。”说着起身走了。 段云睿撑起身子目送周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怅然若失。好在隔了一天,周敏又乔装了,强拉林高洁一道来看望段云睿。 这一回段云睿脸上血色已复,可下地行走了。周敏很是高兴,见窗外阳光遍地,天气和暖,便搀着段云睿到廊下栏杆上坐了晒太阳。 谁知段云睿房里那个俏丽丫鬟,名叫雪燕的,原被段云睿收了房,对他的事格外上心。见两人相处的情形,心下起疑,那日又听周敏一声“段郎”叫得情意缠绵,更是猜忌。暗忖二郎何时竟动了龙阳之兴!当下便不时借端茶递水之名行窥探监视之实。 这样一来,周敏不便与段云睿说体己话。三人只聊些不相干的闲话。说起那日周敏寄来的那一联诗,段云睿赞不绝口。林高洁忙问是何句? 段云睿笑吟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如何?” 林高洁听了,跳起来拍手赞妙,叫道:“此句生动清丽,浑然天成,周兄弟凭这一句已可跻身大家之列了!” 周敏笑道:“只可惜会试不考诗文。” 林高洁直道:“可惜,可惜!” 他可惜的是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否则凭周敏的才情,必能高中!却不知周敏不过是托了穿越的福,尽收了大唐以降,两宋、蒙元、大明、满清各朝大家精华辞章以为己用而已。 周敏随即问道:“明年即要大考,你两位准备得如何了?” 段云睿脸色有些不自然,默然不作答,林高洁笑道:“非是我夸口,以我和二郎才学,一甲自是囊中之物。我二人中,二郎比我又强些,再不济也可搏得个探花郎做耍。” 周敏笑道:“真不怕风大吹折了舌头!” 周敏见段云睿脸色异样,只当他病未痊愈 分卷阅读34 之故,并未深究。林高洁滔滔不绝说起将来高中之后的打算来。林高洁最大的愿望就是进翰林院,当个清贵的翰林学士。终于,段云睿的沉默寡言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周敏担心的问道:“二郎可是累了?” 段云睿点了点头,周敏便扶他回房躺了。又说了会儿话,见他仍是精神不济的模样,周敏和林高洁不再打扰他歇息,起身告辞。 段云睿忽然拉住了周敏,神情坚决的对周敏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世间再没有比跟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 周敏以为他不舍得自己离开,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说道:“你且好生休息,等你病愈,我们再作计议。” 周敏思忖着段云睿过两天就可痊愈,往后见面就方便了。当下与林高洁离了定国公府。 第42章私奔 周敏在林府已住了四五天,周望派秋姨娘来探了好几回,是催促她回去的意思。周敏怕周望到时候聒噪,预备次日一早便回。 当晚老太太吩咐王氏备下一桌丰盛席面,一家子围坐着吃酒。恰巧林越清今日归来得早,便也入了席。老太太说他后到,罚了三杯酒。林越清笑着饮了,说起一桩公事来。 “今晚本不至于迟到,偏皇上忽然招翰林学士入内草拟诏令,大学士便带了我去。你们猜拟的是何诏令?” 赵夫人笑道:“你说便说,却要卖个关子,我等深宅妇人,如何猜得着这些大事!” 林越清笑道:“不然!这事恰与天下妇人有关。” 老太太也好奇起来,道:“你再不说,且罚你三杯酒。” 林越清忙道:“早年间,大华朝妇女有那打小便裹脚的,只道玲珑小巧的好看,称为三寸金莲。不过裹脚的多是勾栏妓馆里的娼妓。近年来,此风渐盛。下自百姓,上至官员都有给自家女儿裹脚的。不巧的是皇上竟不喜小脚,只说违背天理自然,因此要下诏禁止。” 周敏心想,这个皇帝倒有些意思,虽好色,还算有点人性。便问道:“裹脚一事的确残忍。但这样的诏令如何行得通?总不能时刻派官兵去掀人家裙子看啊!” 众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林越清瞪了周敏一眼道:“大学士也虑到了这一点,因在草拟时进言,只说怕不易施行。最后改为选妃时凡裹脚者一概不取。” 老太太点头道:“如此一来,便容易多了。效果却也一样。近段时日皇上对翰林院颇为倚赖,你自当竭诚侍上,不可懈怠了。” 林越清忙道:“是。儿子敢不尽心竭力。” 一时散了,周敏多吃了几杯酒,回房后禁不住思潮起伏。日间她见段云睿时言笑晏晏似个无事人般,实则也是心中郁结。只不好表现出来,怕加重段云睿的心理负担。此刻独卧孤床,想起自己情路坎坷,禁不住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过了两日,周敏收到段云睿书信,约她在虹桥相见。周敏心中欢喜,坐在妆台前,对镜细描了眉,抹了胭脂。挑了前日刚裁的新衣换上。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黄桃白梨出门望虹桥行去。 清江之上大小船只来往不休,两岸绿柳成荫,随着河道蜿蜒曲折,一眼望去,恰似两条绿丝绦随风摇摆。周敏沿着江岸道上走,不时见有老妇人摘了柳条杂以五色野花,编成花环,卖与往来行人。 走过两座桥,远远的,周敏便在虹桥东岸的人群中一眼瞧见了段云睿。段云睿立在桥头,正往她这边望着,身后站着玉奴。两人立定在流动不息的人群中,十分抢眼。 周敏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在见到段云睿的瞬间,这几日受的煎熬便烟消云散了。 “可大好了吗?”周敏堆了满脸的笑问道。 “已痊愈了,便急着来与你相会。” 两人说着并肩走过虹桥,段云睿侧头对周敏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有重要的话说与你。” 言罢携了周敏的手,拨开人群,走过几条街,来到了杨楼街一家酒楼前。 杨楼街一带人烟稠密,街上香药铺子、书画铺子,彩缎铺子,金玉珠宝铺子,酒楼、茶寮,羹店、南食店,应有尽有 京中风气,酒楼多用彩帛在大门外扎个华丽的门楼。这家正店却没有效仿,只在大门上挂了块匾额,上书“任店”两字。笔力遒劲,或是大家手笔。走进任店大门,是一个方正宽敞的廊厅,直有百十步长。廊厅尽头有两个天井,天井外侧是一溜小包间。 店中小厮引着段云睿几人来到一个包间里坐下。里面桌椅清洁,对门推开一扇吊窗,窗外种着数楹修竹,各色花草。那小厮先自摆上几副银制杯、箸、壶、盏,并十数样鲜果、小食。这才问两人吃甚菜下酒。 段云睿哪有心情吃什么,随便点了几样店中的招牌菜并周敏爱吃的几个菜,那小厮一一记在心里,道了声,“这就上菜!”掀帘子出去了。 段云睿道:“此处清静,没有那些闲汉、唱曲儿的来相扰,正好说话。” 周敏道:“段郎有甚要紧事说?” 段云睿吩咐玉奴去门帘外守着,若传菜来时,通报了再入内。段云睿如此郑重其事,让周敏心下有些不安。 段云睿道:“我原央了祖父去寻户部尚书,将你从参选名册中划去。如今怕是行不通了。” 周敏叹了口气道:“这却如何是好?” 段云睿拉住周敏的手,眼里迸射出奇异的光彩,定定望着她,说道:“我想好了,目下唯一可行的路,便是私奔!” 周敏忙掩了嘴,把一声惊呼压了下去:“私奔?!” 段云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若要在一处时,只能如此!你放心,我已筹划妥当,过些时日,便可成行。” 正说着,玉奴报说上菜的来了。段云睿止住话头,叫进来。门帘开处,三个小厮肩上托着大木托盘走进来,立在桌边。其中一个小厮将托盘上的菜摆放至桌上,一边热情的报着菜名。 段云睿道:“且放着吧!” 那小厮慌忙笑道:“客官慢用。”带着另两个小厮退了出去。 周敏听了段云睿所言,既惊且喜,心中烘动若沸水翻滚。段云睿甘愿舍弃一世荣华,只为了和她在一起!痴情若此,直教周敏感到,即便此刻就死,也不枉此生!动情处,眼里不期然泛起了泪光。可她真舍得毁了段云睿原本前途无量的一生吗? “不,我不能这么做!”周敏暗道。 段云睿掏出手帕,怜爱万分的拭去周敏滑落在面颊的泪水,柔声说道:“如此一来,只是委屈了你。” 周敏拼命摇头,心里揪做一团,泪如滚珠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段云睿慌了手脚,忙将她拥入怀内,口内只道:“莫哭,莫哭。有我在呢!” 黄桃 分卷阅读35 和白梨对视一眼,悄悄掀帘出去了。 周敏在段云睿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把这段时日心中的酸楚全哭了出来。直把段云睿一颗心都哭得碎了。良久,周敏才从段云睿怀里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自用手帕擦拭满面泪水。 段云睿叫黄桃打来一盆温水,他亲自帮周敏洗了脸。洗去了脂粉的周敏,面色莹白若雪,素眉纤纤,红着双眼,有一种平日难见的楚楚之姿。却不知周敏已作了生平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第43章情瞒 周敏抽了抽鼻子,说道:“若私奔,我们去哪儿呢?” 段云睿笑道:“天下之大,只要我们在一块儿,何处不可为家?我又有些钱财,一世也难用尽。你常说江南风光如画,我们便下江南去如何?” 周敏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只怕被人追上捉了。” 段云睿道:“毋需担心,这事我料定家中不会报官,至多派些家丁人等来追。我这两日便去找个可靠的船家,到时我们放舟顺着大河东去,再转入运河南下。这水道上来往船只何止千万,纵追来时,也难辨我们在哪一艘船上。只要行事周密些,你再扮作男子,定然万无一失!” 周敏佯作忧心道:“我听说江南不仅风景秀丽,还自古盛产美人。怕是你到了那边,被美人儿迷花了眼,把我丢过一旁,那我可就惨了。” 段云睿听了只差没有跳起来,忙发誓赌咒道:“他日我若变心,定叫我天打雷……”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就被周敏掩了嘴。 周敏笑道:“急什么,我说来逗你玩儿呢!你若真移情别恋了,我难道不会找别的男人去么?” 段云睿捏了周敏的脸皮一把,作为惩罚,说道:“此生除了你,我再不会爱上别人的。你也不许!” 周敏心里一痛,负疚感越来越深,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段云睿又道:“这几日你收拾些重要的随身细软,只等我消息,即便南下,再不回来。将来纵有不测,也不会连累到家人。” 周敏缓过了气来,说道:“二郎,你待我的一片真心,我岂能不知?我情愿随你到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去。但有一事我须要先问你一问,才能真正的放心去往江南。” 段云睿道:“你且说?” 周敏郑重说道:“我记得曾听你说,男儿家须要做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业。此番私奔去江南,你便不能参加科考,从此入仕无缘,再无机会为官作宰一展胸中抱负。为了我,值得吗?” 段云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也曾思量过,不瞒你说,我还犹豫了很久。但最后的答案仍然是,值得!我说过,这世间再没有比跟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 周敏闻言竦然动容,浑身剧颤,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真随段云睿私奔到江南。她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与段云睿长厢厮守,过幸福安宁的小日子。如今梦想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她却心生退意。 周敏很清楚作为女人,在现今社会里,最后的归宿本就是相夫教子。若是私奔,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反倒能与情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愁生计,不用侍奉公婆,自在快乐的过活。 可段云睿是个男子,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原是天之骄子,却要他庸庸碌碌无所事事的度过一生。这似乎太过残忍了一点。怕只怕将来天长日久,这心中的一点不甘,慢慢滋长,最后成为横亘在两人间不可触及的禁忌,那时便悔之已晚。 段云睿的言语行动表明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后作的决定。周敏深知要打消他这个念头,非是易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亲口回绝私奔的提议。 那意味着她与段云睿现在的情分终无归处,难逃分手一途。周敏此时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只能强压下心中苦楚,先想个法子拖延着,再作计较。 这些想法只在片刻间便转过周敏脑海,她娇吟一声投入段云睿怀中,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以此遮掩自己脸上的痛苦表情,强作欢喜的说道:“得遇二郎,我真是三生有幸。既决定奔往南方去,倒也不急在一时,且细细筹备着。我生长在京城这十来年,还没怎么逛过。今次离开,便再回不来,因此我想让二郎带我在京城里好生游玩一遍。” 段云睿笑道:“这个容易。我对京城倒熟得很。我们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不然菜都凉了。” 段云睿此时心情舒畅,胃口大开。周敏反倒食难下咽。她将黄桃白梨以及玉奴都叫进来,让坐下一起吃。三人万般不肯,周敏道:“既出来玩,此刻不分主仆。听我的,快坐下来。这许多菜,我两人哪吃得完!” 周敏说得坚决,黄桃素知她性情,带头坐下了,其余二人这才别别扭扭的也坐了。段云睿虽觉这于礼不合,可只要周敏高兴,他怎会阻拦。又见周敏不怎么动箸,便不住给周敏夹菜,一边介绍京城各处好玩的地方。 “我们现在吃饭的这家酒店,正是京城七十二正店之一的任店。除了这七十二家大酒楼,余者略小些的脚店不说也罢。这七十二家正店中,又数这家杨楼街的任店、州桥的炭张家和奶酪张家正店、东华门外丰乐楼、景灵宫东墙外的长庆楼、十字街的高阳正店、保康门前的李庆家正店在京城中最为出名,各具特色。往后我带你一一逛过。” 段云睿兴致勃勃的说着,如数家珍。 周敏打起精神来,微笑着道:“好啊,必定是不错的。” 段云睿笑道:“若论吃食,京城中的夜市也不可不逛。城南的州桥夜市、城北的山子茶坊、城东的太庙街夜市最是热闹,直到三更时方才休市。若要逛街时,东华门外大街、潘楼街、十字街、马行街这几处街巷包罗万象,没有买不到的物事!若想听曲看戏,城南的桑家瓦子里大小勾栏五十余座,现下京中名气最盛的伶人丁仙现、王团子等都在那处作场卖艺呢。” 黄桃和白梨听的悠然神往。她俩服侍以前的周敏时,连大门都很少迈出过。周敏却没想到此时人们的生活,竟已如此丰富多彩。似段云睿这般出身的京中纨绔子弟,怕早沉溺于享乐不可自拔,怎还有心去苦读圣贤书! 周敏如此想着,更不愿意因私奔而毁了段云睿。取与舍之间,是难以承受的无边痛苦和煎熬。 周敏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但若不这样做,她永世难安。一头是段云睿的理想,一端是自己的梦想。段云睿可以为了爱情放弃理想,她为何不能因为爱情舍弃梦想呢? 第44章悲喜 “照这么说起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逛不过来。笔趣里u1iao/ 文字首发无弹窗”周敏终于定下了决心 分卷阅读36 ,虽还是难受至极,却不再慌乱彷徨了。 “那也无妨,这回我们好生的游玩一遭,今后怕是机会不多了。”段云睿说着,心中也自感慨万千。 周敏认为十天半个月时间仍不够长,自己怕还是开不了口拒绝。猛的想起曾听林婉儿说起的一件事来,因问段云睿道:“我听说每年的端午节前两天,皇上将带着妃子们御驾亲临金明池琼林苑,观看水军夺标和诸军百戏,要与万民同乐。此为京中盛事,我却从未去看过呢!” 段云睿笑道:“你说得没错儿。这两处为皇家御苑之一,寻常时并不对外开放。只在五月初一至初三这三天允许百姓入内游玩。初三那天最是热闹非凡,只因皇上驾幸此间。左右如今已是三月底,待我们先在京城他处游玩了,到得那日我带你去凑凑热闹。五月中旬便要选妃,我们最迟过了端午就须动身南下。” 周敏笑道:“嗯,还真是挺期待的呢!不知皇上的妃子们是如何的美若天仙!” 段云睿哑然失笑道:“原来你感兴趣的倒是这个!你切莫抱太大的希望了。” 白梨吃惊的说道:“难道宫妃们还有不美的么?” 段云睿道:“非也。到那一日,皇上先是在金明池的临水殿观看水军夺标比赛。临水殿在金明池南岸。民众百姓只能在东岸上搭设的彩棚帐幕里看池中竞赛,距离既远,看不清皇上与妃子们的面容。到了下午,御驾亲临琼林苑,在宝津楼观赏左、右翼两军的百戏和骑射比赛。那宝津楼建在高台之上,高达十数丈。供百姓观赏的棚子,只在楼下两侧,也是瞧不清妃子们容貌的。” 周敏道:“原来如此。听着就很热闹,我是非去不可的啦。只怕那时人多,我挤不进去。” 段云睿笑道:“只要花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段云睿今日着实高兴,周敏陪他饮了几杯酒,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他心情。周敏思绪被搅得一团糟,只得向白梨求饶。 下午秋姨娘来探望了一回,见周敏没甚精神,稍坐了坐便走了。其实周敏很想找个人诉说一番,讨个主意。秋姨娘本是个挺合适的对象,可段云睿曾叮嘱她,不要向任何人泄漏私奔的事。她只得忍住了。 到了晚上,黄桃见房内无人,便问周敏道:“小姐,你看要收拾些什么东西带去江南?” 周敏道:“谁说我要去江南?” 黄桃吃惊的问道:“小姐不是和段二郎君商量好了么?” 周敏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先答允了稳住他。” 白梨疑惑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不愿随段二郎去江南?” 周敏痛苦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跟他下江南吗?能与二郎双宿双飞本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可如此一来,二郎就毁在我手里了啊!” 白梨只一想便明白了,叹气说道:“小姐现下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随段二郎私奔;另一条则是清楚明白的回绝段二郎,从此断了与他的情分。” 周敏摇了摇头道:“二郎待我如何,你们皆是亲眼目睹的。我又如何狠得下心,说出违心的话来伤害他!我对他亦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黄桃皱起眉头天真的说道:“小姐既已有了决断,早晚要走到与段二郎诀别的地步,就该明白拖下去不是办法!” 周敏再次摇了摇头,万分无力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想啊,我真开口拒绝了,二郎会就此罢手么?不会的!哪怕我亲口承认不再爱他,从此避而不见。他只会以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以段郎的性情,不知他到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捅出了大篓子,岂不耽误了他!” 白梨点了点头,从段云睿深思熟虑后,仍作出与周敏私奔的决定,就可推测出他对周敏磐石无转移的深厚情意。 周敏继续说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到选妃那时节,我避入宫中去。若选中了,从此两别,大家认命。他总不能闹到宫中去!假以时日他或可淡忘这一切,重新生活。若落选了,那就是天数,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管它天崩地裂,我也要跟段郎在一起!” 黄桃白梨闻言尽皆默然哀叹,却也别无他法可施。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段云睿与周敏携手流连于京城内外的街巷,酒楼,寺庙,勾栏,园子里,好似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两人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段云睿非是第一次逛这些地方,但与周敏同游所带来的全新体验仍让他兴致高涨,心生无限喜悦。对于未来,他满怀憧憬,全然不知等待他的将是剜心断肠的别离之殇。 周敏每日里看着段云睿春阳融雪般纯粹温暖的笑容,心里时刻揪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她知两人这般相处的时日已不多,若不好好珍惜,必要悔恨终生。因此也暂将揪心之痛放过一边,陪着段云睿畅游嬉戏,安享京城繁华盛景。 第45章父女 在余娇容的掩护下,周敏每日晚出早归,竟没被周望发现。最新最快尽在笔趣里u1iao/ 文字首发无弹窗只是每天得在天黑之前归家,两人都感难以尽欢。毕竟京城夜市更是热闹。 恰巧某一日正逢周望休沐,周敏因无法出门与段云睿相见,心情便不畅快。只在房内对着前日逛建国寺大庙会,段云睿送她的一对面生儿发呆。忽闻得父亲召见,当即换了衣裳,无精打采来到书房。周望一身家常便服打扮,背手立在东窗下,出神的瞧着庭中花褪残红绿意深重的暮春景色。 待周敏请安过后,周望转身盯着周敏,肃容问道:“这些时日,你都在何处游荡?” 周敏闻言不免暗骂周玫是个搅事 分卷阅读37 精!家中下人得了余娇容吩咐,断不会多嘴多舌。嫌疑最大的只有周玫了。周敏没有猜中过程,却猜中了结局。 周玫有心告密,但她学乖了,不愿把自己搭进去。便只在周敦面前数说周敏每日在外面玩得如何如何开心快活。周敦听得多了,难免会在周望面前抱怨一二。 周敏早已有心对周望摊牌,当下朗声说道:“父亲既已动问,想必早知情由。女儿也无心隐瞒,这段时日我的确与段二郎在一块儿。不过请父亲放心,女儿不愿拖累了他,已决心入宫选秀。在此之前,女儿想与二郎再过些开心日子。还望父亲成全!” 说到最后,语声转为凄切,实是触动心事,情难自禁。周望面现不忍之色,只驻留了片刻,转瞬即逝。周敏沉浸在一片茫茫然的悲伤中,并未注意到。 周望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终究是我的女儿,为父自是希望你平安喜乐一世。段家二郎虽好,却非你的良配。我相信觉远禅师不会胡言妄语,既说你命格高贵,他日在宫中的日子定然舒心快意。” 周敏哪听得进去,只认为是周望在洗脑于她。却不知周望这一番话倒也带着几分父女之情。 周敏道:“父亲之意,女儿懂得。二郎是个正人君子,与女儿发乎情止乎礼。女儿也自有分寸,绝不会干出伤风败俗的事,耽误入宫。况且二郎对女儿情深意重,我一时撇下他,只怕他要闹起来。以他的身份地位,到时便不好收场。” 周望沉吟了片刻说道:“后宫非是善地,为父担心你与段家二郎的关系,将来被人捏为把柄,不仅让你难堪,还会带累了他。女儿啊,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你不用担心段二郎会闯祸,定国公府矗立京城百年,万万不会让他做出任何有损名誉的事情来!” 周敏听得悚然一惊,她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到将来入宫后会出现的情况。这一块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仿佛只要不去想,入宫便是遥远到永远不会到来的事情。 可若她真被皇上看中了,那段郎就成了她的前男友。没有哪个男人会对现任的前任看得顺眼的。更何况是皇帝!到时后宫那些心妒眼红的妃嫔哪有不趁机煽风点火的!皇帝要是对段郎心存芥蒂,那段郎就危险了。至少前途是无望了! 周敏皱紧了眉头,正当周望以为自己这番话已奏效,却听周敏坚定的说道:“事已至此,我与二郎的关系有心人总能查出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反不若在最后的时日里,好生相处,称了自己心意!哪怕将来再无相见之缘,也无憾了!” 周敏虽如此说,心下早决定今后见段郎时,最好是扮了男人出行。 周望摇了摇头,暗自思忖了数息,现下周敏是娇客,总不能把她硬关在家里,他可不愿将周敏得罪得狠了。权衡之下,勉强答应了不去干扰她与段云睿相会。只叮嘱她万要小心谨慎些。 周敏又随口敷衍了几句,半是忧心半是欢喜的离开书斋回到了房内。 当日下午周敏去信段云睿,约他傍晚在虹桥西头会面。信上只说周望要去友人家赴晚宴,她能偷溜出来。到晚间周敏去虹桥见段云睿时,已卸了钗环,涂黄了脸,加了垫肩,作男子打扮。黄桃也扮成了随身书童。 段云睿见了不免感到奇怪,只因这段时间周敏每日里精心打扮了来会他,衣裳一日一换,犹如四季之花接连绽放,容色各异,光彩照人。 周敏叉手为礼,笑道:“段兄请了。” 段云睿失笑道:“久未见你以男装示人,有些不习惯了。” 周敏道:“我今日这身装扮是有缘故的。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再作理会。” 周敏一言一行毫无女子忸怩之态,旁人只当是两个贵公子相约去游妓馆。此时天色将晚,街市更为热闹。两旁酒楼茶坊掌上了灯烛,映照得街上亮如白昼。酒肉菜香四溢在暮色中,诱得来往行人肚里饥饿。 段云睿叫玉奴去就近的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来,几人上了马车,往东华门外马行街的丰乐楼驶去。周敏依偎段云睿坐着,半揭车帘,只顾看京城熙攘繁华的夜色。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丰乐楼的彩楼欢门下。 “好一座酒楼!”周敏下车后望着眼前这座灯火辉煌的三层高楼感叹道。 “这丰乐楼算得京城第一正店了!”段云睿笑着说,又指向正楼附近四座高楼说道:“这五座高楼之间各修了飞桥相通,连成一片。西边那座楼的最高层还能看到大内的东南角呢!只不过现下不放人上去。” 两人说着进了酒楼大堂,一楼已坐满了客人。身着白纻布罩衫的小厮们抱着白瓷缸子周旋在各桌之间卖辣菜和水果干。临窗有一桌客人两个,喝的酒酣耳热,正听一个卖唱的妇人唱曲儿。 堂倌领着段云睿和周敏上了东边二楼临窗的小阁子里。这里比一楼大堂要清净些,客人虽多,却不喧闹。从衣着打扮看,以文士居多。更无闲汉、打酒坐的前来相扰。 “我倒喜欢大堂的热闹劲儿。”周敏坐下后对段云睿说道。 “既如此,我叫小二清一张桌子出来。”段云睿道。 “算啦,多麻烦啊。这里也还不错,能看到一大片街景呢!”周敏忙阻止了段云睿。 “等用过饭,我带你上三楼的飞桥,那里视野更开阔。”段云睿笑着说。 第46章伎馆 周敏微笑点头。看小说就上笔趣里u1iao/ 文字首发无弹窗菜蔬酒肉很快上了桌,周敏陪着段云睿喝了几杯店家自酿的“千日春”。这酒十分有名,与任店的“仙醪”、高阳正店的“羊羔酒”并称京城三大名酒。周敏尝了果觉香醇爽口,只酒精度数不高。 用过酒饭,算还酒钱,几人登往三楼的飞桥上看京城夜景。这飞桥用厚实的木料搭建而成,长三丈有余,宽丈许,直铺到对楼三层。两边设了半人高的雕花栏杆,上有飞檐瓦顶遮挡风雨。 周敏与段云睿并肩倚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俯瞰城东的万家灯火。春日暖湿绵厚的晚风徐徐吹来,周敏忽然握住段云睿的右手,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 “此处如何?”段云睿侧过脸,眼带笑意的问道。 “好美,美得让人哀伤。”周敏喃喃道。 “听闻江南繁华处不下京城。”段云睿道。 “我作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什么决定,说来我听听?” 城东的灯火星星点点倒映在段云睿晶亮的眼眸中,转化为温暖人心的纯净光芒,这光芒让周敏几乎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来!话到嘴边,周敏及时的咽了回去,脸上堆下笑来,用调皮的语气说道:“我想去妓馆见识见识,所以扮作男子。你带不带我去?” 段云睿大吃了一惊,可周敏 分卷阅读38 眼中恳求的神色让他不忍拒绝,只得说道:“你若喜欢,我便带你去。不过不能久待!” 周敏欢喜的拍着手,踮起脚尖在段云睿脸颊上香了一口。好巧不巧,被两位正要通过飞桥往另一座楼去的客人瞧个正着。段云睿不免有些尴尬。好在此时风气开放,那两位客人见怪不怪,反对段云睿和周敏二人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匆匆走过飞桥而去。 周敏饶有趣味的看着段云睿染红的面皮,用心刻画在脑海里。两人相处一日便少一日,段云睿却懵然不懂,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四人下得楼来,沿着人烟浩繁的马行街往北走不多远,向西转入小货行巷子。这条巷子住的多是手工艺人。虽已入夜,临街的铺面大开着,店内烛火通明,工匠仍在做活。走到巷尾,前面横着的便是鸡儿巷。 鸡儿巷从南巷头到北巷尾大大小小的妓馆不下百十来座。周敏刚走入这条巷子,就听得管弦之声此起彼落,风中漂浮着浓烈的脂粉香味。妓馆门口人进人出,使得这条巷子比别处更热闹些。两边妓馆的楼阁上或倚阑或斜坐着不少浓妆艳抹的妓女,远远望去,恍若仙女下凡。 周敏看得啧啧称奇,侧头对段云睿说道:“男人们可真会取乐子啊!” 段云睿连忙撇清道:“我随同窗来应酬过几次,可我只是饮酒观赏歌舞,其他的事一概没干过。” 周敏笑道:“瞧你,我有那么可怕么,就算你真干过什么,那也是以前,我不会计较的。只不知有没有专供贵妇人玩乐的馆子?” 说说笑笑间,已来到巷尾的天香楼。 天香楼坐镇鸡儿巷尾,占地极广,隐约可见灯影里楼阁叠嶂,楼前房檐下挂了一溜红灯笼,气派非巷子里其他妓馆可以比拟。 “天香楼是京城四大名院之一,文士官员们多爱来此饮酒取乐。”段云睿对周敏解说道。 “天香楼里最红的姐儿是哪位?我们今晚便叫她来相陪。”周敏笑道。 “我听人说倒有两位色艺双绝的姐儿,名唤李诗诗和陈媛媛的,一个善歌一个善舞。陈媛媛前不久被一位外放的官员赎身收作了小妾。现下只剩李诗诗撑场面。只不过一般人轻易见不到她的面儿。” “甘愿做官员小妾的女子,假装什么清高啊?”黄桃插嘴道。 “那位官员素有才名,且年轻英俊,非是俗人。”段云睿笑道。“但凡青楼名妓都是有些气性的,多不把钱财权势放在眼里,见或不见全凭自个喜好,有人爱俏,有人爱才。越是如此,越受追捧。” 周敏斜眼看着段云睿道:“段公子生得仪容出众,才满京华,想必最受京中名妓喜爱喽?” 段云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家中长辈最不喜子弟流连青楼妓馆,我只不过偶尔涉足,哪敢通名报姓。” 说着四人已迈过前院,走进了天香楼大堂里。周敏第一次进古代妓院,不免好奇张望。可天香楼与她想象中俗丽的妓院完全两样。 只见大堂里红烛高烧,宽敞明亮,用大理石镶嵌屏风隔成数十个半开放的小空间,屏风或绘百蝶穿花,或绘水墨山色,布置十分清雅。现时正值牡丹芍药花期,大堂里花几处处,几上细瘦的白瓷花瓶里花枝繁丽。 周敏站在大堂里,只闻得欢声笑语满耳,却不见客人和姐儿们的身影。显得即热闹,又相对隐秘。段云睿随手打赏了领路进来的两个清秀小厮几贯赏钱。那小厮会意,带着几人从右侧的垂花门走入一条抄手游廊中。游廊左侧是一处天井花园,园中飞泉流石,繁花修竹,中心处还建有一座小巧的阁楼。 走到游廊中间,右侧是两道旋梯,上到二楼后小厮们随即退走,一位打扮得颇有风情的老鸨迎了上来。她满脸堆下浓浓笑意,不经意间瞟了周敏和段云睿两眼,见段云睿气度轩昂,衣着华美,便知两人非富即贵。 “两位官人可有相熟的姐儿?” 老鸨用亲热又不至于让人感到粘腻的语调问道。一面亲自引着两人转到右手的走廊上。走廊左边一溜朱漆木栏,外边便是天香楼前院。右侧是一排悬着门帘的厢房。不时有丝竹声传出来。 “我等是慕李诗诗姑娘的艳名而来,还望妈妈请她出来一见?”段云睿答道。 那老鸨面现难色,先将众人让进了其中一间房内。周敏和段云瑞在西首的一张长榻上坐了,榻前摆放了两张方几。长榻两侧高脚花几上放着两瓶精心插好的鲜花。北面墙上开了大窗,可望见园中景色以及对面一排厢房里客人寻欢作乐的情景。 两人刚坐下,便有清秀的婢子来点茶,摆放瓜果按酒。段云睿随手放了一对五两重的银锭子在方几上。老鸨哪有不爱财的,却忍着没有去拿。 第47章强乐 “请官人恕罪,李诗诗姑娘这段时日因要备选花魁,正勤加苦练,并不见客。若是官人平日来,我怎都要请她出来献歌一曲的。”老鸨为难的说道。 “这选花魁是怎么回事?”周敏来了兴致。 老鸨看了周敏一眼,仿佛看出了点端倪,轻笑道:“看来这位小官人并非风月场中熟客。这选花魁实乃京中一大盛事。每年四月底,趁着牡丹花开,在城南的迎祥池上举行。哎呦,那场面可比皇帝老儿驾临金明池还热闹几分呢!咱们楼里的陈媛媛姑娘便是上届花魁。” 周敏白了段云睿一眼,似是责怪他竟将这等热闹事漏说了。段云睿挑了挑无辜的浓眉。他怎好对周敏详说这些风月花边。 “不知是怎么个比法?谁来品评呢?”周敏继续问道。 “这个嘛,既要比容貌,还要比才艺。到时京中的文人自会推举四位风流才子总理此事。姑娘们坐于自家花舟上,依次到池中画舫上表演露面。等表演结束,池中的观众便将手中的牡丹花投入到喜欢姑娘的花舟上,谁的花多,便是花魁。”老鸨见周敏感兴趣,便细细对她说了。 周敏听到此处,忽的笑道:“听说李诗诗姑娘善歌,我倒有一首好词,或许诗诗姑娘会有兴趣也说不定。且拿笔墨来!” 青楼妓馆自是常备有笔墨纸砚,以供来访文人诗兴大发时使用。周敏就在方几上挥笔写下了柳永那首最出名的《蝶恋花》上半阙。 段云睿立在周敏身侧,见了周敏所写,立时呆了,口内随着周敏笔走之势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那老鸨也是风月场中过来人,自是识货,当下待墨迹干了,小心接过卷了,着一个小婢送往李诗诗处。没过多久,就听的急促脚步声响,门帘揭起,一个盛装美人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美人雪白肌肤,目似 分卷阅读39 秋水,柳眉樱口,满头珠翠,身着窄衫长裙,色作橘黄,腰披柳绿帛带,越显的体态轻盈,恍如嫦娥下凡。这便是李诗诗了。 李诗诗进到房内来,对着段云睿和周敏深深的福了一礼,出声问道:“诗诗唐突,只不知适才那首《蝶恋花》词是哪位官人所作?” 她的声音有若出谷黄莺,清脆又娇嫩,搭配着一张绝美的脸,对男人的冲击力可想而知。周敏斜眼看向段云睿,好在段云睿正转头来瞧她,周敏对李诗诗点了点头。 李诗诗美目轻扫,立时便有两缕春风拂过周敏面颊。她上前两步,又叉手道了个万福,轻启朱唇道:“敢问两位公子高姓?” 周敏笑道:“他叫段誉,我叫柳永。” 李诗诗道:“原来是柳公子和段公子,奴家来迟,还望恕罪。” 周敏道:“姑娘言重了。我兄弟两个慕名而来,原是盼着见你一面,如今心愿达成,不甚欣喜。诗诗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貌可倾城。” 李诗诗掩嘴娇笑道:“柳公子不仅作得好词,还贯会哄人呢!诗诗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蒲柳之姿,哪当得公子这般称赞。” 两人一问一答间,段云睿却坐卧不安。他本非风月场中老手,又兼周敏在侧,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连眼都不知往哪放。闷闷的只顾吃茶。周敏瞧他那呆样,竟品出几分可爱的感觉来。 那老鸨早知趣退下,遣人送了丰盛的酒菜进来。李诗诗上前亲手与两人把盏,这场面要是落入那些京中纨绔眼中,怕是要惊掉下巴。 几杯酒过后,那李诗诗俏脸微红,更添艳色。周敏见她谈吐不俗,风姿绰约,全无风尘之气,且能按耐住不问那下半阙词,不由心生好感。 “小生听闻诗诗姑娘歌声之妙天下无双,不知今晚我兄弟俩有否福气亲聆一曲?” “奴家自小习练歌艺,蒙大家不弃,博得些许名声,倒让公子见笑了。既然公子有意,奴家敢不从命?只不知公子想听何曲?” “不若就将我刚才所作《蝶恋花》试唱一番?” 李诗诗闻言顿时双目亮起,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就连段云睿也十分期待那下半阙词,忙叫玉奴将周敏面前的方几清理出来,李诗诗亲在旁研磨。周敏执笔蘸墨,略一思忖,写下柳永词中流传最广的下半阙: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周敏写罢,眼望着段云睿如玉俊脸,心里伤感。段云睿和李诗诗被这半阙词震得半天缓不过劲来。良久,段云睿抬头触及周敏充满了哀愁和爱恋的目光,浑身巨震,心里隐隐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敏隐去眼中复杂情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说道:“两位觉得如何?” 李诗诗不由自主猛的点头,差点把头上重重玉翠摇落下来,眼里一片崇拜之情,郎。”说着拉住段云睿的手,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段云睿没料到她说出这番话来,俊脸一红。 李诗诗早觉两人间有些暧昧,此时听说哪有不信的,失望之余心里又好受了些。 “那是诗诗无福了。只盼两位公子有闲,多来看望诗诗。” “适才聆听诗诗歌声有感,心中已成数句,现一并送与诗诗姑娘吧。” 周敏说罢,将柳永那首《凤栖梧》改写了出来: 帘内清歌帘外宴。 虽爱新声,喜见如花面。 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 桐树花深孤凤怨。 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 坐上 分卷阅读40 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 这首虽不如那《蝶恋花》惊艳,仍是词中佳品,且正与方才情景丝丝相衬。李诗诗见了喜不自胜,亲送两人下楼。引来其他客人歆羨眼光无数。李诗诗自此再不见客,终日加紧习练这两支曲子。 离了天香楼,两人到朱雀路上的州桥夜市逛了逛,在曹家店吃了些小吃。段云睿送周敏回家,周敏不愿坐车轿,两人慢慢寻路往虹桥行去。街上仍热闹喧哗,每隔百步便有一所军巡铺屋,维护街坊安全。 段云睿想起在天香楼的遭遇,不由发笑道:“你今晚当真是艳福不浅啊!只凭一首词作,堂堂天香楼头牌竟甘愿自荐枕席。” 周敏哈哈笑道:“以本公子的才貌,连定国公府嫡孙都拿下马来了,区区一名妓,自然不在话下。怎么,你嫉妒我啦?” 段云睿忍不住捏了一把周敏滑腻的小脸,说道:“连你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两人说着转进了一条小巷子,暖风从巷子那头吹过来,四下里安静一片。段云睿携了周敏的手,望着房檐上方的半轮明月,慨叹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觉得人生竟得如此欢愉,就连天上明月似乎也比往日清亮。说起来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我却觉得相识了一辈子那么久。” 周敏听着段云睿难得出口的绵绵情话,感动之余难免心中酸楚,只得紧紧握住段云睿温暖的大手,勉强说道:“君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乎?” 段云睿停下脚步,轻轻捧住周敏的脸,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眸,旋即俯下头在周敏额上亲了一口。黄桃和玉奴见此情景,早别过头去。 周敏缓缓合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段云睿忍不住将双唇印了上去。周敏浑身一颤,张开手抱紧段云睿结实的腰腹,喃喃说道:“段郎,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找个客店,我愿为郎君荐枕席!” 这一刻,周敏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她觉得好累好累。 段云睿身子也是一颤,却没有立时回答,将周敏拥在怀里良久才说道:“敏儿,再等等。你放心,一切事情都有我安排,断不会出错。等顺利离了京城,到时海阔天空,我们双宿双飞,何等自在快活。” 他只以为周敏心中对未来不安,才有此想法。私奔之日临近,他不愿节外生枝。 周敏心中暗叹了一声,找回理智,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前行,来到了虹桥上。约好明日相见之期,周敏依依不舍挥手向段云睿告别。直到背影没入周府大门,段云睿才带着玉奴回家去。 很快便到了选花魁的日子,周敏和段云睿约好次日一早汇合,乘坐小舟顺清江南下,直达迎祥池。结果头一天晚上,周望在席间询问余娇容给林老太太的寿礼是否准备妥当时,周敏才记起明日是外祖母六十大寿。她自是无暇去金明池凑热闹了。当晚回房后,周敏手书一封,遣人送去定国公府。 次日一早,周敏与周望父女二人乘坐家中马车来到了林府。周望进内给林老太太磕头后,自有林越清接到外间吃茶。周敏这段时日忙着与段云睿约会,来林府的次数也少了。当下恭恭敬敬给老太太磕头祝寿。 老太太将周敏拉到身边,问长问短,责怪周敏近日不来林府看望她。周敏也感内疚,忙陪着老太太说笑了半日。来的客人渐渐多了,其中便有冷香雪母女和李澜馨母女。周敏见两位舅母并表嫂及大表姐忙着迎客,就拉着林婉儿、李澜馨和冷香雪出来了。 “怎么没见嘉薇过来?”周敏问李澜馨道。 “你没听说吗?”冷香雪白了周敏一眼。 “她最近被某人迷得找不着北了,哪还顾及得到这些!”林婉儿笑道。 周敏并不害羞,却也不愿就她和段云睿得关系展开话题,呵呵一笑说道:“你别打岔,嘉薇出什么事了吗?” 冷香雪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她自小裹脚,现下失去了选秀资格而已。她却伤心,不愿出门见客。” 周敏点了点头道:“这未必是坏事,后宫又是什么好去处!” 冷香雪道:“英雄所见略同。” 林婉儿扑哧一笑道:“两位大英雄,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二哥在前头迎客,不如我们去他的书斋里搓几把?” 周敏笑道:“英雄所想略同。” 第49章风筝 几人结伴穿过花园,正走在曲桥上,忽听得山坡观景亭中笑语喧哗。约四五个年青公子坐在亭子里谈笑风生。周敏一眼便瞧见了身着青缎绣花袍的段云睿。 他正往桥上望来,视线与周敏撞上,周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朝亭子挥了挥手,衣袖滑下,露出一截纤秀皓腕。林婉儿忙按下周敏的手,扯着她的衣袖匆匆带着几位女郎过桥去了。 来到林高洁的书斋,里面空无一人。林婉儿吩咐婢女去烧水点茶。从书橱里取出一副黄梨木制麻将牌来。由于三缺一,强拉了白梨充数。直打到里边来叫入席方散。周敏心神恍惚,输了不少银钱。 午间内外分别开席,席面丰盛自不用说。用罢饭,小憩过后,林婉儿和林妙儿来到周敏房内,拉着她去客房把冷香雪和李澜馨叫起来。要去园内放风筝。又打听得男客走了大半,便着人去将林高洁、段云睿和李悟也请到后院来。 这一日下午天清气朗,微风徐徐,确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周敏等人先来到花园山坡下那一片开阔平坦的地面。林婉儿叫下人把家中新制的各色风筝拿将出来。周敏选中了一个大凤凰风筝。拿在手里细看时,只觉做工精美,色彩绚丽。个头比其他的都大些。 “你这风筝上哪买的啊?”周敏问林婉儿道。 “这是家中一位手巧的男仆自做的,每年祖母生日,他都要赶制一批出来,教我们放来玩。你瞧,我还备了剪子,等风筝飞高了,把线一剪,也算为祖母放晦气。”林婉儿一边摆弄着一只大蝙蝠风筝,一边说道。 正说时,段云睿三人踱步行来。众人见礼毕,周敏拿着风筝跑到段云睿身边,将卷了线捆的籰子递到他手中,也不要黄桃帮忙,自把风筝高举过顶,指使段云睿放线。 段云睿笑着接过籰子,放出一截细线,看看风向,往后跑动起来。周敏随他跑了一阵,双手放开,风筝先是左摇右摆一阵,随后便乘着风徐徐飞上了半空。 接着冷香雪的雪雁风筝、林婉儿的大蝙蝠风筝、林妙儿的蜻蜓风筝也放了起来。只林高洁帮李澜馨挑的螃蟹风筝怎么都放不上去。林高洁涨红了脸,焦躁起来。众人指着他取笑了一阵,倒是李澜馨柔声鼓励他,换了一只大蝴蝶风筝,才放飞了上去。 一时众人都仰面看蓝天下越飞越小的风筝来。忽然风紧,风 分卷阅读41 筝飘摇乱晃,众人手忙脚乱的扯线,各自跑开,怕线缠了一齐坠落。 待风筝稳住后,段周二人已跑到了山坡的另一边。周敏接过籰子,用手帕包了线,自放起来。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白蛇传的故事吗?” “记得呢,快收线!”段云睿见风筝有下坠的迹象,忙叫到。 “风扯着风筝,线好紧,你来帮我。” 段云睿接过籰子,一手将线扯紧,一手转动籰子,那只凤凰风筝晃了几晃又稳住了。 “我听婉儿表姐说这些风筝是家中下人做的。我想让他帮我做一青一白两条大蛇风筝来,尾要拖得长长的,等明年祖母生日再放上去,定然很有意思。” “好啊,只怕尾太长,不易放上去呢。” 周敏忽然想到明年今日她或许已被困宫中了,神色黯了下来。段云睿仰头看着风筝,并没有注意到周敏的神色变幻。忽觉一阵暖香扑鼻,周敏已双手握住他的手臂,头靠了近来。忙将籰子交到右手,左臂打开,轻轻搂住了周敏香肩。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看那一只大凤凰乘风高飞,俯视众生。 众人放得累了,剪断了线,只见一个个风筝被风一扯,乱飘了一阵,纷纷掉头往下,不知坠往了何地。 “我还以为剪断了线,风筝会飞得更高更远,没想到这么快就坠落了。”周敏感慨说道。 “风筝又不是鸟儿,就是鸟儿飞得累了,也要往树枝上停下休息。”段云睿笑着说道。 晚饭过后,客人一起起散去。周望也坐车要走。老太太却留了周敏多住几日。周敏想着往后要是进了宫,再见这些亲人也难,便仍在原来的房里住了下来。 老太太并两位舅母累了一日,又上了年纪,早早去歇息了。林婧儿帮着招待了一日客人,或许也累着了,脸色有些苍白。周敏送她进房休息。 刚到房里,林婧儿忽然腹痛起来,忙叫了大夫来瞧。却是有了两个多月身孕。好在她身子向来强健,却没伤着胎儿。两位舅母刚歇下,听得喜讯,都来看视。又遣了人到城北大营里去给陈翼报喜。 坐在一边的周敏忽然羡慕起林婧儿来,想起段云睿,不由暗自神伤。林婉儿见了,拉她出来,径往自己房内坐了。 “云睿哥家中可是仍未对你二人的婚事松口?”林婉儿问道。 周敏点了点头。 “那你们作何打算?” 周敏想了想,决定不再瞒着她。遂将段云睿欲携她私奔,她不愿毁他终生又顾忌命格谶语,假作应允拖延时日,准备入宫之事一一说了。林婉儿听后半晌作声不得。 “若你是我,你待如何抉择?”周敏凄然道。 “我也不知道。”林婉儿缓缓摇头道。 “我做错了吗?” “不!这个事并无对错之分。倒是这段时日难为你怎么捱过来的。”林婉儿叹息道。 “我真的很怕将来我会后悔!我心中实割舍不下段郎。可眼下我又只能这么做。实在是……”周敏说到此处再说不下去。 “我明白你的心情。哎,当真是造化弄人!将来云睿哥知晓了实情,只怕也要肝肠寸断!” “婉儿姐,若是我入了宫再出不来,你答应我,定要好好照顾段郎。” 夜风忽起,烛影轻晃,林婉儿默然半晌方点了点头。 周敏在林府一住数日,期间段云睿以探访林高洁的名义每日来府中与她相会。几人或于听雨阁中下棋,或于观景亭中煮茶清谈,或于书斋之中打麻将赌东道。甚或结伴去街上闲逛。端的是优游自在,快活无比。 第5o章夺魁 这一日周敏和林婉儿陪林婧儿在花园中散步。已是暮春时节,园中牡丹、素馨、茉莉、含笑竞相绽放,开得颇为热闹。 林婧儿望着满园的繁花绿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端午将至,这回怕是无缘得见大哥儿御前演武的英姿了。你姐夫定然不放心我去的。” 林婉儿笑道:“那时人多拥挤,不去也罢。明年再去不迟。” 正说着忽听得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响起,三人回身,却见陈翼风尘仆仆,终于从营中赶了回来。他对周敏和林婉儿略一点头,便执住林婧儿的双手,终于平静下来。 “对啊,大哥今年才被选为皇上亲卫,那日也要下场与捧日、神龙诸军将士比试骑射呢!” “那我也要去看!”周敏道。 “好啊,我也是头一遭去。家中早托人在金明池和琼林苑两处都租了棚子。我正为那天穿什么衣裳发愁呢!” 两人就衣裳妆容问题继续谈论了半天。当日下午陈翼护送林婧儿回自家养胎去了。段云睿来访时,周敏说了林府租棚子之事。 “到时二哥也是要去的,你便与他作一处。我和婉儿自在一旁,那就用不着避人眼目了。倒便宜。”周敏道。 “如此甚好,那我便把租的棚子作个人情让与那一班同窗便了。”段云睿笑道。 “你都租好棚子啦?” “当然,晚了就没有了。” 两人坐于林高洁书斋后的茶寮里吃茶,茉莉花香顺着微风从花园里飘散过来。黄桃最爱这香气,便拉着白梨穿过竹林要去园中采摘。只说晒干后用来泡茶,最是清香不过。 “你猜最近外间热议的是何话题?”段云睿一脸笑意的问道。 周敏略一转念便道:“瞧你这激动模样,也不难猜。定是李诗诗夺得花魁之事!” 段云睿摸了摸脸,与有荣焉的说道:“除了李诗诗夺魁之事,众人最感兴趣的却是你的那一阙词。现下京中的茶坊、酒肆及青楼里,随处都能听得此曲。往天香楼求见李诗诗的文士更是踏破了门槛!一是要听她亲唱此曲,二来是想问出你这词作者来。诗诗姑娘未得你首肯,一直守口如瓶。大家更是好奇了。” 周敏暗想有井水处便有柳词这句话果然不是虚言。 “可惜迎祥池选花魁的盛况我们是错过了,真可惜!” “今年李诗诗姑娘要在金明池上作开场表演,到时我们可再欣赏一回。” “啊?!”周敏没想到一个歌妓竟有资格在皇帝、后妃和大臣面前表演。 “这确是前所未有之事。据说是某位大臣向皇上进言,称驾幸金明池、琼林苑之举除检验军校外,本有与民同乐之意。当下民间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选 分卷阅读42 花魁,因此上提议请今年的花魁来金明池表演助兴。皇上竟恩准了。”段云睿道。 “这位大臣定然是个马屁精佞臣。” “何以见得?” “所谓与民同乐不过是借口罢了!他是看准了皇上好美色的脾性,才有此一说。想民间花魁美色,未必逊于宫中妃子。”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现下皇上独宠杜妃,倒很是专情。反正瞧了金明池的热闹之后,我们便该动身南下。这京城的一切,就与我们无关了。”段云睿说道,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段郎,”周敏低了头不敢与段云睿对视,“我近日夜里时常做起噩梦,梦见白素贞与许仙分离那一幕。只不过你变成了许仙,我成了白素贞,被压在雷峰塔下,从此永隔!” 段云睿听得心里一颤,握住周敏放在茶几上的手,柔声说道:“这是你心有不安,白日里思虑过甚所致。你毋需忧虑。不论发生何事,我始终在你身边。” 周敏轻轻点了点头,柔肠百结,却有苦难言。 又住了几日,周望亲自来接,周敏辞别众人登车返回家中。周望叮嘱她这些日子多在家中温习宫中礼仪,选秀之日已不远了。 周敏敷衍着答应了。可她哪有心思顾得上这些,再说当年跟宫里退休老嬷嬷学的礼仪规矩早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言行举止中。根本用不着刻意去熟悉。 事到如今,进宫已成势在必行之举。周敏甚至分不清这是她自找的,还是命运的安排。或者说她的自找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她觉得自己置身于命运的迷宫之中,不论向前向后朝左朝右,作何种选择,最终都通向同一个出口,而出口外却是一个深渊。无奈难受之极。 周敏越来越觉得这次进宫十有**会被选中。这是很难描述的一种预感。她可以想见深宫岁月会有多难熬!幸运的是,她至少还拥有与段云睿相爱的美好时光可供追忆凭吊。 到了五月初二日晚上,黄桃和白梨为周敏准备次日穿戴的衣裳头饰。 “那露出半个胸脯的上衣就免了吧,我撑不起来。” “可别人都这么穿啊?”黄桃道。 “管别人做甚。还有那颜色太过鲜艳,花色过于华丽的也不要。我本来长得清淡,压不住款!还是以清雅简便为要。” “好吧!”黄桃嘟着嘴无奈说道。 “头饰呢?”白梨问道。 “你们看着办吧!”周敏心神不宁的说。 白梨与黄桃对视一眼,自选了周敏往日常戴的绿玉、珍珠材质的钗环。将衣裳头饰收拾妥当后,黄桃叫了两个小丫鬟去抬热水进来,准备服侍周敏洗浴。 周敏泡在飘满了蔷薇花瓣的特制浴桶里,舒服得长长吁了口气。 “小姐与段二郎相约南下的日子就快到了,小姐可有了计较?”白梨试探着问道。 “我正为此事烦心,却无一个妥善办法。拖到如今,越发开不了口!”周敏叹道。 “我瞧着小姐和段二郎素日相处情形,只怕二郎得知小姐爽约,立时就要发狂起来。”白梨道。 “这些日子,他提起南下的事来,总是满心欢喜。我却要硬生生击碎他的期望。真是……我现在很乱,根本没办法思考!”周敏难受得几乎要抓掉自己的满头秀发。 第51章金明池畔 “我看不如这样。小姐可央老爷写一封书,到约定的那日,一早送到二郎父母手上。只说私奔之事泄露,老爷已将小姐看管在家,叮嘱定国公府管束好二郎。小姐再自书一封诀别信给二郎。如此方妥帖。”白梨缓缓说道。 “你这注意倒也不错,我相信老爹他很乐意做这个恶人。”周敏心里像是压了铅块一样沉重,思维近乎停滞。“等我好生想想再说。” 次日一早,周敏先乘车到了林府,与林府众人汇合了。林高洁和段云睿在前头骑马,后面是众女眷的马车。两位舅母坐在头一辆车上,王氏和林妙儿坐了第二辆车,周敏与林婉儿在第三辆车上。再往后便是丫鬟们的车。一路浩浩荡荡往城西驶去。 刚转上青龙大街,速度便慢了下来。这条可容八架马车来往奔驰的大道,此刻被赶往金明池的车马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趁早赶往金明池,怕撞上御驾出行封了道路,又或者晚了挤不进园中去。 周敏揭开车帘往外张望时,只见一条街热闹闹,笑语喧阗,全不为被堵而烦躁。两边的杨柳树下有挑担卖酒水的、瓜果肉干的,也有叫卖新各色鲜花的。路上男女,头上皆戴牡丹花。 正看间,林高洁头戴一朵大红牡丹骑马奔来,马头上挎着一只竹篮,里面是半篮牡丹花。显见是从卖花人手里把竹篮一并买下来了。 周敏和林婉儿就篮中各挑了一支,往头上簪了。周敏今日本穿得清丽素雅,牡丹上头后,繁缛的花瓣映着她雪白的面颊,倒添了几分娇艳之色。剩下的牡丹花,林高洁叫个小厮送到丫鬟们的马车上去了。 好容易出了城西的新郑门,金明池的外墙已在眼前。今日金明池南面大门不许闲人出入,专供皇帝御驾进出。民众只得沿着金明池东墙外的一条街望北涌去,从东北角的后门入内。这条街的临街两面皆是酒肆茶坊。此时挤得寸步难行,从金明池后门一路堵到了新郑门口。 周敏在车内望着前面顶盖如云的车流,不由乍舌道:“这阵势怕是全城的闲人都来凑热闹了!” 林婉儿笑道:“谁说不是呢!既有水军夺标,又有诸军骑射,还能一窥天子后妃容颜,哪个有闲的不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车驾终于入得园内来。周敏在马车上呆得难受,撺掇林婉儿一起下了马车。两人的丫鬟见了,也忙下车过来服侍。 段云睿回转马来到二人身边问道:“怎么下来了?离彩棚还远着呢?” 周敏蹙眉说道:“坐久了,有些气闷。” 段云睿听罢便唤了林高洁过来,让他领着车马先送两位夫人往南到东岸的彩棚里安顿了。一个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由玉奴牵了,对周敏说道:“那我陪你们走走。” 周敏点了点头,冲段云睿展露一个灿若云霞的笑容来。三人走到池边,立于沿岸种植的杨柳树下纵目望去,只见烟波浩淼,池阔天低,对岸景色只余一线淡淡绿影。 “原来金明池如此阔大!”周敏叹道。 “那是当然!这金明池为太祖皇帝建造,引清江之水注入池内,可供水军操习演练呢!”林婉儿说道。 “正是!这池子造成四方样式,用青石砌岸,周围有七里之长!”段云睿指着池北一个缺口处,“那便是清江之水灌入的口子。上边并行的三座状如飞虹的便是仙桥。”又指向南边靠近东岸现出的一座大殿的虚影,“那 分卷阅读43 座临水大殿便是皇上待会儿御驾驻跸观看水军夺标之地。” 周敏顺着段云睿指的方向左右望了望,问道:“那仙桥上为何恁多车马过往?” 段云睿笑道:“过仙桥西去,亦有五间临水大殿,称作北殿。因如今多在南殿观赏水军夺标,北殿的屋舍便成了百姓游乐的场所。里面到处都是赌钱、卖饮食的摊子以及卖艺人的场子,十分的热闹。现下离皇上驾临还早,不如我们过去游玩一番?” 说毕,林高洁也到了。段云睿将两人的马系在岸边杨柳上,着一个下人照看了。四人避开川流不息的大道,沿着池岸边缓步往仙桥方向走去。一路上微风轻拂,波涛拍岸,道上蹄声阵阵,车轮轱轱,夹杂骑马之人的叱咤喝道之声,甚是喧闹。 仙桥正处于池水北岸正中位置,周敏走得累了,便倚靠在左侧那座飞虹桥的朱漆栏杆上凭阑小憩。此处已可望见掩映在浓密树影中北殿巍峨的殿顶。殿前一侧的水面上泊满了各色大小船只,密密麻麻,直漫至西岸边上。 “那些船只可是供人游池之用?”周敏问道。 “正是如此。那紫色帷幕的平底船是京中权贵人家自备的,其他杂色船只是商家租与游客,待水军训练完了,皇上驾离,便可放船游湖。”林高洁笑道。 正说着,忽然从池水西南边传来一阵雄浑嘹亮的号响。岸边游客闻得号响顿时一阵骚动,有快马加鞭赶往北殿的,有立时调转马头往东岸彩棚驰去的,也有两头不靠挤往岸边引颈观望的。 “这是怎么回事?”林婉儿慌忙问道。 “奇怪,今日皇上来得恁早!”林高洁不答自说道。 “皇上来了吗?”周敏往东南方望去。 “尚未,此时皇上御驾刚出宫门。”段云睿答道,又指向池水西南方,“你们看那边。” 周敏纵目望去,只见烟波深处浮现出一艘大龙船,正破开水浪自西向东缓缓往南岸临水殿滑去。 大龙船的前面及两侧散布着的负责引导护航的无数小船,远远看去就像洒落在饭桌上的芝麻般细小。在大龙船之后是一字排开的小龙船、虎头船和飞鱼船等。再是无数彩船画舫紧随其后。整个船队浩浩荡荡,乘着风,在军号彩乐声中破浪前行,气势威猛。 自大龙船出现后,四周岸边就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喝彩声。 “咱们先回彩棚去,这大龙船动身了,皇上御驾也就快到了。”林高洁大声说道。 第52章君民同乐 众人忙回头往东岸彩棚处赶去,段云睿和林高洁一左一右护着两位女郎,以防被纷乱的人群冲撞了。紧赶慢赶好歹在皇帝驾临前回到了彩棚中。这东岸岸边杨柳树下除了一座座彩棚,亦有无数小贩叫卖酒食、鲜花以及瓜果等物。 林府租下的彩棚两侧各悬了一只花篮。棚内摆了三张四仙桌,数把椅子。桌上放着几碟糕点、果脯。四人与棚内众人见礼毕,在右边那张桌子坐下了。 此时大龙船已停靠在了临水殿西侧,距林府彩棚不过三里多远。周敏见这大龙船长有三四十丈,船身彩绘龙鳞,雕镂金饰,造得十分奢华。船高数层,每层皆有曲折栏杆围了。最高一层左右两边共有十个阁子,段云睿在旁说这些阁子是皇上及妃子午间休憩之所。 在临水殿前的水面上,东西相向停泊着两列小龙船,小龙船之后排列着虎头船及飞鱼船,两边成对峙之势。南岸的东西两头安放着数道朱漆杈子,禁止人车通行。每隔百步便有一队威风凛凛的禁军侍立。这些禁军昂首挺胸,披甲带刀,头上却也插着朵鲜艳的牡丹花。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御驾亲临。 段云睿与林高洁谈论着哪一队更有希望夺标成功,周敏望着他面上迷人的笑容,心中有如刀绞。今日这般热闹景象,只怕今生不可复见了。往后纵然有更盛大的场面,可身边没有了段云睿相伴,也终是无味,反增凄凉吧! 一念及此,周敏打叠精神,强迫自己兴奋起来。明日的忧愁何妨明日再忧,若只管忧虑将去,今日的欢愉也错失了。周敏自忖与段云睿相处的时日已无多,怎舍得浪费了! 正胡思乱想间,东墙外传来长鞭“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禁军喝道之声。 “御驾来了!” 不知是谁在外面发了一声喊,池边众人纷纷转头望向南门处。 “还早,皇上要先在对面琼林苑里的宝津楼更衣小憩片刻。”段云睿说道。 又过了些时,只听得铎声震地,似有万马奔腾。旋即一对对禁卫亲军骑着红缨马,高举龙凤大旗,从南门驰入池内。 大夫人指着第十对禁军道:“你们瞧,左边那个便是高远了!” 周敏见了却认不出来,只因距离过远,众禁军又是一样装束。一个个精神抖擞,手执金枪,腰悬长剑。军帽上簪着牡丹花,身着锦绣披肩,镶金衫袍,腰束金带,头扎抹额。威威赫赫,英气逼人。 这二十队开道亲卫入了南门,往东驰到临水殿大门口下马立定。又听得数声鞭响,一对对禁卫步兵身披新甲,开进池内来。池中两只画舫顿时鼓乐齐鸣,乐声中,紧随步兵后面,一名内侍擎着一顶黄盖伞出现在门口。 “皇上来了!” 只见当今皇上赵璞骑着一匹青白毛色的红缨画鞍马,头戴朝天幞头,身着绛罗红团胸绣龙袍,腰系通犀金玉带,缓缓驰入金明池中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辆圆顶青帷翟辇。翟辇前后有侍者执扇相随。 周敏紧紧盯着骑在马上的皇帝,想看清他的面容,却是徒劳。可皇帝在临水殿前下马的动作以及步行入殿时的姿态,给予周敏矫健轩昂的感觉。这感觉竟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从翟辇上下来的是一个宫装美人,挽着一个绀绾双蟠髻,满头珠翠灼人眼目,穿着红领白底上衣,浅赭白团花纱裙,披着一条大红披帛,身姿袅娜,行动间展露的活泼明快气息,全无宫妃的雍容韵味。面目亦是瞧不真切。 直到皇帝诸人在临水殿中坐定,周敏才勉强看了个模糊。但见皇帝白玉般面皮,两道剑眉斜飞其上,细节瞧不清楚。御座左侧椅子上端坐的妃子亦是雪白肌肤,远远望去,眉目入画。 “那便是杜贵妃吗?”林婉儿道。 “想必是的,这样的场面,皇上只带一个妃子出行,怕是只得杜贵妃有这份荣宠了!”坐在另一桌服侍两位夫人的王氏答道。 “这里人多嘴杂,勿要妄议贵人!”孙夫人道。 林妙儿冲林婉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众人笑了起来。 “马上就要开始了!”林高洁道。 周敏果见一艘布满鲜花的画舫,从临水殿西侧慢慢划至殿前两列小龙船间的水面上。船头上娉娉婷婷立着 分卷阅读44 一位白衣素裙的女子。微风轻扬间,那女子裙裳摆动,披帛飘飞,恍如凌波仙子。 “是李诗诗!”段云睿凑到周敏耳边轻轻说道。 周敏点点头,手伸到桌下,轻轻碰了下段云睿的手,两只手瞬间紧紧握在了一起。这样隐蔽的亲昵荡漾出一种新鲜刺。可周敏仍是难免被词中之意惑乱了心神,眼中蓄泪。 众人安静下来,天地间只有水面微波在无声荡漾。一曲唱罢,犹自延续了片刻寂静,才爆发出轰天响的喝彩之声。 “花魁果然名不虚传啊!” “诗诗姑娘再来一曲儿!” 众人混不把皇帝的在场当作一回事,诸般言语胡乱大叫大喊着。 李诗诗朝临水殿深深的道了个万福,又转向东岸作了个揖,画舫正待往北绕出去。一位身着青灰袍的内侍走到殿前的水棚上尖声高叫道:“且慢!宣歌妓李诗诗御前见驾!” 这一声喊出来,仿佛往人群中扔了一个炸雷。众人顿时议论开来,嗡嗡之声四起,有如千万只蜜蜂飞临上空。 “莫不是皇上看中了诗诗姑娘?”林高洁呆呆说道。 “未必!众目睽睽之下,又有杜贵妃在侧,皇上他纵然有心,只怕也难以遂意。或许是另有隐情。”段云睿淡淡道。 “都说皇上爱美色,诗诗姑娘亦有倾城之貌,他要是动了心,谁也拦不住吧!”周敏道。 “好了,看戏吧!”赵夫人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轻柔但不容抗拒的说道。 第53章水殿觐见 此时四条彩舟划至殿前水面上,一字排开,两条乐船分列两端,又有一条扎着彩楼的小船划在众船之前,船上出来一个参军色,说了一通颂辞之后,乐队演奏起来。彩舟上来自诸军表演的百戏便正式开始了。有舞大旗的,耍狮豹的、跳掉刀蛮牌舞的,精彩纷呈,让人目不暇接。 周敏却在想着皇帝召见李诗诗的事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凑到段云睿耳边悄悄说道:“我怕皇上问询李诗诗那首唱词的来源!” 段云睿亦悄声道:“无妨,你当时扮作了男子,又没用真名。诗诗姑娘对你我知之甚少,说不出什么来。” 其实段云睿心中也有些不安,若是皇上一时兴起,非要找出这个作词的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南下之期马上就要到来,他并不想多生事端。在他心中,周敏不仅貌美如花且才华横溢,要是被皇上一眼看中,就十分糟糕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水秋千”,随着那个表演的军士从半空中的秋千板上一个筋斗,干净利落的扎入水中,诸军百戏便演完了。周敏仍未见李诗诗从殿中出来。此时百戏彩船和乐部画舫锣鼓齐鸣,船上大旗飞舞,分作两行,往北退了下去。 由于水棚上侍立的禁军阻隔,周敏瞧不清殿中情形。忽见大殿靠岸的那一端疾步出来两个亲卫,沿着南岸往东岸彩棚处骑马赶来。 “咦,那不是大哥吗?”林婉儿指着那两个越来越近的亲卫说道。 这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情况,交头接耳议论着。那两个亲卫来到林府彩棚前下马,其中一个果然是林高远。他对两位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请母亲、婶娘安。皇上有令,召定国公府段云睿入殿觐见。” 孙夫人满腹疑惑的点了点头。众人都望向段云睿。段云睿却吃了一惊,与周敏对视了一眼,站起身问道:“高远兄可知皇上召见小弟所为何事?” 另一名亲卫笑道:“段兄勿要多问,随我们去了便知。令祖定国公亦在殿上。” 林高远亦道:“皇上立等着,段兄弟请吧。约莫是喜事呢!” 段云睿无奈,只得上马随两人去了。周敏望着段云睿远去的背影,心悬难安。 林高洁安慰道:“水军夺标马上开始了,有定国公在大殿,料想无事。且看着罢。” 此时水面上的小龙船正随着水棚上一名军校手里的小红旗子穿梭来去,摆出各种阵形图案。岸边依然是喝彩声喧天,可周敏已无心观赏。朝着临水殿方向,默默出神。 段云睿随二人来到殿外等候宣召,立在殿门口的一名内侍笑道:“皇上有令,公子来了毋需听宣,请进去吧。” 段云睿便垂下头跟在那内侍身后。刚进入殿中,段云睿便感觉有十数道眼光朝自己射过来。他自小长在公侯之家,胆量见识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却也不惧。在内侍通了名号后,恭恭敬敬朝皇帝行了个标准的觐见大礼。 “起来说话。”皇帝平稳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段云睿谢了,站起身立在殿中,垂下眼皮,不敢直视天颜。 “抬起头来。”皇帝的语声中意外带有一丝急促之感。 段云睿闻言大着胆子往上看去。但见河间云水戏龙屏风前的朱漆明金御座上坐着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段云睿自幼常被人夸赞长得标致,当今圣上容貌俊美却不下于他。因身居高位,自带华贵威严之气,教人不敢逼视。 段云睿匆匆一瞥间,还瞧见了坐于御座一旁脸带不悦之色的杜淑妃。御座前的长桌上放着的一张画纸上,似是画着人像。 段云睿的目光不小心与皇帝相触时,忙垂下眼皮避开,皇帝的眼神过于灼热和持久。让他想起周敏当初见他时的眼神。心慌起来!难道说皇帝竟看上了自己? 殿外锣鼓喧天,热闹异常,水军诸船正在卖力表演,段云睿却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般遥远。殿中的其他大臣见了皇帝异常的表现,也自心中揣测,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时间大殿上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皇帝才笑道:“令孙仪表堂堂,风姿俊雅,国公爷莫怪朕唐突,将来必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这话自是对端坐殿中的定国公说的。定国公闻言忙起身答道:“小子岂敢谬承皇上夸奖。若果如皇上所言,亦是仰赖天恩浩荡,实老臣之幸也!” 皇帝虽然年轻,却不气盛,言语间甚是随和。又问了段云睿是何年纪?所读何书?段云睿一一答了。定国公见皇帝似乎极是喜爱段云睿,心中欢喜之余,又生烦恼。由谁来承袭这国公爵位,他尚犹而未决。 这时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杜贵妃不耐烦的说道:“皇上,段公子既已来了,不如让歌妓李诗诗先行退下吧?” 皇帝莞尔一笑 分卷阅读45 道:“好,就依你。” 待问明段云睿确是那日与柳永结伴之人后,又赏了李诗诗诸多财帛,才令她退下。这李诗诗因得皇帝召见,又获了封赏,在民间的艳名更盛。求见之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敢强她。后来甚至有那说书之人,闻风附会,编了皇帝与李诗诗的一段艳史,并广为流传。 这时坐于皇帝右手第一位的苏大学士开口说道:“皇上召你前来,原是为了那一曲《蝶恋花》。老朽亦是爱极了此词意境。不知那柳永现在何处?老朽倒想会他一会。” 皇帝深邃的双眸似粘在了段云睿身上,眼神深处涌动着难以捉摸的情绪,似也在等段云睿回答。 段云睿心念电转间,已拟定了说辞,当下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臣对柳永此人实知之不详。只在勾栏间偶然相遇,感其大才,故而相约听曲饮酒。至于他的来历及住处,臣并未听他提起。不过当日天香楼饮酒间,曾听他说即刻便要离京,准拟周游天下,遍看美景,品尝美食。只怕现下已不在京城之中。” 皇帝听得心中一动,眼里闪过歆羨之色,却不再深究柳永之事。倒是苏大学士连连叹息,只说此等人才流落民间甚是可惜。又问柳永可还留下过其他诗词? 第54章大华帝王 段云睿原想将周敏在林高洁书斋中吟咏的另一首《蝶恋花》说出来,转念一想,又忍住了,说道:“学生并未听柳永作过别的诗词。” 皇帝点了点头,不再纠缠柳永,却赐座段云睿于殿中。段云睿没想到皇上劳师动众将他召来,却又如此轻易便将此事放过,暗自舒了口气。见在座的均是当朝重臣,他一介白身哪敢与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等同座。忙砌辞推却。 皇帝微微笑道:“你既坚持,朕也不强你,就于令祖身后坐了罢。” 殿中内侍闻言,忙抬了一张杌子放于定国公身侧,段云睿不敢再辞,谢了恩,道了失礼,在杌子上坐了。 这时兵部尚书雷道永笑对定国公说道:“果然是将门虎子,国公爷倒生了个好孙子!” 其他大臣也纷纷夸赞。定国公捻须微笑着谦逊了几句。他自知这些老狐狸不过是见皇帝抬举段云睿,跟着凑兴而已。 只听皇帝道:“令孙气度不凡,谦逊有礼,又听得说才名满京华,如此人才,国公爷怎不向朝廷推介,却藏在家中?” 这一连的串夸赞从皇帝嘴里说出来,实是莫大之荣耀。段云睿本出身高贵,现得皇帝青眼,将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殿中大臣们虽身居高位,但子孙贤愚不齐,虽有荫封一途可走,想要再续此时权势,只怕不能够了。因此不免暗羡定国公。 定国公忙道:“启禀圣上,老臣此子自幼酷爱诗书,长到如今,也念了一肚子书在内,原想从科举谋个出身。故此未求朝庭荫封。” 皇帝笑道:“如此甚好。朕正自思量着欲要收缩荫封的名额,裁减冗员,又怕众有功之臣怪朕不仁厚。现定国公以身作则,深得朕心。若令孙他日金榜题名,朕必重用!” 皇帝这番话仿似在殿中刮起一阵旋风,众位大臣竭力稳住心神,你眼望我眼,却无一个先开口。思忖着皇帝此举定非临时起意,针对的也是雄踞京中百年,关系盘根错节的权贵之家。他们这些新贵犯不着出头反对。但也不敢轻易表态赞同。 定国公暗叹道皇帝的好处果然不是随便能拿的,如今只得一条道走到底,因说道:“皇上圣明,开科取士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论贵贱,广罗天下人才为朝廷所用。若论荫封,原是为嘉奖有功之臣而设。好教功臣之后继续为朝廷效力。是为朝廷取士的辅助之策,如今确有喧宾夺主之嫌。” 皇帝眼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淡淡笑道:“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众位大臣此时想不表态也难。终于还是苏大学士率先说道:“皇上容禀,荫封之策延续百年,若贸然缩减名额,恐众功臣之后心生怨怼。只宜徐徐图之。” 皇帝道:“大学士言之有理,那就慢慢来吧。” 殿中大臣们心下稍安,他们是越来越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意。 皇帝刚登基的那两年间,励精图治,颇有明君气象。但好景不长,没过两年于朝政上便懈怠了,转而耽于享乐。又不顾朝臣反对,大兴土木,要建一座皇家私苑以供游玩。谁知私苑还未建成,皇上又转性了,下令停工,于美色上也有所收敛,专宠杜淑妃。 朝中的大臣们对这位变化无常的皇帝的感情相当复杂。 自古做臣子的都希望辅佐明君。赵璞头两年的表现确实给了他们莫大的期望。以致后来每有昏君之举时,大臣们便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朝谏夕劝。 那形下,也没有处罚那些几乎将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大臣们。不知是否众位大臣精诚所至,皇帝在数月前忽然听得进劝了,下令停止建造私苑。这让大臣们欢欣鼓舞不已。 美中不足的是,皇帝依然对朝政提不起兴趣来。好在皇帝虽懒理朝政,却不糊涂,颇有识人之明,将权力下放贤臣,朝廷得以正常运转。近期又力捧翰林学士,牵制群臣,以防结党乱权。一举一动仍颇有章法。 现在皇帝于临水殿中提起朝政来,大臣们倒一时有些不适应了。但这终归是好的迹象。后来有大臣私下里向苏大学士打听情况,苏大学士只说了一句:“我们都老啦。”便引来无数猜测。 段云睿听皇帝与大臣对答,早已坐卧难安。他虽未入仕途,可自小耳濡目染,又生性聪敏,知道皇帝拿他作筏子。等若他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离京之事怕不那么顺当了! 好容易熬到水军竞标结束,皇帝在临水殿中宴请夺了标的水军。段云睿本待悄悄溜走去见周敏,偏皇帝于百忙之中仍记挂着他,着他于席间坐下饮酒。 段云睿心中焦躁已极。 周敏在彩棚内望穿秋水,直到水军夺标结束,仍不见段云睿出来,只得随着众人离了金明池去到墙外街上的酒楼里用饭。 下午皇帝在琼林苑的宝津楼上观赏诸军6上百戏及骑射比试。表演百戏的棚子搭在琼林苑大门两侧,众人坐于宝津楼下的彩棚里观赏。周敏不时回身往高台上的宝津楼大殿里望去,依稀可见着段云睿的身影杂在一堆大臣中。 待百戏演完,皇帝骑马去到演武场,各军将士抖擞精神,准备在御前一展身手。周敏心中有事,又无段云睿陪伴,场中精彩的比试落在她眼里 分卷阅读46 ,也无甚趣味。 好容易盼到了比试结束,皇帝给诸位大臣、军士赏赐鲜花,将头上的朝天幞头换成了簪花小帽,起驾回宫。段云睿才得以脱身与周敏相会。 “皇上可是问你词作之事了?”周敏问道。 皇帝虽驾离了,苑内依旧是游人如织,喧闹熙攘。两位夫人以及林高洁、林婉儿等已先乘车马返回林府。两人在琼林苑的牡丹亭中坐下,亭外牡丹花一簇簇开得十分繁复华丽。 第55章把手同游 “问了,我随口编了个故事敷衍了过去。”遂将殿中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与周敏听了。 “皇上如此着紧你,莫非有断袖之癖?可没听说啊!”周敏见段云睿紧紧皱着眉头,说笑了一句。 “你竟取笑我!”段云睿伸手在周敏腰肢上一挠,周敏忍俊不禁笑着躲开了。 “不过皇上看我的眼神,的确过于炽热了。” “比我看你时还炽热吗?” “说不出来,更多的似是惊叹与不可置信。”段云睿道。 “如今你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往后如何脱得了身?” “我思来想去,倒觉不相干。或许今日皇上回了宫里,明日就将我忘了也不一定。”段云睿并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 岂知次日一早,皇上便将段云睿召入宫中说话。段云睿大惊失色,心下暗暗叫苦。只得换了衣裳,跟随来宣旨的内侍往大内去了。那玉奴倒也乖觉,因无法随侍入宫,便往周府递了消息。 周敏闻说此事后,思量了半晌,也不知皇帝因何看中了段云睿。她将两封书信都已准备妥帖,只待后日一早就送去定国公府。 周敏虽下定了决心,可想起段云睿俊雅秀美的面容,仍感揪心之痛。一想到段云睿见信之后的痛楚,那痛楚似乎也叠加在了周敏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段云睿这一日的遭遇算得上惹人羡慕了。 皇帝在垂拱殿中召见了他。清早明亮的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斜斜照射进来,段云睿惴惴不安的站在宽敞华美的大殿中,不敢四处张望。 “你来啦。” 皇帝身着红底淡黄团龙窄衫,头戴朝天幞头,足蹬云龙纹白靴,在数名宫女和内侍的簇拥下从后殿转了出来。很是随和的跟段云睿打了个招呼。 “参见皇上!”段云睿慌忙行礼。 皇帝走到段云睿面前,亲手扶起了他。这一举动让段云睿更慌了,只觉手脚都没处放。 “今日天气甚好,你随朕出去走走。” 皇帝说罢携过段云睿的手,走出垂拱殿去。早有侍卫牵着两匹马在殿门口等着。 两人翻身上马,迎着日光,沿着殿前的东西大道往东华门方向驰去。途经紫宸殿、大庆殿来到宣佑门前,转而向北进入一条南北大街。街左凝晖殿,殿上禁卫见皇帝马过,皆立定行礼,待皇帝走远方敢走动。这凝晖殿是出入后宫的通道。街右为六尚局、御膳房、殿中省等内诸局。 两人一径往北,穿过延义阁,来到大内后苑东墙上的临华门外,稍作休整,继续往北出了大内北门拱宸门。直至出了大内,诸护卫方敢上马随行。一众人又向西北行了数里路,来到了还未建造成功的皇家私苑,颐苑。 颐苑占地极广,入大门后是一条宽阔大道,虬曲劲拔的苍松古柏挺立道旁,青翠欲滴,浓荫匝地。大道两侧有石榴园、樱桃园,漫漫散散,一望无际。迎面一座徐缓的青山阻道,一条小径蜿蜒曲折,直通山顶的两座六角亭子。 进入苑内后,皇帝放缓马蹄,叫段云睿赶上来,与他并辔而行。亲自与他介绍苑内风景。段云睿受宠若惊,暗自操控坐骑,始终落后皇帝半个马头。 待转过青山,但见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廊庑轩榭随势点缀。奇花怪石,珍禽异兽,更是难辨名目。段云睿心下暗道,尚未建成的颐苑已如此奢华轩丽,不知耗费几何? 皇帝引着段云睿分花拂柳,穿过一条五彩石铺就的小路来到一座高台前。台下遍植素馨、栀子、茉莉、芍药、牡丹等各色花卉。目下正值花期,一蓬蓬一簇簇,开得娇艳鲜妍,五彩斑斓。高台上建造了一栋高达十数丈的阁楼。 段云睿手搭凉棚往上望去,只见蓝天之下,大楼巍峨高耸,雕梁画栋,阳光映照中,发散出万缕金光。忽然一阵风过,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原来每一层楼的四处飞檐下皆挂了一串铜铃。 “这便是华楼,且上去稍作休憩。”皇帝笑着道。 两人自西侧的石阶拾级而上迈入高台。高台四周用雕花石栏砌了,南面青山,北面是一个广池。看守此楼的禁卫军首领领着两队军士前来拜见。 “你们便在楼下守着吧!” 皇帝言罢携着段云睿缓步登楼,上到二楼坐定。早有随行的内侍摆上瓜果点心,又有宫女烧水点茶献上。二楼四面皆是门窗,楼外风景毫无阻碍,尽透阁中。两人在面北的窗下对坐吃茶。 “你们都下去吧。” “是,皇上。” 待阁内服侍两人的内侍及宫女下楼之后,段云睿不由心下惴惴。想起周敏说的那句玩笑话,又见此地清幽僻静,更是惶恐。暗道莫非皇帝偶动了龙阳之兴,看中自己,要在此处行事?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皇帝起身推开北面的门。懒散的倚在门外走廊的栏杆上,对段云睿笑道:“此处风景极佳。”又拍了拍朱漆栏杆上的一个兽头,示意段云睿过去。 段云睿暗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走廊上。学皇帝般倚在栏杆上纵目望去。只见清碧池水上荷叶田田,浮浮荡荡直接天际。荷花尚含苞待放,亭亭玉立在油绿叶面上,轻轻摇晃。 这池面极是广大,两岸杨柳垂丝,虹桥处处。风起时,池水连续拍击高台底部的石基,浪花声声,与房檐处的风铃声响谱成了一支美妙的乐曲。 段云睿不知与皇帝说些什么。且不提站在他面前的是大周朝的最高统治者,掌天下万民生杀大权,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势已教人心神失守。只说这一回才是段云睿与皇帝第二次见面,并不相熟,难免拘谨。 不过皇帝在段云睿面前却甚是放松。言语亲和、举动随意处,就如两人已是积年的老友。段云睿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点,虽有些奇怪,心里到底不那么紧张了。 “如何?”皇帝眼望段云睿,笑意盈眶。 “甚妙!”段云睿垂目答道。 “在我面前,你且放开些。我第一次在大殿见你,就觉投缘。朕虽广有天下,实则孤家寡人一个,高处不胜寒。你我年貌相当,我痴长几岁,亦算同辈之人,何妨以友相交?” 段云睿大惊失色道:“臣不敢!皇上瞧得起臣,召臣随侍左右,已是微臣莫大荣幸。” 皇帝笑了 分卷阅读47 笑,并不介意,也不再勉强。只捡些细微小事与段云睿说笑,言语间多“你我”相称,真如友人相处般随意。段云睿越发疑惑,却始终想不通皇上如此看重他的原因何在? 第56章异乎寻常 从高台上下来,皇帝携手段云睿来到了华楼西侧的池岸边,登上了其中一艘精致华美的小船。只着一个禁卫划船,其余人等皆在岸上随行。小船破开层层荷叶,划至池心停下。 皇帝在舟中摊开身子,翘起一条腿,眯缝双眼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意态闲适。段云睿本与皇帝对坐舟中,此时皇帝的脚几乎伸到了他的后背处。段云睿不敢妄动,扭头去看池中的游鱼。 “云睿可会蹴鞠?”皇帝语调轻快的问道。 “臣略懂一二。”段云睿答道。 “那好,咱们且先用饭,再去踢个痛快!” 皇帝命那名禁卫军将船划过对岸,泊在了一处水榭前。众随从接了,往岸边一树木深幽处走不多远,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段云睿看时,却是崇政殿。 在大殿用过午膳,便于偏殿中歇了。一觉醒来,日影西斜,皇帝与段云睿将身上长袍换成了短襦,一起来到一处平坦宽阔的绿茵地。 “这处地方原本要造一座月楼,与前头的华楼相对,朕不欲劳民伤财,命改成了蹴鞠场。只在场边造一座小楼,作观赏之用。” “皇上英明!实乃万民之福!”段云睿由衷答道。 “英明不英明,留待后人说去吧。现在你陪我好生踢一场。”皇帝笑道。 两人下到场中,段云睿注意到这场地与寻常所见不同。场地要宽大许多,并无用于进球的风流眼,倒是两头各立了两根铜柱,挂一张网,似替作风流眼之用。内侍拿过来的蹴鞠也大些,漆成了黑白相间的方格式样。 段云睿正欲发问,皇帝已开口解说道:“这是经我改造过的蹴鞠,踢法也有所不同。”于是详细将规则说与段云睿。段云睿何等聪慧,一听便明。 “我月前才从民间招了数十位善蹴鞠之人,组成了齐云社,教他们在此习练。今日却好休社,不在此间。来吧,这次你先熟悉熟悉这新玩法。下次你我各领一队,再作较量。” 段云睿应了,一齐下到场中,选了东边的铜网作进球之所。一开始段云睿并不敢碰触皇帝的身体,直到皇帝朝他发火,情况才有所好转。经过这半日接触,段云睿也知皇帝性情随和,踢到后来,渐渐放开了,攻守间顿时异常复杂,他自幼苦读诗书,为的是有朝一日得以辅佐明君,一展胸中抱负,造福黎民百姓。现今皇帝待他青眼有加,他日一旦科考高中,仕途必定顺畅。这样一条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实现理想指日可待,他却要放弃。不过虽有些遗憾,段云睿并不后悔作这样的选择。 皇帝如游鱼般灵活的游动着,白皙精练的身子在清泠泠的水中时隐时现。没有穿龙袍的皇帝让段云睿打心底感到亲切。他终于体会到皇帝之前所说的一见投缘的微妙感觉。 皇帝游到他身边时,忽然发掌泼了段云睿一脸的水。段云睿毫不示弱的回泼过去。皇帝早潜入水中游开去。段云睿笑着追了上去。两人继蹴鞠场之后,又在水中较量了一回。那一刻两人间没有了任何距离,真如从小一起打闹到大的玩伴。 “我不知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玩得尽兴!” 皇帝趴在池边喘着粗气。 “皇上好精力,臣已累得瘫了!” 段云睿喘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以为我每天只在禁中玩乐?我专请了数位禁军教头教我演习武艺!” 皇帝双臂一撑便轻松上了池岸,赤条条站在岸边,笑看着段云睿。段云睿早已绵软无力,只得从一侧的台阶走上了岸。 “臣认输!” “哈哈,”皇帝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也累得狠了,腹内饥渴,咱们去殿上好生吃喝一顿。我倒要看看你酒量如何!” “云睿岂敢不从!”段云睿笑答道。 两人擦拭了身子,穿上新衣,携手步入崇政殿来。此时暮色四起,颐苑内繁茂的草木只剩一片模糊青影。大殿里已掌上灯烛,照得亮如白昼。早有宫人摆上御膳,两人对坐长桌两端。段云睿数了数,桌上满满当当摆了约有四五十碟碗。 “这席上有四十五种菜式,还是减半之数。原是有九九八十一种。”皇帝笑道。 “臣有口福了。”段云睿道。 皇帝挥了挥手,其余宫人行礼退下,只留下四名宫娥在席边斟酒布菜。两人一面饮酒,一面谈笑,好不惬意。段云睿几杯御酒下肚,活泛起来,便与皇帝说些民间异闻趣事。皇帝听得津津有味。 第57章端阳佳节 正饮酒间,皇帝的内侍总管苏德礼进来禀报说皇后遣了人来,在外间候着。皇帝停下酒盏,唤那人进来问话。 分卷阅读48 一名身着橙襕紫袍的内侍躬身进来,对皇帝行了礼,立在一边。 “皇后寻朕何事?”皇帝开口问道。 “回皇上,原是因明日端阳佳节,皇后娘娘诸事备齐,仍有一事难决,故遣奴婢过来请皇上示下。” “朕既已将筹办端阳节诸事托皇后料理,她可全权作主,朕无异议。你且退下。”皇帝并不问何事,便打发那内侍走了。 皇帝持盏对段云睿道:“来,咱们继续饮酒!” 饮不多时,杜淑妃亦遣了人来求见皇帝。 “淑妃今日在宫中作何消遣?”皇帝笑着问那红襕青灰袍内侍道。 “启禀皇上,娘娘整日未见皇上,心慌意乱,怏怏睡了一日,饮食亦少进。” “这如何能行!你且先回,叫贵妃安心,朕随后便去看望。”皇帝急道。 那内侍退下后,皇帝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朕本待留你在崇政殿中联床夜话,现下怕是不行啦。明日朕于集英殿中宴请群臣,你不妨随定国公同来。” 段云睿忙道:“皇上请便。” 两人不再饮酒,用了些饭食,略休息片刻,便出颐苑来。在苑门处分了手,皇帝自快马加鞭回宫去了。 段云睿骑着皇帝赐予他的御马一径往周府驰去。在虹桥西岸下马,寻了一家书画铺子,借了纸笔写了一封书,着一个闲汉送去周府。 书信来时,周敏正在房内痛苦的修改那封诀别信。她不及扮上男装,便带着黄桃白梨急急赶往虹桥与段云睿相会。 待见到街旁铺面透出的昏黄烛光影里立着的段云睿,周敏终于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你怎么啦?”段云睿取出手帕拭去周敏面上的泪痕,心疼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敏伏在段云睿胸口,一边啜泣一边说道。 此刻从周敏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无助气息如此浓郁真实,段云睿的心也莫名的揪扯起来。段云睿轻轻拍着周敏的粉背,柔声安慰着。 周敏近期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他始终摸不清是何缘故。只以为是私奔之日临近,周敏心里不安。 周敏哭了好一会儿,心里的苦闷似乎化作泪水流光了,剩下漫无边际的无助凄惶。她抱紧了段云睿紧实的身躯,却再找不回往日的充盈踏实感觉。 再过几日,她就将永远的失去他。而段云睿仍毫不知情。 入夜了,大街上仍旧是熙熙攘攘人声喧闹,多有趁着夜色赶往各处勾栏瓦舍寻欢作乐之人。清江之上星星点点,往来船只挑亮了挂在船头船尾的灯笼。灯光铺在江面上,随水波浮荡不息。 周敏好容易止住眼泪,黄桃和白梨替她理了装束。段云睿将马交予玉奴牵了。一行人沿着岸上慢慢走着。段云睿拉了周敏的玉手,将今日皇帝召见并同游颐园之事简要说了。 “不知为何,与皇上相处时,常有莫名熟悉之感。我在骑马来的路上忽然想起来,皇上倒与你有几分相似!”段云睿道。 “怎么会呢?”周敏讶道。 “千真万确,具体我说不上来。” “难道皇上像我一样看中你了?”周敏道。 “你又拿我取笑。皇帝对杜贵妃的确宠爱异常。不过我也想不明白皇帝待我如此亲密的原因。”段云睿笑道,“我今晚找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切计划照常进行。你毋需多虑。” “可皇帝早晚会再次召你入宫觐见,你我就这么一走了之,皇帝寻人不着,会否牵连定国公府?”周敏道。 “不会,皇上不是那等昏庸君主。”段云睿定定说着,“只是如此一来,我离京出走之事家里定然捂不住,那时只怕会有官府暗地里追捕。” “那可怎么安生?” “无妨!我之前的安排本十分妥当,一路上只需乔装打扮,隐蔽行藏,先到江南躲一阵子,待风声过去,便海阔天空,任你我遨游了!” 周敏脑海里已幻化出与段云睿居于江南烟雨蒙蒙的庭院里,每日纵情逸兴,逍遥自在生活的画面。那画面美得动人心魄,周敏原本坚定的心,再一次动摇了。 “那样的日子,只要能与你过上一天,我便心满意足了!”周敏掩饰不住话语中的伤感,缓缓说道。 “这算什么话!一天那里够,一辈子都不够!”段云睿笑道。 当下段云睿再一次将私奔那日约定的时辰、地点等事无巨细再与周敏说了。临分手之际,周敏道:“平日皆是你目送我回去,今夜我们换一下,你先走,我看着你。” 段云睿依言在周敏额上亲了一下,笑着转身慢慢走远。直到消没于夜色之中。周敏仰头望着漫天星光,泪流满面。 “小姐,咱们回去吧。”白梨叹息了一声,与黄桃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周敏回到了房中。 是夜,周敏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仿佛每动一下,都会耗去全身力气。她不敢再哭,怕次日肿了眼皮不好看。可泪水还是无声流下,顺着眼角沾湿了枕头。 春夜绵密的风,挟裹着院中淡淡花香,吹进房中来。珠帘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细小的声响。这一夜注定无眠。 次日起来,周敏双眼果然肿如核桃,不敢出门。这一日正是端阳佳节,大周风俗,家家户户一早便在门首挂了艾叶、菖蒲、桃枝和柳条。周府里上上下下忙进忙出,准备粽子、五色水团等各色过节的应酬礼物。余娇容着人来请周敏一道去走亲戚,送节礼。周敏推说身子不适,在房中躲到中午,眼皮消了肿,才到大堂内见客。 端阳节这天,定国公府中比往年更为热闹。定国公一早带着段云睿往大内赴宴去了,上门来送节礼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大门外停泊的车马挤满了整条街道。这来客中,多是京城权贵之家。往年着下人送礼的,今年换作家中主妇携了嫡女亲自登门拜访。 先前皇帝在金明池临水殿中召见段云睿,后又在大内垂拱殿再次召段云睿觐见,并同游颐苑之事早已传遍了京城权贵圈子。段云睿作为定国公府二房嫡次子,无袭爵之可能,本不是权贵联姻的首选。现在情况已有所不同。那些趁佳节上门,家中有女儿尚未婚配的,有意无意之间已透露了愿与二房结亲之意。 这些都是定国公府二房始料未及的情况。段云睿的父母自是欢喜。他们心悬段云睿的亲事已久,只苦于定国公对子孙婚姻之事把控极严,不敢轻易松口答应。 段云睿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价已随皇帝的数次召见水涨船高了。他满心里思量着的是明日私奔的每一个细节,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第58章祖孙深谈 集英殿的端午宴上,皇帝携手皇后盛装出席,在大殿北端的御榻上坐了。几位王爷分坐御榻两侧交椅上。群臣于殿中 分卷阅读49 黑漆矮桌旁坐定。段云睿尚是第一次见到大华的国母,不敢细看,只惊鸿一瞥的印象,已被其雍容华贵的气派所折服。 酒过三巡之后,教坊司进献歌舞助兴,席间气氛顿时炽热了几分。段云睿坐在定国公身侧,听近侧的大臣们谈笑风生,一句也插嘴不上。一曲歌罢,众大臣依着官职逐次向帝后祝酒。酒罢,歌舞再起。 轮到定国公敬酒时,段云睿也持了酒盏跟随在侧。他一身月白锦袍,长身玉立于满殿紫、红官袍之中,越显得清雅俊秀。皇帝看他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神色。 “云睿今日勿要拘束了,只管饮酒取乐便是。” “谢皇上!”段云睿恭声答道。 皇上这看似随意却极为亲切的一句话,再一次证实了皇帝对段云睿异乎寻常的抬爱。连皇后也忍不住多看了段云睿几眼。 午宴持续了近个把时辰,君臣尽欢。帝后在众臣的恭送下先行离去,接着是几位王爷。待到段云睿走出大殿,与定国公府交好的数位大臣围了过来向定国公道喜。拉住段云睿一阵猛夸。段云睿急着出宫去寻周敏,脱不得身,暗自焦躁。 直至出了西华门,段云睿正要上马,定国公却把段云睿招上了马车。段云睿只得弃马乘车,在定国公对面坐下。马车缓缓往定国公府驰去。 车上,定国公十分严肃的打量了段云睿半晌,方说道:“云睿,皇上如此看重你,也是你的缘法。你明年科考定不容有失,否则伤了定国公府颜面事小,教皇上失望事大!” 段云睿心中一凛,只得说道:“孙儿知晓。” 定国公缓和了脸色,温言道:“你天资聪颖,又自小懂事,我对你甚是放心。想我定国公府自开国以降,历经多少帝王,屹立京城百年不倒,享尽荣华权势,你可知凭的是什么?” 段云睿道:“孙儿愚钝,请祖父赐知。” 定国公清癯面庞上一双眸子闪动着迫人的精光,缓缓说道: “凭的便是对皇上的忠心和皇上的信任!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老虎哪有君王可怕!天威最是莫测,要想赢得皇帝的信任,殊为不易。我们定国公府这些年来,始终不朋不党,不参与到任何的皇位之争中。凭着在军中的影响力,哪一方势力皆不敢对我用强,这才得以保持中立姿态。正是这份坚持,不论哪一任皇帝都可以放心予以重用。你要记住,世上的臣子,不论面上如何的煊赫威风,实则不堪一击,兴衰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段云睿听得一面点头,一面心里思忖祖父这番话的用意。他自幼极受老太太宠爱,祖父对他亦是疼爱有加,却很少对他说起这些深沉的话题。段云睿望着祖父两鬓的霜华,心情异常沉重。 定国公两道精光探往段云睿,继续道:“睿儿,我适才所言只是其一,你已非昔日小儿,现在你来说说,这另外的凭借是什么?” 若是往日,段云睿定可说出个一二三来。可现下他的心绪纷乱不宁,在集英殿上饮的酒翻涌上来,只觉头晕脑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愧得满面通红。 定国公伸出宽大枯瘦的手掌,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段云睿的肩,忽的叹了口气道:“时光不饶人啊,祖父到底年迈,这肩上的重担挑不了多久了。定国公府今后的兴荣,还得靠你们来支撑。” 定国公的这些话,一句句就如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段云睿羞惭的心头。几乎要击碎他原本坚若磐石,携周敏南奔的执念。 “祖父!” “谁人不老,你不用为此忧心。”定国公呵呵笑道,“我原担心定国公府后继无人,你父亲与你伯父资质平庸,难堪大用。倒是你与大哥儿云英一文一武,极为出挑,让我甚是欣慰。” 段云睿万分艰难的说道:“孙儿只怕……” 定国公喝道:“怕什么?!祖父像你一般大小时,早已杀敌无数,何曾怕过什么!你曾祖当初把我扔去边关历练,我一去便领兵上了战场。那时边疆可不平静!定国公府之所以能延续百年荣华不败,这第二个凭借,便是在军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影响力。这影响力由何而来?除了祖上余威,也因历代段家子孙在边疆奋勇杀敌立下累累军功之故!” 定国公说起这些光荣往事,语气渐至势下,却出了一个状元之才。如今你还未入仕途已得皇帝如此信任,将来高中,必能宰执天下,为我段家争光!” 段云睿心中惶惑已极,唯唯诺诺应了几句。正支撑不住时,马车已穿街过巷,从西侧小门驶进定国公府前院之中。段云睿心情沉重的将定国公扶下马车,一路随至房中安顿了,才拜辞出来。更不停歇,牵了马便往周府飞驰而去。 此时此刻,段云睿只想见周敏。他心底里虽不欲承认,可定国公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言语,已深深的动摇了他私奔的决心。如今只有周敏能让他重新坚定起来。 第59章意外失约 午后的街上十分热闹,坊间街巷人潮汹涌,无论士庶男女,趁着佳节,都出门来游玩。段云睿手握缰绳,欲速不得。他骑在马背上,脑海里交替出现定国公欣慰的面容和周敏巧笑倩兮的娇嫩容颜,心中纷乱一团。 正转向临河的一条街,忽听得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一位沿街卖花的老妪受挤不过,跌倒在了路中间,手中紧紧拽住一只花篮,鲜花撒了一地,挣扎不起来。 段云睿神思恍惚间,却未注意,所骑之马已堪堪撞将上去。在这危急时刻,勒马已来不及。段云睿果断一夹马腹,凭借精湛骑术,纵马从老妪头上飞跨而过。岂知马刚跃过老妪,段云睿于半空中却发现前面是一条河!众人喝彩之声未绝,又转成了惊呼! 眼看一人一马就要坠入河中,段云睿临危不乱,用劲一拉马头,改前冲之势为右倾,手中马鞭一扬,卷中路边一颗榆树,凭着一拉之力,硬生生将马扯回了岸边。 “啪”的一声响,马鞭受力不过从中绷断, 分卷阅读50 马儿轰然坠落岸边。段云睿却没那么好运,马鞭中断之时,被一股反弹力抛往河道中间。好在他身手敏捷,半空中一个翻身,觑准了一只正划过的游船,落将上去。 游船上的人正在饮酒,见一人从天而降,慌忙四散避让。段云睿终是酒劲未散,手脚有些酸软,落下之时踏在一只滚落的银碗上,失衡跌倒在船舱中。一阵剧痛从左腿传来,段云睿忍不住闷哼一声。船家忙将船靠岸停了,众人将段云睿抬进了附近的医馆诊治。 段云睿这一摔,把小腿骨摔断了。当日被家人抬回府中房内后,定国公府请了长于治疗跌打损伤的李太医来医治。那李太医检查了段云睿已包扎处理过的伤口,只说将养三个月便能痊愈。留下精制伤药,开了一副跌打损伤的药方便走了。 段云睿心下郁闷之极,遣人去给周敏递了个信息。周敏接信后不免一阵心疼,又估计重施,冒充段云睿的同窗,扮上男装,央了林高洁,当天下午便赶去了定国公府探伤。 两人在房中相见了,各自黯然。段云睿将丫鬟都遣出了房去,只留周林二人在房内说话。 周敏往床边坐了,颤声问道:“疼得厉害么?脸都煞白了。”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段云睿青白的脸。 段云睿勉强笑道:“原先很疼,此刻你来了,却不疼了。” 周敏笑骂道:“伤成这样,还油嘴滑舌了。” 段云睿握住周敏的手,眼里满是伤痛的说道:“对不起。明日之约怕是……”说到此处已是哽噎难言。 周敏红了双眼道:“这都是天意。”言罢泪水滚滚而下。 林高洁见了,好笑的说道:“这有啥可哭的?过得三两个月,云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了!” 周敏摇了摇头。两人自有千般言语,此刻都难说出口。事实已如此,又有什么话好说。 沉默良久,段云睿方道:“敏儿,你等我好吗?” 周敏强忍泪水和心痛,点头说道:“你且好生养伤,我自回去央求父亲,报说重病躲过去便好。” 段云睿闻言恢复了几分神采。 两人自在房中说话,却不防段云睿的丫鬟雪燕立在窗下尽皆偷听了去。上次周敏扮作周沐云来时,雪燕已经生疑。今日见两个男人进去,房内却有个女人在说话,听了一会儿更猜出了这周沐云就是被退婚的周敏。 雪燕暗骂周敏不要脸,悄悄溜到段云睿之母岳夫人居处告了密。那岳夫人是见过周敏的,忙赶来段云睿房内。她生性温厚,倒不愿让周敏难堪。将周敏带至廊下一间耳房内,屏退了众人。 “不知夫人找小可有何吩咐?”周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仍不忘压沉了嗓子。 “周家小娘子,且坐吧。” 周敏闻言大惊,不知何处露了马脚,只得苦笑着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 “你两次扮作男子私自入府与云睿相会,我可不予追究,但仍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明白。” “夫人请讲。”周敏已隐约猜到岳夫人要说什么,转念间也自有了计较。 “你与云睿的亲事,我本极赞同。奈何造化弄人,我不能不顾及觉远禅师的批语。”岳夫人温柔可亲的面容浮现出些许遗憾之色,“或许你觉得所谓的批命只是虚妄之言,但是做父母的,怎敢让子女以身犯险?将来你结了亲,作了母亲,大概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夫人所言,我都明白,只是情不由己,难以自禁!”周敏伤感的说着。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你是个极聪敏的女子。你既然深爱云睿,就该为他着想,而不是一味只求眼前欢愉!你可有想过,云睿两次卧床,都因何而起?”岳夫人缓缓说道。 周敏不得不承认岳夫人所言句句在理,让她难以招架,不过她正好可以趁势将私奔之事坦白相告。 “夫人容禀,我与段郎自相识以来,情意日深,实难断然割舍。不瞒夫人,段郎原与我约定明日一同私奔……” “什么!”岳夫人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请夫人明鉴,我实在并无此心。非不愿,实不能也!段郎是人中龙凤,若真随我私奔南下,一生便毁了。我再自私,也不忍眼睁睁看他沉没一世。夫人也知段郎性子向来是外柔内刚,我若贸然拒绝了他,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来!因此只诈作应允,实为了拖延时日。我已准备了一封信,只待明日一早送来府上,告知私奔之事,并请府上设法稳住段郎。只消稳得几日,我入宫去了,就无碍了。现在段郎出了这个事,倒也省去这许多麻烦。”周敏一口气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了岳夫人。 岳夫人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只是委屈你了。” 周敏凄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恨只恨我命蹇,与段郎今生无夫妻缘分!” 岳夫人心软,见了周敏这模样,心里倒十分过意不去,温言安慰了几句。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夫人请放心,我如今已稳住了段郎。到时我自入宫去。那之后还得夫人来劝慰段郎。” 岳夫人点了点头。两人再无话说。周敏告辞了岳夫人,去到段云睿房内,作最后的告别。 “母亲找你何事?”段云睿见周敏去了半天,有些担忧的问道。 “岳夫人已识破了我,但也没为难我。只是我今后不便再来探望你了。你须要好生养伤,早日恢复了,我们好相见。”周敏面上带着温柔至极的笑容。 周敏留给段云睿的最后印象,她希望是她最美的样子。 第6o章永隔宫墙 尽管周敏与段云睿都不愿分离,可日影总会西斜。周敏望着西窗外橘色的夕阳,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站起身,微笑着与段云睿道别,眼中模糊成了一片。忽然又俯下身子,深深的在段云睿唇上印了下去。不待段云睿反应过来,转身快步走出房去,与林高洁一道离开了定国公府。 在回家的马车上,周敏一路默默流泪,总也似流不尽。看的黄桃与白梨亦是心中凄凉难耐。 皇帝原拟于端阳次日邀段云睿入颐苑一道踢蹴鞠,结果杜淑妃因未能出席端午宴心中不快,怪在皇帝头上,闹得皇帝心焦。 这样规格的宴席,循例只皇后能随皇帝出席,却也没有明文规定其余妃子不能出席。那日杜淑妃找上皇后,要求出席。皇后难以决断,去请皇帝示下。 结果皇帝正与段云睿饮酒,未问备悉,只让皇后全权处理。皇后便遵旧例,未安排杜淑妃入席。杜淑妃自觉失了面子,又奈何皇后不得,这气就撒到了皇帝头上。 皇帝打叠起千般小意陪罪,那杜淑妃也非蠢人,懂得见好就收,两人才重归于好。皇帝得闲后派人去召段云睿,才知 分卷阅读51 他已受伤。只得吩咐太医尽心诊治,赐了诸般珍贵药材,叫段云睿安心养伤。 岂知杜淑妃又因选秀之近,心里不高兴。皇帝无法,将选秀之事全权交予杜淑妃打理,以示自己绝无喜新厌旧之意。杜淑妃这才回嗔作喜。 在往后的岁月里,周敏每次想起入宫前那一段日子,都觉心痛难禁。 那段时光中,周敏每日浑浑噩噩,以泪洗面。她与段云睿只能书信往来。她写给段云睿的每一封信,都由真情与谎言混杂而成。常因泪水染湿了信笺,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写。 周敏反反复复修改她写与段云睿的诀别信。心中有千言万语,临到下笔,却觉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写了撕,撕了写,不论她如何写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一日夜里,周敏将黄桃和白梨召来面前说道:“入宫在即,我已决定带父亲指来的入诗、入画随侍。桌上有两匣子金银珠宝,够你们一世之用,且拿去分了。等我进了宫,父亲便会去官府销了你们的奴籍。到时你们自寻一户好人家嫁了,自在过日子。也不枉你们服侍我一场。” 黄桃和白梨听了,齐齐跪下哀求道:“我与白梨姐商定好了,愿终身服侍小姐!小姐去哪,我们便去哪!请小姐成全!” 周敏道:“你们且起来!后宫不是寻常地方,我实不忍心拖累了你们。” 白梨坚决的说道:“小姐不答应,我们便不起来。小姐也说那后宫非是善地,我和黄桃如何放心得下!我们只是丫鬟,不顶用,但至少能陪小姐说说话,解解闷。” 周敏叹了口气,知道不答应她们,这事就没完。当下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允了你们。桌上的钱物,你们明日带回家中去,与家人好生相处一日。这一旦入了宫,想要出来也不能够啦!” 黄桃和白梨这才起身,也不推脱,将匣子收了。自去收拾周敏要带进宫中之物。 这一天清早段云睿从睡梦中醒来,心里涌起一股莫名悲伤的感觉,似有若无却不断如缕。这一日阳光异常明亮,如有实质,从东窗照进来。段云睿坐于床上望着在那一道光柱中飞舞的尘埃,只顾发呆。 雪燕带着丫鬟服侍他洗漱了,梳头束发,传来早点。段云睿摇了摇头,说吃不下。 岳夫人每日来段云睿房中探望,这一天她来得特别的早。母子俩说着话,段云睿觉得岳夫人今日神色比往日有所不同,具体却说不上来。 正说着,玉奴送进来一封信。岳夫人见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对一个随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出去了。段云睿脸上却荡起了笑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岳夫人正如临大敌也似盯着那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金花信笺。 段云睿如往常一样缓缓拆开了信来看,信笺飘溢出熟悉的幽香,那是周敏身上的气息。下一刻,段云睿如遭雷击似的整个人都僵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信上那短短几句话,脸色剧变,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往后便倒,竟昏死了过去。手中仍紧紧抓着粘满了斑斑点点殷红鲜血的金花笺。 岳夫人早有心里准备,仍吓得浑身哆嗦,扑上去哭喊了起来。房中众丫鬟更是慌了手脚,没头苍蝇般乱撞。有那胆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好在早先离去的那个丫鬟很快便将一位太医请了来。 定国公与老夫人闻讯赶来时,那太医已将段云睿救醒了过来。只是段云睿睁大了双眼,眼神涣散,一张脸白得不似活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情状十分骇人。岳夫人已哭得泪人儿一般。 那太医姓张,是府上相熟的,给段云睿施过针后,叹了口气道:“夫人莫急,二郎是气急攻心,血不归经,待小可开得几贴安神汤服下,慢慢就好了。” 定国公闻言喝道:“都别哭了!老二媳妇,这到底怎么回事?!” 岳夫人忙止住眼泪,着人随张太医去到外间开方拿药,又将下人都遣至屋外,这才将周敏与段云睿之事说了。 老太太道:“这周家小娘子倒是个人物。只可惜……”说时望着床上仍神智迷糊的段云睿,深深的叹了口气。 定国公想起觉远禅师对周敏批的命,对岳夫人说道:“她是个有大造化的女子。今日入了宫去,十有**会被选为宫妃。睿儿纵有不甘,也只得认命。等他清醒了,你好生劝着他。他是段家子孙,绝不能为了一个女子一直消沉下去!” 岳夫人默然点头。 周敏并不知道段云睿见信后的情况,她甚至不敢去设想。信笺送出后,她觉得那是自己对准了段云睿心脏射过去的一支毒箭。自责、伤心、凄凉、无奈,这种种情绪无休无止的啃噬着她本已虚弱不堪的心。 当周敏来到东华门前,她仰头望着碧蓝天空下高高的红色宫墙。神思恍惚间,那墙似乎要朝她倾轧过来。她随着众人走进那黑洞洞的宫门,就像走入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短短数月,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穿越来此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一样迷离。在这个不真实的梦里,唯有段云睿的面容无比清晰。忽然间周敏醒悟了过来,开始往回跑,想要穿出宫门,回到段云睿的床前告诉他,她想明白了,她要与他携手一生,哪管天崩地裂! 人生如梦,何必当真?她只要在这一世里与段云睿醉生梦死!或许这才是她穿越的唯一意义。 然而当周敏被自己的裙绊倒在地时,膝盖处传来疼痛告诉她,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为她的梦而造,这个世界里的人会因她而死。 周敏绝望的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第61章初入宫闱 周敏的摔倒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内侍指着她道:“兀那良人,还不起来!误了时辰,谁也担当不起!” 黄桃和白梨慌忙将周敏扶起来,向那内侍赔了罪,夹住周敏随众人走入了东华门。眼前是一条开阔的大道,两边宫殿连绵,数队带刀侍卫来回巡逻。往前走了一阵,向右穿过宣祐门,转入一条南北大道。往北又行不久,从左侧的凝晖殿进入到了后宫之中。 众位参选良人第一次入宫来,不免心下好奇,暗自四处张望,却慑于皇宫无形的威压,不敢交谈。一路只闻环佩叮当作响,来到了延福宫内。 一位身着明蓝长袍,腰系红黄双色玉带,头戴翅角乌帽的女官将众人召至大殿上,宣讲宫内规矩毕,着宫女一起起带下去安顿了。 周敏在分得的房内坐着,双目无神,只是盯着窗外的一株石榴发呆。白梨与黄桃不去打扰她,自在房内收拾。忽听脚步声响,却是冷香雪上门来了。 “你怎么回事?”冷香雪在周敏对面坐下,单刀直入的问道。 分卷阅读52 周敏看了冷香雪一眼,摇了摇头,连她自己也不知从何说起! 冷香雪吩咐她的丫鬟玉洁去门外守着,放低了声音说道:“可是因那段家二郎?” 周敏点了点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掏出手帕一面擦拭,一面泪流不止。 “哭什么!当心被人瞧见了,告你个大不敬之罪。”冷香雪劝道。 周敏哪控制得住,只觉心里苦到了极点。 “好了,我只问你是否想留在宫里?”冷香雪待周敏稍稍收住眼泪后问道。 “不想留时如何?”周敏哽咽道。 “这容易得很。你只需佯作摔一跤,用石片在身上划一道伤口,等验身时,必定通不过。自可安然出得宫去。”冷香雪道。 周敏沉默良久,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三日后才验身,你不用急着作决定。”冷香雪柔声道。 “谢谢你,我心里乱得很。若是要留在宫里,又要怎么做?” “验身通过后,会有女官来问你是要从才人或是美人出身,到时你可选才人。凭你的诗才,定可选入。” 周敏点了点头,冷香雪冷静的态度多少让她的心定了下来,便问道:“那你是留还是走?” 冷香雪沉静的面容起了一丝涟漪,眼里有些许无奈。 “我不知你为何犹豫,我却是无处可逃。即便出得宫去,家父也要将我嫁与武安侯之子吴良为妻。我着人打听了,那吴良粗陋淫暴,侯府之中稍有姿色的丫鬟皆惨遭其淫辱。我宁愿在宫中无恩无宠清净过一世,也不嫁他!” 周敏叹了口气,也将自己与段云睿之间的事情简要说了。 “的确也是为难!不过无论你作出何种决定,只勿要后悔便了。后悔也无用。更不要哭,这后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冷香雪语气萧索的说道。 一时无言,却已到了饭点。自有小黄门将饭食送来延福宫,黄桃和玉洁领了来。饭菜皆以清淡为主。两人就在房内一道用了。饭罢,冷香雪自回房去了。 周敏欲上床休息片刻,心里却烦躁难安,带了黄桃去前院里吹风。午后的宫殿里静悄悄的,众人皆在小憩。守在殿门外的内侍亦是昏昏欲睡。已是初夏时节,院中草木繁茂,穿廊凉风吹来,只听得树叶沙沙声响。 周敏来到一处花木幽深的荷花亭中坐着吹了半日的风,心里兀自思量着走留的问题。终于还是决定留在宫中。她终究不忍心毁了段云睿的一世前途。 这一世对她而言,可算作南柯一梦,但对段云睿他们而言,却是真真实实的人生。 周敏深深吸了几口气,决定不再为此事纠结,一如冷香雪所言,既然选择了,就勇敢走下去,不后悔,不哭泣。否则只会陷入更艰难的境地里。 周敏下了决定后,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带着黄桃离了亭子,往回走去。路过一架蔷薇时,忽听得繁茂的花叶之后有人说话。忙停了脚步细听。 “徐娘子切记只可从才人出身,否则万事皆休!我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还请姐姐上覆娘娘,娘娘的嘱托小女铭记在心,多谢娘娘指点。”另一个女子恭敬说道。 周敏忙拉着黄桃躲到一处假山后面,只见蔷薇花后转出来两个人。前面一个却是宫娥打扮,四处张望片刻后匆匆走了。后面一个该是入宫参选的良人。生得花容月貌,穿一身鹅黄衣裳,恍如花中仙子。 周敏待她走过之后,才现身出来,去找冷香雪商议。 冷香雪刚午睡起来,略皱了眉头说道:“今日来参选的良人约有两百之数,那位徐娘子的容貌也是尖尖儿的了,却为何要从才人出身?” 周敏摇摇头道:“不知那位娘娘是何人?想来位份不低,否则她的宫女也进不来这延福宫!” 两人商议半天,不得要领。冷香雪看了周敏半晌,说道:“你终于作了决定,留在宫里了?” 周敏道:“其实我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冷香雪道:“也好,我两个正可在这深宫里做个伴。” 接下来的几日,周敏只在房内呆着,不愿去串门,只偶尔去冷香雪处坐一坐。这些参选的良人终究青春活泼,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互相走动起来。 这两百莺莺燕燕挤在延福宫内恰似百花齐放,燕瘦环肥,各擅其美。又都有心打扮了,只欲压过别人去,口角之争自是不少,碍于宫规森严,不敢过于放肆。 周敏不去凑这热闹,冷眼瞧去,这些人中有四位女子长相气质皆出类拔萃,隐隐有艳冠群芳之势,其中便有那位徐娘子。只是这位徐娘子却不似其余三人那般气势凌人。 验身那一日,有五六个人因身上有痣,哭着出宫去了。又过得三日,正是面选之期。众人一早起来打扮了,惴惴不安的立在大殿廊下等皇帝驾临。天气虽晴朗,众人却感十分沉闷,无人出声交谈。就连本来不当回事的周敏也受感染,莫名紧张起来。 众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站得腿酸,却不敢放松,竭力撑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来。直等了个把时辰,才听得殿墙外传来喝道声,接着一声“淑妃娘娘驾到!”二十多个宫娥内侍拥着一顶华丽的肩舆进得门来。 第62章两妃争锋 众女慌忙行礼,齐声道:“淑妃娘娘吉祥!” 那淑妃也不叫起,下了肩舆立在院中打量了片刻,淡淡道:“起吧。” 周敏这才直起身子,偷眼瞧去,只见杜淑妃头挽花髻,芙蓉如面,眉眼似画,穿一抹胸内衣,露出半截丰盈酥胸,外着深烟色绫长褙子,下着一条洒金双凤穿牡丹裙子,挽着一条彩绘海棠花披帛,其容光之盛,压得众女黯然失色。 周敏暗道果然是人间绝色,这些待选良人中,徐娘子等四人在容貌上或有一拼之力。却欠了那一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灼目艳光以及惑人心神的热辣风情。 “今日由吾来为皇上选妃。皇上朝政繁忙,就不过来了。我也不耐烦得很,你们众人都快些!”杜淑妃漫不经心的说着,扶着一名内侍就要上殿。殿中女官们忙上前接了,躬身往里引去。 众女听得皇帝不来,都慌了心神,唯有站在周敏身边的徐娘子淡然自若,似早已知之。 忽听又得外面传来“德妃娘娘驾到!”的尖细高喝声,杜淑妃住了脚步立在殿前的石阶上,黛眉微蹙,神色颇不耐烦的盯着从肩舆上下来的德妃。 “姐姐来此间做甚?” 德妃微微笑着,却不回答,环视殿前一眼,柔声说道:“免礼,且都起来吧。你们瞧,一个个都水灵得紧。转眼我都成了老人了。哎……”纤纤玉手摸着如花面颊,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轻叹幽怨婉转,听得周敏浑 分卷阅读53 身一酥,暗叫厉害,撩上眼皮一瞧,只见一个秀丽绝伦,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淡淡清愁的美女轻飘飘立在庭院中。周敏从未见过有人将淡青衣裙穿得如此清逸出尘。“哼!”杜淑妃不悦之色更浓郁。 “我本以为来得晚了,却不想正是时候呢!”德妃这才转向淑妃,“我奉皇后懿旨,来延福宫协助妹妹选妃。” “用不着!”杜淑妃一口否决了,“皇上已将此事交予我来主理,皇后难道不知?却又叫你来做什么!” “妹妹且勿焦躁,今年入宫参选之人较往常多了倍余,皇后娘娘怕累着了妹妹,今晨特向皇上进言,着我来此相帮妹妹,也是皇上疼爱妹妹之意。”德妃不徐不疾的说道。 杜淑妃闻言心中大怒,正待去找皇帝理论,却听德妃冷冷笑道:“妹妹若是嫌累的慌,只管回宫去歇着,我倒不介意代劳一二!” 杜淑妃瞪住德妃,德妃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这两位妃子,一个是皇帝新欢,一个却是旧爱,积怨难解,都恨不能生吞了对方。不过时下淑妃受宠,占了上风。可德妃在宫中经营日久,又投靠了皇后,也不是好惹的。 “哈,”淑妃不屑一笑,“你要取代我,只怕还没那本事!你只管选,我不点头,又有何用?” “是么?你别忘了,皇后终究是中宫之主,为皇上选妃本是她分内之事,若惹得她凤驾来此,只怕皇上也无话可说。你不过得了几日宠,就恃宠而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须知你再受宠也不过与我一样,只是个妾而已!” 杜淑妃咬着一口银牙,切齿道:“你休拿皇后来压我,我偏不吃这一套!” 德妃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说道:“其实妹妹大可不必为了选妃这种小事闹得帝后烦心,妹妹貌可倾城,恩宠正浓,又岂惧这新来的毛丫头们争宠?” 杜淑妃怒道:“谁说我怕她们!” 德妃道:“妹妹若是不怕,为何如此着紧?其实我来不过是协助妹妹而已,妹妹自去选美人便好,我来选才人,你看如何?” 杜淑妃自知腹内无几两墨水,怕德妃就此羞辱于她,又见德妃话中有服软之意,她自认为把好美人关就可将潜在对手拒之门外,便答应了。 德妃便对殿中女官说道:“耽误了这许多时辰,这便开始吧。” 周敏虽免费瞧了这一场好戏,对后宫争风吃醋之事更是厌烦。 两妃进大殿上首坐了后,一位女官立在殿门口按着名册宣人,一起一起进殿参选。周敏名字靠后,撑不住就在廊下朱漆栏杆上坐着揉腿。其他人见她如此放肆,皆侧目而视,却不敢效仿。只张着耳朵听殿内动静。 第一组五人进去不过片刻,就垂头丧气奔出殿来,红着眼捂着嘴泫然欲泣,看来是无人入选。周敏见这五人中却有一个绝色佳人,吃惊不小。转而一想便又明了。其余人见了,心皆凉了半截。 周敏去瞧那徐娘子,只见她仍站的端直,轻轻盈盈如一朵彩云飘在那里,面上隐现笑意。看来今日她是势在必得,其余那些欲选美人的,只怕俱要折在杜淑妃手里头。 不消半个时辰,两百良人已面选过半,入选者竟只寥寥三人!整座延福宫哀鸿一片,那落选的良人忍气吞声,在腹内将那杜淑妃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仍只得收拾包袱,准备出宫去了。 好容易轮到了周敏,恰巧冷香雪、徐娘子也在这一组。五人垂首进入殿中,行礼毕,只听淑妃道:“且都抬起头来。” 周敏抬头一瞧,只见一座百鸟朝凤大理石屏风前摆着两把黄梨木交椅,两妃端坐其上。杜淑妃手捧茶盏,瞥了她五人一眼后,秀眉微蹙道:“下去罢!” 德妃道:“且慢!你们五人有何才艺?” 杜淑妃将手中茶盏望茶几上一顿,不悦道:“姐姐难道忘了?这选美人由我来做主!” 德妃轻笑着问殿中女官道:“你来说说,这五人是选才人?选美人?” 那女官躬身答道:“启禀两位娘娘,这五位良人是选……” 杜淑妃打断道:“定是选美人罢!” 那女官顿时支吾道:“这,这……” 德妃转头对淑妃道:“妹妹必是识字的,何不拿名册来一瞧?” 杜淑妃指着徐娘子道:“你来说,你是选美人还是才人!” 徐娘子惶惑犹豫了片时,终又咬牙道:“禀娘娘,小女自是选才人!” 杜淑妃道:“好,很好!”一拂衣袖,“哐啷”一声,几上茶盏在殿中摔得粉碎。慌得满殿侍立之人尽皆跪伏在地,更无人敢去收拾那碎盏。 徐娘子浑身一抖,似被吓坏了。一双眼却往德妃瞧去。 德妃先是哈哈笑了笑,冲淡了殿中紧张气氛,接着对淑妃道:“这五人确是来选才人,想是妹妹听岔了也未可知!你瞧,这名册上明白写了的。” 第63章抱团取暖 杜淑妃狠狠盯住德妃,冷笑了笑,指着那女官道:“敢是你通报得不清不楚之故!” 那女官吓得爬在地上叩首不迭,不敢强辩,嘴里只道:“我一时疏忽大意,望娘娘恕罪!望娘娘恕罪!” 杜淑妃怒道:“左右,给我拉下去,重责十杖!” 便有两名内侍夹了那女官拖到殿外,立时责打起来。殿内殿外鸦雀无声,只听得木杖击打皮肉的闷响以及惨呼声。 德妃冷眼旁观,并不求情,这淑妃要树敌,她乐见其成。待杖责已毕,那女官被扶进来谢恩,一张脸白惨惨,自臀以下渗出暗红血迹。周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暗道可怜。 这一出惨剧过后,德妃缓缓道:“妹妹此举似是不妥,那女官有品阶在身,不是普通宫娥,轻易打不得的。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御史们又要聒噪了。” 杜淑妃柳眉一竖道:“那又如何?!” 德妃道:“妹妹浓宠在身,自是不惧。” 杜淑妃“哼”了一声,浑不在意。接着五人各展其才,周敏善词,徐娘子善画,冷香雪善书,其余二人亦长于诗词,却比不过周敏从宋朝大家那随意选的一首并不十分有名的词。结果周、冷、徐三人被德妃点为才人,领了花出殿去了。 殿外众人见了,不免羡慕。到午牌时分,两百良人面选已毕,却只周敏等七人入选。落选的良人用过午饭,收拾包裹,自有内侍送出宫去了。周敏七人仍在延福宫住下,学习宫规礼仪一个月,才分拨到各殿中去。 众人在延福宫中相处了些时日彼此都熟了,这七人共五位才人,两位美人,只徐娘子貌可倾城,其余人等都如周敏一般,虽各具姿容,却算不得绝色。因此凡事都以徐娘子为首。 周敏自幼习过宫规礼仪,此时再练,驾轻就熟,倒不甚苦。只每日夜间躺上了床,便止不住想 分卷阅读54 念段云睿,一颗心如浸泡在苦水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如今一个宫内一个宫外,一墙之隔,却如天地之悬,音讯隔绝。 冷香雪冰雪聪明,自知周敏心结,每日里只是劝慰。 “你我如今已成宫妃,是皇上的女人了。你只得将这心事烂在肚子里头,切莫叫人发现了。不然不止是你,就连段二郎亦得不了好!这后宫里头步步荆棘,你要千万小心在意!”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心里头难受!” “你也毋需烦恼,天长日久,终会忘了的。” “我只怕忘不掉!”周敏无奈摇头。 “除二郎外,你可曾心悦过他人?”冷香雪问道。 周敏猛然间想起赵启来,这段时日她沉浸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哀伤之中,竟一刻也未念及赵启。她曾爱过他四年,自认刻苦铭心,岂知也心淡了。一念及此,周敏顿时惶惑不安起来,难道真有一天,她也会如放下赵启一般淡忘了段云睿吗? 冷香雪见周敏沉默半天不语,轻轻笑了笑。 自七人选为才人、美人后,延福宫众内侍宫娥相待得恭敬客气了不少,众人皆不敢拿大。这一日徐才人央内侍去御厨整顿了一桌席面,待天晚送来房内,邀众女一道饮酒取乐。周敏本无心赴席,奈何徐才人亲上门来请了一遭,推脱不得,随到房内来。 一时人到齐了,关了院门,众人推让着不肯坐,最后只得序齿坐了。徐才人当仁不让坐了主位,执了杯盏,站起身说道:“今日请众姐妹来,别无他意,只大伙儿乐一乐。我先饮此杯为敬。” 众人也都陪饮了杯中酒。席面整治得十分整齐,一应菜蔬瓜果俱全。酒是御酒,入口香醇。 长得纯美可爱的胡美人伸箸夹了一只赤炖松香鸡鸡腿到碗里,笑着说道:“这段时日嘴淡,我先吃为敬啊。” 众人闻言大笑,周敏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徐才人笑道:“就该如此随意些才好。” 酒过数巡后,众女有了几分醉意,言语间也肆意了些。不免谈及前些天面选的事来。 “今日能与众位姐妹在此饮酒,当真是运气!”长得柔媚如水的柳美人自嘲道。 “谁说不是呢?”清雅秀气极擅操琴的林才人叹道。 徐才人道:“那此杯便为大家的好运共饮!” 众人欣然举杯饮尽。 爽朗明艳以水袖舞晋为才人的孙氏忽道:“徐才人真真是好运道,似徐才人般美貌,若从美人出身时,只怕遭人作祟,也要落选了。” 徐才人淡淡一笑道:“说甚好运,我如今得罪了最受宠的淑妃,今后还不知怎生是好呢!” 轻轻一句就将话题引到淑妃身上。 胡美人道:“这淑妃在后宫当真是一手遮天不成?两百来人却只选了我们这七个,也不怕众人说她胡来!” 孙才人道:“我原是最后一队入殿面选的,曾听德妃亦如此问过淑妃,那淑妃却说,世人皆谣传皇上贪花好色,她这般做法是为了皇上名声着想。故而减了后妃名额,只选些有才之人充盈宫掖。” 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对淑妃狠辣霸道的不满。却忘了若不是淑妃,她们可能早落选了。 徐才人但笑不语,却看向周敏和她身边的冷香雪,轻轻笑道:“周、冷二位才人可是有心事,怎的话也不曾说?” 周敏陪饮了数杯,酒入愁肠,正自伤感,未理会众女谈笑,如今见问,只笑说道:“这位冷才人素来不善言辞,小妹却好这杯中物,一时贪饮,未及说话。” 徐才人笑道:“周妹妹有蔡姬文君之才,却这等谦逊。” 冷香雪道:“我看徐才人言有未尽之意,如今酒也够了,大可以说了。” 徐才人面容微滞,深深看了冷香雪一眼,这才轻轻笑道:“我确有一事待说,又不便出口,故欲饮得几杯酒壮胆。” 众女闻言停下杯箸,柳美人道:“大家姐妹,有何话不妨直说。” 徐才人道:“想我七人于此相聚,甚是有缘,往后相处之日亦长,我想莫不如就此义结金兰,在这后宫之中互相照应扶持,荣辱与共,岂不强于各自为政,势单力薄受人欺压!” 周敏和冷香雪互看一眼,心中暗叫厉害,这徐才人摆明了有宫中大人物指点,多半便是德妃。她此举意在拉拢众人,壮大势力对抗淑妃。 众人之中以徐才人最有承宠的希望,往后多是她带契别人,其他人亦明白这个道理。果然徐才人话刚出口,就博得了大家热烈的回应。 胡美人道:“如此甚好!” 柳美人亦道:“这是好事啊,徐才人提出此议最合适不过,若是我时,只怕大家笑我高攀了。” 徐才人正容道:“若是大家都无异议,便满饮杯中酒,从此姐妹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周敏和冷香雪对此都是无可无不可,若要推脱必定十分麻烦,也便起身饮了一杯。徐才人这才绽放出一个绚烂至极的笑容来。当晚众人直饮至一更方散。 第64章苑南苑北 周敏喝得有七八分醉意,回到房内胡乱洗漱过,上床躺下,一夜无梦。直睡到次日辰时方醒来,顾不得头疼,就要起来去大殿里学礼。 黄桃道:“我已向李女官告了假了。” 这李女官现掌管着这延福宫,先头被淑妃杖责的女官仍在床上养伤。周敏放下心来,她往日表现极好,这李女官看觑得她亦好。周敏倒不怕死,只怕连累了黄桃白梨受罚。 正梳洗间,忽见一个宫娥慌慌张张跑来说道:“请周才人快上殿去,淑妃娘娘来了!” 周敏吃了一惊,也顾不得上妆,急切间穿了衣服就往殿中跑去。刚跑到殿门口,就见淑妃已大剌剌坐在殿首交椅上。面色森寒的俯视着殿中紧张站立着的众人。 周敏情知大事不妙,淑妃来此绝无好事,定是来找茬儿的,可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挨进殿去,恭敬朝淑妃行了一礼。 淑妃冷笑道:“你有何话说!” 周敏心知不论说什么,都是无用,今日免不了一场责罚,当下只道:“请娘娘饶恕则个!” 淑妃道:“你倒乖觉,若啰噪时我定打你三十大板,现只打十大板便了。左右,给我拖下去!” 周敏暗叫倒霉,忽见冷香雪越出众人,似要为她求情,便赶紧大叫道:“谢娘娘慈悲!妾周氏愿领责。” 黄桃见状不妙,周敏若真被打了,必留下伤痕,心急之下顾不得自身安危,抢上前去跪倒在地,求告道:“淑妃娘娘开恩!原是奴婢睡过头,忘叫才人起来,娘娘若要罚时,只罚奴婢便好!” 周敏大惊,她是才人,淑妃最多打她几板,要不了命,可黄桃要是惹怒了淑妃 分卷阅读55 ,只怕性命难保。当下跪在殿中,正要开口,却听淑妃道:“难得你倒是个忠心的,我就网开一面,免了你家才人杖责。只是迟来之罪不可不罚,便去殿外石阶上跪着吧。” 原来淑妃本是宫娥出身,见黄桃长得伶俐,又颇英勇,心下有几分欢喜,周敏也不是她的主要目标,便轻轻放过了。淑妃竟如此好说话,众人都觉不可思议。 周敏呆了片刻,跪拜称谢不已,起身去到殿外,在石阶上跪了下去。好在此时日光不甚猛烈,除了膝盖被青石板硌的有些疼外,也不如何难受。 淑妃对李女官道:“你们只管忙你们的。” 说罢自吃茶,着两个宫娥捶腿,一面专盯着徐才人,只要寻个破绽罚一罚她。众人皆知淑妃心意,不敢大意,认真跟着负责教授礼仪的女官一样一样学起来。端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没一会儿,都出了一头的汗。 一个内侍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皇上去景福宫寻您不着,正往这边赶来。” 淑妃道:“你去回复皇上,我在后苑荷花池的水榭上等候。快去!” 她不愿将皇上引来延福宫,当即起身带着一堆侍从去了。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黄桃和白梨将周敏扶了起来。 “你往后切不可再鲁莽行事!”周敏厉声对黄桃道。 “我知道啦!”黄桃瘪了瘪嘴。 徐才人从里面款款走了出来,对周敏道:“周才人见谅,适才我……” 周敏笑了笑打断她道:“徐才人毋需解释,你若真为我求情,不仅无用,反正中淑妃下怀,她必定将你一并罚了。” 徐才人叹道:“妹妹理解就好,哎,只怕往后她还会再来。” 周敏道:“姐姐尤其要谨慎些。” 徐才人点了点头。 淑妃第二次来已是十日过后。岂知她前脚刚进殿中,德妃后脚就跟了进来。周敏便知徐才人的靠山正是德妃。自那以后淑妃不再来延福宫。一月之期将满时,皇后终于来了一趟。 那日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时值盛夏,暑气难挡。皇后趁着清晨凉爽,一早来到延福宫。随她而来的还有数位妃子。周敏第一次见这位大华国母,免不得偷偷多瞧了几眼。 皇后不过双十年华,容貌清丽,气度雍容,一颦一笑间如细雨润物无声,叫人生不起抗拒之心。只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位皇后也不是好相与的。 皇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稍坐了坐便起驾回宫去了。皇后来此的目的主要是相人,为后日分配众人的住处做准备。周敏倒希望自己住得偏一点,图个清静。 大华皇宫经累世拓建,如今已颇具规模。从南门宣德门进来,便是每年正月初一举行大朝会的大庆殿,大庆殿之西是日常朝会的文德殿。两殿左右是大华宰执大臣办公的场所。两殿北面是一条东西大街,西侧西华门,东侧东华门。 街北正中是正朔时皇帝接受群臣朝贺的紫宸殿,紫宸殿西侧是皇帝处理政务接见重臣的垂拱殿。垂拱殿之后是皇帝起居的福宁宫,往北的中轴线上分别是皇后的坤宁宫和太后的宝慈宫。宝慈宫之北便是内苑。这三座宫殿东西两侧的宫殿群便是群妃居所。 延福宫位于东面宫殿靠近内苑的地方。内苑北边原是大内北宫墙,后来赵璞大兴土木,拆了宫墙,在内苑北面又建了无数宫殿,供妃嫔居住。从此宫里众人习惯将妃嫔居住的宫殿称作苑南、苑北。没有妃嫔愿意去苑北群宫,只因离皇帝的福宁宫太过遥远。 周敏却如愿住进了苑北的清宁宫。清宁宫主殿里住着一位不受宠的吴婕妤。清宁宫之北已靠近北宫墙,十分偏僻,人烟罕至。冷香雪恰也分在清宁宫,与周敏住在后殿里。两人都爱此处清静。 七人中,亦只徐才人分在了苑南东面德妃的泰福宫里。周敏知道她们这新晋位的六人还没开始,便从后宫争宠中出局了。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可除了她与冷香雪,其余四人都心有不平,奈何初来乍到,又无靠山,无法可施。 这时她们唯一的指望便是徐才人得宠后,能遵守结义时的誓言,提携一二。 这日晚间,周、冷两人相约去拜会吴婕妤。吴婕妤年不过二十,也曾有过一阵恩宠,却没有诞下子女,如今看上去一脸古井无波的无奈和麻木,但待两人还算不错。 第65章再会段郎 “你们新进宫就分到我这个冷窟窿里来,也是难为你们了。”吴婕妤道。 “不呢,我和冷姐姐都爱此处清幽。”周敏道。 吴婕妤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道:“你们能如此想最好不过,只怕深宫寂寞,你们耐不住。” 冷香雪道:“我俩原没安着入宫的心,只是阴差阳错被选上了。纵有那心,也没那资质。” 吴婕妤笑道:“这话明白,与其削尖了脑袋去挤那龙床,不如安心过日子。如今皇后主理后宫,待大家着实不错。你们今后有事尽可找我,我虽是个不得宠的,在宫中数年,也还有些人面。” 周敏欣然应道:“多谢婕妤照拂。” 自此周敏只在清宁宫中安心度日,她的品级虽不高,俸禄却十分丰厚,一应所用物事皆有定例,无人克扣,日子过得平淡舒心。 一晃三个月过去,她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也无人来寻她们的麻烦。其余几人似乎也认命了,就连最有机会的徐才人也没被宠幸。后宫里依然是淑妃独占皇宠。 这徐才人常到苑北来走动,周敏见她神态安闲,并无失落怨怼之意,深感佩服。可终究不如其余六人相互走动得频繁,关系紧密。闲来无事,六女常在一处做耍,倒也自在。周敏带进宫来的那副白玉麻将,成了众人的最爱。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周敏心里一直牵挂着段云睿,只是困于深宫,对段云睿近来的情况一无所知。 转眼已是八月天气,秋高气爽,早晚风凉。这一日周敏与冷香雪在窗下弈棋。窗外秋阳灿烂,院中两株桂树枝头缀满了细小金黄的花粒,浓郁的花香飘满了整座清宁宫。 忽听黄桃在院中叫道:“啊,好怪异风筝!” 周敏道:“敢是有人在后苑里放风筝做耍,只可惜我们连个风筝都没有。” 两人住了棋,走到院中抬头望时,深蓝的天幕下,飞着两只极高的风筝,一青一白拖着长长的尾巴,似是两条蛇的模样。看方位却不在后苑那头,反在宫外。 周敏一见之下,顿时呆了,只顾仰着头看,眼里不期然泛起泪光。那定是段云睿放飞的风筝,算算日子,他的腿伤也该痊愈了。 自这一日始,除下大雨,天上总飞着这两只风筝。周敏每日都在院中呆呆的看。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要见一面难如登天,只有这无言的 分卷阅读56 风筝默默传递着情意。段云睿终究没有忘了她。 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忽然有一天,周敏去院中看时,蓝蓝的天空中没有了风筝的影子,又等了个把时辰,依然不见踪影。周敏慌了,扯住白梨道:“白梨,你瞧见风筝了吗?莫不是我眼花,没瞧见?” 白梨叹气道:“或许是段二郎今日有事,脱不开身。” 周敏喃喃道:“也许是吧。” 这一天里周敏寝食难安,不时去到院中张望,总是失望回房。岂知接连几个晴天里,都不见风筝高飞,周敏更是慌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无可奈何。 冷香雪早知情由,劝道:“你急什么?” 周敏道:“我怕段郎出了意外?” 冷香雪道:“他那般大一个人,好端端的能出什么意外?我看啊,只是你心里不甘,余情难了。” 周敏颓然不语。每日里仍是习惯性去院中抬头张望,蓝天之下虚虚荡荡,再无风筝踪影。心里失落难禁,终日神色不振。 有一日周敏忽然想起皇帝召见段云睿时,曾从后苑临华门外的南北街上出过宫。便带着黄桃和白梨去到后苑,寻路来到临华门前,想要碰碰运气,却见大门紧闭。原来这门寻常并不开放,只供后苑作的宫人运送花木奇石出入。 周敏来了数次,都没见着门开。想要下定决心不再来,可总想着下一次说不定门就开了,说不定刚好段云睿就从门前过呢?如此下不定决心。好在她左右无事,正好出来逛逛,也是散心的意思。 后苑里一年四季都有赏不完的花,在这日渐寒冷的天气里,那鲜艳怒放的花丛,总让人感觉世界不那么灰暗凄凉。 如往常一样,周敏又来到临华门前,门仍无情的紧闭着。周敏无力的扑在门上,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正哭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忽听到墙外街上传来马蹄奔驰声,忙止住哭声细听。 蹄声倏止,一个清朗的男声道:“且在此下马歇息片刻。” 另一个男声恭敬的说道:“是,皇上。” 周敏几乎控制不住要惊叫,这第二个说话的正是她梦寐难求的段云睿! “你的腿伤无碍了吗?”皇上道。 “已无大碍,多亏皇上赐予的珍贵药材!”段云睿道。 “那就好,我们这便去蹴鞠场上较量一回,你若是撑不住,千万不要勉强!” “臣理会得。” 周敏心里有一疯狂的念头正在突破她的理智,她像是魇住了一般,此刻只想见段云睿一面。若错过了,只怕再无此机会了。 “呜呜呜呜……” 周敏幽怨的哭了起来,虽是作假,却是真心酸。这哭声越过高墙,清清楚楚的传到段云睿耳中。他几乎怀疑是自己思念周敏过甚,出现了幻听。 “谁人在里面哭泣?”皇帝高声问道。 “怕是哪个宫娥受了气,躲在那里自哭。”一个内侍答道。 周敏继续哭着。挥手让黄桃和白梨去远处藏着。她到底怕出意外连累了她俩。 “这宫娥哭得如此伤心,莫不是要自寻短见!”段云睿道。 “既如此,苏德礼且把门打开。”皇帝道。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只见花阴下立着一个窈窕女子,拿着手帕正在拭泪。 “你是何人?圣上在此,还不拜见!”苏德礼喝道。 周敏这才转过身来,望皇上行了大礼,眼神掠过段云睿时,心里又喜又痛,红着眼道:“惊扰圣驾,望皇上恕罪。” 皇帝道:“瞧你装束,该是宫妃,因何独自在此哭泣?” 周敏哀声道:“启禀皇上,臣妾是清宁宫中周氏才人,因养的狸猫不见了多日,四下寻不着,心里焦急,故而伤心哭泣。” 说话时一双含情目只偷偷在段云睿身上逡巡不已,数月未见,段云睿清减了不少,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悲情流露。好在众人皆未注意到他。 皇帝闻言笑道:“不过是一只狸猫,也值得你伤心若此。” 周敏心念电转间已拟好言辞,道:“对别人而言,那的确只是千千万万狸猫中的一只,但我驯养了它,在它身上投注了精力和感情,它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猫了。” 皇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仔细看了周敏几眼,笑道:“这话有点道理,朕好似在哪听过一般。不如这样,朕派人帮你寻猫,若是寻不到,就送你一只。你看如何?” 周敏忙称谢道:“谢皇上。臣妾感意。周敏知道段云睿明白了她的苦心,他那深邃的眼神深处闪动着的悲伤无奈,灼痛了她的心。 只是一切已不可挽回,两人终究有缘无分! 第66章橘猫桔子 皇帝和段云睿走后,留下一个押班带着十来个小黄门帮周敏寻找那只不存在的小猫。周敏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浑身软如烂泥,好在黄桃和白梨及时赶出来扶住了她。 那押班内侍对周敏道:“敢问才人的猫是何形貌?” 周敏道:“我那猫不过三四个月大,通身橘黄,除此也无特别之处。” 那押班当即吩咐众小黄门按周敏说的去寻,自陪周敏说话。只是后苑广大,一时之间怎寻得着! “不如才人先回宫去歇着,若寻着了,小人自送过去。若寻不着时,小人挑一只同等样貌的猫亦给才人送去。” “如此便有劳了!” “不敢,不敢,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周敏不再停留,扶着黄桃白梨出了内苑,回清宁宫去了。又将此事说与冷香雪。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你就算见着他的面,又能如何?”冷香雪道。 “我就想见他一面。再说,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周敏凄然道。 冷香雪叹了口气,无从劝起。 到了下午,胡美人、柳美人、林才人和孙才人结伴来到清宁宫,先去吴婕妤处请了安,才到后殿来寻周敏打麻将。周敏哪有那闲心,便让她们四人自玩,却在堂中的黄梨木罗汉榻上歪着。 众人正打得兴起,周敏殿中的一个名叫沈志良的内侍进来通报,说皇上身边的黄押班在殿外求见。周敏忙叫宣去前厅。自起身掀起珠帘,转过一座屏风,来到了前厅。 黄押班见了慌忙行礼,又道:“小人无能,未找见才人的爱猫。” 周敏道:“黄押班幸苦了,且坐着吃茶。” 早有小丫鬟捧进茶来,黄押班不敢坐,接过茶站着吃了一口,朝后一招手,进来一个小黄门,怀里抱着一只橘猫。 黄押班道:“小人按照皇上吩咐,为才人另挑了一只。才人若是不喜欢,小人再换过便是。” 分卷阅读57 黄桃从那小黄门手里接过猫,抱到周敏面前。这只猫果然只有三四个月大,浑身橘色,毛发油光水滑,双眼蓝色未褪尽,生得十分可爱。见了周敏便“喵”的叫了一声。 周敏对这种叫声绵软的小型四足动物毫无抵抗力,她上辈子便养过猫。当即搂过小猫,逗弄了半晌方笑道:“好乖巧的小猫。请押班上覆皇上,我极喜欢。” 黄押班走后,胡美人等四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她们听说皇上身边来人,都离了牌桌,立在屏风后偷听。 “周妹妹见过皇上了?”胡美人问道。 “何止见过,皇上都送猫来了!”孙才人道。 众人心中歆羨,说话不免有些酸意。 周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在后苑偶然遇见而已,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柳美人道:“看来妹妹立马就要飞黄腾达了,我原以为我们之中徐才人最有希望,却没想到周才人反捷足先登了。” 周敏头疼道:“好了好了,你们酸不酸啊!” 孙美人道:“能不酸吗?我们入宫好几个月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你快说说皇上是个什么样人?” 周敏道:“长得很俊,性情随和。” 柳美人叹道:“哎,不知我们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孙美人笑道:“我们闲来无事也该多去后苑逛逛才是,说不定也能撞见皇上呢!” 众人皆笑,嘴上仍忍不住要酸几句,心里还是为周敏高兴。 林才人就周敏手里逗弄了那小猫好一会儿,笑道:“真真可爱,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周敏道:“就叫它桔子吧。” 桔子“喵”了一声,似乎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自此后桔子便在周敏殿中安了家。周敏每日里都要逗桔子玩半天。三四个月大的小猫最是顽皮,周敏殿里帘幕、花瓶、桌椅腿,尽皆遭了殃。每次闯了祸,周敏虎着脸要训斥时,桔子便挨过来,头往她腿边蹭,又或翻身躺在地上缩起前腿逗她玩。再“喵呜,喵呜”叫几声,周敏的火气便烟消云散了。当然这是后话。 次日,皇帝派人在后苑大张旗鼓帮周敏寻猫的事已经传遍了后宫。众妃不明就里,只当是周敏邀宠的手段高明。自淑妃得宠后,在她的严防死守下,连一只母苍蝇都飞不近皇帝身边。故此淑妃最是怒不可遏,当即就派了一个宫娥去宣周敏。 那宫娥来到清宁宫中时,周敏正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出神的望着头上空空的蓝天,怀中卷缩着睡得香甜的桔子。 “你便是周才人?”那宫娥也不行礼,立在院中大剌剌的问道。 黄桃正提着个锦袋收集树上的桂花,闻言不悦道:“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怎的见了我家才人也不行礼?” 那宫娥看也不看黄桃,仰着脸道:“才人这便走吧,我家淑妃娘娘立等见你。” 周敏心头一跳,将桔子交给黄桃,跟那宫娥走了。冷香雪在房里瞧见,忙出来对白梨道:“你快去泰福宫寻徐才人,央她找德妃去救周妹妹。事情紧急,迟了就来不及了!” 白梨慌忙出了清宁宫,一路疾步赶到了泰福宫,见了徐才人,备说周敏被淑妃召去之事。 徐才人凝思了片刻后道:“白梨勿要焦急,德妃现在皇后宫中。你且随我去寻她。”两人又匆匆赶晚坤宁宫中去。 周敏跟在那宫娥身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拖延时间。她早料到冷香雪会设法去搬救兵。 那宫娥再三催促的不耐烦了,说道:“我家娘娘向来不爱等人,才人若不快些时,娘娘发起火来,你可承受得了?” 周敏道:“妹妹见谅,哎吆……” 周敏一声惊呼干脆佯装跌了一跤,坐在地上呼疼不已,就是不起来。那宫娥拉住周敏的胳膊就往上扯,周敏就势一拉,把那宫娥也拉得扑倒在地,头上钗环散了一地。 那宫娥吃了个闷亏,又疼又气,嘴里指桑骂槐起来。 周敏却笑道:“哎呀,妹妹的头钗都乱了呢!我来帮你整理整理,否则淑妃见了怕要生气!” 那宫娥终于忍不住怒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心里怕淑妃真生气迁怒在她身上,也顾不得发火,慌忙整理了云鬓钗环。 两人耽误了半天功夫,终于还是来到了淑妃的景福宫。周敏无心欣赏景福宫的奢华精美,刚迈进前庭,就听到正殿中传来淑妃的怒喝声:“你们快去看看那贱人到哪里了!” 那宫娥闻言,丢下周敏跑去殿中去了。周敏回头看了看,仍无救兵身影,只得一步步向大殿走去。 第67章初次挨打 来到殿前,周敏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低头行到殿中,望上恭敬行了个参见之礼。 淑妃在殿首的长榻上斜斜坐着,将周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屑的笑了一声。 “不自量力的东西,也敢肖想皇上!” 周敏情知以淑妃的脾性,她说与不说都逃不过一顿打。周敏很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淑妃明鉴,臣妾绝无觊觎皇上的非分之想!” “还嘴硬!左右,给我掌嘴!” 周敏暗叹果然如此,淑妃一贯便是简单粗暴的。 那领她来的宫娥冷笑着走到周敏面前,道了一声得罪,抡起右臂,狠狠扇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周敏白生生一张脸上顿时显出一个红彤彤的掌印。 周敏闷哼了一声,第二掌又扇了过来,再是“啪”的一声,周敏嘴角流血,眼前闪现无数星星。那宫娥打得太用力,周敏反被打懵了,倒不觉得疼了。只是心中怒气横生。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当下紧紧攥着拳头,怕自己一个冲动惹来更严厉而无法抵抗的后果。 那宫娥甩了甩手腕,接连又是两掌扇来,周敏只觉头晕眼花,站立不住,踉跄跌坐在地。满心里屈辱只得忍着,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能忍。 淑妃看着周敏猪头一般痈肿不堪的脸,心头快意了些许,挥退那宫娥,起身走到周敏身前,伸出一只脚勾住周敏的下巴,大笑道:“当真好一个美人啊,看你还怎么狐媚惑主,勾引皇上!” 周敏忍到了极限,不想再忍,心一横,捉住淑妃抵在她下巴的那只脚,使劲往上一撂,淑妃尖叫一声,往后便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殿中众人惊得呆了,忙上前将淑妃扶了起来。那淑妃摔得七晕八素,浑身都疼,气急败坏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立时有两个内侍夹住周敏就望外拖,周敏挣脱不开,大叫道:“淑妃你今趟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我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淑妃云髻披散,以手撑腰,另一只手指着周敏怒骂道:“贼贱人,我今 分卷阅读58 天就成全了你。左右,给我往死里打!” 周敏忽然大笑起来,如癫似狂,口内叫骂道:“打死我啊,哈哈哈哈,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你就是婊子养的!” 那两个内侍慌忙捂住周敏的嘴,拖将出去,死死摁在一条长凳上。淑妃扶着两个宫娥,一步一拖来到殿前月台上,只要亲眼看周敏挨打。 周敏拼命扭动身子,但无济于事。秋日明灿灿的阳光照在庭中的石砌地面上,晃得她眼花。怒气喷涌完了,剩下的是深深的凄凉。周敏不再抗拒,闭上眼睛,静候板子落下。 自那日在后苑见了段云睿,两人间如天地相隔的沉重现实,狠狠的击碎了她的最后一绺执念。明白此生已无缘再续前情,心中万念俱灰,只觉再无牵挂,强活亦无味。今日死在淑妃手里倒也好。 如此想着,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终于结束了,这个荒凉的梦。 就在行刑的内侍高举板子,往下卖力击打之际,皇帝驾临了。众人慌忙住手行礼。 皇帝见了这场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敏似从梦中醒来,眯着眼睛朝前看去,阳光下皇帝滢白如玉的俊脸如笼了一层青烟般不真实。 “哎呀,好疼。”淑妃蹙眉娇吟。 皇帝三两步赶过去,淑妃早将袖子捋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膀子,后肘处擦破了一层油皮,青肿了一块。 “还不传太医!”皇帝转头朝服侍的众人喝道,“爱妃怎生伤着了?” 淑妃泫然欲泣的指着周敏诉道:“还不是因为她!我听皇上赏了她一只猫,想瞧一瞧如何可爱。派人好生去请她来。她却拿乔作态不肯来,好容易请来了,偏不带猫来。分明是瞧不起臣妾。臣妾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小小的教训了她一番。岂知她发了疯一般,把臣妾打倒在地。还骂臣妾是婊子养的。着实可恶!我今日非好好罚她一顿不可,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周敏早从长凳上爬起来,冷冷的看淑妃声色俱佳的表演,想要冷笑,扯动脸上伤处,疼得眼泪直流。皇上吃淑妃一番言语,本待训斥周敏,一转眼瞧见周敏那惨不忍睹的头脸,才知淑妃所谓的小小的教训,下手着实不轻。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道:“好啦,不就是一只猫吗?你要多少朕都给你寻来,何必与她计较。” 淑妃泪眼汪汪的道:“皇上定是看上了她!先是赐猫,现又为她说话!臣妾也不是那善妒之人,皇上大可宠幸了她。” 皇帝道:“爱妃扯哪去了!朕的心意,你还不懂么!” 淑妃这才回嗔作喜道:“那皇上为臣妾打这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的贱婢!” 皇帝皱了皱眉,于心不忍道:“她已经伤成这样,爱妃便饶了她这一遭。” 淑妃心下不满,却也懂分寸,委委屈屈的说道:“既然皇上为她求情,我便放了她。只是我却要她那一只猫。” 皇帝点了点头,对周敏道:“周才人便把猫将来景福宫,朕另赐你一只。” 周敏早豁出去了,死且不惧,又怎会让淑妃如愿!桔子到了淑妃手中,只怕立时就被折磨至死。当下冷冷说道:“启禀皇上,那猫是皇上亲赐予我的,皇上贵为九五至尊,君无戏言,如今要为了一个妇人出尔反尔,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淑妃大喝道:“放肆!你胆敢对皇上不敬!皇上您瞧,这个贱婢嘴硬得很!” “周才人的言语虽不好听,却是为了皇上的名誉着想。还请皇上饶恕她则个!” 原来是德妃到了,她身后跟着徐才人和一脸心疼的白梨。 皇帝心中早不耐烦了,沉下脸道:“都给朕住嘴!” 众人见皇上发怒,哪敢再言语。 皇上扶住淑妃道:“先进去让太医治伤!”又回头对德妃道:“也找个太医给她看看。” 德妃忙称谢不已,带着周敏来到了泰福宫。 “多谢德妃相救!臣妾感激不尽。”周敏忍痛拜谢道。 “说这些作甚,你也算命大,要不是皇上仁厚,只怕谁也救不得你。”德妃叹了口气道。 不一时太医来看过伤,开些了活血化淤的药,只说将养数日便可恢复原貌。周敏不便在泰福宫久待,扶着白梨一路回了清宁宫。 黄桃见了周敏的模样,立时掉下泪来。冷香雪亦是义愤填膺,奈何势弱,毫无反击之力。胡美人等听得消息亦来看视。 “这都破皮了,好在天气凉爽,否则留下疤痕就毁了!”胡美人道。 孙才人见了,忙吩咐丫鬟去取来一个白瓷瓶,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玉容膏,你每日里用簪子挑一点涂在脸上,保你三日后便可恢复如初,更不会留疤。” 黄桃接过,给周敏抹上了。周敏只觉一阵清凉透进肌肤,原先火辣辣的痛感立消。 “现在你们还酸不酸了?”周敏道。 众人你眼望我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8章倚云球社 “你们还笑!现在我把淑妃得罪得狠了,你们往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免得殃及池鱼。”周敏道。 “你这是什么话!”孙才人白了周敏一眼,“你以为我们结义时发的誓是随口说说的吗?再说了,淑妃现在独霸皇上,是与后宫所有人为敌,而不单单是你一个!” “这话没错,淑妃虽有皇上宠着,但皇后岂是吃素的?她要犯到皇后手里只怕也落不得好!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如果淑妃当真把你打死打残,皇后定会亲自出马,治她的罪。事实确凿,皇上也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徇私!”柳美人娇媚一笑道。 “可德妃还是去景福宫救周妹妹了啊?她不是跟皇后一伙的吗?”林才人不解道。 “那是她们没有料到皇上恰在那时去了景福宫。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柳美人冷冷道。 “好了,不管德妃她们出于什么样目的,总算去救过妹妹。我们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她们利用我们来对付淑妃,我们也可以利用她们。只要心里明白就好。”冷香雪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自身在后宫的处境深感忧虑。周敏很不喜欢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后宫经过一番争斗后渐趋平衡,一方是皇后一方是淑妃,两方势均力敌。只是皇后爱惜羽翼,轻易不会明着出手,因此需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德妃是其中之一,我们是她要争取的新力量。现在淑妃等若是把我们推到了皇后那一边。我们根本无从选择!其实在这两股势力之外,后宫还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周敏缓缓道。 “什么势力?”孙才人忍不住问道。 周敏的目光从众女面上扫过,自嘲道:“这股势力就是以我们为代表,后宫里广大不受宠不得势的妃子们!” “啊!”众人皆 分卷阅读59 不解其意。 周敏又道:“我们没有皇后中宫之主的权势,也无淑妃的隆宠,但胜在人多,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们团结一体,于争宠或许无益,但众志成城,保障自身权益和安危足矣!” 冷香雪听得双目亮起,说道:“我怎的却未想到!若真能成事,往后也不用时刻担惊受怕了!” 胡美人瞪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疑惑的问道:“我们这些人真的有用吗?” 周敏笑道:“绝对有用!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皇上虽然偏心,有点儿糊涂,却不失仁厚。皇后的弱点在于她要求贤名,便须顾及在众人心中的口碑。因此我们这些人一旦联合起来,作为宫里的大多数,任谁都不能忽视!” 众人听了不住点头,皇后也好,淑妃也罢,没有后宫广大不受宠不得势的妃子们衬托,也显不出其尊荣权势来! 林才人问道:“可我们要怎么把所有人连结起来呢?” 周敏沉思了片刻后道:“这个嘛,我还得再想想,拟定一个详细可行的计划才好。不过我们这七个人要首先连结成一体,就像滚雪球一般,慢慢的将符合条件的人吸纳进来。这个其实也不难,你想啊,我们这些人立场一致,利益相关,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十个里头总有六七个人愿意加入吧,那便足够了!” 这时周敏忽然想起觉空禅师曾说,她前世里是武后的天后会统领,现在她想把这些后宫里最底层的妃子们联合起来,组成同盟,便欲取个名字。 “这个事情一时也做不成,不过可先给咱们的联盟取个名字。你们有何提议?”周敏道。 柳美人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倒想了一个,就怕不合适。” 周敏道:“你先说,我们大家一起商定。” 柳美人道:“现今皇上爱蹴鞠,听说在颐苑养了一班擅踢蹴鞠之人,唤做齐云社。咱们何不效仿一二,就叫做倚云社?” 冷香雪道:“甚妙!我们正可假借踢蹴鞠之名联合众人行事!便不显得突兀!只是你们谁会蹴鞠?” 孙才人笑道:“我未入宫时,倒常与闺中姐妹踢蹴鞠戏耍!” 周敏却想起了段云睿,说不定此刻他正在颐苑陪皇上踢蹴鞠!刚刚勃发的豪兴如浇了一盆冷水,不见了踪影。懒懒说道:“那便唤倚云社,至于如何行事,待我细想想,拟好章程,再来相商。请大家不要轻易张扬其事。” 众人见她面色倦怠,又坐了坐便散了。 晚间吴婕妤来看了她一回,叹道:“怎么打得这么狠!” 周敏挤出一个十分困难的微笑道:“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只怕我不死也残。” 吴婕妤道:“亏得你还笑,得罪了淑妃可不是好玩的!” 周敏笑容未变道:“她现下该是恨我入骨了,不过她要收拾我,也没那么容易!” 吴婕妤道:“皇后保得你一时,保不得长久。你莫大意了!” 吴婕妤真挚的关怀让周敏很受用。后宫也不全是冷冰冰毫无人味的,至少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家都能将善的那一面释放出来。周敏趁便将组建倚云社的打算说给吴婕妤听。 “我们成立这个倚云社的初衷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自保。不知道吴婕妤有没有兴致加入?” 吴婕妤先吃了一惊,而后又思量了半晌,才道:“我就不去凑你们这个热闹了,这么些年来,我倒习惯了现今的平淡生活。” 周敏道:“婕妤不忙作决定,倚云社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送走吴婕妤后,周敏将黄桃、白梨、绿云及红雨四个大宫女召来面前。 “你们分别去胡美人、柳美人、孙才人、林才人处说一声儿,明日约在柳美人的荣禧宫前,一道去皇后处请安。” “可才人你的脸还未消肿,不如等下个月十五再去。皇后必不会怪罪的。”黄桃道。 “不,按我的吩咐去做便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周敏轻抚仍有些痛感的脸庞道。 四人只得领命去了,不一时回来复命。周敏留下黄桃白梨两人说话。绿云和红雨退下自回房去歇息。“这几个月来,众人的底你们都摸清了没有?”周敏问的是在清芬殿中服侍她的众位宫人。 “我早摸清了,绿云他们来清宁宫前并未服侍过别的妃子。看起来都挺老实本分的。”黄桃道。 “而且众人在宫中的关系我也大致掌握了,除了红雨有个同乡在李昭仪处当差外,余者皆未有亲近之人在宫中。咱们这清宁宫偏僻,与别的宫走动得也少。”白梨道。 “嗯,如此便好。我倒不求他们有多能干,最重要的是忠心,你们平时多注意些,有那不安分的,说与我知,我来想办法清了去。”周敏点了点头道。 忽听得一声猫叫,原来是桔子出去玩了一遭回来了。三人逗弄了一会儿,便歇下了。 第69章协理后宫 次日一早,天才濛濛亮。周敏带了黄桃和绿云,与冷香雪一道往荣禧宫走去。已是深秋天气,风中带寒。周敏怕冷,在身上罩了一件长褙子。 今日十五,后宫众妃不论品级皆往皇后的坤宁宫请安。路上已有提着宫灯的妃子三三两两走着。苑北宫殿离坤宁宫远,只得早些儿动身。 众人在荣禧宫前汇合后,十来个人,浩浩荡荡从英华门进入后苑。此时天光渐亮,晨光熹微里苑中花草似刚苏醒。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孙才人问道。 后苑开阔,不虞有人偷听了去。 “我这张猪头脸,就是淑妃欺负人的罪证。我的打不能白挨了,所以趁今日人多热闹,展览一番。好教大家明白,在这后宫里头,无宠无权的妃子,只能任人凌辱!”周敏微笑着说道。 昨日发生在景福宫中的事情早传遍后宫,周敏今日表现得越惨,冲击力越强。越能让后宫如她一般的妃子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危机感。往后说服她们加入倚云社也容易些。 穿过后苑进入到苑南群殿后,路上的人越多起来。周敏在冷香雪等人的簇拥下,顶着那一张仍惨不忍睹的脸,昂首挺胸走在路中间。任其他的宫妃打量。 一路往南来到德妃的泰福宫前,正遇到德妃和徐才人出门。众人见了礼,德妃道:“你的伤未痊愈,怎不告个假歇着?” 周敏恭敬道:“谢娘娘关心,这点伤不碍事。” 德妃打量了周敏几眼,见她目光坦然,并不以脸上的伤为意,略微惊愕,缓缓点了点头。众人转而向泰福宫西边的坤宁宫行去。当周敏迈进坤宁宫的大殿中时,殿内众妃的目光瞬间倾注在她脸上。原本嗡嗡嘈杂的大殿安静了下来,周敏淡然自若微微一笑,对众人面上复杂的神情毫不在意。 周敏知道大家之前正在讨论她 分卷阅读60 ,后妃多是闲极无聊之人,随便一点儿小事都会成为八卦的话题。周敏倒不惧人议论,她正需要这样一个热门话题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是一次免费的宣传。 淑妃来得最晚,大家也习惯了。仗着皇帝宠爱,不来皇后处请安也是常有的事。皇后又不便因此等小事为难她。 淑妃的座次在西首,对面正是德妃。 “淑妃妹妹今日倒来得早。”德妃冷笑道。 “哎呦,今日朝会,我早早起来服侍皇上穿戴,差点来迟。倒让姐姐见笑了。”淑妃面现得意之色。瞧得众人牙痒痒。 淑妃眼光扫过众人,一眼瞧见了周敏,眉头一皱,朝周敏道:“周才人出门前难道不照照镜子?不怕恶心人吗?” 殿内气氛随着这一句话,顿时紧张起来。 周敏淡淡道:“臣妾的脸伤原是因为冒犯了娘娘,娘娘略施薄惩所致。我若躲在房内不出来,又如何彰显娘娘苦心训诫之情?也好教众姐妹引以为戒,莫要轻易得罪了娘娘!” 淑妃被周敏一番绵里藏针满汉讥讽的言语。 待上过了药,周敏正色道:“我昨晚思量了一宿,关于倚云社,我有了一个大略的计划。今日趁大家都在,正好商议。” 冷香雪道:“你且说。” 周敏肃容道:“首先,成立倚云社的 分卷阅读61 主旨是为了自保。既然我们在后宫里无依无靠,那就自己建一座靠山!而倚云社便是我们的靠山。各位要记住,倚云社的力量是汇聚自每一个加入其中的人,因此倚靠倚云社就是倚靠我们自己!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靠的靠山了吗?” 众人情不自禁点头称赞,仿佛有一扇发着光的门在眼前打开了。 周敏继续道:“既然是立社,那便有社规。我们的社规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自愿!” 胡美人瞪着双眼问道:“自愿?!会不会太过松散了些?” 周敏微微笑道:“自愿这个原则深合倚云社主旨。自愿加入,自愿在社员有难时伸出援手,否则下次轮到你倒霉时,别人岂会自愿出手相助?这叫救人救己!” 孙才人一拍大腿道:“甚妙!如此一来,有人遇难,无需着力去鼓动,大家也会争先出力!只此一条,就将众人紧紧的连系在了一块儿!” 周敏道:“正是此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只有人人自愿,我们的倚云社才能凝聚起强大的力量。我算了算,后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子怕有五十多人。我们倚云社重点招入对象是那些不受宠的,位份在婕妤以下的妃子。最好是从苑北开始推进。” 林才人问道:“倚云社成立后,具体要做些什么呢?” 周敏笑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倚云社更像是一个顶着蹴鞠社名头的秘密组织,只消每个月去后苑踢几次蹴鞠,又或者相聚吃茶喝酒,一来可以增进大家感情,二来深宫寂寞,也可消磨时光。所以加入倚云社并没有任何负担和风险,只有好处。” 冷香雪点头道:“不出意外,只要我们认真去游说,加入的人会很多。到时还得有个社长负责统筹社内事务才好。” 孙才人笑道:“这社长之职舍周才人其谁?” 众人都无异议,一致推了周敏坐了这倚云社社长的位置。又将徐才人推为副社长。 周敏笑道:“我也就不推辞了。反正一旦加入倚云社,便无高下贵贱之分,人人都是主人。我这社长主要负责联络筹划,没有指挥众人的权力。” 徐才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言,只在心中默默思量着周敏说的每一句话,并打心底佩服。 “我心里有一个疑虑,不知该不该说?”徐才人道。 “这还用问吗?大家有什么想法只管开口。别忘了,我们都是倚云社的主人!”周敏笑道。 “既如此,那我便说了。其实倚云社什么都好,只是皇上最忌讳朝臣结党营私,我们成立倚云社只怕会犯了皇上的大忌!” 周敏见众人都因此一句陷入沉思中,略想想便说道:“大家毋庸多虑。这一节我早想过。我们确有结党之实,但并非为了营私,更无争权夺宠之意!又兼我等身份低微,实在并无妨害。且明面上倚云社只是一个蹴鞠社,后妃们闲来一起踢踢蹴鞠,吃茶饮酒,也并无出格之处。我们社内一切讲究自愿,也是为了防止予人结党的印象。” 徐才人听了,也就放心下来,笑道:“原是我多虑了。” 冷香雪道:“徐才人并非过虑,我们倚云社还未成型,凡事皆要小心。最要紧是招进来的人要可靠,总得有八成把握才可对人言,否则泄露出去总是不妙!” 徐才人点头道:“招人之事须要谋定后动,最好是能拟出来一个名单,大家一道议定。” 周敏道:“我赞同。自古兵贵精不贵多,人若是太多了,反惹眼。不过太少了也不行。所以这人员要细细筛选。” 徐才人想了想道:“与其主动去找人,还不如想个办法吸引众人来投诚更可靠!” 周敏道:“徐才人是否已有了计较?” 众人都望向徐才人,徐才人笑道:“要引起众妃的注意也不难,关键在于造势!据我这几个月的观察发现,后宫里的妃子们被围困在大内宫墙里,多是寂寞而百无聊奈的,平日里顶多互相串串门,聊些有的没的消磨光阴。若是我们能将蹴鞠社振兴起来,热热闹闹的举办几场竞赛,外人瞧着花团锦簇,必会闻风而来,彼时再相机行事,或可事半功倍。如果我们这几个人在适当的时候,能展现出对抗淑妃等人欺压的实力来,不用我们去劝,自然有人想要投靠过来!” 周敏听后不由对徐才人刮目相看,她曾为现代人,知道些营销推广的手段不稀奇,徐才人却是地道的古人,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想出这样一个切实可行的点子实属不易。 “这个容易,现在淑妃正看我不顺眼,今日又被皇后明里暗里打压了一番,心气不顺之下,少不得要寻我的晦气。到时你们一众人挺身而出,便是考验我们这个靠自己的设想是否可行的关键!”周敏眼看着众人说道。 “我有些儿紧张!”林才人说着面现羞愧之色。 “林妹妹只管放心,你要时刻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周敏柔声道。 众人商议已毕,便各自散了。只约好过两日去后苑踢蹴鞠。 第71章寻衅滋事 待众人走后,周敏仍沉浸一片炽热的兴奋当中。所谓的自保其实只是用来说与人听的,周敏组建倚云社的主要目的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好借此淡忘因思念段云睿而带来的绝望情绪。 没想到的是,当她真正投入其中时,如死灰一般的心绪竟然有了一丝活力。特别是众人对她如此信任,更让她有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感。 “白梨,你去将清芬殿中服侍我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周敏对白梨吩咐道。 周敏自分到清芬殿中来,还未正式训过话。她认为自己地位低微又不受宠,无可让人图谋之处,对服侍她的人也就不曾在意。如今她要组建倚云社,首先要确保身边人不会泄密。 不一时,人都到齐了。竟满满站了一个大殿。白梨等四大宫女领着六个小宫女站在殿左,领班内侍沈志良带着四个小黄门立在殿右。 周敏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故意停顿了盏茶时间,若有心虚之人,大概会疑神疑鬼。可殿中众人皆恭敬站立着,无人不耐烦,只等周敏说话。 这就是周敏在宫中的原始班底了,没得选择,仍可以慢慢调教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你们在这清芬殿中服侍我数月,也知我性情爽直,赏罚分明。今日召尔等来,是有几句话要挑明了。”周敏不徐不疾的说道。 “才人请说!”沈志良恭敬答道。 “你们既然身在清芬殿,凡事皆要以我的利益为最终利益,安安心心的服侍我。我好你们才能好,我若不好了,你们也难得好!若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背着我行那损我的事,我虽无权势,但处置一两个宫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你们众人 分卷阅读62 的底细我皆已知之,还算清白。”说到此处,周敏拿起手边一个茶盏摔在殿中。“哐啷”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周敏指着地下四分五裂的碎片说道:“你们觉得是保护一个茶盏不摔坏容易,还是摔碎一个茶盏容易?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清楚哪个容易!所以不要以为有人罩着你们,就可肆无忌惮的出卖我。” 众人忙道“不敢!” 周敏笑道:“很好!我只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你们只要保持一颗忠于我的心,就不用在乎我说的话。这几个月来,我冷眼瞧着,你们众人服侍我确是尽心尽力,该赏!白梨!” “白梨在!” “你将荷包赐予众人。” “是!” 白梨很快便从内殿捧出来一个紫檀木盘,上面堆满了新绣的精美荷包。每个荷包里面都放了五两银子。 “这是我赏与大家的。银子不多,也是一点心意。荷包上绣有一只小猫。这是我们清芬殿的吉祥物。你们随身携带,时刻记得自己是清芬殿的人!” “啊,这是猫啊,好像跟桔子长得不太一样。不过好可爱!” 小宫女芬荷手拿荷包,爱不释手的瞧着,一时忍不住说出来口。见众人都瞧着她,才惊觉不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敏笑道:“这个猫是卡通猫,我想出来的。在整个大华也是独一无二的。” “谢才人赏赐!”众人齐声道谢。 “好了,天色不早了,都散了吧。红雨去传膳过来。”周敏道。 过了几日,正是个天气晴和,秋阳高照的好天气。周敏与冷香雪等六人结伴来到后苑一处山坡下的平坦草地上,准备踢蹴鞠。 沈志良一早带着几个小黄门布置了场地。周敏望着竹竿两丈高处只比蹴鞠略大一点的风流眼,顿时有些傻眼。她以为蹴鞠跟后世的足球没多大差别,没想到进球的网眼这么高又这么小。 “这如何踢得进去?咱们妇人哪有那力道,不如将网眼降到一丈高处?”周敏对众人道。 孙才人哈哈笑道:“你是不会蹴鞠才说难。你们瞧我的!” 孙才人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男装,一脚踏着蹴鞠,耍了几个花样后,觑准风流眼右脚利落踢出,那蹴鞠直飞起来,不偏不倚正中风流眼。博得一阵叫好声。 七人中只孙才人和柳美人会蹴鞠,当下便由她二人教大家基本的脚法。明亮温暖的阳光中,六七佳人一边踢着蹴鞠一边嬉笑打闹不尽。那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吸引了不少趁着秋日暖阳来后苑游玩的妃子们的注意。 如此每过几日,七人便到这山坡前玩蹴鞠。渐渐的真有几个妃子看得有趣,想要加入进来。周敏等人自然是欢迎之至。却并不立即提倚云社之事。只等再相处一段时日,彼此更熟了,再作打算。 这一日上午,周敏等人又来到山坡下踢蹴鞠。一同来的还有新加入的三个妃子,其中位份最高的是王婕妤,另外是两个美人,一个姓张,一个姓李。那王婕妤年约十久,生性活泼好动,见了倚云社的热闹,第一个就要加入。此三人平日关系亲密,那张、李二位美人也随她一并入了社。 在孙才人和柳美人的调教下,众人的蹴鞠水平皆有提升,正玩得起劲,忽闻得一声冷哼,却是淑妃带着一众妃嫔来了。 周敏对冷香雪等人打了个眼色,大家紧张之余,颇有些兴奋之感。与淑妃的正面冲突早在预料之中,这一次能否仗着人多安然度过,关系到倚云社存在的必要性问题。 王婕妤见淑妃阴沉着一张脸,心下有些惴惴,不过玩蹴鞠的众妃里她位份最高,只得领了周敏等人向淑妃请安行礼。 “来人,去将那风流眼拆了!” 淑妃看也不看王婕妤,一双凤目只盯着周敏,直接下了一道简单粗暴的命令。 这段日子淑妃因德妃夺得协理后宫之权正与皇上闹别扭,没空理会周敏。皇帝被闹得头大,只好去寻皇后说情。岂知皇后态度坚决,更说了一番让皇帝无法反驳的道理。 皇后当日屏退了众人,恳切陈情道:“圣上宠淑妃之情天下皆知。可淑妃原是一介宫娥,短短一月间被圣上晋为四妃之一,已引得众妃哗然!只因圣上喜欢,淑妃确又容貌出众,臣妾不曾说得什么。如今圣上欲将协理后宫之权交予淑妃,臣妾但问淑妃如何服众?论资历?论才能?淑妃何德何能可掌后宫权柄?臣妾忝为中宫之主,哪怕圣上降罪,也绝不同意!此事事关官家颜面,望圣上三思!” 皇帝原也觉此事不妥,被皇后义正严辞一顿抢白,无话可说。又不便对淑妃言明其间的道理,怕淑妃误会他看不起她,只得不时避往宫外,等淑妃平息怒火。 淑妃见皇帝躲着她,情知事情黄了,不禁怒火中烧。听得皇帝每日只在颐苑与段云睿等人踢蹴鞠,连带恨上了段云睿和蹴鞠。 景福宫的珍贵玩物不知被砸毁了多少!淑妃仍觉一口恶气难以宣泄,忽然想起周敏来,便要找她来泄愤。却听人禀报周敏近日常纠集了一群人在后苑踢蹴鞠,误以为她们欲要借蹴鞠投皇帝所好,恰是旧仇勾新恨,哪还按耐得住,带了人便杀到后苑来了。 周敏虽不解其中缘由,仍能感受到淑妃不同寻常的怒气。可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淑妃真拆了风流眼。 第72章忍无可忍 “且慢!”周敏越众而出大叫道,“不知我等何处得罪了淑妃娘娘?却要拆我的风流眼!” “你得罪我的地方多着呢!”淑妃狠狠道,“别说是风流眼,只要我高兴,连你的清芬殿一并拆了!” 王婕妤拉住周敏悄声道:“才人何必计较,淑妃要拆便让她拆好了。” 周敏见周边渐渐围聚起越来越多的妃子们,深吸了一口,挣脱了王婕妤的手,仰首朗声对淑妃道:“娘娘只凭心里高兴,就肆意妄为,是何道理?” “放肆!竟敢以下犯上对淑妃娘娘口出狂言,你眼里可有宫规?”淑妃身后的黄充媛厉声喝道。 “我只是据实直言,何罪之有?”周敏冷冷道。“淑妃娘娘动辄喊打喊杀,是否太过霸道横蛮了些?我等虽不受宠,到底也是皇上的妃子,并非随便可捏死的蝼蚁!” 周敏不顾安危说出来的这一句话,戳中了许多妃子的心事。后宫生活表面上优越光鲜,其实不受宠的妃嫔有苦难言。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淑妃忽然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残忍的亮光,“你倒有几分勇气,可惜这后宫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谁的拳头大,谁便有理!今日我便好心教你做一回人!”言罢伸手朝周敏一指,立时便有两门内侍上前架住周敏。 “周氏才人以下犯上,屡教不改,着即刻押往掌刑司受刑!” 众人听了不由 分卷阅读63 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掌刑司原是关押犯了宫规的内侍宫娥之所。好好的人进去,不脱层皮也出不来。今次淑妃竟将后妃关进那种地方,尚属头一遭。 周敏任由那两名内侍钳住她的手臂,凌然不惧道:“娘娘位份虽高,却无掌宫之权,凭何将我发落至掌刑司?只怕难以服众!” 一句话正戳中淑妃痛处。 “好个贱婢!仍不悔改,我看你到了掌刑司能撑几时!”狠戾的眼光扫过众人,“你们有谁不服?” 那些看热闹的妃子顿时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淑妃要处置一个不受宠的低位妃嫔实在容易得很,只怕皇后也不便插手。 淑妃见状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声未绝,却被冷香雪冷静的抗议声打断了。 “我不服。”冷香雪倏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我不服!” “我不服!” …… 接着胡美人、孙才人等五人也都站了出来,仰首挺胸立在周敏身侧。阳光依然灿烂的洒在周敏等人身上,围观的众妃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受。似乎往日里压在她们身上沉重的束缚在那一刻里被七人灿烂的笑容割破了,生活中琐碎的破事忽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王婕妤哈哈一笑道:“算我一个!我也不服!” 淑妃却气得不轻,恨声道:“好,好的很!你们要自寻死路,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啦,全给我打入掌刑司!” 一直站在淑妃身后的黄充媛忽道:“淑妃娘娘息怒,臣妾以为只把为首的周才人重重的处罚便好,其余人等不妨令人掌嘴为戒。” 淑妃“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多言,今趟不将这一众贱婢打服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敏知道若是真被押去掌刑司,只怕要吃不少苦头,事已至此,只得搏一把。拿定主意后,周敏一把甩脱试图拖走她的两名内侍,高声道:“别碰我!我偏不走,你待如何?” 将左手侧的内侍只一推,趁那内侍立身不稳时,靠到了冷香雪身侧,伸出手臂紧紧挽住冷香雪的右臂。冷香雪会意,伸出左臂挽住孙才人。八人顿时挽成了道不可分割的人墙。 “淑妃娘娘,非是我等不遵谕旨,实是娘娘无权罚我等入掌刑司。若是娘娘认为我等有冒犯之处,尽可回禀皇后娘娘处置,否则恕难从命!”周敏凛然道,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并无上下尊卑之念,不会轻易被唬住。 淑妃没料到竟有如此胆肥的妃子,区区一个才人,无所依仗,却敢挑战她的权威。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少拿皇后来压派我,此刻便是皇上亲临也救不了你们。你们以为不去掌刑司就可逃过一劫?那也太小瞧我了。哈哈哈哈!”淑妃怒极反笑,等不及去掌刑司看周敏受罚,当即下令对周敏实施掌嘴之刑。 周敏见势头不对,不待那四名内侍及身,早一把挽住王婕妤的手臂,八人围成了一个背朝外的圆圈。那四名内侍无处下手,不便强拉开去,又惧怕淑妃责怪,正没做道理处。 只听淑妃冷冷一笑道:“你们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周敏不理淑妃言语,对其余七人道:“淑妃今趟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一定要撑住了。坚持就是胜利!过了这一关,我们倚云社的名头打响了,今后定会壮大起来。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众人都咬紧牙关,坚定的点头。 岂知淑妃着人送来一根牛皮鞭,她一手拿了,来到周敏等人跟前,狞笑道:“让你们尝尝我这鞭子的滋味!” 说时一扬手,牛皮鞭如毒蛇一般飞出,“啪”的一声正中周敏后背。周敏疼得一声闷哼。好在淑妃身娇体弱,气力不足,否则周敏的后背此刻已皮开肉绽了。 淑妃一鞭子打下去后,心里莫名兴奋起来,更不停手,不管不顾连连猛抽。除周敏外,冷香雪和王婕妤也遭了殃。 周敏忽然大笑起来,大叫道: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正气足!” 周敏咬着牙,一字一句将金庸书中的这一段话喊了出来。顿时。众人任淑妃不住手的抽打,状如疯魔般齐声朗诵了起来。那一股视死如归、不畏强权的气概,弥漫至整个后苑,那些看热闹的妃子们不禁心中震颤。 “让你们喊!让你们喊!” 疯魔的不止被打的人。淑妃越抽越快,不住喘气,一张脸因愤怒和兴奋,涨的通红,亦疯魔了一般。终于周敏的忍耐到了极限,猛的松开了挽住冷香雪和王婕妤的双手,一个回身,觑准了淑妃因力竭速度并不快的鞭身,一把捞住,使劲一扯。淑妃冷不防被扯的向前一个趔趄,脸朝下扑到在地。 这一举动将众人惊得呆了。有那胆小的,见状不妙一溜烟走了。周敏将手中的牛皮鞭往地上一扔,冷冷看着被宫娥扶起来气得浑身颤抖,一脸污泥,狼狈不堪的淑妃。 “淑妃娘娘可是良心发现了?只是我身份低微,当不得娘娘这一拜!” 周敏现在是完全豁出去了,她倒要看看淑妃怎么来收场。 第73章功败垂成 淑妃缓过气来后,一把推开试图擦去她脸上草屑的宫娥,直往周敏冲过去,势如猛虎出山。周敏不准备坐以待毙,转身就跑,淑妃追赶不上,气得跳脚骂道:“你们还不给我抓住她!” 那些内侍宫娥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追往周敏。周敏穿着男装,跑起来并不费劲,一下溜到了山坡上。淑妃早跑不动了,扶着两名宫娥,只在山坡下喘气。有两名内侍已堪堪追到了周敏身后,被周敏蹲身伸腿一扫,变做滚地葫芦,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场面十分滑稽。 正闹得不可开交,立在山坡上的周敏一眼瞧见皇后一行人从远处赶了过来。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落在皇后手里总胜过被淑妃折磨。 “皇后驾到!” 这尖细响亮的一声喊,打破了僵局。众人只得上前来请安。 “皇后来得正好,这周才人以下犯上,目无法纪,请皇后将她交予我处置!”淑妃瞪着周敏恨声说道。 皇后眉头微微一皱,道:“你们皆是宫妃,却在后苑追逐打闹,成何体统!” 淑妃一愣,继而冷笑道:“皇后这话好无道理!周才人违抗命令在先,殴打我的侍从在后,皇后不处罚她,倒还问起我的罪来,未免太偏心了些!” 皇后淡淡的看了淑妃一眼,指着周敏道:“你来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后苑闹得这般喧嚣,早有人回禀了皇后。皇后听说与淑妃对峙的是周敏,也对周敏的勇气和韧劲感到意外。周敏一听便知皇后果然偏帮了她们。当下有条不紊 分卷阅读64 将事情经过客观的陈述了一遍。 “淑妃对周才人所言可有异议?” “算她老实!这贱婢数度违抗我的命令,又对我出言不逊,现下皇后可以把她交给我了吧?” 皇后哪会如她所愿,微微一笑道:“此事周才人确有不敬之处,不过淑妃已私自责打过她们,便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她们这一遭如何?” 皇后说到“私自”二字时,有意无意间瞥了淑妃一眼。淑妃当然不愿就这么饶了周敏,只是皇后若在她私用刑罚上纠缠,她也讨不到好处。 “既然皇后都开口了,我便饶了她们。不过我摔的这一跤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必周才人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皇后话音刚落,淑妃又要抗议,只见皇后朝她摆了摆手,转身对周敏等人道:“你们八人今日闹的后苑不宁,从此刻起,禁足一月,静思己过!” 周敏情知皇后明着是处罚,实则是防止淑妃这一个月内去找她们的麻烦。当下不等淑妃开口,大喜拜谢道:“谢皇后娘娘,臣妾等甘受惩罚。” 皇后见她如此乖觉,也有几分喜欢。对淑妃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淑妃不必多说。” 皇后一锤定音,周敏面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淑妃无力回天,不等皇后离场,自带着人气匆匆先走了。皇后对周敏道:“你的伤可要紧?” 周敏笑道:“不打紧,淑妃其实没甚力气。”话虽如此,背上仍火辣辣作疼。 皇后道:“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敏随皇后来到荷花池畔的一座水榭里坐下。池中荷叶已枯,却未拔去。 “淑妃必不会善罢甘休,你有何打算?”皇后望着满池的枯荷,轻轻问道。 “臣妾与淑妃并无深仇大恨,或许过得一月,淑妃消了气,便放过我也不一定。”周敏道。 皇后摇了摇头,目光直视周敏道:“淑妃可不是那等善忘之人。我平日宫务繁忙,总有照管不到之处,原想着等你禁足期满,将你挪到延和宫去与李昭仪同住。那延和宫与我坤宁宫相近,淑妃便不敢轻易寻你晦气。你看如何?” 周敏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后会这么看得起她,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那延和宫虽离坤宁宫很近,但与皇帝的福宁宫也近。皇后如此抬举她,大概是想扶她与淑妃对打。否则怎会花这些心思。 “臣妾多谢皇后垂怜,只是后宫里有皇后做主,淑妃再是跋扈,也不敢真要了臣妾性命。我生性疏懒,又喜清静,只愿在清宁宫随分度日。臣妾愚顽,有负皇后苦心,还望恕罪!”周敏恳切万分的说道。表明自己并无争宠之心。 皇后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无需惶恐,既然你不愿去延和宫,我也不勉强。你往后无事,不妨来坤宁宫陪我多说说话。” “是,皇后。” 周敏忐忑的心这才落地,皇后果然不是淑妃那等肤浅之人可以比拟的。即便被周敏拒绝了,也无任何羞恼之情。 周敏告退之后。皇后身边的一名女官道:“这周才人当真不识好歹!娘娘的抬举别人求也求不来,她倒好,竟然想也不想就推掉了!” 皇后淡淡笑道:“其实我不过是试探于她。她若真有争宠之心,必会上钩。可现在我也看不透她了,实在不简单。” 那女官道:“不知娘娘看上了她哪一点,我瞧着也没甚稀奇处。” 皇后笑道:“好了,咱们且看着吧。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周敏回清宁宫后将养了几日,背上的伤便痊愈了。只因被禁足于清芬殿,每日里甚是寂寥。那些与段云睿相处的点点滴滴尽皆翻涌上来,仿佛如发生在昨日一般新鲜真实。可惜时过境迁,她已嫁人为妇,两人缘分早尽。 周敏曾不止一次怀疑她这样做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从头再来一次,她仍会这么做。她已不再期待天上的风筝,也不在怀着与段云睿再见的期盼。她只愿段云睿能忘了她。即便这会让她更伤感。 如此每日里沉迷于往事之中,清芬殿也被周敏的愁绪感染,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桔子。 它吃得圆滚滚一团,毛色油亮,把清芬殿里当作了游乐场,窜来跳去,打碎了多少花瓶。丫鬟去赶它,它便援着殿中的云凤内柱爬到横梁上去躲着。直到周敏来唤它,才“喵”的一声爬下柱来,钻进周敏怀中去。 桔子似乎知晓周敏才是殿中之主,玩得饿了,也只对周敏叫唤。周敏平日不爱吃鱼,自从桔子来了,每顿饭必让丫鬟取一碟鱼来,小心用水洗去熟鱼上的油盐,亲喂与桔子吃。黄桃常说桔子势利,别人逗弄时,它大多是一副待理不理神态。而周敏只需轻轻唤一声,桔子总会支起耳朵,“喵”的一声作为回应。 不知不觉间,桔子已成了清芬殿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也只有桔子能将周敏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到现实生活里来。殿中众人都知道这一点,便常常拿桔子来逗周敏。 倏忽间一个月过去,已是十月间天气,一日寒似一日。周敏最畏寒,禁足解除后,仍不愿出门。只在暖殿里歪着。桔子跟周敏一样怕冷,呆在她怀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周敏甚至忘了淑妃正处心积虑要报复她。 第74章误入陷阱 这一日,周敏刚午睡起来。冷香雪来瞧她。 “你都歪了一个月了,还不够啊?” “左右无事,不歪着做什么?”周敏懒懒道。 冷香雪无奈摇了摇头,对白梨道:“徐才人她们待会儿便来,你去准备些瓜果点心,烧滚了茶汤来。” 白梨不等周敏吩咐便领命去了。 周敏道:“你请她们来,不只为了吃茶吧?” 冷香雪道:“你是倚云社社长,如今阴雨连绵,不便去后苑玩蹴鞠。只好来你这里闲坐吃茶,这倚云社也算没有荒废了。” 周敏奇道:“你何时对倚云社如此上心了?” 冷香雪道:“倚云社仍需要壮大起来,才可保得我们平安。上次若不是皇后来了,只怕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思量,若那会儿不只我们八人出来反抗淑妃,而是十八个、二十八个,那么即便皇后不来,淑妃也奈何不得我们!” 以冷香雪的性格,倚云社的兴衰她不会放在眼里。她如此积极用心的筹谋,只是为了周敏的安危而已。周敏怎会不懂冷香雪的心,感动道:“其实你主要是怕淑妃再找我麻烦吧?” 冷香雪没好气的瞥了周敏一眼,只管逗她怀里的桔子玩。岂知桔子竟非常享受冷香雪的抚弄。 周敏笑道:“桔子倒与你投缘。黄桃见了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正说时,徐才人等一行五人 分卷阅读65 走进殿中来。大家一个月未见,不免寒暄笑闹了一番。 “那一日我们将淑妃弄得恁般狼狈,如今禁足之期已过,接下来作何打算?”徐才人直接进入了正题。 “还能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孙才人道。 “那日多亏皇后来了。不过我相信我们的表现已给后宫诸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为今之计,最能解除危机的做法就是趁热打铁,多拉些人入伙,壮大倚云社的势力。到时淑妃也轻易动不了我们了!毕竟还有皇后压着她。”徐才人道。 周敏笑道:“你这想法倒与冷才人不谋而合了。如今宫中的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我们要趁皇后与淑妃相互制衡之际,尽快的凝聚起更多力量。等到我们倚云社大势既成,就算皇后与淑妃联合起来也奈何不了我们!不过现在我们得罪了淑妃,就不能再得罪皇后。要对皇后做到依而不附。” 柳美人问道:“那我们是否可以开始寻找合适的对象,拉入倚云社中来了?” 周敏道:“正该如此!大家伙平日里不妨多去串串门,用言语试探,有那意动的,记下名字,我们再做一个考察。合格了,就可以纳入倚云社。”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听黄桃来报,淑妃身边的宫女来见。周敏心中一跳,众人亦是面面相觑。来的正是上次来宣周敏的那个宫女。只不过这一次她要客气许多。进殿之后,先是团团给众人请了安,才笑着对周敏道:“淑妃娘娘请周才人过景福宫一叙。” 周敏道:“不知娘娘所谓何事?” 那宫女笑道:“我家娘娘念及前日对才人太过苛刻,心下不安,因此请才人过去略坐一坐,以表歉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敏根本不相信淑妃真有此心。可现在淑妃客客气气的请她,她推脱不过。只得随那宫女来到了景福宫的大殿中。黄桃和白梨想要随侍,周敏却摆手拒绝了。 淑妃一见周敏便笑道:“不必多礼,且坐。” 周敏仍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才在左侧的玫瑰椅上斜着身子坐了。心里兀自揣测淑妃的用意。 淑妃堆下满脸的笑,说道:“我与才人间原有些误会,皆因受人挑拨之故。如今想来实在对才人不住。” 周敏道:“淑妃言重了。我身份低微,担当不起。” 淑妃笑道:“才人对我心生嫌隙也是该当的。”又吩咐殿中的宫娥,“还不点上茶来。” 淑妃的种种反常之处让周敏摸不着头脑,只认定了没有好事儿。心下暗自提防。 茶端上来后,淑妃拿起茶盏对周敏道:“我以茶代酒,向才人陪罪。” 周敏只得伸手去宫娥托着的茶盘上拿那茶盏,岂知那茶盏滚烫异常,刚端离茶盘,炙热传到手上,承受不住,手一松,茶盏跌回茶盘。那宫娥吓了一跳,茶盘一阵抖动,茶盏里的茶水倾出,洒了周敏一身。 好在周敏穿得厚实,未被烫伤。那宫娥已跪在地上,惊惶不已连声道歉。 淑妃见了,呵斥了那宫娥一通。正要处罚时,周敏不忍心,反向淑妃求情。淑妃顺坡下驴,着人带周敏去后殿换衣裳。 周敏便随着一名宫娥穿过后院的游廊,转过一个花厅,来到了一间不大但异常华美的房中。一路上竟没看到别的宫人。那宫娥只说去拿一套新衣,便转出门去了。只留周敏一人在房内。 周敏刚坐下,一眼瞥见珠帘里有亮光在闪,掀起帘子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帘内大大小小放了无数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奇珍异宝,又有许多箱笼堆在墙角。其中一箱的箱盖正敞开着,露出里面直要漫溢出来的珠玉钗环,宝气珠光逼人眼目。 周敏顿叫不妙,这分明是淑妃的库房!来不及细想,急往外退时,却被两个走进来的宫娥堵在了门口。 “你是何人?胆敢私闯淑妃库房!来人啊,有贼!”那宫娥开口叫了起来。 “妹妹先别嚷嚷,我是清宁宫中周才人。因被茶水泼了衣裳,淑妃着人带我来此更衣。实不知此处是库房。”周敏无奈道。 “显见得是扯谎!”另一个宫娥斥道,“在淑妃处当差的宫娥谁人不知此处是库房?岂会将你带来更衣!你快些跟我去见淑妃,说个明白!” 就要上前去扯周敏的衣裳,原先领周敏来此的宫娥手捧一套新衣跑了进来,疑惑的说道:“我不过去拿了一套衣裳,才人怎私自摸进这里来?” 周敏听了,心直往下沉。知道自己着了淑妃的道。她只是没想到一向简单粗暴的淑妃竟会玩这样的诡谲伎俩。 果然就见淑妃和黄充媛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若不是提前安排,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淑妃看也不看周敏,只问那两个宫娥道:“发生何事?”脸上却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最先嚷嚷的那宫女慌忙请罪道:“启禀娘娘,我等因来库房除尘,一时忘了锁门。却见这周才人鬼鬼祟祟摸了进来,正被我等撞见,因此叫嚷起来。” 捧着新衣的宫娥亦道:“我照娘娘吩咐带周才人到对面的厢房里坐定,取了新衣回来,却见才人闯进了库房里来。” 另一名宫娥忽然走到帘子前掀起帘子望里一看,大叫道:“哎呀,装钗环那口箱子被打开了!” 周敏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只默不作声看她们表演。暗自思索脱身之计。 淑妃盯着周敏道:“好个才人,我诚心邀你过来,原为了冰释前嫌,却不是叫你做贼来的!如今人赃俱获,你有何话说!” 周敏冷冷瞧着淑妃,冷冷一笑,仍是不说话。 第75章栽赃嫁祸 淑妃得意的笑道:“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么?”回头对身侧的一名内侍道:“李全,快去请皇后过来,就说周才人入我库房行窃,被抓个正着,请她来处置。免得责我滥用私刑!”李全领命匆匆去了。 周敏坐回了椅子中,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淑妃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盯着周敏,笑道:“我想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得很。我本来只想让你吃些苦头,以消心中怒气。可惜你不知好歹,竟大模大样在后苑里踢蹴鞠。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蹴鞠!这还在其次,你以为我不知你的用心?踢蹴鞠是假,借蹴鞠勾引皇上是真!只凭这一点,我便容不得你了!往后你自去冷宫里踢你的蹴鞠吧!哈哈哈哈!” 周敏左思右想,知道今趟是个死局,难逃淑妃魔掌。却偏偏不露丝毫畏惧之色,那只会让淑妃更得意。当下冷冷一笑道:“我真为你感到可怜!” 淑妃怒道:“可怜?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个即将被打入冷宫的贱婢,凭什么说我可怜!这后宫之中,皇上独宠我一个,不知多少人眼红!就连皇后,也要让 分卷阅读66 我三分!” 周敏淡淡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休要太过得意了!你防得了我一个,防得住源源不断涌向后宫的新人吗?自古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这天下最不缺美色的便是皇帝,再过得几年,你容色减褪,自有更年轻更美貌的妃子夺了你的宠!你除了美色,还有什么可以倚仗?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对美貌的新人忌惮如斯!这完全是你缺乏自信的表现。皇后坐拥中宫正位,膝下又有一皇子,你如何比得过她!等你恩宠不再那日,便是她下手除你之时!说不定咱们在冷宫里还能相聚呢!” 周敏之言,句句戳在淑妃痛处。 淑妃作色道:“胡说八道!皇上待我情深意重,怎会变心!我会一直受宠下去的!而你,将会在冷宫里受尽折磨,凄凉一世!” 周敏仍是面不改色道:“真是好笑!帝王最是无情,你要皇帝宠你一世,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这时黄充媛劝道:“淑妃娘娘息怒。她自知难以幸免,便胡言乱语,可容易得很!” 淑妃指着德妃怒道:“你含血喷人!你凭什么说我栽赃嫁祸?你纵要护着那贱婢,也要拿出证据来!” 德妃道:“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库房的门向来是锁着的,为何偏偏周才人来了,就忘了锁?你的景福宫何处不可更衣,偏要领着周才人来库房周边的耳房里?这许多蹊跷之处,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怎么回事!” 淑妃对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道:“这一切不过是德妃的推测而已。可周才人的确是在库房被捉,任谁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还请皇后为我做主!” 皇后为难道:“淑妃莫急,此事尚须斟酌斟酌。” 淑妃冷笑道:“莫非皇后也要徇私包庇她不成?” 皇后一闪而逝,面上仍是淡淡的说道:“如何处置我自有主张,你毋庸多言!若周才人确犯偷盗之罪,我定不轻饶。可此事仍有诸多疑点未解开,怎好轻易定罪!” 淑妃步步紧逼道:“皇后此言,也是认为我有栽赃的嫌疑了?” 皇后亦是紧紧盯着淑妃,说道:“事实未明前,我不便下任何定论。” 这摆明了是在偏袒周敏。不论她出于何种目的,周敏此刻都很感势下,皇后也不便阻止。周敏更是有苦难言。她忽记起在大殿被茶水溅身时,那宫娥曾拿手帕子帮她擦拭,莫非就是那时被动了手脚? 第76章回天乏术 淑妃当即指派两个宫娥上前要搜周敏的身,周敏不愿受辱,目光凛然的盯着淑妃道:“慢着!” 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摸,从上身的鹦哥绿夹袄里掏出一对浑圆莹亮的东珠来。她由于畏寒,穿得太厚,以至于被塞了东西也一无所觉。 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眼光都盯在周敏手中那对东珠上。 淑妃嚣张的笑道:“现在人赃俱获,看你如何狡辩!皇后是否还要怀疑我栽赃?” 皇后并不看淑妃,转而问周敏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淑妃哼道:“怎么回事?这显见得是周才人入库偷盗,不然这东珠总不能长了脚,自个儿跑到她怀里!” 周敏冷冷盯着淑妃,面容沉静如故,定定的说道:“这东珠如何到我怀里,淑妃最清楚不过!即便立刻将我打死,我仍是那句话,我并未偷盗,一切都是淑妃的故意安排!” 淑妃笑道:“死鸭子嘴硬!不过现在已由不得你不承认了!皇后娘娘,敢问犯了偷窃之罪的后妃,该如何处置?” 言罢,淑妃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今日不但成功将周敏彻底打扒,还狠狠地灭了皇后的气焰,心中得意已极。 皇后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紧握了握,复又松开,淡淡说道:“凡后妃盗窃者,削去位份,贬为宫婢,杖责三十,打入冷宫!” 周敏心中一 分卷阅读67 寒,抬眼望向皇后。皇后面露惋惜之色。她原觉周敏颇有灵性,想抬举她与淑妃对打。她清楚这一切确是淑妃的圈套,可周敏已无翻案机会。 周敏情知此事已不可挽回,在那个瞬间,种种往事翻上心头,如梦幻泡影,一瞬即逝。她既不愤怒也不悲伤,只觉得想笑。她笑命运为何总是待自己如此苛刻!在这个没有了段云睿的世界里,她早心灰意冷。冷宫又如何?那不过是小了点的后宫而已。 一点笑意从周敏嘴角溢出,渐渐蔓延至整张脸。周敏忽然大笑出声,浑身乱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瞧得众人目瞪口呆。 “周才人莫不是疯了?”德妃蹙紧了眉头道。 “来人,将周才人带回清芬殿好生看管,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看视。待我请示了皇上,再施惩处!”皇后说完之后,不等淑妃反对,转身离开了库房。 淑妃也不在意,左右皇上还不是听她的。等周才人入了冷宫,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她泄恨。便放周敏走了。周敏被两名内侍拖着,一路大笑着回到了清芬殿。引得阖宫惊异莫名。 到了清芬殿,周敏浑身一软,瘫在长榻上,像是梦魇住了一般。吓得黄桃和白梨快要哭出来。白梨见不是事,忙往殿外跑,要去请太医,却被门口两名内侍拦下了。不论白梨如何求告,只不放她出门。 “白梨,你回来。” 殿内传来周敏虚弱的叫声。白梨抹去眼泪,匆忙返回殿中。只见周敏已在黄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白梨,你去将殿中侍候的人都叫过来。黄桃,你去卧房把剩下的金银分作两堆,包一堆出来。”周敏定了定神道。 待人到齐后,周敏简要将景福宫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一时疏忽,落入了淑妃设下的这个圈套。眼下我即将被打入冷宫。大家也便要散了。自我入宫来,多亏了你们尽心服侍,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这些财物,你们拿去分了吧。” 一番话说得众人眼眶发热。周敏心中本无尊卑之念,对他们这些下人一向宽容。那种被当作“人”来对待的感觉,让每一个人皆生出了知遇之恩。如今说散就散,大殿里顿时弥漫开一股伤惨的气息来。绿云和红雨甚至轻声啜泣了起来。 “淑妃实在太可恨了,才人这样好人,她也要陷害!”红雨忍不住骂道。 周敏道:“好了,事已至此,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都莫要伤感。沈志良,你在宫中时间最久,认得些人,他们就交给你照顾了。” 沈志良二十五六年纪,生性沉稳,此刻也悲伤难抑。红着眼道:“小人定不辱命。”暗下决心,以后竭尽所能的去打点,势让周敏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一点。 正说着,桔子跑进殿来,直窜到长榻上。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殿中悲伤的气氛,翻起肚皮,缩起前爪,要逗周敏玩耍。 周敏一把抱起桔子,轻轻说道:“桔子啊桔子,往后你要听冷才人的话,知道不?” 桔子“喵”了几声,像是听得懂周敏话中之意。一颗圆胖的头只在周敏怀里磨蹭。这往日最常见的一幕,让众人更是伤感难耐。 次日清晨,周敏洗漱过后,素面散发,坐在窗下呆等宣判。窗外的天空阴沉欲雨,铅灰色的云一层叠着一层,由北而来的寒风吹得珠帘乱响,却吹不散那浓云丝毫。她的心里很平静,或许这一世只是她正在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来的是德妃和皇后身边的内侍总管王英。 德妃一进殿来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冤屈,皇后和我心里有数。你莫要灰心,只等淑妃荣宠萧疏那日,便是为你翻案之时。” 周敏淡淡一笑道:“那我便先谢过皇后和德妃了。现下我有一事相求。” 德妃道:“昨日眼睁睁见淑妃栽赃于你,却无能为力,我深感愧疚。你有甚事,只管说。” 周敏平静的说道:“怪只怪我一时疏忽大意,着了她的道。我希望我进冷宫后,清芬殿中服侍我的人,德妃能照拂一二。” 德妃道:“这个容易,你只放心便是。昨日皇后将此事回禀了皇上,皇上仁慈,免去了你的杖责之刑。时间不早了,咱们这便动身吧。冷宫清寒,你不妨多带些东西。” 这倒让周敏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什么都不让带,便没准备。这自然是德妃做的人情。白梨闻言,忙带了黄桃、绿云以及红雨收拾出些厚厚的棉被、衣裳以及随身细软,包做几包背了出来。 一行人走出清芬殿,只见吴、王二位婕妤,冷香雪并徐才人等人已等在殿外庭院中。人人面带悲愤之色。周敏心中一暖,面露微笑与众人打了招呼。又来到冷香雪面前,将桔子交到她怀里,趁便道:“我只带黄桃进去,你想法把白梨要到你殿中去。” 冷香雪抱紧了要往外窜的桔子,轻轻道:“我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 周敏微一点头,转身走了。众人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尽皆红了眼眶。 第77章打入冷宫 冷宫位于后苑西南一隅,四周大树参天,将小小一座房舍遮得密不透光,终年阴森凄冷,与繁华富丽的后宫恍如两个不同的世界。早有看守冷宫的两位老嬷嬷领着几个小黄门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给德妃请安。 德妃正色道:“这是周才人,你们往后莫可欺她。” 为首的李嬷嬷陪笑道:“娘娘吩咐,小人怎敢不从。” 德妃对周敏道:“往后得闲,我自来看你。”又吩咐那几个小黄门将周敏的行李搬了进去。 周敏诚挚道了谢,领着黄桃一步步走进了冷宫,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白梨早哭成了泪人儿一般,若非另有任务在身,早追进去了。 周敏立在院前的石阶上,望着眼前萧条破旧的两溜厢房,心里亦感凄凉。除了两边低矮的厢房外,冷宫里空空荡荡,只余四周围墙高耸。寒风不知从哪里吹来,院中地砖缝隙处丛生的枯草四下里不住摇晃,周敏缩了缩脖子,这风也似乎比别处更冷些。 李嬷嬷还算客气的说道:“这冷宫里头多年不见人气,这些厢房都空着。才人不拘哪一间,都可住得。” 周敏道:“这里一直都这般荒凉?” 李嬷嬷叹道:“先帝在时,倒热闹得很。自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后,将冷宫里那些没死的废妃都赦免了,接了出去赡养。” 另一边的王嬷嬷不耐烦道:“我说老李,你只管与她啰嗦做甚?这大冷天的,且回房去烫几盅热酒吃倒不好?” 说着拉了李嬷嬷就走。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周敏道:“进了冷宫再要出去,那是难如登天。任你在外边如何煊赫,进了这里,就得伏我辖制。你们最好是安分老实的呆着 分卷阅读68 ,不要给老娘找麻烦,不然教老娘使出手段来,保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撂下这几句狠话后,便与李嬷嬷消失在大门右侧的一栋两层小楼里。那两个小黄门也将手中行李扔在地上,追着去了,嘴里嚷嚷只要讨酒吃。 周敏吃她一番言语恐吓,自嘲一笑,不以为意。与黄桃两个自抱了行李,来到离小楼最远的那间厢房前。里面蛛网密结,灰尘满屋,一股霉味。靠墙安着一张小床,上面堆着一床破被子,东窗下摆着一张摇摇摆摆的木桌,除此别无它物。 黄桃忙将窗户推开透气,叹道:“这么脏,可怎么住啊?”她的小姐自小也算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既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了。你四处去看看有没有扫帚、破布之类的东西,找了来我们自来收拾。”周敏道。 言语间很是淡然,黄桃的心也随之一定,自出门去了。不一会儿黄桃便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一桶水。“我见澡房那有一口井,便打了水来。” 两人随即动起手来,直到午牌时分才堪堪收拾妥当。累得周敏腰酸背痛,黄桃亦觉腹中饥饿。可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屋子,两人都感欣慰。 “你猜我现在最感亲和,便问道:“你唤什么名字?之前怎没见你?” 那小黄门答道:“小人贱名唐秀,专管送饭,平日不住这里。” 黄桃道:“有劳唐小哥了。” 唐秀道:“不不,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当不得谢。” 说着就要告退。周敏忙上前携住他的手,将一锭碎银塞了过去。慌得唐秀红透了一张脸,急忙推脱。黄桃见他红了脸,腼腆得十分可爱,笑道:“你便收了吧,不然我们也不安心。” 唐秀闻言只得收了,将要出门时一眼瞥见门边剩下的半桶清水,因问道:“这水是哪里打来的?” 黄桃睁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疑惑的望着唐秀答道:“院中的井里提上来的啊,怎么了?” 唐秀不敢与黄桃对视,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曾听说那井中淹死过不少妃子,因此看守冷宫的人皆不用那井中之水。” 黄桃一愣,想起刚才还喝过几口井水,顿觉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唐秀见状也有些慌,结结巴巴的问道:“黄姐姐你没事吧?” 周敏镇定的问道:“淹死在井中的尸身可都捞上来了吧?” 唐秀忙道:“一发现便捞上来了。” 周敏又道:“这是多久的事了?” 唐秀挠了挠头,说道:“好多年了吧,我也是听说的。” 周敏放下心来道:“那水是活水,时间久了,倒也无妨。” 可黄桃还是觉得恶心,只不过这里除那口井外,别无水源。李嬷嬷等人喝的茶水,自从外间挑进来,没她俩的份。 至此唐秀每日两餐,来给她俩送饭。菜里偶尔还有一两块肉片,这自然是唐秀的心意。周敏见他身处这大染缸中,依然心地善良,实在难得。若非他是内侍,完全配得上黄桃。 开头那几日,倒也相安无事。淑妃并未露面,两位嬷嬷也没故意为难她。饭菜虽不可口,勉强还能饱肚。周敏本就心如死灰,生活环境再恶劣,她也像是感觉不到。 因是连日阴雨,她房门都未迈出,只在床上呆坐着。黄桃见了,心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长日漫漫,每一瞬皆似凝滞黏糊起来,拖泥带水不肯往前走。或许冷宫中最可怕的,并非艰苦的环境,而是无穷无尽,一眼望去不会有任何变化的时光。 到了第五日下午,连日的绵绵冷雨停了,阴云仍未散去。周敏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对黄桃道:“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黄桃为难道:“这里没有热水。” 周敏似乎这才想起,连日早晨洗脸的水都是凉的。好在这井很深,水凉而不寒,尚能忍耐。只是用来洗澡,只怕要冷出病来,那时才麻烦。 可不知怎么的,周敏想要洗个热水澡的念头阴魂不散的只在脑海里盘旋,心里有如千百只蚂蚁在挠,闹得她一刻也不得安宁。仿佛她此刻洗不成热水澡,皮肤便会一寸寸爆裂开来似的。 周敏按耐不住那股煎熬,疾步出房往李嬷嬷他们住的那栋小楼跑去。他们能烫酒吃,想必有灶可以烧水。还未到楼前,便被楼里出来的一个小黄门叫住了。 “喂,站住!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连日未洗澡,身上痒,想讨点热水。”周敏堆笑说道。 一说到痒,周敏顿觉身上真有无数跳蚤在钻进钻出似的,更是浑身难受。 “热水倒是有的。只不是你能享用的。快回去,不要随意靠近这大门!”那小黄门不耐烦的斥道。 第78章落难凤凰 “实在是不得已,小哥便舍些热水也无妨。”周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有!没有!你还当自己是皇妃啊?在这冷宫里,休说五天,哪怕你五个月不洗澡,脏成一头猪,也没人理你。休要罗唣,快快退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黄桃也赶了过来,见那小黄门说话难听,忍不住道:“你休得无礼!” 那小黄门冷笑道:“我便无礼怎的?” 正闹着,屋里的王嬷嬷喊道:“涛哥儿速来,到你坐庄了!” 那小黄门应道:“嬷嬷稍等,我便来。这妇人只管在这里纠缠不清。” 门帘响处,王嬷嬷已走了出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周敏两人,道:“好不晓事的人!我等瞧在德妃面上不去寻你麻烦,你倒找上门来了!” 周敏压下心头怒火,从怀里取出一锭约有二两重的银子来,陪笑道:“打扰嬷嬷雅兴,实是不该。这有些银子,请嬷嬷吃酒,算是赔罪。” 那王嬷嬷见了银子,面色立即缓和下来,上前一把抓过,掂了掂,满意道:“算你识趣。”伸手一指大门左侧的那间小屋,“若要热水,那里有灶有锅,你自烧去。仔细别把房子烧了!”说完便与那涛哥儿回小楼赌钱去了。 周敏忙和黄桃去井里汲了水,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两人在澡房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周敏被热水一烫,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晚上两人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寒风在屋外呼啸不休。 周敏叹道:“我从未想过,洗一个热水澡竟能带来如此大的幸福感。只可惜二两银子一次,还是太贵了些。 分卷阅读69 我们带进来的银两怕是撑不了多久。” 黄桃打了个哈欠道:“小姐不用担心,冷才人和白梨自会想办法送钱进来。” 周敏又道:“我瞧王嬷嬷几人待我们越发不客气,往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淑妃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黄桃的瞌睡也惊跑了,失声道:“那可怎办?!” 周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淑妃虽粗暴,也非完全没有脑子。她最多折磨我们泄愤,不敢要我们的命,毕竟皇后时刻盯着她,等着抓她的错处。淑妃气性再大,时间久了,也会平复下去。到时说不定就将我们淡忘了。” 黄桃不安的说道:“我们真要在冷宫里过一辈子吗?” 周敏盯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房顶看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黄桃急道:“德妃不是说皇后会给我们翻案的吗?” 周敏道:“皇后当然会给我们翻案。那日虽定了我的罪,实则我并未认罪。皇后也没有逼迫我认罪。除了她知道是淑妃陷害了我外,正是要等待恰当的时机,用我们的案子给予淑妃致命一击!” 黄桃道:“我明白了。如今淑妃得宠,皇后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就是相信了,也会护着淑妃。只等皇上和淑妃生了嫌隙,皇后便会将此事翻出来,皇上一审淑妃那几个侍女,便真相大白了。那时皇后定会痛打淑妃这落水狗。”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叹了口气,“可现在淑妃恩宠正浓,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周敏道:“只要有希望,就不怕等。” 下午那几桶热水,像是把周敏从漫无边际的恍惚迷离中浇醒了。醒来之后的她,开始无法忍受现在的处境。一想到将她弄至这般田地的淑妃,恨意迅猛滋长蔓延。她恨的不仅是淑妃,还有这处处与她作对的命运。 窗外的寒风仍在肆掠,身边的黄桃已进入了梦乡。周敏却因势,根本看不到被释的希望。皇上也曾见过两面,他对自己并无特别的感情。那么,命贵一说,如何成真?早知如此,何苦信那装神弄鬼的和尚所谓的批命! 然而周敏的心底深处仍存留着命贵的认知,正是这个潜意识里的念头撑着她,在时下如此凄惨的局面中保有超然的心态,仿似看一出别人的正在上演的好戏。完全忘了,自己正是戏中的主角。她决定什么也不干,就看命运是否会真如觉远所言,把她从一个冷宫废妃,推到贵不可言的位置上去! 过了几日,淑妃来了。带了一堆侍从,喊开了门,大剌剌走进了冷宫。那一日恰是个晴天,久违的阳光从天空照射下来,穿透层层枝桠,稀稀疏疏的洒落了些光斑。 周敏和白梨正掇了两张破凳,坐在这宝贵的微光里取暖,一面缝补一件磨破了的裙子。明知淑妃来了,仍是一动不动,既不请安也不问好,连侧头一看的兴致都没有。 淑妃不肯走到满是枯草的院子中去,只立在大门门廊下的台阶上,重重的哼了一声。王、李二位嬷嬷吓得一抖,哪敢去问淑妃是否有皇后旨意!慌忙来到周敏身前,高声道:“淑妃娘娘来看你,还不过去请安!” 周敏头也不抬,故意道:“淑妃娘娘金贵玉体,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王嬷嬷下意识要往淑妃的方向指给周敏看,手刚抬起,立即又缩了回去,喝道:“少装蒜,快给我起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说道后一句时,声音放低了下来。 周敏这才站起身,自顾自伸了一个懒腰,脚上仍是不动,只朝淑妃道:“呀,稀客啊!不知什么风把淑妃娘娘吹到冷宫来了。” 周敏自忖惨得不能再惨,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自然毋需再顾忌什么。她知道不论怎么表现,都逃不过淑妃的折磨,那就索性随心意施为。 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马上激怒了淑妃,不过她在周敏手下吃过几次暗亏,这一次倒学乖了,挥了挥手,立时便有两名内侍来押周敏。 周敏不待那两人靠近,掣起放在脚边的花剪挥了挥,双目迸出异芒,厉声道:“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那两个内侍脚步一滞,被周敏气势所迫,当真不敢过去。 周敏转而狠狠盯住淑妃,叫道:“我的命如今一钱不值,落魄潦倒,淑妃娘娘何苦一再相得狠了,我便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在你身上讨回点利钱!” 淑妃明知周敏奈何不得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顿又恼羞成怒的骂道:“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周敏冷冷笑道:“后宫中谁不知你我的关系!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终难逃嫌疑。皇后岂肯罢休?她若趁便发难,你自忖可招架得住?” 这时黄充媛凑到淑妃耳后轻轻说了几句话,淑妃点了点头。 “谁说我要弄死你?那也太便宜你了。今日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过得越不好,我就越开心。你还指望皇后来救你么?你现在就是个弃子,对皇后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就别痴心妄想了!”淑妃竟然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 不等周敏开腔,淑妃笑声倏止,面色转寒,喝道:“来人,将看守冷宫之人重责十杖!” 王嬷嬷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慌忙告饶。 第79章心存歹念 淑妃冷冷道:“这冷宫里统共就一个人,你们尚且管治不住,还有脸面求饶!给我重重的打。” 院中“哎呀!”“啊!”的惨呼声顿时响了起来,让人听着都觉肉疼,淑妃的目光越过正在施刑的院中,得意的看着一脸无奈的周敏,嘴角挂着一丝戏耍的笑容。 淑妃摆明了就是要坑她。那些人无缘无故挨了打,必会记恨于她。周敏对此无计可施。 待淑妃耍够了威风,甩甩袖子,心满意足离开冷宫之后。周敏和黄桃忙上前去搀扶两位嬷嬷。 王嬷嬷一把推开周敏,恨声道:“都是你惹下的祸!你给我等着!”说罢,与其他三人一瘸一拐自回小楼去敷伤药。 周敏与黄桃对视一眼,黄桃面露优容道:“这可怎么办?” 周敏挑了挑眉,说道:“算我失策!本以为淑妃会给些好处,唆使他们来对付我们。那时我们加倍给些银钱,也就无妨了。” 黄桃道:“那现在舍些钱财还有用么?” 周敏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鬼不推磨,那定是使的钱不够多!你去看看我们还剩下多少现银?” 两人回到房内,从床下将包着金银的包袱拿出来,摊开在桌上,黄桃点了点,叹道:“原带进来一百两银子,十两金子,现在银子已去了一半 分卷阅读70 了。” 周敏道:“你拿四个二两的金锭子用手帕包了给我。不要心疼钱,这次不多花一点,没有效果。” 待黄桃十分不情愿的将金子包了后,周敏袖在在袖中,往小楼走去。刚到小楼门口,就闻到一阵伤药味儿。掀帘子进去后,见厅中拢着一盆炭火,两个小黄门爬在长榻上,显见已敷完了药。 “你来干什么,快滚!”涛哥儿一眼瞥见周敏进来,火气腾的窜上脑门。 周敏一面陪着笑脸,一面掏出两个金锭子放在长榻一侧的方几上,说道:“因我之故,让两位小哥遭了罪,我心中难安,这金锭子两位权且收下,买些药食补身。” 炭火照在金锭上,闪出耀眼的金光,看得那两人眼都直了,哪还说得出不要的话来。周敏复又上楼对两位嬷嬷亦如此这般说了,掏出金锭来赔礼。 “两位受了伤,行动不便,这几日便由我与黄桃来侍候嬷嬷吧!”周敏堆笑道。 那王嬷嬷最是爱财,见了金锭子已有几分欢喜,待听得周敏主动提出来服侍她,更是得意了。要知道周敏如今落魄了,可曾是皇妃,那是专服侍皇帝的。 “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上,这一次我便不与你计较。我躺了这半日,口渴得很,你去点盏茶来我吃。” “这不太妥当吧?”李嬷嬷有些顾忌的说道。 “有何不妥?我们这样都是她害的!再说她也不是才人了,服侍我们几日又如何!”王嬷嬷不以为意的说道。 “王嬷嬷说的是,我这就去烧水煮茶。”周敏忙应道。 连着几日,周敏与黄桃当真服侍起四人的饮食起居来,直至伤愈。周敏两辈子都没侍候过人,这一次直累得半死。好歹将四人的怒气消解了大半,也算值得。 岂知那涛哥儿日日与黄桃接触,见她生得灵秀,人又活波可爱,心中竟起了龌蹉的念头。伤愈之后,仍不时要叫黄桃来侍候他,趁便说些言语。黄桃只作不知,也不好跟周敏提起。涛哥儿心里熬油煎火一般,却不敢用强。 那王嬷嬷久经世故,早看在了眼里,更瞧出其中有利可图,便拿言语来试探。涛哥儿哪经得住她的三言两语,便将心事吐露了。 王嬷嬷道:“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为难事!” 涛哥儿见有门路,忙陪笑道:“求干娘看在我往日孝顺的份上,指点小子则个?” 王嬷嬷笑道:“这个容易。只我最近嘴里淡出了鸟来,那有心管你的破事儿。” 涛哥儿立知其意,笑道:“干娘且等着。” 当日中午唐秀来冷宫送饭时,涛哥儿与了他些银两,央他置办了一席菜肴晚间送来。到了晚上,又烫了一壶酒,摆上按酒菜蔬,拢了一盆火,单请王嬷嬷来房内吃酒。直吃了一夜,王嬷嬷说出一条计策来,涛哥儿满心欢喜,自有银两孝敬不提。 次日是个大阴天,密密的灰云积压在头顶,寒风在冷宫的四面高墙之内往来回荡。周敏和黄桃窝在暖暖的被中不愿起来。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做。 忽然房门“嘭!嘭!嘭!”急促猛烈的响了起来,王嬷嬷在门外叫道:“还不给我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要是被淑妃娘娘知道了,谁担当得起!” 黄桃睡意被吵没了,喃喃道:“这大冷天的,淑妃哪有那空闲来冷宫。”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穿衣起来,拉开了门。只见王嬷嬷拉长了一张肥脸,十分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院中的杂草除干净了。” 黄桃想也未想便叫道:“凭什么啊?你们的伤早好了!” 王嬷嬷双眉一竖,眼露凶光,蛮横的说道:“就凭在这冷宫里由我做主!你们还想不想吃饭了?!” 周敏忙笑道:“王嬷嬷少怒,黄桃年幼不识事体,我们这就去刈草。” 王嬷嬷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聪明人!” 周敏又道:“不知刈草的镰刀在哪里?” 王嬷嬷冷冷道:“镰刀?谁敢把镰刀交到你手里?没有!休要啰嗦,三天之内这院中的草不除尽了,你们就等着饿肚子吧!”言罢扭着肥胖的身子,回小楼去向火了。 周敏只得草草洗了把脸,与黄桃来到院中拔草。这满满一院子的荒草,简直让人无处下手。两人只得从北边墙角开始拔起。不想那枯草十分坚韧,死死卡在砖缝里,拔了不到半个时辰,周敏的手已勒破了皮,风又冷,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黄桃很是心疼的说:“小姐你先回房休息,我来拔就是。” 周敏强笑道:“不,我们一起拔快一点儿。”坚持不肯回房。 涛哥儿和王嬷嬷在小楼内烤着火,不时望一望院中拔草的两人。 “这样真的有用吗?”涛哥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你若想与她长久对食,得耐下心来等。她们是笼中的鸟儿,能飞了不成!”王嬷嬷笃定的笑道。 “干娘说得有理。”涛哥儿陪笑道。 “这两个雌儿都是性烈的爆炭,不宜用强,须得先磨去她们的锐气,再榨干她们手中的银两,等到她们无依无着走投无路,你再献一献殷勤,那黄桃儿必会从了你!你想啊,她甘愿随她主子来冷宫受罪,定然忠心耿耿。到时见不得她主子吃苦,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王嬷嬷说着邪邪笑了起来,“就连那大的,到时也尽可玩得!” 涛哥儿听得心中大定,涎着脸笑道:“那我可不敢!我只要那小的,便够了。若事成了,另有银两孝敬干娘。” 第8o章意外之喜 周敏和黄桃两个在寒风中拔了半日的草,又冷又饿,连一口热水也没得喝,辛辛苦苦成效却不大。吃过简陋的午饭,刚想休息片刻,王嬷嬷又来催促。周敏叹了口气,塞了一两碎银过去。那王嬷嬷接了银子,容她们歇息了一个时辰。 黄桃道:“要是我们不干,她真敢饿死我们吗?” 周敏道:“自然是不敢,不过定会百般刁难。”看着辛苦忙活半天也只清理出极小的那一片地,又抬头看了眼仿若荒草海洋的院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弄些工具来。” 黄桃亦叹了口气道:“我们的银子所剩无几了。” 周敏道:“没法子,先应付了眼前的困难再说。” 当下黄桃回到房里,取了一定五两重的银锭,与周敏来到小楼前寻王嬷嬷讨锄头镰刀。王嬷嬷见了银钱,也不提之前拒绝的话来,叫涛哥儿去取来一把锄头与周敏。 有了锄头的助力,除起草来,果然容易许多。即便如此,仍花了整整三日功夫,才将院中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枯草刈净了。 这一日周敏归还了锄头,浑身酸胀不堪,又花银子烧了一锅热水,将水提到澡房,与黄桃两个痛痛快快的洗了个 分卷阅读71 热水澡。当夜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本待多睡一会儿,将前几日缺的觉补回来。岂知王嬷嬷又来叫门,吩咐她们将冷宫里所有的厢房打扫干净。 周敏和黄桃只得拖着酸疼的身躯,一间一间打扫起来。王嬷嬷时不时过来指手画脚一番,想糊弄都不行。过了两天,也只打扫干净了四五间厢房,还不到五分之一的量。周敏实在干不动了,只得塞给王嬷嬷银子,讨得半日休息时间。 因白日干活出了不少汗,天又冷,汗濡湿了衣裳,黏在身上冷冰冰的十分难受,不用热水洗澡,晚上根本睡不着。如此一来,本就不多的银子更见局促。 这一日好不容易将最后一间厢房打扫干净,正要去烧水洗澡,从床下取出包袱看时,才发现只剩了不到一两碎银。周敏咬咬牙,拿了银子与黄桃去烧水。 王嬷嬷见银子不够,冷冷道:“这数可不够啊!” 周敏道:“求嬷嬷看在这些日子我们辛苦干活的份上,通融一次吧。” 那涛哥儿也在一旁假意劝说充好人,王嬷嬷自然答应了。 “看在涛哥儿的面上,这一次就算了。下次要是还没钱,就别想要热水了!” 这一次,周敏整整烧了两大锅水来洗澡,只因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周敏在澡房里越洗越是心酸。她没有改变现状的实力,只能熬着,熬到撑不住了,还是得熬着。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让人绝望。 岂知洗完出了澡房,忽有一团黄影跃进周敏怀里。周敏抱住一看,正是桔子,不由惊喜万分。 “桔子,桔子,你怎么来了?” 桔子“喵喵”叫了两声,毛绒绒的脑袋亲昵的往她怀里磨蹭。黄桃见了桔子如见了亲人一般喜笑颜开,伸手轻抚桔子柔软温热的背,这一回桔子仍是探出一只前爪搭在黄桃手背上,不让她滑动。黄桃便握住那只爪子上下晃动着玩。 两人回到房内后,桔子仍腻在周敏怀里不肯下地。周敏道:“定是香雪和白梨两个把桔子带到附近来的。” 黄桃愁道:“可这里没有鱼给桔子吃。” 周敏正要说话,一眼瞧见桔子的脖子下系着一个小小的荷包。解下来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东北墙角”八个小字,正是冷香雪的笔迹。这下好了,冷香雪必会送银子过来,有了银子,这日子暂时还过得下去。 周敏捏了捏桔子肥嘟嘟的脸,笑道:“原来你是个信使啊!” “喵”桔子叫道,优雅的轻摇尾巴。 傍晚时分,唐秀送来饭菜,周敏与了他一些银两,请他每顿饭捎一尾鱼在菜里。唐秀点头应了,自去想法子。黄桃挑起一根全无油水的萝卜丝放在桔子面前,桔子四足缩起在桌上,瞥过头去望着窗外,不理黄桃的。 “你不吃,饿死你!”黄桃作出凶狠的模样吓唬桔子道。 周敏忍俊不禁笑道:“桔子是猫,又不是兔子,怎么会吃萝卜。” “那它没得东西吃,可怎么办?!”黄桃忽又心疼的说道。 话音未落,桔子从桌子上窜出了窗去。周敏探头去看时,桔子四爪并用,迅捷的沿着房外檐柱攀上了房顶,身姿轻盈灵活。接着又从房檐上望着东墙纵身一跃而起,可能是身子有些肥圆,并未如它估计的那样直接越上墙头。看得周敏和黄桃几乎要失声惊呼。 好在桔子的两只前爪已搭上了墙头,后足用力在墙面蹬了几下,终于翻上了墙头。回头朝周敏叫了一声后,跃往墙外一棵大树的枝桠上,迅速消没不见。 “桔子还会回来吗?”黄桃有些恋恋不舍的道。 “会的。它应该是饿了,回香雪那里寻食物去了。”周敏道。 果然到了晚上,桔子又从窗口窜了进来。喜得周敏和黄桃无可不可。次日唐秀来送饭时,当真在一碟豆腐下面藏了一尾小鱼。 吃过饭,周敏让黄桃带着桔子在房前望风,约好若有人来,便学猫连叫三声为暗号。自己却悄悄绕过厢房,来到了约定的东北墙角。轻轻哼了一声,墙外亦应了一声。冷香雪和白梨早候着了。 “小姐,你,你和黄桃在里面可受苦了?”墙外白梨语带哽咽的道。 “我们都挺好的,没吃什么苦头。你们莫要悬心。只带进来的银两花得差不多了。”周敏道。 “我正想着你在里面要花钱,白梨,你把银两包扎实了,试着从墙上扔过去。”冷香雪道。 过了会儿便听白梨道:“小姐,我准备扔了,你小心些儿。” 周敏仰着头道:“好,你扔吧。” 白梨数到“三”时,一个青灰色的包袱从墙头升起,顺利的落在了墙内周敏的身边。周敏忙将包袱抱在怀中,说道:“好了,我捡到了。你们在外面怎么样啊?” “我们也都还好。徐才人她们本也要来探你,我怕人多不便,没让来。”冷香雪说到此处,顿了顿,“只是这么久了,仍未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救你出来。” “这个也不急在一时。”周敏安慰外面的两人道。 “自从你被打入了冷宫,那些人都对我们倚云社避之唯恐不及,难以壮大起来。除此之外,我们又别无依凭。”冷香雪轻轻叹了口气。 周敏闻言,亦有些感慨,仍振作精神,说道:“这些事先不去管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有法可想的。对了,给我们送饭的一个叫唐秀的小黄门心善老实,是个可靠的人。必要时,亦可帮忙传递消息。” 又说了一些话,周敏怕被人撞见,催她们走了。自此每过一段时日,冷香雪便送来银钱。 那王嬷嬷见她的钱财似是取之不尽,心下奇怪,但有油水可捞,也并不在意。涛哥儿却等不及了,催着王嬷嬷尽快榨干两人的银子。 第81章弹尽粮绝 这一夜寒风乍起,次日清早寒冷异常,院中的枯草茬上已覆盖了一层白霜。周敏与黄桃缩在被子里,起不来床,房内冷得如雪窟窿一般。桔子在周敏用破箱子和棉被做的窝里缩成一团,酣然大睡。 周敏道:“天气实在太冷了,得去讨一盆炭火来才行。” 黄桃点了点头,两人万分艰难的起来穿衣,好在过冬的衣服带够了的。推开大门,外面阴沉灰暗,似乎随时要飘下雪花来。两人带了银子,迎着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来到了小楼前叫门。 开门的正是涛哥儿,他见了黄桃,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要请她们进去烤火。周敏谢过了,站在门外说明了来意。 涛哥儿为难道:“我们过冬的炭也有定例,只怕没有富余的。” 周敏堆笑道:“我们这里有些银两,相烦小哥弄些炭来与我,天气实在太冷了。剩下的钱,算是辛苦费。” 涛哥儿 分卷阅读72 正要榨她们银两,又不愿当着黄桃的面做恶人,只得将王嬷嬷唤了出来。王嬷嬷接过银子揣进了怀里,笑道:“如今天寒,炭可贵得很。你这点银子,只怕不够。” 黄桃气愤道:“刚才那一锭足足有五两重,买五百斤炭也够了!” 王嬷嬷冷笑道:“这是冷宫,我最多与你们二十斤炭,爱要不要!” 周敏忙扯了黄桃的衣袖,笑道:“王嬷嬷说的是,二十斤也好。” 王嬷嬷这才不情不愿的吩咐涛哥儿去取炭来。周敏拿了炭回房,升起火来,红红的火苗子烧得一室春暖。黄桃仍在骂王嬷嬷心黑。 周敏将桔子抱在腿上烤火,一面劝道:“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忍一忍吧。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坏,至少我们还能洗上热水澡,现在又能烧火取暖,这些本是冷宫废妃无法享受的。” 黄桃撇了撇嘴道:“还是因为我们有银子!照这样下去,再多的银子也不够使。” 周敏叹道:“过一日算一日,等开春天暖,就好过了。” 黄桃道:“不知道王嬷嬷还要想什么招来索银子呢!她就是个贪得无厌之徒!” 好在这天上午没有人来打扰她们烤火。由于天寒,人饿得也快,还没到中午,黄桃已嚷嚷着肚饿。终于挨到了往日唐秀送饭菜来的时间,却听到院中有吵嚷之声。 周敏和黄桃忙推门出来,只见王嬷嬷正一手叉腰,指着唐秀高声喝斥。唐秀低垂着头,青灰色的棉袍上沾了一层草屑。铺满白霜的地面上有一道黑色的滑痕,饭菜散落一地。 原来御膳房离冷宫十分远,天又寒冷,唐秀为了让黄桃她们吃上热乎的饭菜,行走得疾,不想地面太滑,摔了一跤。被王嬷嬷瞧见摔在地上的小鱼,露了馅。 “我说你不肯将饭菜交与我们来送,原来是私自加了菜!快说你得了多少好处!”王嬷嬷面上的横肉不断抖动着。 唐秀仍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敏先走到唐秀身边,柔声问道:“摔得严重吗?” 唐秀这才抬起头,慌忙说道:“我,我不碍事的。”看向地面洒落的饭食,满心歉疚,“只是,只是……” 周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对他微微一笑,转向王嬷嬷,道:“王嬷嬷息怒,这事全赖我,与他无干。我给嬷嬷赔罪。” 王嬷嬷瞥了她一眼,道:“赔罪?你拿什么来赔罪?我只拿他去见总管去!” 周敏明知她是要诈取银子,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嬷嬷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扰烦总管呢!”说着异常熟练的将五两银子塞到了王嬷嬷手里。又将二两银子放在唐秀冰凉的手中,“你拿这钱去置办些酒食来孝敬两位嬷嬷和哥儿们。” 王嬷嬷这才罢休,只不过往后唐秀送来饭菜,都经过了检查,再带不进来鱼和肉。好在桔子可随时翻墙去冷香雪处觅食。只苦了周敏和黄桃,想要吃肉时,只好使银子央唐秀置一桌酒席,供王嬷嬷等人享用,搭着吃一点儿。自己花了银子,却只能吃些残羹冷炙,周敏一想就来气。 更可气的是,王嬷嬷不断抬升白炭和热水的价格,周敏的银子像流水一般使出去,很快又见了底。偏未到冷香雪送银子的日子,这一晚白炭恰用完了,没钱去换,两人瑟瑟缩缩挨了一夜。 次日一早醒来,周敏便觉头有些昏沉,浑身乏力,下不来床。黄桃见了着急,老着脸去讨了一壶热水。还是涛哥儿卖的人情。岂知到了中午,周敏浑身发冷,嗓子眼也疼的厉害,脑袋轻轻一晃,便欲作呕,显见是发烧了。黄桃一触周敏的额头,更是慌张。 “你去打一桶井水来,沾湿了手帕,给我敷在额头上降温。”周敏虚弱的吩咐道。 黄桃依言办了,仍不见好转。 涛哥儿忽然走了进来,见周敏病得凶险,便道:“怎么病得这样了?得赶快请大夫来诊治才行啊。” 一语提醒了黄桃,她起身对涛哥儿行了个大礼,红着眼道:“涛哥儿,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那涛哥儿慌忙道:“这个嘛,只怕太医不愿到冷宫里来。” 黄桃急道:“我有银子,我有银子!”去床下取包袱时,才想起银子早用完了,顿时慌得眼泪直流了下来。 涛哥儿见她们的银子终于用尽了,心中大喜,忙道:“你别急,我去找王嬷嬷商量商量,不然你主子只怕要烧坏了。”说着急急跑了出去。 正在大门口遇见送饭来的唐秀,心念一动,将他拉进小楼里,夺过了他手里的抬盒,说道:“你且去吧,这饭我来送。” 唐秀道:“不敢劳动哥哥,还是我来吧。” 涛哥儿脸一板,说道:“怎么?你上次犯的事儿,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快走!”不由分说,将唐秀推了出去,锁上了大门。 一旁的贵哥儿问道:“你这是做甚?” 涛哥儿笑道:“大喜事!那唐秀晚上来送饭时,你先不要给他开门。”说罢匆匆跑上楼去,将周敏那边的情况说了。 王嬷嬷笑道:“这是天赐良机。待会儿我来做恶人,只不去请大夫,急她一急。等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你却去帮她。只说拿了大把银子来求我,又花大把银子去请医婆,她定然过意不去,又没钱还你,你再小意儿哄她一哄,但凡是个聪明的,为以后的生计着想,也该从了你。” 涛哥儿听了,喜不自禁,手舞足蹈的道:“干娘好计谋!儿子感可耽搁不起。 “他病得严重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我家小姐可怎么办!”黄桃一时失言,涛哥儿却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为难的说道:“我跟王嬷嬷说了,王嬷嬷的为人你也知道,没有钱便办不成事。” “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嬷嬷说,按照冷宫的规矩,病了的废妃是无权要求太医来看的。只能,只能自求多福。” 黄桃一下软倒在地, 分卷阅读73 床上的周敏忽的咳嗽起来,面色极为痛苦。黄桃忙倒了些凉水喂她喝了,又扶她躺下,轻轻掖实了被角。心里犹豫要不要央求涛哥儿去清宁宫送信。 这涛哥儿虽与王嬷嬷一伙,但对自己却还算亲切。如今事急从权,只得试一试。因说道:“我家小姐病得这般重,再拖不得了,相烦涛哥儿去清宁宫一趟,寻冷才人说明情况,她自会请大夫过来。我与你一件信物,你再向她讨些银钱来。”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绣有橘猫扑蝶的手帕递了过去。手帕温热带着清香,那是少女特有的气息。此时的黄桃双目微红,脸颊挂着晶莹的泪珠,犹如带雨梨花,涛哥儿情不自禁接了过来。可是他不能答应,否则他的计谋就要落空。 “我喜欢你!”话刚出口,涛哥儿自己都惊呆了。 黄桃大睁着双眼,有些呆滞的看着涛哥儿,仿佛不能理解他这句与现在的情形毫无关系的话似的。 “我是真心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涛哥儿索性将肚里埋藏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只是一个残缺之人,无权无势,一直不敢明说出来,怕你耻笑我异想天开。我当初便因为没有门路,被扔来看守冷宫,以后也只能守着冷宫一辈子。刚好你们进了冷宫,以后也难出去,我俩正可厮守作伴。我保证,你只要答应与我对食,我定可护得你和你主子周全!” 黄桃愣了半晌才捕捉到涛哥儿的言外之意,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难道我不答应,你便不帮我对吗?” 涛哥儿脸有点儿红,说道:“不,不,只是,只是……” 黄桃打断道:“我早知道你与王嬷嬷是一伙的,你这是趁人之危!” 涛哥儿急道:“可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黄桃怒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若你是真心的,就不该趁火打劫。你此刻就去清宁宫报信,我才信你!” 涛哥儿应付不来黄桃的伶牙俐齿,狠下心肠道:“我早知你看不上我!可你就不为你主子考虑考虑?她病成这样,再拖延下去,只怕性命难保。就是这一遭侥幸熬过去了,往后天长日久的,再有个三长两短,你求谁去?” 黄桃怒气顿消,一股凄凉之意霎时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她话说得虽狠,心里却焦虑不安,眼下更是彷徨无助。 忽闻躺在床上的周敏叫道:“黄桃……”原来她被两人吵嚷声惊醒了过来。 黄桃抹去了眼泪,来到床前,强笑道:“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周敏仍是十分虚弱,咳了一阵后,轻轻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去找王嬷嬷来,我有话说。” 黄桃见周敏说话吃力,满心疑问,忍住没问,只道:“我这就去。” 涛哥儿以为周敏迫于形势要答应他了,喜道:“我去吧,我腿脚快。” 一言为了,人已跑了出去,很快将王嬷嬷带了过来。王嬷嬷拿了块手帕捂住口鼻,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敏,瓮声瓮气道:“你有甚话,只快说!” 周敏强打精神,叫黄桃扶她坐起来,刚一抬身,便觉目眩头晕,定了定神方才淡淡道:“我有一桩买卖要与嬷嬷谈。” 王嬷嬷皱眉道:“什么买卖?” 周敏道:“自然是对嬷嬷大有好处的买卖。” 王嬷嬷有了点兴趣,道:“哦,你自身难保,还有甚好处与我?” 周敏道:“我说有,便是有!只不知道这冷宫里是王嬷嬷说了算,还是……”眼神往涛哥儿身上一瞟。 王嬷嬷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我做主!你快说吧。” 周敏道:“这几个月来,嬷嬷从我们身上得了不少钱财吧?眼下我们的确没钱了,但清宁宫中的冷才人与我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如姐妹。” 王嬷嬷道:“那又如何?” 周敏又止不住咳嗽了一阵,喝了一口凉水,才道:“只要嬷嬷去清宁宫告知冷才人我的病情,她必会请人来救治,自然也会重重的打赏你。” 涛哥儿一扯王嬷嬷的衣袖,急道:“干娘!” 王嬷嬷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冷笑着对周敏道:“我可不稀罕那点打赏!” 周敏微微笑道:“嬷嬷一个月的月例只五两银子吧?皇上优待后妃,一个才人每月俸银也有一百五十两。只要嬷嬷帮我这一遭,往后我每月让冷才人送二十两银子与你,只要我在冷宫一日,便一日不中断。嬷嬷以为这桩买卖如何?” 王嬷嬷顿时意动,问道:“此话当真?” 周敏笑道:“我的命都在你手里握着,又怎敢欺你?只不过往后嬷嬷拿了银钱,不可再为难我等。否则一分钱也到不得你手!” 王嬷嬷还未说话,涛哥儿已经急得要哭,他岂有不知王嬷嬷爱财如命的脾性,慌忙道:“干娘不要被她花言哄骗了,只可怜儿子则个!往后儿子自会孝敬干娘。” 周敏冷冷道:“你一个月的月例还不如嬷嬷,拿什么来孝敬?嬷嬷是个明白人,孰轻孰重,一想便知!” 银钱当前,王嬷嬷哪还顾及得上与涛哥儿的交情,堆笑道:“这个倒也不错。不过二十两太少了,你每月予我三十两银子,你只要不把冷宫拆了,我都随你。” 周敏笑道:“好,一言为定!那便请嬷嬷就去清宁宫报个信。” 王嬷嬷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要转身出去,却被涛哥儿拉住了。 周敏见状忙道:“涛哥儿听我一言。”语气甚是严肃。 涛哥儿怒道:“你还有何话说!” 周敏头晕得快要撑不住了,只觉眼前有无数星星在闪动,忙咬紧牙关道:“你若真想与黄桃对食,我并不反对。” 涛哥儿闻言愣住了,有点儿不敢相信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黄桃也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周敏此言定有深意。果听周敏道:“前提是黄桃必须心甘情愿。你要是能用真情打动她,我便成全你。” 周敏为了同时说服王嬷嬷和涛哥儿耗费了太多精力,言罢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黄桃怀里。吓了黄桃一跳,慌忙将周敏安放在床,盖好被子。一回身见涛哥儿仍愣愣站在房里,没好气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涛哥儿回过神来,忙道:“我去拢一盆火来。” 没一会儿还真抱来一筐白炭,升了一盆火,又去烧了一壶热水,忙上忙下,像变了个人似的。倒让黄桃不好意思起来。 第83章爬上龙床 周敏醒来后,已是傍晚时分,入鼻一股药味,头仍是昏沉沉的,身上倒觉轻松不少。忽感太阳穴有点异样,伸手一摸,像是贴着药膏。手伸出被窝时,感到房内也是暖融融的。守在一边的黄桃见她醒了,不禁喜笑颜开,将火盆上热着的药倒了 分卷阅读74 一碗,服侍周敏喝下了。 周敏被药汁苦得眉头直打皱,用水漱了口还是苦。黄桃取了一枚酥蜜糕喂周敏吃了才好些。 “发生了什么事?这酥蜜糕哪来的啊?”周敏问道。 黄桃笑道:“那王嬷嬷有利可图,办事倒还麻利,很快去报了信。冷才人接到消息,只说染了风寒,请了相熟的郑太医去诊治。待郑太医到了清宁宫,才将实情说与他,又许了银钱,说了多少好话,这才悄悄来了冷宫。开的一应药材,都挂的冷才人的名。冷才人又打点了许多茶叶、点心带过来,你正昏睡着,没瞧见她。” 周敏点了点头,说道:“我与王嬷嬷的交易你可告诉了她?” 黄桃道:“我都说了。冷才人早将三十两白银给了王嬷嬷。又给我们留了五十两以备不时之需。还透露了一个好消息。” 周敏奇道:“什么好消息?” 黄桃笑道:“我们清芬殿中的沈总管四处使钱,托人求到了德妃那里,只说愿意来看守冷宫。又有徐才人在旁帮着说话,这冷宫本就没人愿意来,德妃便做了这个顺水人情。过几日就来替换了涛哥儿去。这下有沈总管照看我们,可不是喜事!” 周敏笑道:“果是好事,只苦了沈总管,要来冷宫里干熬着。” 周敏在房内将养了几日,身子慢慢康复了。 这一日天气晴和,黄桃扶着她下床去院中散步。周敏抱着桔子,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望着头顶没有树枝遮挡的小小一片蓝天,竟有一种重生的喜悦。 正是这一日,沈志良来冷宫换走了涛哥儿。三人相见,感慨万千。当晚置了酒席,冷宫众人围坐一处,吃了一夜的酒。自此以后,冷宫的日子也不再难熬了,出不出冷宫,周敏都觉得不要紧了。 一日黄昏,唐秀来送饭,面上喜气洋溢,从抬盒里拿出一只烧鸡来,说道:“今日天宁节,宫里热闹了一日了。这只烧鸡是我从王厨那讨来的,趁热吃味道最好了。” 黄桃接过烧鸡,甜甜一笑道:“多谢秀哥哥。” 唐秀闻言嘴角上翘,双目闪着亮晶晶的光。 待天黑了下来,周敏在房内向火,不时听得外面传来歌舞管弦喧闹之声,暗忖此时此刻普天下只冷宫这一处冷冷清清了吧。正待洗漱睡下,却听黄桃在院中叫道:“小姐快出来看焰火了!”一语未了,焰火密集绽放的声音已响彻大华夜空。 周敏出来看时,漆黑的天幕已被焰火映照得亮如白昼,各色焰火如百花争春,绽出一片姹紫嫣红,绚烂已极。 “好美!”轰隆声中,周敏轻轻叹道。心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段云睿。 次日午后,冷香雪带着白梨来冷宫送了银子,在周敏的房内烤火吃茶。 “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日子只怕过不下去了。”周敏说着,略觉心酸。 “你这话真是多余!”冷香雪忍不住白了周敏一眼。 “小姐,这是我做的枣糕,你趁热尝一尝。” 白梨打开一个梅红色盒子,用手帕包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枣糕递给周敏。黄桃亦爱白梨做的枣糕,拿了一块狠狠咬了一口,笑道:“真好吃,又香又甜。”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白梨忙将茶盏送到黄桃手里。 众人吃着枣糕,喝着热茶,向着暖烘烘的炭火,小小一间屋子,说不出的温馨惬意。 “你去把沈总管叫进来吃盏热茶吧,今日用不着放风,淑妃不会有心情来这里。”冷香雪吩咐黄桃道。黄桃应声去了。 周敏道:“你为何这般笃定她不会来?” 冷香雪笑道:“她现在的心情,只怕比你还差。” 周敏道:“哦?在这后宫中,谁敢惹她不快?” 冷香雪道:“自然是太后!” 太后平日只在宝慈宫高卧,不理宫内事务,周敏是才人时,又因位份低微,连每月去宝慈宫请安的资格也无,故而没见过太后,更没有一个明确的印象。 “难道淑妃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她老人家?” “这不仅仅是冒犯这么简单的问题。太后原做过中宫皇后,天然就不喜这类宠妃!据说当初圣上要将尚是宫女的杜青青直接晋为贵妃,正是被太后否决了,才勉强升为淑妃的。”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周敏道。 “不仅如此,你说太后现下最关心的是何事?” 周敏略一想,便明白了。 “自然是后妃的肚子了!” “正是!昨日天宁节的宫内晚宴上,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敲打了淑妃一番,责她不该霸着皇帝不放。淑妃平日娇宠惯了的,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但在太后面前也只好忍气吞声吃瘪!” “皇上也没替她开脱开脱吗?” “你是没见过太后威势,发作起来,皇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昭华阁上下更是噤若寒蝉。要不是太后顾及皇上颜面,又值寿诞良辰,只怕淑妃要吃更大的苦头。” “这也难怪太后心焦。如今后宫里只皇后有一子,李昭仪有一女,实在是人丁单薄。淑妃独占皇宠,偏又肚子不争气。” 冷香雪奇怪的看了一眼周敏,道:“你怎么好像并不高兴?” 周敏笑道:“我虽乐见淑妃吃瘪,但也为她感到可怜。试想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再说我现在的日子也还不错,远离是非,安静清闲。出了冷宫,也不过是从小的鸟笼进了大的鸟笼而已。” 冷香雪笑骂道:“你可别忘了,你这悠闲舒适的日子,可是用我的银子堆出来的!” 一句话惹得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只是后来之事涉及到徐才人,我也不知是好是还是坏事了!” “哦?”周敏一愣,“淑妃去寻徐才人的晦气了?” “那倒不是。但现在徐才人已成了淑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是为何?” “这事还得从昨晚说起。太后在晚宴上饮了些酒,看了一回焰火就起驾回宝慈宫去了。太后一走,淑妃也甩袖走了。皇上待要追过去,却被皇后拉住不知说了什么,皇上便又坐了回去。直到晚宴散了,皇上酒却多了。皇后命人把皇上扶往就近的德妃泰福宫里歇下了。” “难道徐才人……”周敏伸出两个指头,碰了碰。 “你猜的没错。”冷香雪道,“昨晚上了皇上龙床的正是徐才人!我猜这是皇后的意思。” “啊!”纵然猜到了,可周敏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此事现已闹得满宫皆知,淑妃更是气得把景福宫都要拆了!” “那皇上是什么态度?”周敏问道。 “这就更有意思了。”冷香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 第84章双双入 分卷阅读75 梦 “皇上今早起来,见身边躺着的不是淑妃,而是徐才人,那一惊非同小可,也不及追究,就赶往景福宫寻淑妃解释。岂知淑妃把宫门一关,让皇上吃了个闭门羹。” “淑妃胆子可真大!”黄桃乍舌道。 “皇上可能也猜到昨晚的事情出自皇后之手,便跑去坤宁宫兴师问罪。” “想必在皇后那里也没讨着好吧!”周敏笑道。 “那是自然,我们的皇后娘娘看似温和,实则厉害得很。我听说皇上刚开口,就被皇后堵了回去。你想啊,后妃服侍皇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太后在晚宴上刚发过话,皇后正好借题发挥,确保后宫子嗣绵延也是她的职责所在,皇上挑不出错来,铩羽而归,躲去了垂拱殿。” “这皇帝当得可够窝囊的。”周敏笑道,“不过身为帝王,倒难得的有些人味儿。” “这可苦了徐才人了,竖了淑妃这么一个大敌,皇上对她又无丝毫怜悯之心,往后只怕不好过了。”冷香雪道。 “徐才人不是那等糊涂虫。她做这件事之前自然考虑到了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可她仍选择了这条路,那她自有她的打算。”周敏托着腮,一面逗弄起桔子来。 冷香雪走后,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后宫里的震荡完全波及不来。周敏闲了下来后,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疼。段云睿的身影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犹如一根长在心头的肉刺,只想一想,便痛彻心扉。 冷香雪再来冷宫时,已是除夕那日的上午。她穿了一身新衣,也给周敏和黄桃带了新衣过来。 “我在这冷宫里头,用不着穿新衣呢。”周敏道。 “总算是过年,也要有些新气象才好。”冷香雪道。 “左不过是这样,没什么盼头。” “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敏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每天临睡前,我都想不起这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清早醒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天会是什么样!一眼即可望得到头的日子,毫无意义!” 冷香雪盯着周敏看了半晌,失笑道:“你莫不是闷出病来了?照你这么说,谁的日子有意义呢?整个后宫,包括皇上在内,过得也是你所谓的一眼望得见头的日子。” 周敏道:“当皇帝本就是很苦的差事。不过若这是他的愿望,那他的日子就是有意义的。我想过的日子,你应该知道,是我自己亲手毁了。所以也怪不得谁,要怨只能怨命不好!” 冷香雪终于捕捉到周敏的言外之意,说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周敏道:“谈何容易!” 冷香雪道:“慢慢总会淡忘的。” 周敏摇了摇头,瞪着火盆里不住跳动的火苗,良久方道:“但愿吧。” 冷香雪亦有些凄凉之感,一时无言。忽想起什么似的说:“明日我母亲要进宫来,你有何话要捎回家?” 周敏奇道:“她怎的能进宫来?” 冷香雪笑道:“皇上说骨肉相聚乃是人伦天理,故此开恩,准许后妃亲属女眷两人在初一这一日进宫探视。” 周敏道:“原来如此。家父待我虽不怎么样,我如今背负着偷盗的污名,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只把实情告知令堂,说我现在挺好,毋需担忧,再让她转告我父亲和我外祖便行。” 冷香雪点了点头,说道:“想必段二郎也知你处境了?” 周敏心中一痛,缓缓道:“我大表哥是皇帝亲卫,段郎他该是从林家得知消息了的。” 周敏面上的痛苦凄怆神情让冷香雪有些后悔提及段云睿。段云睿已非是周敏深爱之人这么简单,他代表着周敏的终极梦想。当这个梦被现实击碎后,他就成了周敏的心结。心结不除,周敏这一辈子都将郁郁寡欢。冷香雪不忍看周敏就此消沉下去,却也无法可施。 立春过后,天气渐渐回暖,院中地砖缝里冒出了细嫩的青草。冷宫历经一个灰冷的冬季后,终于迎来了一丝春色。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冷香雪带来了一个震荡后宫的消息。 “你说什么?!”周敏听后一时有些愕然。 “徐才人有了近两个月身孕了!”冷香雪又重复了一遍。 “难道便是天宁节那晚……” “没错儿。”冷香雪点了点头。 “徐才人有了这个孩子,下半辈子也算有了着落了。” 对后宫的女人来说,皇上的恩宠远不如一个皇子来得可靠。 “现在满宫里都说淑妃是不会下蛋的鸡,可把她气坏了。”白梨在旁笑着说道。 “皇后是什么态度?”周敏问道。 “皇后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总要做出欢喜的样子。自从太医诊断出徐才人有孕,皇后立即便晋她为婕妤,往后我们得叫她徐婕妤了。”冷香雪道。 “希望她这一胎能顺顺利利的吧。” “徐婕妤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我去探望了她一回。她说德妃是她远房堂姐,现无所出,想来会护着她。况且太后最重子嗣,有人想动手,也得顾忌太后的手段。” “皇上呢?” “皇上去看过徐婕妤一回,大概也是高兴的吧。只不好表现出来,否则淑妃岂会干休!看得出来,徐婕妤是喜欢皇上的。”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上这人虽算不得明君,到底长了一副好皮囊。” 周敏毫无顾忌的将皇帝评论了一番。 “你今日精神头不错。”冷香雪笑道。 “可能是春天来了,没那么冷了吧。你看窗外的阳光多温暖又明亮。” 冷香雪微微一笑,随周敏一同扭头看向窗外。两只燕子在明黄色的阳光里飞舞追逐着落在了对面的房檐上。周敏忽然想起,她来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 当晚周敏做了一个梦,梦见与赵启在学校的露天泳池游泳。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下,浅蓝色的池水波光粼粼。灼热的阳光照在赵启白皙精壮的身上,泛出淡淡的莹光。两人嬉笑着比赛看谁最先游到对岸。周敏一鼓作气抢先从对岸冒出水面,岸边却蹲着一个人,正微笑看着她。周敏愕然回头,赵启从身后的水里冒出头来,也朝她咧嘴一笑,前后两人却是一般模样。 周敏一下惊醒过来,身边的黄桃睡得正熟,桔子不在窝里,不知跑去了哪里玩耍。四下里一片寂静,银白色的月光铺了满院。 周敏怔怔的回想梦中的情景,段云睿和赵启同时出现在梦中,尚属头一回。再躺下时,周敏已没有了睡意。无数往事跑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飞速转过,带起来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都混杂为苦涩。 第85章原来是你 徐才人的意外有孕,像是不小心倾 分卷阅读76 倒进热油锅里的凉水,在平静的后宫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众多本已心灰意冷的妃子,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多少人真像周敏一样认命,甘心浑浑噩噩一辈子,落得在后宫里凄凉的老去的下场。 徐才人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仿佛在无声的提醒她们,淑妃监管得再严密,也总有意外。于是精心打扮了,出没于任何可偶遇皇帝的场所。更时常向皇后诉苦,几乎踏破了坤宁宫的门槛。言谈间,有意无意暗示皇后只顾自己,不顾后宫芸芸众妃。 皇后见群情时,说道:“其实皇后也挺为难的。她对付淑妃的办法很多,但她并不愿意出手。淑妃独霸皇帝,在某种程度上,是皇后喜闻乐见的情形。特别是淑妃至今无所出,更是完美。否则皇上广施雨露,后宫的孩子多起来,才是皇后的真正威胁。” 冷香雪道:“难道你怀疑淑妃长久以来没怀上,是皇后……” 周敏摇了摇头,说道:“整个后宫都在皇后掌握之中,如果淑妃不是天生难以怀孕,那定然是皇后的手段了。” 冷香雪不愿意相信皇后会那么毒辣,叹道:“那徐才人的身孕会不会有危险?” 周敏想了想,说道:“徐才人的身孕太过惹人注目,而且是男是女还不知,若我是皇后,即便有心,也不会贸然出手。毕竟一个孩子要在后宫长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非冷香雪时常带来后宫里的消息,冷宫就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哪怕后宫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也绝不会蔓延过来。 继偶遇不得之后,后妃们打听到皇上喜欢踢蹴鞠,便忘了周敏的倚云社曾在后苑玩蹴鞠得罪淑妃的往事,急于投其所好,只顾踢起来。 这股踢蹴鞠的风气在后宫兴起来后,淑妃也管不过来。她虽不惧与整个后宫为敌,可终究有所顾忌。皇上又因徐才人有孕之事心怀愧疚,这段时日对淑妃百依百顺,让她自信了不少。 周敏当时便觉得这是一个壮大倚云社的契机,其实不用她说,冷香雪已开始行动了。 得利于周敏她们与淑妃对峙时引起过的轰动,打出了名头,倚云社占着这先天优势,社内成员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甚至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虽未亲去观看倚云社时常在后苑举行的比赛,却给倚云社赐了一面镶金边的社旗。这让倚云社众妃大受鼓舞。 这一天冷香雪来冷宫时,将那一面社旗带了过来。自周敏入冷宫,徐才人怀孕,她自然就成了倚云社社长。除了那一面新赐的社旗,冷香雪还带来了一个蹴鞠。以备周敏在冷宫无事时,用作消遣。 周敏望着冷香雪手里的蹴鞠,呆了半响。心头一阵恍惚,那黑白相间的格子,分明是后世足球的模样! “这,这个蹴鞠是从哪弄来的?!”周敏抑制不住绪,语调都有些颤抖。 “这是军器监下东西作坊新制的蹴鞠,据说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制作的。” “皇上?!是他!” “你怎么啦?”冷香雪这才发觉周敏神情有异。 周敏手捧着蹴鞠,整个人呆若木鸡,对冷香雪的话充耳不闻。脑中浮现出觉空长老在兰若寺方丈内对她说话的情景来。觉空曾说双星联合才可挽救一场大灾难,又说她命贵非帝王难以相配。她早该想到另一个穿越而来的就是皇帝才对!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觉远的预言,皇帝又一副昏君模样,所以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你没事吧?” 冷香雪轻轻摇了摇正陷入沉思,双眼发直的周敏。 “啊,我没事。”周敏醒过神来,“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冷香雪探究的看了周敏一眼,可这事周敏也不便说出来,只好拉着冷香雪踢了一回蹴鞠,把这个话题岔开了。又听冷香雪说皇上把进球的风流眼改成了铜柱网子球门,更确信了皇帝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 这一发现让周敏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无言的焦躁和纠结之中。 她所有的浮躁不安,源自于是否该对皇帝表明身份!或许皇帝看在两人皆是穿越之身的份上,会放她出宫。可若是皇帝怕她揭穿他,把她杀了灭口,那便极为糟糕了。她虽觉得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值得留恋之处,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周敏无有遗漏的在记忆中搜索关于皇帝的全部信息,试图拼凑出皇帝的性格作风。如此一想,以前许多难以索解之事,便有了答案。别的不说,那日在金明池的临水殿上,皇帝听到李诗诗唱出柳永的《蝶恋花》时必定震惊不已,这才巴巴的将段云睿召去询问。 只是皇帝后来为何不再紧追她这个词作者,反而对段云睿青睐有加,周敏有些想不通。若非她确信皇帝对淑妃感情深厚,几乎就要怀疑他是同志了。到底是何缘故,只有皇帝自己知晓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皇帝并非一个暴虐狠辣之君,反而极具人情味。这让周敏心定了不少。她想对皇帝挑明身份,除了想离开冷宫外,最重要的一点,她失去了段云睿之后,在这个世界太孤单了。 她与皇帝原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皆是意外闯入者,他们之前或许彼此陌生,可他们来自同一个文明社会,至少能从彼此身上找到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提供的共鸣感。 在异世里,能有这样一位朋友相伴,亦是美事一桩。可周敏仍有些顾虑,不敢轻举妄动。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她估错皇帝的性情,她死不足惜,只怕还要带累黄桃她们断送性命。周敏反反复复的想,就是下不定决心。 “小姐,你最近可是有心事?”黄桃见周敏终日一副坐卧不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周敏望着在院子里追着蹴鞠玩耍的桔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即便是亲如黄桃,此事也不好说出口。 “你还记得觉远那个秃驴给我批的命吗?” “当然记得,若非他胡言乱语,小姐早与段二郎结了亲,此刻不知多么快活呢!”黄桃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说我命格高贵,非帝王不能相配。你瞧,我岂不是如他所言,当真入宫为妃了,还为此放弃了与段郎的一段情缘。事到如今,我反倒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这还不是小姐你自己的选择!跟那和尚的言语有甚关系?” 黄桃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她对于周敏放弃与段云睿私奔的决定一直深感惋惜。特别是周敏沦落到冷宫里凄凉度日的现状,让她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尽力促成这段天赐姻缘。 “不管是我主动还是被迫选择,我作的每一个有意无意的选择,都通往预言的结果。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觉远的预言,重点不在于过程,而 分卷阅读77 在于结果。甚至他的预言参与到了促成这个结果的过程当中去了。实在厉害!” 这段话,黄桃听得云里雾里,周敏也没有再解释。 第86章双姝夺郎 周敏自知晓皇帝是穿越之身后,心里踏实了许多。彷佛那是一面危难时可以动用的免死金牌。她有一种的预感,皇帝会很乐意接纳她这个穿越者。毕竟那种孤单一人身处异世的凄凉感并不好受,这一点周敏深有体会。 可周敏仍有些忐忑,故此按兵不动,只在冷宫里安闲度日。一面静观其变,等待最好的时机。但心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废妃。然而她这种超然的心态,很快便因冷香雪带来的一个消息碎成齑粉。 尽管冷香雪从来不是一位情绪外露的人,可周敏对她太过熟悉,当她一迈入冷宫,周敏便嗅出了一丝异样。 “难道是徐才人出事了?”周敏问道。 “徐才人很好,太后尚且去看过她几回。任谁都不敢对她的胎儿心生妄念。” “那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这模样弄得我心惊肉跳的。” 冷香雪清亮的眼眸里闪动着些许悲悯之色,虽细微,仍被周敏敏锐的捕捉到了。 “可是段郎他……”周敏心中一恸,后半句话甚至不敢说出口。 “他没事,只是皇后欲将其堂妹崔秾华指婚于他。”冷香雪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直言相告。 “什么!”周敏猛的从床上站起来,面上肌肉都颤动了起来,“现在离科考还有数月时光,她怎的这般急不可耐!” “我也是听徐才人说的。这怪不得皇后,段二郎出身高贵,人物才华出众,现又极受皇上宠爱信任,将来前途无量。若等到放榜再出手,只怕对手太多,更难抢到手。” 周敏浑身一软,跌坐床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冷香雪叹道:“你要想开些,他迟早总是要娶妻的。难不成你希望他孤身一辈子吗?” 周敏颓然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仍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现实永远比想象更具冲击力,让人避无可避,除了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别无他法。 冷香雪毫不容情的说道:“当初你入宫时,段二郎他已体会过如你此刻一般的心情了。” 周敏一愣,心里揪痛,眼泪打着滚就要落下,忙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他。” 冷香雪终是于心不忍,柔声道:“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现在你要振作起来,他那样的家世,婚娶是必然的事。长痛不如短痛,等他娶了妻,你便可死心了。” 周敏悲伤难抑,悔恨莫及,却又无可奈何,整个人如浸在寒热交替的泉水中,忽冷忽热,难受至极。房内众人见了她这散魂落魄的情景,皆感心酸。 沉默之中,周敏忽的抬起头,急切的问冷香雪道:“指婚的圣旨已下了吗?” 冷香雪道:“皇上还未下旨。你要做什么?” 周敏惶急的说道:“我怕段郎会抗旨不尊!那就糟了!” 冷香雪摇头道:“这道指婚的圣旨只怕不那么容易颁下。” 周敏道:“为什么?!” 冷香雪道:“因为淑妃也欲将她的表妹王秀秀嫁给段二郎!” “什么?!” “淑妃也为此事求到了皇上那里。现在皇上因为段二郎的婚事夹在皇后和淑妃之间,正头大着呢!” “这样一对比,我倒觉得皇后的堂妹还可以接受了!至少出身大家,大概也配得上段郎了。” “皇上一向看重段二郎,这等大事,必会问一问他本人的意思。再者定国公府非是一般人家,欲要指婚也会事先通气的。” “淑妃这是故意与皇后打擂台吧!”黄桃忍不住插嘴道。 “只怕她俩的愿望都要落空了。” 周敏从段云睿被指婚的打击中稍稍回过神来后,略一想,便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便又说道:“当初段郎摔坏了腿,我去瞧他时,他跟我详说了定国公与他的一段对话。定国公府百余年来,从不参和到皇位之争中去,故此在子孙的婚娶大事上,极为谨慎。皇后也好,淑妃也罢,定国公府绝不会与她们中的任何一方建立姻亲关系。” 冷香雪道:“目前来看,皇后赢面很大。宫中只她膝下有一皇子,又是嫡出正统,不出意外,以后是稳坐江山的。定国公府要是把宝押在她身上,也无可厚非。” 周敏道:“后宫局势波云诡谲,变幻多端,一向最难揣测,皇上如此年轻,天长日久的,往后谁知道会是怎么样呢?” 冷香雪走后,周敏兀自思量着段云睿的婚事。站在他身边的原该是她,可现在她只能作为旁观者来审视他的婚姻大事。如此一想,忍不住心头发酸,黯然神伤起来。 周敏躺在床上,如被抽去了魂魄般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和煦的春光,一时希望这两门亲事都告吹,一时又觉得自己自私,希望段云睿能忘了她,重新生活。可一想到段云睿当真忘了她,搂着另一个女人亲热的场景,周敏便心痛得呼吸困难。 “小姐,这事多想无益。何不顺其自然呢!”黄桃来到床前,轻轻帮周敏盖上薄被,柔声劝道。 “黄桃,我是不是很失败?” “小姐何出此言?” 周敏惨然一笑道:“在父亲眼里,我是一个让他失望丢脸的女儿;在段郎眼里,我是一个狠心冷性的背叛者;在世人眼里,我只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妃!” 黄桃猛烈的摇着头,急道:“小姐千万不要看低了自个儿,你以前不是常说眼前的不如意只是暂时的吗?我相信总有一天,小姐会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周敏不再言语,她的心境仍处在望不见天日的低谷里,走不出来。 晚上唐秀来送饭时,亦谈起了段云睿。如今段云睿的大名已传遍了后宫。黄桃不住给唐秀使眼色,可是他并未领会黄桃之意。 “说起来,我与段公子还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谦谦君子,风姿俊雅……” “好啦,好啦,偏你话多。”黄桃白了他一眼,打断道。 唐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黄桃笑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我觉得你长的也很清俊呢!” 唐秀脸一红,落荒而逃。 周敏有些担忧的道:“这事情闹得后宫皆知,过不了多久就会流传到京城里。那时皇上要不能从两女中择一人指给段郎,只怕下不来台。定国公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及到皇帝颜面,也不会轻易拒婚。真不知是谁故意把消息 分卷阅读78 传扬了出去!” 黄桃皱眉道:“淑妃应该没这个头脑吧!” 周敏道:“她没有,可她身边的黄充媛并非简单之辈。但不论是谁故意造势,如今势已造成,难以挽回了。” 第87章一笔交易 周敏很快便知晓那个故意将消息放出的人是谁了。不是皇后,而是淑妃。 皇后大概并未预料到淑妃要跟她抢人,也不觉得段云睿会有拒婚的可能,根本毋需耍手段。岂知被淑妃插进来一脚,把水搅浑了。现今两人已是杠上了,谁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退步,拉拢段云睿和定国公府反倒成了次要的事情。 周敏因在指婚段云睿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可以施加影响的能力,干着急了半天,直到淑妃来到冷宫看她。 那一日却是个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周敏带着桔子在院里晒太阳。高墙外的大树长出了细嫩的叶牙,迎着春阳,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一切都是春日该有的样子,只周敏的心似仍未从寒冬里走出来。 淑妃身后跟着黄充媛以及一堆侍从,浩浩荡荡压入冷宫来。冷宫自建成以来,大概从未如此热闹过。数月未见,淑妃美貌依旧,穿着一袭淡黄色窄袖长裳,脸上带着仿若踏春郊游的轻快神色,并未因周敏的视而不见气恼。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淑妃来到周敏身侧一丈许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打量了周敏一眼,开腔说道。 “托淑妃的福,我总算没有在刚过去的冬日里冻死。” “你要是死了,那就没好戏看了。”淑妃呵呵笑道。 “哦,我一个冷宫废妃,竟值得淑妃再次贵足踏贱地?” “看来你很不欢迎我啊。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我之前呢,对你的确过分了些。” 周敏顿时心生警惕,上一次淑妃忽然温柔起来的结果是直接把她打入了冷宫。 “淑妃你有话直说好了,这样弯弯绕绕倒让我毛骨悚然!” “哈哈,”淑妃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情,“行,那我就开门见山,你想不想离开冷宫?” 周敏无论如何没想到淑妃会说出这话来,微一错愕后,说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淑妃傲然说道:“我既能把你弄进来,自然有办法救你出这火坑。” 周敏终于站起身来,盯着淑妃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我虽知你平白无故不会帮我,但我仍想不出来,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图谋之处?” 淑妃道:“这个嘛,我之前也从未想到过。” 说着挥了挥手,那一堆侍从如流水一般退出了冷宫,将门拉上,守在了门外。王嬷嬷等人见状也乖觉的回小楼去了。又有一个内侍从小楼里搬出一张椅子来,用衣袖擦拭过后铺上了锦褥,放在淑妃身后。 淑妃轻轻坐下,好整以暇的说道:“不知你可听说皇后要给定国公府嫡孙段云睿指婚之事?” 周敏闻言心中猛的一跳,说道:“我这里与世隔绝,怎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再说了,这件事跟我又有何关系?” 淑妃冷冷一笑,道:“你少装蒜!冷香雪每月来冷宫之事,你以为我不知情吗?不仅如此,你入宫前与那段云睿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 周敏勉强控制住心里的震惊,面色如常的说道:“我的确认识段云睿,他与我表哥是同窗好友,原也见过几面。那又如何?” 淑妃忍不住大声斥道:“你哄谁呢?你们可不是只见过几面那么简单!”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缓和下来,“不过你不用惶恐,我此来不是为了揭穿你们,而是求你一件事。你若答应了,我便放你出冷宫。” “何事?”周敏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黄充媛忽的笑道:“淑妃娘娘有个表妹,生的如花似玉,性情贤淑,如今到了成亲的年纪,也看中了那段公子,谁料皇后竟要跟我们抢人。这口气如何咽得下!皇上说了,这事他不便做定国公的主,娶谁只看那段公子的意思。我们打听到段公子曾与你有过一段旧情,且对你余情未了,你若写一封书去劝劝段公子,他定会听你的。此事若成了,你不仅可以逃离冷宫,段公子也不会受到任何攻讦。” “否则你们便要无中生有,造谣诽谤于他对吗?”周敏毫不客气的说道,她当然不会笨得承认与段云睿有旧情。更不会写下一封可以当作证据的书信,授人以柄。 “你别不识好歹!”淑妃耐心耗尽,指着周敏大骂道。 周敏面带微笑的看着炸毛的淑妃,她能忍到此时,已叫周敏刮目相看了。 “淑妃息怒,周才人她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不过我相信周才人是个聪明人,”黄充媛转向周敏,“促成此事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如今已入宫为妃,与那段公子再无可能。他总是要娶妻的,淑妃娘娘的表妹亦非庸人,配段公子绰绰有余。再说了,一旦段公子成了淑妃娘娘的妹夫,那就是自家人了,我们自会照看着他。否则我们宁愿毁了段公子,也不会让皇后得逞!你可以不用急着作决定,好生思量几日,我们后日再来等你答复。” 说完之后,再不停留,随着淑妃扬长而去。 周敏忙将沈志良找来,吩咐道:“你速去请冷才人过来。” 沈志良赶忙去了,不一会儿冷香雪便匆匆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 “回房再说。沈总管,劳烦你在外面望风,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了。”周敏道。 “我刚听沈总管说淑妃来了一趟?”冷香雪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后,满腹狐疑的问道。 周敏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此这般一一说与了冷香雪。 “我原以为只要我不受宠,我与段郎的事就不会有人去注意。没曾想到头来,还是再一次的连累了他。” 冷香雪听罢,略一思忖后说道:“事已至此,你自责亦无用。我倒觉得淑妃要你写那封书信,并非真信你劝得了段二郎,而是将此信作为把柄逼他就范。段二郎为了不拖累你,只怕当真会答应她的条件!” 周敏点了点头道:“我也想过此节,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半个字。” 冷香雪道:“我奇怪的是淑妃能够查出来的事情,皇后或许早已知情,那她为何不以此要挟定国公府呢?” 周敏道:“皇后该是真心诚意要与定国公府结亲的,此举全为培植军中势力。哪怕亲事不成,她也不愿意开罪定国公府。毕竟定国公府百余年来一直保持中立的姿态,就算拉不拢,也不用担心定国公府对自己不利。若因此事恶了定国公,那等于将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到敌对的阵营中去,以皇后的精明,万万不会做这等蠢事。” 冷香雪道:“如此说来,淑妃虽然蠢 分卷阅读79 ,但也不至于蠢到冒着开罪定国公府的风险行此威胁之事。否则岂非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周敏忧心忡忡的说道:“我就怕淑妃不知轻重,只顾与皇后争一口气,出手毁了段郎。” 冷香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嚯的站起来道:“皇后当真打的好算盘!” 周敏愕然道:“此话怎讲?” 第88章抽丝剥茧 冷香雪接过黄桃端来的茶,吃了一口,放于桌上,这才说道:“皇后给段二郎指婚之事定然会通过皇上传入淑妃耳中。此事若成,皇后平添一大助力,淑妃定然不肯罢休,势必要设法破坏这政治联姻,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这一切其实都在皇后的算计之中,甚至淑妃去查段二郎,极有可能是皇后在暗中诱导。” 周敏呆了一呆,道:“这对皇后有何好处?” 冷香雪笑道:“皇后这是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之计。皇后料到以淑妃的性子,她要破坏这门亲事,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光明正大跟她抢人,淑妃果然上当,接着皇后便放出段二郎与你有旧的消息,淑妃再次上当,想要以此胁迫定国公府。皇后想必对定国公府有过一番研究,她深知定国公绝非任人威胁之人。淑妃威胁未果,一气之下,为了泄愤,极有可能将段二郎与你的事情添油加醋散布出去。到时段二郎前途尽毁,定国公府跟淑妃必将势不两立。” 周敏急道:“段郎要是毁了,对皇后有甚好处?她不是要将堂妹嫁给段郎吗?” 冷香雪叹道:“如果事情真像皇后预料的那般顺利,结果便是定国公府与淑妃交恶。到时定国公府愿意与皇后联姻,那是最好。段二郎虽毁了,定国公府可没那么容易倒。皇后一样可通过定国公府获得在军中的影响力。若是定国公府不与皇后联姻,对皇后而言也没多大损失,至少淑妃再也无法获得定国公府的支持了。如果淑妃悬崖勒马,不采取威胁的手段,那么在正当竞争中,皇后的堂妹赢面绝对大过淑妃的表妹!所以不论哪种情形,皇后都有利可图。” 周敏闻言再也坐不住了,无头苍蝇般在房中转来转去,喃喃道:“不行,我不能让段郎的前程毁于一旦。” 周敏当初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就是不愿毁了段云睿的前途和理想。若兜兜转转段云睿还是因为她而遭受灭顶之灾,那她所受之苦便将毫无意义,她也将永久的愧疚自责。 冷香雪只得安慰道:“淑妃身后有黄充媛提点,或许不会莽撞至得罪定国公府的。” 周敏倏的立定脚步,说道:“若这个黄充媛便是皇后安排在淑妃身边的棋子,那可怎么办?” 冷香雪亦是一惊道:“并非没有可能!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的棋子在淑妃身边。” 周敏忽然叫道:“我明白了!” 冷香雪忙道:“你明白了什么?” 周敏道:“如你所言,皇后在哪种情况下都不会吃亏。可对她而言,最有利的一种情况仍然是成功与定国公府联姻,同时段郎也能在朝堂大放异彩。对吗?” 冷香雪点了点头。 周敏继续道:“你也说了,在公平竞争的情况下,皇后的赢面要大很多。那她何苦故意将段郎与我的旧事透露给淑妃知晓呢?若淑妃当真毁了段郎,对皇后而言总还是一种损失啊!” 白梨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了一点眉目,说道:“对啊,皇后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皇后早已确定定国公府不会与她崔家联姻!” 周敏道:“白梨所言不差。皇后或许在提出指婚之前,已经暗地里探过定国公的口风。定国公显然对这门亲事不感兴趣。皇后却不甘心,设计将淑妃也拉进来,又故意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给定国公施压。可定国公仍不为所动。皇后拉拢定国公的计划眼看就要失败,她又生一计,诱导淑妃去威胁定国公。如此一来,淑妃一旦与定国公成了死敌,对皇后而言,也是一大收获。” 众人听了周敏的分析,都觉合情合理,唯有如此方可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 “皇后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我们识破了她的计谋!不过她的心思如此深沉,真教人害怕。”冷香雪叹道。 “明日淑妃来时,我们是否该告知她事情真相呢?”黄桃问道。 “当然要告诉她,让她不要犯傻!”周敏道。 “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连皇后也得罪了?”白梨担忧的说道。 “哎,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段郎无恙便好!”周敏不容置疑的说道。 岂知次日来冷宫的,只有黄充媛一人。 “淑妃陪皇上去颐苑踏春去了。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黄充媛如淑妃般,在阳光明媚的院中坐下,眼望着周敏,等待一个答复。 周敏上上下下将黄充媛打量了一番,不确定她是否皇后的暗棋,因此犹豫,不敢直言相告。 “不知黄充媛因何追随淑妃娘娘?” 黄充媛闻言稍稍一愣,继而笑道:“这个与你不想干,你只管放心好了,只要淑妃一天不倒,我就一天站在她这边。” 周敏对这个颇为实在的回答略感意外,仍不放心的说道:“淑妃虽然受宠,但无根基,与皇后的实力相去甚远,黄充媛聪明如斯,怎会弃明投暗?” 黄充媛眼皮往上一撩,春水般暖柔的眼波立时变得冰冷锐利,连周敏都忍不住心中一寒。只一瞬间,黄充媛又绽出娇如春花的笑容,缓缓说道:“其实我挺欣赏你的。我在后宫多年,从未见过似你这般智勇双全的人物。只可惜你势力太过单薄,在绝对力量面前仍只有一败涂地的结局。” 周敏不以为意的笑道:“黄充媛也太看得起我了。” 黄充媛忽的叹息了一声,大有绚烂春光终将流逝的无可奈何的伤感。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有利则合,无利则分。最重要是找准自己的位置。皇后计谋无双,用不着我。淑妃却是有宠无谋。你说,我会怎么选择?” 周敏终于相信了黄充媛,并为她犀利的见解深感佩服。在这样的时代里,黄充媛一个小妇人,竟有如此见解,实属不易。 “黄充媛所言甚是。既如此,我也便据实以告。”说时眼望着黄充媛身边的侍从,黄充媛轻轻一挥手,众人推下,周敏才继续道:“我与段二郎的确有旧。但这封信无论如何,我不会写。因为这完全是皇后的一个阴谋。” 黄充媛缓缓一挑秀眉,淡淡说道:“哦?” 周敏见她似是不信,便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分析和盘托出。 第89章峰回路转 黄充媛听后,动容道:“难怪你怀疑我是皇后的人。不过 分卷阅读80 现在我已知这人是谁了!” 周敏并不关心谁是淑妃身边的卧底,只要不是黄充媛便行。 “所以我想请黄充媛劝劝淑妃娘娘,不要轻举妄动,以免着了皇后的道。以我对定国公府的了解,淑妃的表妹绝没有机会嫁过去。”周敏恳切的说道。 黄充媛冷笑道:“你放心,我原也不赞成淑妃兵行险招,只不过有人从中作梗,一力主张采取威胁的方式。现在我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言罢匆匆去了。 黄桃从房里走出来,轻轻问道:“就这样摆平了吗?” 周敏蹲下身子,轻抚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桔子,笑道:“黄充媛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省事多了。我相信黄充媛必有说服淑妃的方法。” 黄桃道:“那皇后娘娘知晓此事后,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周敏摇了摇头道:“皇后不是淑妃,她不需要找我们来泄愤。更何况我们已经很惨了。她犯不着再出手教训。” 就在周敏以为事情终于完满了结之际,却出现了令任何人意想不到的转折。 自段云睿成为后宫热议的人物后,周敏便吩咐沈志良留心打探消息。在周敏与黄充媛推心置腹一番言谈后的第五日,沈志良忽匆匆来房内禀报道:“启禀才人,我今日听宫内谈起一则关于段公子的传言。” 周敏顿时心中一紧,面上变色道:“段公子怎么了?” 沈志良道:“我听说太后破例在宝慈宫召见了段公子,欲将柔安公主出降定国公府。” “什么?!” “此事千真万确,今日定国公老夫人已入宫谢恩。想来婚事已定。” 周敏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忙扶住身边的黄桃,定了定神后才道:“怎么会这样?定国公怎会答应这门婚事?!” 难怪皇后和淑妃都没有来找她麻烦,原来是太后插手了此事。那柔安公主是皇帝胞妹,太后的掌上明珠,今年已二十有一。自来大华公主难嫁,只因皇家规矩多,权贵人家若非必要,谁也不愿娶一尊佛回去供着。可一般人家,公主又看不上。更何况一旦成为驸马,在仕途上便难有寸进了。 周敏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过程在意料之外,可段云睿一旦迎娶了公主,仍难逃仕途断送的结果。她想不明白,以定国公府的威势,根本不必通过迎娶公主来巩固地位。 周敏几乎一夜未睡,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从她穿越来此,无数次感觉到命运的存在。命运似乎在故意捉弄她,好引起她的注意。她简直恨透了所谓的命运。 时至今日,周敏不禁后悔当初没有与命运作抗争,自以为是切断了与段云睿的情缘。早知结果仍是如此,那她何必因顾忌那些谶语,而顺从命运的安排呢! 怀着这样矛盾后悔的心情,直至天亮,周敏仍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晨光一寸寸爬上窗纸,心里冷如死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不会放开段云睿的手! 可惜的是,没有人能令时光回溯。 黄桃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房来,见周敏仍背朝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暗自叹了口气,又退了出去。正逢唐秀送来饭菜,忙接了,悄声道:“小声些,小姐昨晚一夜未眠。” 唐秀朝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无声一笑,打开食盒轻轻道:“这是我求御厨里的赵嬷嬷弄来的玫瑰花糕,你趁热尝尝。” 黄桃哪有心情吃这些,可看着食盒里色泽鲜润的花糕,还是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香甜软糯,想着等周敏起来,劝她吃一些。 一缕阳光从墙头探进来,照在黄桃晶莹透亮的小脸上,唐秀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冷宫外叫道:“快开门,我们是太后宫里来的。” 守门的贵哥儿慌忙将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官和两名宫娥。那女官来到院中,四下里略一看,对黄桃道:“周氏在何处?” 黄桃忙上前请安行礼,正待说话,周敏已推开房门蓬头素脸走了出来。 那女官瞧见她这副邋遢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说道:“你便是周氏?” 周敏茫然点头。 “我来传太后懿旨,着周氏即刻出冷宫,恢复才人位份。”那女官说完也不等周敏回话,转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欲在此停留。 周敏忙道:“姐姐留步!” 那女官回过身来,冷冷道:“你不用多问,回你的清芬殿去吧。” 说罢再不停留,带着两个宫娥走了。 周敏和黄桃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沈志良最先醒过神来,满脸欣喜的说道:“恭喜才人,终于脱离苦海!” 王嬷嬷自言自语道:“也是怪!从没见过入了冷宫还能出去的。早知道多弄点钱财岂不是好!”说着也回小楼去了。 周敏来不及细想,与黄桃收拾了细软,只待先回清芬殿再说。沈志良帮着背了包袱,直送到清宁宫来。周敏走出冷宫后,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周敏懵懵懂懂来到清宁宫前,望着阳光下熟悉的宫殿,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众人还未接到她出冷宫的消息,一个在门前打扫的宫娥眼尖,瞧见了她们。惊喜得大叫起来。不一会儿吴婕妤和冷香雪都迎了出来。 周敏淡淡笑道:“我回来了。” 吴婕妤也笑道:“回来就好。先安顿下来再说。” 周敏点点头,随两人来到清芬殿。大门仍紧闭着,便先在冷香雪的殿中暂住下来。等众人收拾出来再搬进去。 周敏一盏茶还未吃完,孙才人等已赶了过来。众人见了,自有一番唏嘘感慨。 周敏道:“你们都别望着我。我至今仍不知道太后为何放我出来?” 孙才人笑道:“能出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说啊,今晚我们得好好热闹热闹,为周妹妹接风洗尘!” 众人轰然叫好。 周敏能感受到大家发自内心的欢喜,心里一点一点暖了起来。是夜清宁宫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直至一更时分,众人才散去。 周敏与冷香雪同睡一床,两人都有了几分酒意。 “我怀疑我能出来是段二郎与太后之间的交易。”周敏捧出滚烫的脸,将藏在心中一整天的猜测说了出来。 冷香雪叹道:“除此外,我也想不出其他缘由了。” 周敏想到段云睿为了她,不惜放弃应有的光明前途,答应太后娶柔安公主为妻,心里便有种难以抑制的悲哀。 “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入宫!” “你也不用太灰心。据我看,段二郎即便娶了柔安公主,仕途也不会受阻。这或许是定国公提出的另一个条件!” 冷香雪轻轻一句话像是拨开了凝聚在周敏心头的重重云雾, 分卷阅读81 让她豁然开朗起来。 “你说得对,定国公岂是那种会吃亏的人!” “好了,先睡吧。明日我陪你去皇后那里请安。” 第9o章婚期已定 皇后见到周敏时,面上一片和煦如春风的微笑,说道:“起来吧,不用多礼。” 今日不是例行请安的日子,大殿上只坐着几位常来走动的妃子,陪着皇后说话。德妃也在其中,似乎在汇报宫务。 “谢皇后!” “坐下说话。” 周敏和冷香雪忙谢过,在西面一排椅子最末两张上坐下了。 “太后交代下来,你出来后,往事一笔勾销,不用再提起。你可明白?”皇后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敏。 “臣妾明白。谢太后恩典! 周敏点迎上皇后的目光诚恳说道。她当然知道所谓往事,不仅指她被陷害进冷宫之事,还指她入宫前与段云睿那段情感。 “如此便好。”皇后微微颔首。 周敏见皇后正忙着,略坐了坐便要告辞。 “往后无事只管来。如今筹备柔安公主的婚事一时不得闲。”皇后笑道。 “这么快?!”周敏忍不住冲口而出道。 皇后很是理解的笑了笑,说道:“婚期定在十月十五,距今不足半年,我还怕来不及呢!” 离开坤宁宫后,两人准备往泰福宫去看望徐婕妤。一路上暖风轻扬,在宫殿间徐徐吹过,让深宫多出一分活力。 “皇后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破坏她的计划有所介怀?还是我们错怪了她?”周敏道。 “若是让你轻易看出来,她也就不是皇后了。”冷香雪笑道。 “说的也是。皇后不是那种感情用事之人。又或者我这种小鱼小虾,她都懒得出手。” 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泰福宫。徐婕妤正坐在东窗下亲手绣一件婴孩的衣裳,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徐婕妤圆润少许的洁白面庞上,散发出温柔的光泽。 “怀孕期间不宜动针线,你怎的亲自动起手来了。”冷香雪道。 徐婕妤这才发现两人,忙放下针线,一手撑腰扶着侍婢就要站起来。周敏忙走过去,轻按她的肩,说道:“你且坐着。” 徐婕妤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说道:“我听说你离了冷宫,不知多开心。只是身子越发笨重,不便去看你。” 周敏注意到徐婕妤的肚子已挺得老高,笑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感觉如何?” 徐婕妤轻抚孕肚,一脸幸福的笑道:“他很乖,没有为难我。” 早有宫娥献上茶来,周敏与冷香雪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了,吃了茶。说过几句话后,周敏忽道:“你有何打算呢?” 徐婕妤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微微笑道:“我现在只盼能顺利生产,其它的事还未考虑过。” 冷香雪点头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养胎。” 徐婕妤的眼神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一直没来看我们娘俩!” 周敏和冷香雪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奈,只得安慰道:“都怪淑妃那妒妇时刻把持着皇上不放!” 徐婕妤满怀忧虑的说道:“我怕皇上会不喜欢这个孩子,毕竟那一夜原是我们弄了手段,非是他自愿。” 周敏道:“你过虑了。再怎么说,你肚子里怀的是他嫡亲的骨肉,血浓于水,他如何不欢喜!你不要想太多,记得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这样对孩子才好。难道现在还有比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事吗?” 冷香雪亦劝道:“皇上他心里还是着紧你的。否则也不会破例让令堂入宫来看视你。” 在两人尽心劝解下,徐婕妤心情转好,对两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多谢你们!也不知是否怀孕的缘故,我总有些心里不安。好在后宫里还有你们这些好姐妹。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周敏和冷香雪告辞了徐婕妤,走到泰福宫门口,恰遇到一堆内侍宫娥拥着德妃进来。忙住了脚行礼。德妃满面春风的笑道:“不必多礼。怎不多坐一坐?” 周敏恰有事要求德妃,堆笑道:“德妃宫务繁忙,怎敢打扰?” 德妃故意抱怨道:“公主出嫁,太后极为看重,谁敢敷衍!少不到打起十分精神来筹备了!” 周敏笑道:“能者多劳。别人想忙还没那资格呢!” 这个别人自然是指淑妃。德妃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心里很是受用。 周敏趁热打铁的说道:“臣妾有件烦难事,想求德妃娘娘帮忙?” 德妃道:“是何难事?只管说。” 周敏道:“臣妾想把曾在清芬殿服侍我的人召回来。我思来想去,这事只德妃娘娘办得到。故此斗胆相求!” 德妃想也不想的笑道:“我道什么难事!这简单,你拟个名单递给我就完事了。” 周敏感的众人,语调亟待确认,否则她是食难下咽,睡不安寝。 冷香雪听周敏说完后,道:“这事也不难,却要担些风险。你若直接写信去定国公府求证反倒不妥,你可以写给婉儿妹妹。她自会去打听,给你一个结果。” 周敏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你倒提醒了我。写信总是着了痕迹,一个不小心落入别人手里,总是麻烦。” 冷香雪不解道:“那你待如何办理?” 周敏笑道:“我大表哥是皇上的亲卫班直。我可遣个可靠的内侍给他递个话,他打听清楚后,再把消息传回来,不就最安全吗?” 冷香雪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周敏道:“那就这么办!” 冷香雪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花这些心思。就算段二郎他的确因迎娶了公主而断送前程,你又有何办法?” 周敏望着窗外湛蓝的天幕,坚定的说道:“那我会不惜一切阻止这门亲事。哪怕是再次被打入冷宫也在所不惜!” 冷香雪被周敏浑身散发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震住了,可她到底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忍不住说道:“你我都只是无宠无权的小小才人,有什么本事能阻止这门亲事?这可是太后一力主张的,就连皇上都不敢不应承!” 周敏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半晌才 分卷阅读82 苦笑道:“你真残忍,这盆冷水泼得我凉透了。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知道答案,不然我怎能安心!” 冷香雪摇了摇头道:“好吧,那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吧。答案如果不是你想要的,你也要答应我,不可轻举妄动!” 周敏只得笑道:“先知道答案再说吧!” 第91章重整阵脚 周敏虽下定决心要向林高远打听关于段云睿的事情,可具体实施起来还是颇费功夫。 她以前倒也出于好奇,了解过林高远在宫内值班的一些事情。要想在宫内截住他,只能等在他下班后出宫去的那段路上。她的内侍最远只能走到宣祐门,若是林高远往东华门出宫,途经宣祐门时,才有机会说上话。 可问题在于垂拱殿靠近西华门,林高远等诸班直出宫一般都走西华门。除非有人请客去东华门外的丰乐楼饮酒,才会横穿将后宫和前朝隔开的那条开阔的东西大街,从东华门出宫。好在婚期尚远,她有充足的时间守株待兔。 周敏把这件事委以唐秀去实施。唐秀的忠诚毋需怀疑,人也机灵,往日经常出入凝晖殿去御厨取饭食。凝晖殿的守军多认识他。从凝晖殿外那条将后宫与御厨、六尚局、医官局等内诸司分隔开来的南北大道往南走上几百步便可到达宣祐门下。到时唐秀便可见机行事。 周敏吩咐下唐秀去办这件事后,一面期待着他能顺利的遇见林高远,一面忍不住要去打听柔安公主的情况,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敏的心态很奇怪,她打心底不愿意听到柔安公主的名字,这会勾起她难以遏制的嫉妒情绪,可偏偏又很想知道关于柔安公主的一切。她想起吴婕妤在宫中待了好几年,或许会比较熟悉柔安公主,便前往大殿去找吴婕妤。 在大殿中没找见,宫娥说吴婕妤在前院里。周敏带着黄桃又寻到前院来。只见吴婕妤正蹲在一处林荫下亲自给开得正香的兰花浇水。 “吴婕妤好闲情。”周敏蹲在一丛兰花前,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幽香直沁入肺腑之中去。 “不如此,如何打发这漫漫长日?”吴婕妤淡淡笑道,并无任何抱怨之意,只是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知婕妤对柔安公主可熟悉?”周敏开门见山的问道。 吴婕妤轻轻将长在一丛兰花花茎边的嫩草拔掉,淡淡笑道:“柔安公主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安静的性子。住在太后的宝慈宫里,轻易不出来结交后妃。不过到底是位皇家公主,浑身气度非一般人可以比拟。你问这个作甚?” 周敏笑道:“我是听说柔安公主即将出降定国公府,所以有些好奇。” 吴婕妤深深的看了周敏一眼,看得周敏心里发虚,暗忖吴婕妤该不会听说过她和段云睿的事情吧?可吴婕妤没有追问下去,周敏只得继续笑着掩饰内心的尴尬。 从吴婕妤处回房后,周敏开始思索着如何破坏这门亲事。她心里不是没有障碍,柔安公主也不容易,年逾二十,才终于等到一个如意郎君。可一想到段云睿为了救她出冷宫,不惜牺牲自己的前程,还是狠下了心肠。 白梨见她的脸色变幻不定,因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周敏叹了口气道:“我在想着如何才能拆毁一门婚事。” 白梨一愣,继而说道:“小姐不会是认真的吧?” 周敏道:“要是我确定段郎会因娶了公主而前途受阻,那我绝对是认真的!” 黄桃和白梨皆摇了摇头,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周敏道:“你们是否认为我没这个能力?” 黄桃道:“这事是太后定下来的,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大过太后去!” 周敏笑道:“若我真要破坏这门亲事,只会从柔安公主处入手。你们想啊,柔安公主自小长在深宫,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谁不敬她捧她。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哪怕她的性子再温柔贤淑,心气也必定高得很。她要是知道段郎和我的关系,就绝不会嫁给他。她的高傲注定了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这种情况。所以太后才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我与段郎的关系。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公主知道了实情。” 白梨急道:“那小姐你更不可对公主透露真相,否则太后怎肯饶过你?!” 黄桃也慌忙劝道:“就算太后不发威,公主也会视你为大敌!总之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了!” 周敏苦笑道:“其实我也是为公主考虑。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对她来说很不公平。” 白梨道:“太后尚且不为她考虑,你就用不着费这心思了!” 周敏叹道:“那只好盼着唐秀带来好消息。” 直到十天后,唐秀才不辱使命,终于在宣祐门外成功截获去丰乐楼饮酒的林高远。林高远嘱咐唐秀三日后仍在宣祐门下等他回复。 到了那一日,周敏忐忑不安的在房内转悠,窗外透进来的春风似乎浓厚得让她呼吸不畅。倚云社在后苑的一场蹴鞠比赛她亦推了,专等唐秀消息。 等到天色欲晚,暮光残照,唐秀才匆匆忙忙赶回来复命。 周敏忙问道:“怎么说?” 唐秀喘了口气才答道:“林侍卫说才人不用担忧,定国公与皇上、太后有过协议,公主的出降不会影响段公子将来的仕途。” “这些事情,你要闷在肚子里,不可对任何人说。” 周敏这才送了口气,赏了唐秀一两银子,叫他下去休息。可转念间,心中又是一痛。段郎终要迎娶她人为妻了。 冷香雪踢完了蹴鞠,洗浴后换了衣裳踏着皎洁的月色来到清芬殿寻周敏说话。周敏将唐秀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哎,我真的很痛恨我自己呢!” 周敏面容惨淡的望着悬在窗口上方的一轮明月。她今日体会到的痛楚,段云睿早在她入宫时就体验过。她越发对段云睿心怀愧疚。 冷香雪知她心结非言语可解,唯有交付给时光来淡忘,因此亦不出言相劝,却捡了另一件事来说:“如今倚云社已初具规模,加入的后妃足足有二十人之多,力量不可小觑。不过这些人并不知道倚云社的另一重身份。你说仍否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方法,吸纳部分可靠的人入伙?” 冷香雪希望能藉此事分散周敏的心神,让她有事可做,重新振作起来。 周敏果然有了点精神,说道:“现在你是社长,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冷香雪笑道:“我是明面上的蹴鞠社长,你是暗地里的倚云社长。这事还该由你来办。” 周敏有点儿尴尬的说道:“自从我被打入冷宫,不止一刻在想,我们这种弱者联盟是否真有抵抗强权和压迫的资本!” 冷香雪道:“你不 分卷阅读83 是常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吗?我们不用燎原,只做到温暖自身就够了!” 周敏深知以冷香雪的澹泊性情,本对这些无甚兴趣,今夜一再坚持,全是为了帮她,心中不免感动。于是点头应下了。 第92章柔安公主 清芬殿的厅堂里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圆桌边坐着以周敏为首的七人,徐婕妤有孕未至,却添了王婕妤。几杯酒过后,气氛渐趋热烈。众人都等着周敏开口。 周敏持杯站起身来,满怀感慨的说道:“我们倚云社成立之初,便因我入冷宫而中断了发展,好在众位并未放弃,才有今日的热闹。如今我侥幸从冷宫出来了,正可趁着这大好局面将倚云社壮大起来!” 说着杯举过顶,众人哄然应诺,皆站起身来饮尽了杯中酒。 周敏一字一顿说道:“淑妃这趟害我不浅,只要她没弄死我,我今后必定加倍奉还!” 强大的自信溢于言表,一扫长久以来徘徊在众人心头的低迷情绪。不过仍须一场正面硬抗的胜利,才可完全的提振士气。 孙才人饮了几杯酒,脸上已飞起了两朵红云,双眼愈加明亮,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妹妹能从冷宫中全身而退,霉运自然耗光了,接下来定然都是好运了。” 周敏不禁苦笑了起来,却不分辨。 柳美人自斟了一杯果酒,浅浅饮了一口,眼神氤氲如蒙了一层薄雾,叹了口气道:“世人都道我们如何光鲜华丽,又有谁知我们的难处!反不如嫁入寻常人家,倒自在适意!” “柳姐姐所言甚是!只不过,”周敏为柳美人倒满了酒,“我们既进宫来了,再不可能有其它选择,只有往好的一面看,努力改善自己的处境。” 柳美人点了点头,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柳美人的慨叹似是勾了大家心里共同的伤怀,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冷香雪道:“自古后宫如战场,不见销烟,惨烈却不下于真实的战争。赢家更是寥寥。如我们一般,才是常态。” 林才人小声问道:“徐婕妤算是赢家吗?”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敏道:“从某种层面而言,她算是赢家吧。至少她有了在后宫安身立命的本钱。只不过亦身不由己卷进了更了? 和风阁位于御池东侧一处山丘之上,高达数丈的石基上一座精致华美的重楼掩映在绿树深处,是整个后苑的最高处。暖风从四面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周敏心神为之一振。 柔安公主背对着她,坐在厅中一张方几一侧,出神的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梢。风轻柔的拂起她浅绿的纱裙,吹动她头上一只翡翠步摇。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修长脖颈。只是一个背影,已美得让人屏息静气。 她对周敏的到来似乎并未察觉。 “请公主安。”周敏道了个万福。 柔安公主缓缓转过身来,像是从一个凄迷的梦中醒过来,一双美目深处仍残留着些许迷茫之色,似看非看的望向周敏。她与皇帝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为秀丽柔美,透出近似空山灵雨的气韵,比淑妃还要美上几分。 周敏不由有些奇怪,似这样一个美得让女人都心动的皇家公主,怎么会嫁不出去?同时心里涌起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 “你就是周敏。”柔安公主的声音淡淡的,柔和悦耳,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等周敏回答,又道:“坐吧。” 周敏依言在柔安公主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笑,问道:“不知公主召臣妾过来,有何事吩咐?” 柔安公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说道:“没什么要紧事,请你过来只为吃茶。” 说着早有在旁伺候的宫娥捧上一整套点茶必备的精美器具,开始研磨茶饼,烧开泉水。在等水沸的空隙,柔安公主没有开口说话,周敏亦不敢出言打扰。和风阁里只余风声萦绕,水声翻滚。 周敏心中的一丝惶惑被迅速弥漫开来的茶香恰到好处的安抚下去。柔安公主做了个请的动作,优雅的端起茶盏吃了一口热茶。 “段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敏手一抖,几乎倾出半盏茶来。原来柔安公主早已知悉她和段云睿的关系。迎上柔安公主直白坦然的目光,冲口而出道:“公主见过段郎?” 柔安公主轻轻笑道:“我曾随皇兄去过颐苑,见过段公子踢蹴鞠。” 那笑容太过温柔,落在周敏眼里,根深种。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子,值得你倾尽所有的好去待他。” 穿窗而来的暖风瞬间吹散了周敏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却吹不去她心头盘踞着的阴云。 “可你还是放弃了他,选择进宫来了!”柔安公主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之意,似为段云睿打抱不平。 周敏心头一痛,神色迅速黯淡下来,欲辩无言。短暂的沉默过后,柔安公主轻声道:“请见谅,我非是有意探寻你的私事。” 周敏苦涩一笑,说道:“公主从何得知我与段公子的事情的?” 柔安公主笑道:“若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他的一切,哪怕再细小琐碎的事情。” 分卷阅读84 周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未料到公主如此坦白,仍忍不住问道:“公主既然知晓此事,为何还肯嫁与他?” 第93章新旧交替 柔安公主秀眸微闪道:“自小到大,我对任何事物皆无据为己有的欲念。可自从见到段公子,我首次生出要与一个人共度一生的执念。太后原是反对的,但没拗过我去!我本待等段公子金榜题名后再提婚事,岂知皇嫂和淑妃也来凑热闹,我不得已,只好央太后出手。” 周敏这才明白最先看中段云睿的却是公主,对定国公府而言,迎娶公主正好可避免得罪皇后和淑妃中的任何一方,又不用担心站队的问题。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公主真的不介怀……”周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种话,说到最后,已说不下去。 柔安公主轻轻舒了一口气,道:“怎会没有介怀?可我更舍不得就此放弃。只好过往不咎,并相信未来可期。” 她的语气并不如何以及才智,都是他的良配。 欣慰之余,难免遗憾。 柔安公主在此役中大获全胜,更有信心将周敏从段云睿的心中驱走。 “往后你在宫中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周敏愕然望向柔安公主,问道:“公主为何要帮我?” 柔安公主露出她招牌式的温柔笑容,道:“你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段公子就会为你的处境时时牵挂于心。你若过得好了,他才能将心神从你的身上移开,再不会试图介入你的幸福生活。我之所以想要帮你,正是出于我的这点小心思。不过对你来说,只有好处,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周敏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她与段云睿只有过往,而公主却将与他共度未来。天长日久,段云睿那颗曾属于她的心,终会慢慢被公主赢过去。 当周敏走出和风阁时,一阵暖风袭来,她只觉身子虚虚荡荡,似要随风飘飞。一旁的黄桃忙将她扶住,周敏转头对黄桃说道:“我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这不正是我一直以来希望的结果吗?为何我仍开心不起来?是否我太自私,或者我并不爱段郎?” 黄桃和白梨对视一眼,也唯有长叹一声。 周敏试图忘掉段云睿。可她越是强迫自己去忘记,越是忘不掉。段云睿的形象反而更鲜明的横亘在她的记忆中。于是她开始给自己的眷恋找理由,并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 深宫寂寞,她在宫里的生活一直不如意,与段云睿那段过往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宝贵的财富,她为何要去忘掉呢?就让那段时光静静的躺在她的回忆里,陪伴她孤独终老,岂不是好?何苦要自己为难自己呢? 虽然回忆总是让她陷入深深的感伤之中,可感伤之余,仍有丝丝温暖和甜蜜在心头蔓延。总胜过麻木的在平淡如水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里浑浑噩噩。 周敏的理智与感情时刻在动物,她也不例外。战到最后,理智溃败,感情稳占上风。周敏只得自我安慰,她对段云睿的记挂,并不会妨碍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当周敏对这件事不再较真,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后,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注意力转移到了倚云社内如火如荼进行着的拉人大事上去了。 经过几位核心成员近一个月的努力,倚云社成功的增添了五个新人,加上原有的周敏等人,成员已达十三个,占了后妃总人数近四分之一。已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倚云社扩张后在清芬殿召开了第一次全员会议。徐婕妤自怀孕以后,万事以小心谨慎为先,极少走出泰福宫去。也赶了过来参加。慌得周敏等人直抱怨她不该涉险过来。 “我整日窝在泰福宫里,也腻得慌,太医说我胎相平稳,多走走亦无妨。”徐婕妤笑着对众人说道。 周敏点了点头,道:“多走走是好的,但胎儿的安全仍是第一位的,你要提着点心。” 徐婕妤笑道:“我自理会得。” 周敏把会议安排在清芬殿的大殿中举行,十三个成员悉数到场,序齿分两列坐下后。周敏站在北首屏风前重申了倚云社的开社主旨以及社规。并约定每月初二,十二及二十二这三天是固定社内活动日,活动内容不定。可以是游苑,也可以是吃茶、饮酒等。除此之外,每个月必须组织不下于三次的蹴鞠赛,日期视天气而定,次数可以多但不能少。 接着是新入社的五个成员自我介绍了一番。其中位份最高的是住在苑南的赵婕妤,其余四人皆是才人或美人一级的位份。 当日晚间,清芬殿摆下一桌丰盛的席面,周敏将吴婕妤也邀请了过来。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众女笑语盈目,脸飞红霞。最难得的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打心底里感到自由自在,开怀肆意。 周敏作为社长,众人都敬她酒,她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结果喝多了。人还未散,她先撑不住在长榻上一头睡倒了。本来她的酒量不止于此,可三两杯下肚后,压在心底的悲戚之情翻将上来,更是有意要饮醉,好借酒消愁,忘却一切。 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被黄桃焦急的唤醒了过来。 “小姐快醒醒,徐婕妤出事了!” “谁啊?别吵!”周敏闭着眼,转过身去。 黄桃没办法,只得将周敏摇醒过来,说道:“是徐婕妤!她出事了!” 周敏反应了半天才悚然一惊,酒劲顿时去了一半,呆瞪着黄桃道:“什么!徐婕妤出什么事了?” 黄桃急道:“徐婕妤回宫后,突然就叫腹疼,宣了好多太医,连皇上都被惊动了!” 周敏连忙翻身下榻,也顾不得整理衣裳,慌忙往殿外走。冷香雪正等在殿门口,见她出来,说道:“你先别问,我们快过去看看情况!” 第94章误食中毒 两人匆忙赶往泰福宫,远远的瞧见那里灯火通明,宫门大开,里面人影憧憧。情知大事不妙,忙加快脚步。徐婕妤居住的偏殿外 分卷阅读85 已围满了人,却静悄悄不闻人语,气氛沉凝。 周敏与冷香雪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拨开人群,只见大殿西首的两把椅子上赫然坐着皇帝和皇后。灯火照耀下,两人面色凝重。皇帝下首却是淑妃,她神态悠闲,似是过来瞧热闹一般。不时有宫女捧着热水进进出出。 周敏和冷香雪挂念徐婕妤安危,可又不便进殿,只得干着急。没一会儿,孙才人等也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皆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在周敏等人心焦难耐之际,德妃带着两个太医从内堂转了出来。 “情况如何?”皇帝沉声问道。 “谢天谢地,徐婕妤与胎儿都保住了。现已睡下歇息了。”德妃答道。 周敏闻言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殿中气氛也随之一轻。又听皇帝问道:“到底是何原因所致?” 左边的太医字斟句酌,缓缓答道:“回皇上,徐婕妤下红之因,该是误食寒凉之物所致。” “具体是何寒凉之物?”皇帝疑惑道。 “刻下微臣尚不能肯定,需待检查徐婕妤今日所用食物后,才有结果。” 冷香雪对周敏附耳道:“今日之事,我们皆脱不得干系。” 周敏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自家事自家知,她既非下手之人,便将注意力集中于殿中皇后和淑妃身上,试图从她们的反应和表情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她认定只有这两人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只见淑妃冷冷笑道:“误食?保不定是有人蓄意下毒加害呢!” 殿中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皇帝眉头一皱,露出深思的神色。 皇后淡淡看了淑妃一眼,说道:“事情未明之前,切勿匆忙下定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德妃,你将贴身服侍徐婕妤的婢女带上殿来。” 不一时,徐婕妤身边的春晓、秋霞两名宫娥从内堂转了出来,两人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中,似是有些不自在。行礼过后便垂头敛手,静候问话。 皇帝问道:“徐婕妤今晚都用过些什么食物?” 春晓谨慎的答道:“回皇上,婕妤今晚在清芬殿中赴宴,席间饮过一小碗酸笋鸡皮汤,一块腌渍鹅脯,半碗米饭,余皆未用。” 皇后转头对皇帝道:“圣上,此事牵涉到清芬殿的周才人,何不将她宣来问话。再请太医们去查验残留的食物,看是否有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两个太医领命去了。周敏不等皇上派人召她,深吸了一口气,迈入殿中。行礼过后道:“启禀皇上,妾周氏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皇上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有些印象,问道:“你既在此处,想必知晓了事情经过。你有何话要说?” 事出突然,周敏此刻也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只隐隐感到此事绝不简单,甚至把握不到背后设局之人的意图。 只得先表明态度,昂首挺胸道:“皇上容禀,臣妾实是一无所知,更无伤害徐婕妤之心。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徐婕妤和臣妾一个公道。” 皇上还未答话,淑妃已冷笑道:“你一句不知情,就想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徐婕妤可是吃了你殿中的食物才出的事!” 周敏面向皇帝,不慌不忙的说道:“臣妾并非砌词脱责,徐婕妤若真是因用过清芬殿的食物而导致身子不适,臣妾的确难辞其咎。但这并不代表臣妾意欲加害徐婕妤,亦有可能是背后主使之人嫁祸之法。臣妾与徐婕妤一起入宫,情同姐妹,并无害她的动机。还请皇上明察!” 淑妃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怎会没有动机?你既说你们同时入宫,可现在你仍是个才人,徐婕妤位份比你高,还成功怀上龙种,你因妒成恨,下手害她也就不难理解了。” 周敏仍是面向皇帝道:“我纵有加害徐婕妤之心,也不会蠢得在自己殿中动手!” 淑妃不服气的说道:“谁知你是否贼喊捉贼!” 周敏真正要反驳,皇帝摆了摆手,面现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对女人间无休止的争执十分头疼,转而对一旁沉默不语的皇后道:“圣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皇后淡淡道:“此事若证实是有人蓄意而为,那便是意图加害皇嗣的大罪,轻忽不得。臣妾以为该等太医查验过后,再行定夺。” 皇帝道:“圣人言之有理。” 周敏情知太医必会传来不好的消息。可她仍无法确定是谁下的毒手。皇后和淑妃最有下手的理由,可她们的表现与往常无异,瞧不出任何端倪来。不由深感头疼。 正当殿内殿外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之际,两位太医匆匆赶返大殿,回复皇帝道:“回皇上,微臣两人在清芬殿中残留的酸笋鸡皮汤中查出来一味本不该出现的草药。” 周敏早知如此,故而并不感觉意外。 皇帝问道:“是何药?” 那太医道:“此药名为酸叶草,味酸性寒,原是一味下火良药,可若孕妇误食此药,轻则见红,重则小产。所幸徐婕妤食用的量少,这才逃过一劫。” 皇后问道:“如此说来,这药并非毒药了?” 那太医道:“回皇后,天下所有的药草,用得不对,良药也是毒药,若用得对,毒药也可成良药。” 皇后又道:“除了那一碗酸笋鸡皮汤外,其余菜肴可查出不妥来?” 那太医道:“未曾。” 皇后略一思索后对皇帝道:“臣妾想召烹制这碗汤的御厨来问几句话。” 当下便有人将一位身材高胖,年约四十的御厨带上殿来。那御厨乍见这许多重要人物,紧张得浑身僵硬,躬身垂头,话也说不圆。 皇后温和一笑,说道:“你无须惶恐,我问你几句话,你只如实回答便好。” 那御厨忙不迭点头,不断应是。 “你唤何名字?在御厨房待了多长时间了?” “回,回娘娘的话,小人,小人唤做何长青,在御厨房已有十数年光阴。” “我问你,今晚送至清芬殿的酸笋鸡皮汤,是否你亲手烹制?” “是,是的。” “这碗汤的食材中,是否加了酸叶草这味药材?” 皇后问到这关键之处,殿中众人皆屏息静气等着何长青回答。周敏的心也提了起来,若回答是“有”,那她的嫌疑可洗清了。若回答是“无”,那便复杂了。 “有,有的。加入酸叶草可增加酸味,又能除腻,让这道汤更清香。”说到做菜,何长青话也顺溜了些。 周敏闻言不由舒了口气。候在殿外的冷香雪等人也都松了口气。可她们高兴得太早了点儿。 第95章御前辩白 “这道菜是否清芬殿指名要的?”皇后继续问道。 “是。” “你记不记得这是清芬殿第几次点这道菜?” 分卷阅读86 何长青想了想道:“小人记不清了,不过该不是第一次。” 皇后又道:“在酸笋鸡皮汤中加入酸叶草,是否你独有的做法?” 皇后一句接一句的发问,让众人不知不觉间紧张了起来。 何长青道:“并非小人独创,而是云贵一带流传已久的做法。” “如此说来,许多人都知晓酸笋鸡皮汤中会加入酸叶草了?” “应该是的。” 周敏这才发现,皇后的问话有可能是针对她而来。事实上,她的确常吃这道菜,可她并不知道菜中含有酸叶草这味药材。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周敏也无法确定了。 皇后不再问何长青,却对周敏道:“周才人知否这道菜里有酸叶草?” 周敏明显感到皇后不再庇护她,上次向淑妃揭破皇后阴谋的恶果凸显,只得苦笑道:“臣妾并不知情。” 皇后出奇的没有深究下去,微笑着对皇帝道:“臣妾再无话可问,还得请圣上裁夺。” 周敏目光灼灼的望向皇帝白皙的俊脸,她已知这位大华帝王跟她一样,是穿越之身,如今当面相对,却不敢相认。恰巧皇帝亦带着审视意味的眼光往她瞧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在空中相撞,霎那间彼此心中都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旁的淑妃对两人的异样瞧个正着,醋意翻腾的说道:“好个周才人,真是心机深沉得教人害怕!” 皇帝醒过神来,愕然道:“爱妃何出此言?” 淑妃冷笑道:“我现在十分确定,周才人是有意毒害徐婕妤。动机便是妒忌。一个女人一旦嫉妒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她明知酸笋鸡皮汤里有孕妇不宜的酸叶草,偏故意点了这道汤,她料到孕妇嗜酸,徐婕妤在席间肯定会忍不住尝一尝,于是就着了她的道。出事之后,她就像刚才一样推说不知情,谁也拿她没办法。真真是一条天衣无缝,借刀杀人的绝妙计谋!” 周敏不得不承认淑妃的推理十分有说服力,且封死了她的自辨之路。环目一扫,从在场众人表露的神色估计,约有一半的人相信了,另一半即便不信,也有所怀疑了。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后妃更甚,特别容易以己度人。好在倚云社众人仍对她投来鼓励和信任的眼光。 “淑妃所言,乍听之下的确甚有道理。可细究却经不起推敲!”周敏目光直视淑妃,毫不避让的说道。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周敏甚至开始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了。毕竟徐婕妤是她邀请过去的,菜也是她一手安排,根本没有其他人插手过。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就太过高明了,她至今仍找不出任何破绽。 只听淑妃怒道:“怎么经不起推敲?” 周敏淡淡道:“因为你的推理之所以能够成立,前提是我对徐婕妤心怀妒忌。你之所以认定我心怀妒忌,正是因为你对徐婕妤有孕一事耿耿于怀心生妒忌,故而推己及人,把我想成跟你一样的人!” 淑妃气得怒目圆睁,碍于皇帝和皇后在场,不便发作,仍按耐不住,指着周敏大骂道:“你含血喷人!” 周敏寸步不让的说道:“你含血喷人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事实上,我从来对恩宠和权势不感兴趣。进宫以来,只是随分度日。很多人都可为我作证!” 话音未落,冷香雪从殿外进来,对众人行了一礼,坚定而冷静的说道:“启禀皇上,臣妾是清宁宫冷才人,我可为周才人作证!” 接着孙才人等十个倚云社成员鱼贯而入,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皆是为周敏的人格做担保的。这一来大出皇帝等人意料。 淑妃愈加生气的叫道:“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有什么资格为她担保?” 冷香雪淡淡一笑道:“正因为我们与周才人相熟,深悉她的为人,才有资格担保。我们相信周才人绝不会嫉妒徐婕妤,更不会蓄意加害她。” 周敏对皇帝道:“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皇帝看着周敏,露出一副深思的神情,良久方道:“既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周才人蓄意而为,所幸徐婕妤安然无恙,朕看此事该是意外。” 一锤定音,所有人包括淑妃都不敢再出言质疑。 周敏大喜拜谢道:“皇上圣明!臣妾感。脸色却比昨日好多了。见两人到来,荡起一个微笑。 周敏走到床边坐下,歉然道:“真是对不起,害你受累了。” 徐婕妤挥推房里服侍的人,只留下春晓在门外守着。 “这事跟你无关。”徐婕妤面容沉静如水,“我今早听春晓说起昨晚在殿中发生的事,我想了一个早上,总觉得这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更不可能只是一个意 分卷阅读87 外!” 第96章毒计无痕 周敏顿时愣住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一开始也认为不是巧合,可有酸叶草的那道汤的确是我点的,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不是意外,又是怎么回事?” 冷香雪问道:“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徐婕妤没有直接回答,眼里精光闪闪的说道:“假设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一个阴谋,那么你们觉得这个阴谋最终目的是什么?” 周敏道:“很明显啊,就是要害你失去肚里的孩子,捎带嫁祸给我们。” 徐婕妤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背后设局之人意在害我流产,却并不想害你们。” “啊!” “你不用感到疑惑,这是我仔细推敲得出来的结论。那人并非不想害你们,而是不能害你们。” “为什么?!”周敏仍不解其意。 “因为那人希望这整件事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变成了有人蓄意害我,这件事就没这么容易了结。毕竟太后在上,她最重子嗣,惹得她出手调查,那人的伎俩必定无所遁形,因此不敢冒这个险。所以这件事最好是一场意外,那谁也不会去深究。而我只好自叹倒霉了!” 徐婕妤望向窗外春意深重的庭院,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确做到了,连你们都认为这是意外,遑论别人!而她,却可以逍遥法外!然而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那天恰好胃口不佳,没喝多少汤。否则我的胎儿早保不住了,你们也多少会受到些牵连。” 说到此处,徐婕妤的语气透出深深的恨意。 “你似乎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冷香雪问道。 “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是她?!”周敏虽不感到意外,却仍感震惊。 “你们没发现昨晚皇后有些异常吗?”徐婕妤反问道。 “没有发现啊,我还特别留意过她和淑妃的神态表情呢!”周敏道。 “那个叫何长青的御厨是她主动召来的,她的问话更是充满了诱导性。在她成功引出酸叶草只是那道汤的常用食材后,便闭口不再说话。” “这有什么问题吗?”冷香雪道。 “我明白了!”周敏直到此刻才有恍然大悟之感,“皇后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明白,徐婕妤吃了那碗含有酸叶草的汤,只是误食,而非有人蓄意毒害。难怪淑妃后来一个劲想要栽赃我时,皇后并不帮腔。否则以她之能,随口说两句,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脱罪。” “的确有些奇怪。可我横看竖看,仍看不出皇后跟此事有什么关系?”冷香雪凝神思索半日后,仍没有头绪,“怎么看都像是意外!” “你们有否想过,何长青可能是皇后的人!往汤中加酸叶草的烹制方法,或许根本就是杜撰的!”徐婕妤终于指出事情最关键之处。 “可那何长青不是说这道菜是云贵那边流行的做法吗?这总不能有假吧?”周敏道。 “我今早问过太医,酸叶草的确产自云贵一带,当地人常在夏天食用,可以开胃,又能去火。即便是孕妇食用少许,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昨日我只饮用了一小碗汤,便见了红,几乎胎儿不保,可见那碗汤里放的量极大!那何长青在后宫多年,怎不知后妃最忌寒凉,就算非要放酸叶草调味,也不该放那么多!何况现在正是春浓,而非酷夏,无须清热下火。所以我认定他有问题!” 周敏和冷香雪终于相信这事别有内情。 周敏惊道:“这么说来,皇后真是太可怕了!手段高明至让人胆寒。可我们并无直接证据,除非何长青肯从实招供!” 徐婕妤道:“我会求德妃娘娘暗中查一查这位何御厨,他若是皇后的人,总有跟皇后那边接触的时候。只要证实了这一点,不用他招供,也可确定昨日之事是皇后蓄意下毒。” 周敏忽然色变道:“那位何御厨会不会有危险,毒害皇嗣的罪名哪怕是皇后也担当不起,说不定皇后怕他泄露机密,下手……” 冷香雪道:“短期内不太可能,否则会引起大家怀疑。皇后心思缜密,怎会犯这种浅显的错误。” 周敏担忧的说道:“皇后即然忍不住出手了,一次不成定然还有下一次。以皇后的手段,简直是防不胜防!还不如主动出击,趁此机会扳倒她,永除后患!” 徐婕妤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要扳倒皇后,谈何容易!皇后的名声一向良好,我们无凭无据,仅凭推测就要把谋害皇嗣这么大一项罪名加在她身上,皇上怎肯轻易立案调查?若不立案,我们就无法从何长青口中迫出实情。说不定何长青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后手里,就更难了!现在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若一击不成,反会遭致更猛烈的报复!” 周敏不忿道:“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她逍遥法外?” 徐婕妤道:“德妃尚且要仰赖皇后的鼻息,我们还没有本钱跟她作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经此一事,往后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皇后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破了她的伎俩,这相当于她落在我们手上的一个把柄,说不定哪一天就用得上了!” 周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难为你了,好容易怀个孕,还要面对这许多糟心事。” 徐婕妤轻抚肚皮,面上现出温柔但坚定的光芒:“我腹中的孩子,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为了他,我吃点苦算什么?只要他能平安出世,顺利长大,我这辈子都值了。” 周敏暗道,这就是为母则强吧。 徐婕妤忽的一手拉住周敏,一手拉住冷香雪,眼望着她俩道:“你们是我最好的姐妹,在这深宫中,我只信任你们。我很担心我会护不住我的孩子,请你们一定要帮我。” 周敏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柔声道:“你放心,我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皇后若是再敢下毒手,我们可以考虑将何长青这个破绽卖给淑妃,她肯定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打击皇后的机会!” 冷香雪亦道:“你万事小心些,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 从泰福宫出来之后,周敏望着下午明亮阳光照耀下的巍峨宫殿,心中感慨万千。真不知有多少阴私之事隐藏在表面轩昂壮丽的殿宇重楼之下! “皇帝的女人真难做!要么无人问津守活寡,要么就得应付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周敏大发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徐婕妤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冷香雪淡淡道。 “不过当今圣上的确不错呢,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周敏笑道。 冷香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再好也与我无关。” 周敏笑道:“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冷香雪忽道:“徐婕妤终究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周敏愕然望向 分卷阅读88 冷香雪,道:“何出此言?” 冷香雪蹙着眉道:“从她选择爬上龙床开始,她的路就开始不一样了。现在她顺利怀孕,将来要是生下个皇子,定然会觊觎那张龙椅。为了这个最危险也最诱人的目标,只怕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去做。这是我们跟她最大的区别。” 此时两人已走进了后苑,处处繁花盛开,眼望处万紫千红,又有暖风送香,教人心旷神怡。 周敏不愿意再在这种事情上伤脑筋:“管她呢!我们尽到做朋友的义务就够了。” 冷香雪点了点头。 第97章惊天噩耗 回到清芬殿中,日影已西斜。黄桃在后苑里采了一大蓬鲜花,随意插在西窗下的一只细瘦的白瓷瓶中。 周敏见了,笑道:“你这样插法,被嘉薇妹妹看见,又该摇头笑话你了。”想起入宫前与众位闺中密友一道插花、下棋、饮酒、游园的情景,忽有些伤感起来。 黄桃笑道:“我这叫天然去雕饰,美得清新自然。” 白梨亦笑道:“很好,你的唐诗总算没有白念。” 周敏四下里一看,问道:“桔子哪去了?” 红雨正捧着热茶进来,笑答道:“这些日子,桔子在屋里待不住,一个劲往外跑。” 周敏笑道:“都是春天惹的祸。” 正说着,桔子有如一朵黄云,轻盈敏捷的跃过门槛,跑进殿来。柔亮的毛皮上粘了些碎花草屑。周敏蹲在地上,伸手捉住桔子两只前爪,左右轻轻晃动,责骂道:“跑去哪里浪了,肚子不饿都不知道回家了!” 桔子两只莹润晶亮的眼珠无辜的看着周敏,细声细气的“喵”了一声。周敏只觉得心都萌化了,忙吩咐黄桃去拿小鱼干来。 是夜,周敏独卧孤床,欲睡难眠。春夜的风绵密馥郁,教人呼吸不畅,连月色都失去清亮之感,朦朦胧胧,像从夜空中撒下来的清愁薄雾。 周敏想起前夜做的那个春梦,想起皇帝,又想起段云睿。她走上了一条与徐婕妤不同的路。她的这条路上没有那么多的波谲云诡,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有的是平淡如水的漫漫时光,直到白头。 她才十六岁,这个年纪在后世里,正是花季少女。但她此时的心境有如华发老妪,又因情伤,万念俱灰。可她的身子终究是十六岁的身子,依然柔嫩清芳,这具青春鲜活的肉身里,蕴含着本能而原始的强大力量,随着她的呼吸,如海潮般澎湃汹涌的席卷全身,让她在这春风沉醉的夜里,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次日一早,天刚破晓,周敏被院子里的一声尖叫惊醒了过来。忙披衣跑了出去,青白的天光下,打扫庭院的几个小黄门和宫娥正围在东墙的一簇蔷薇花藤下。 “怎么回事?一大早大惊小怪的!”周敏身后的黄桃出声问道。 那些人闻言,忙散开了,面向周敏,其中一个宫娥满脸惊惶,一只手不受控制似的,颤抖着指向蔷薇花下。周敏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魂飞天外,疾步凑近一看,不由心胆俱裂! 只见桔子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地,昔日灵动的双眼,此时无神的大睁着,没有了一丝光彩,嘴角沾满了粉红色血沫,身下一滩紫红的血泊。 “桔子,桔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周敏跪坐在桔子身前,泪往外涌,语调不成语调,心里又慌又痛,忘了桔子只是一只猫,并不会说话。此时的桔子浑身上下已没有一丝生气,任周敏等人如何哭叫,圆睁的双目再也不会闪动了。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周敏哭着对周围的人喊道。 “桔子它,它已经去了。”白梨红肿着双眼,想将周敏扶起来。 “不,我不相信,你们快去请太医,快去啊!” 周敏不敢随便移动桔子的身体,颤巍巍掏出手帕,极轻柔缓慢的想要拭去桔子嘴边的血沫。触手处一片冰凉,桔子早已气绝多时。那凉意似有生命一般,直往她心里钻。周敏把桔子抱在怀里,就那么坐在地上,整颗心如浸泡在冰水里。想起桔子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痛哭起来。 围在她身边的众人亦忍不住伸袖拭泪,清芬殿因桔子的意外身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之中。这边的动静将冷香雪和吴婕妤惊动了过来。见状亦是满心伤惨。 冷香雪来到周敏身边,红着眼,轻轻抚摸桔子不再热乎的身子,默默垂泪。她知道桔子对周敏而言意味着什么。周敏常说,她跟桔子之间已经建立起不可分割的感情,又因纯粹而异常浓烈。 吴婕妤轻轻叹了口气道:“桔子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将所有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周敏眼泪汪汪,无助道:“我不知道!昨晚它还好好的,今天就……” 吴婕妤冷静的分析道:“瞧它这样,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是误食了老鼠药,要么便是受了重击!” 冷香雪就周敏手里仔细检查了桔子的尸身,在最柔软的左腹下发现了一道棍棒击打的伤痕,咬牙道:“桔子是被人用棍棒击打致死!” 周敏浑身一震,厉声道:“桔子不过是一只小猫,无缘无故的究竟是谁这么狠毒!” 这时一个小黄门指着殿门左侧的草地叫道:“这里有一滩血迹!” “这里也有!”另一个小黄门惊呼道。 周敏哽咽道:“定是桔子受伤之后,往回跑,支持不住,连连呕血所致!” 想起桔子被毒打之后,身受重伤,逃回来向她求救,一步一呕血,辛苦撑到清芬殿,却再无力气呼救,睁着眼睛无声无息死去的画面,周敏只觉心痛得呼吸都困难了。 桔子临死之前没有见到她,心里会不会难过绝望呢?想到这里,周敏自责得要发疯! “我们先把桔子安葬了吧?”白梨吸了吸鼻子,艰难的说道。 周敏茫然的点头,抱着桔子不肯放手。白梨叹了口气,带着绿云回房去张罗装殓桔子的器物。 冷香雪见周敏仍沉浸在桔子死去的悲伤中不可自拔,便对沈志良道:“你循着血迹,看能不能找到桔子出事的地点,再打听一下,看是怎么回事。” 沈志良领命去了。 冷香雪柔声对周敏道:“你看这蔷薇开得多好,我们就把桔子葬在蔷薇花下吧?” 周敏轻轻点了点头。 吴婕妤忙吩咐人去拿工具来。白梨和绿云抬了一口两尺见方的雕花黄梨木空箱子出来,里面铺了一层锦褥。周敏拭去泪痕,在桔子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缓缓放进箱子里,把手中的锦帕覆在桔子头上,转身跑开去了。 她不忍见桔子被深埋地底。 冷香雪吩咐众人挖深坑后,追进殿里去。周敏扑在殿中的长榻上,肩膀抖动,无声哭泣着。天上一层白绒绒的云,惨淡 分卷阅读89 的白光透进纱窗,屋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伤气息。 “桔子对我来说,就像是最亲的亲人一般。”周敏抽抽噎噎的道,“我一想到它那柔软的身子被棍棒毒打,就止不住心酸。” 冷香雪来到长榻边坐下,将周敏扶起来:“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你要振作起来,查明桔子的死因,为它讨回公道!” 周敏心底里升起一股可焚毁一切的怒气,泪光隐去,咬牙切齿的道:“你说得对,桔子不能白死! 第98章上门讨伐 冷香雪递出手帕,周敏接过来,擦去脸庞上的泪痕。 冷香雪柔声道:“我已吩咐沈总管去打听了。沈总管是个能干人,必会有所收获。” 正说着,沈志良进来了,脸上带着些忿忿不平的神色:“回才人,小人循着血迹,去到了后苑。听后苑作的人说,淑妃嫌猫儿叫春声惹人烦躁,下令驱赶宫中野猫。桔子想必便是因此受伤。” 周敏霍的站起,恨声道:“又是淑妃!我找她去!” 沈志良慌忙劝道:“才人切莫冲动,我们现在不宜跟淑妃硬碰。” 周敏气道:“难道这个仇就不报了吗?!” 冷香雪一把抓住周敏的手臂,冷静的说道:“不是不报,而是要从长计议。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打死了一只猫,根本不是什么罪过。你这么气冲冲跑过去,能耐她何?反是送上门去给她羞辱!” 周敏颓然跌坐回长榻,凄然道:“我也知道拿她没办法,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猫儿叫春是天性,再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她的心怎就如此狠毒!” 冷香雪叹道:“人与人是不同的。休说一只猫,便是一条人命,她也不会当回事!何况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个世上每一刻都有无数人死去,我们并不会因这些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感到悲伤。只因与己无关,冷漠才是常情。” 周敏叫道:“这不一样!” 冷香雪道:“有什么不一样呢?这件事的本质,不在她狠毒不狠毒,而因她是宠妃,在宫中有为所欲为的资本。我们只是无权无势的才人。在有理的情况下还不一定奈何得了她,何况我们的理由在他人眼中,根本站不住脚。” 周敏痛苦的说道:“你说得对,在这宫中,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一开始就不该养猫的!是我害了桔子。” 沈志良听了半天,此时忍不住插话道:“才人何须自责?桔子在世时,你待它的种种好处,它泉下有知,必会心怀感形诡异莫名。那内侍更不打话,飞奔往内厅禀报。淑妃闻讯匆忙赶来,见此情形,皱眉喝道:“尔等围在我宫门前,想要干什么?!” 那些看热闹的人闻言慌忙往两侧散开,以示清白。 周敏迎上淑妃厌恶的眼神,强按下心中恨意,冷冷道:“我等来此,是为了求见皇上,与淑妃娘娘不相干!” 周敏打听过,皇帝昨晚留宿在景福宫,今日毋需上朝,现下该还在此处未走。 淑妃打量了她们一眼,有些疑惑,但周敏的话无疑冒犯了她,难得的淑妃没有生气,只面露一个不屑的冷笑:“皇上金尊玉贵,岂是你们随便能见的?” 周敏淡淡道:“见不着我们便不走。” 淑妃望了望天,阳光浓烈刺眼,哼道:“那你们等着吧。”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便欲离开。 周敏用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平平说道:“恭送淑妃娘娘。我等左右无事,其他的没有,最是有闲。” 淑妃头也不会,径自离去,背影消失在渐渐合拢大红宫门缝里。 冷香雪问道:“皇上会不会出来见我们?” 周敏肯定的点了点头:“以皇上的性格,不会不管的。” 没过一会儿,宫门再开,皇帝迈步出来。身上穿着一袭家常深青色襕衫,腰系一条绿玉带,越显得面白如玉,鬓若刀裁。后面跟着一脸不悦的淑妃。 “你们见朕所谓何事?”皇帝柔声问道。 周敏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帝,恳切但坚定的说道:“启禀皇上,臣妾等有一事欲求皇上成全!” 皇帝道:“哦,是何事?但说无妨。” 周敏道:“恳请皇帝将我等贬为宫婢。” 此言一出,除冷香雪等人外,皆感愕然。 皇帝奇道:“这又是为什么?你们并未犯错。” 周敏 分卷阅读90 回身指着倚云社众人,对皇帝冷笑道:“臣妾等人当初抛爹弃娘,孤身入宫来,原为服侍皇上。然而过去这么久了,皇上并不需要我们。我们既不能尽妇道,倒不如当个宫婢,等到二十岁之际出宫回家守着父母,尽尽孝道也是好的。” 淑妃在别的事上还有限,但事关皇帝,就变得聪明通透起来。立刻便捕捉到周敏的言外之意,不等皇帝说话,先把秀眉一轩,冷笑道:“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成全了她们一片苦心!” 皇帝皱起眉头,这个神情,周敏见过多次,是皇帝感到为难时的下意识动作。周敏对此印象深刻,这个动作总她涌起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却又想不起来。 第99章步步紧逼 “朕从未听说成了宫妃还能出宫去的,这显然不合规矩。朕和皇后待你们不薄,你们在宫中有困难,只管说,别动不动就闹着出宫!” 皇帝这番话可以说是很温和,十分有耐心了,可他有意无意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 周敏仍是那副冷淡的面孔,丝毫不惧开罪皇帝的后果:“皇上若感到为难。臣妾等愿去延宁宫作女道士!左右在宫里也是寂寞凄凉,反不如去那里修行,倒也省去许多烦恼。” 冷香雪等人齐声道:“请皇上成全!” 这延宁宫坐落在建国寺对面,属于皇家道宫,闲人不得入内。每年从大内外放出去,又无家可归的宫女可入道籍,寄身于此修行。 周敏的话已经很明白了,皇帝也不好再假装听不懂。两道修长的浓眉愈拧愈紧,目光因此变得锐利,探往周敏,又扫过她身后白衣素裙的众女,最后落回到周敏清新灵秀的脸上。 他没想到在古代竟能遇见极具自我意识又胆大的女子。不由得头疼起来。一个两个还好处置,眼下十几个宫妃,不论是放回家去抑或是安置到延宁宫做道姑,传将出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不得不为淑妃着想。朝中不少大臣对他独宠淑妃已是颇有微词,此事一出,岂有不趁便发难,将矛头指向淑妃的?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若非淑妃逼迫,怎会有如此多的妃子舍弃宫中的荣华富贵,去做道姑?那时就连皇后,面子上也挂不住。 “朕听明白了,你们对朕是心怀怨怼啊?” 说不得,只好拿出皇帝的威严,欲将此事压下去。 周敏毫不买帐,似是完全不怕开罪皇帝的严重后果,冷冷道:“臣妾不敢。” 只此一句,别无解释。明是不敢,实是默认。只要不是蠢蛋,都听得出。 淑妃当然不是蠢蛋,她越过皇帝,来到周敏身前,瞪着双眼道:“你们够了!对皇上不满,可是大罪!识趣的就赶紧离开。我会向皇上求情,饶你们这一次。” 周敏看也不看她一眼,夷然不惧的对皇帝道:“那便请皇上降罪!” 身后众女再次齐声道:“臣妾等甘愿领罚!” 声彻后宫,充满了坚韧不屈,一往无前的惨烈意味。 淑妃跺脚回到皇帝身边,向皇帝撒娇道:“皇上,你不能再心软了!她们分明是故意为难你,我看啊,就该狠狠的治她们的罪。” 皇帝宠溺的看着淑妃,轻轻一摇头,对周敏等人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身为皇帝,除非安心当个昏君,否则就有诸多不得已之处。他爱淑妃,所以不愿因他的爱而给淑妃带来灾难。 周敏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心设计过,不过也有些冒险,但她深信这位跟她来自同一时代的穿越者,绝不会肆意践踏人命。皇帝没有让她失望,一如她预料之中的仁厚。 “皇上容禀,臣妾并非故意为难皇上,适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后宫虽好,却不是我等的容身之地。我们情知此举有冒犯君威之嫌,仍这么做了,并非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我们只想为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拼一把,不愿枯守冷宫,在将来容颜老去之后,遗憾终生。就算因此获罪,也在所不惜。反正我们的日子也不会更坏了!” 这一段宣言式的话语让现场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之中,引起了皇帝的深思。周敏断定她的层层铺垫已经奏效,便趁热打铁说出她此行的最终目的:“皇上若不能放我等出宫,唯一解决之法,便是雨露均沾!” “什么!”淑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以为你是谁?胆敢做皇上的主!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敏不理会淑妃的恐吓,继续向沉默不语的皇帝进言道:“臣妾知道皇上对淑妃娘娘用情专一,可皇上的深情对后宫其他妃子来说,就是绝情。若皇上做不到广施恩泽,就该放人出宫。皇上一向仁慈,怎忍心看着后宫数十位如花儿一般鲜妍娇嫩的妃子,被关在这金丝鸟笼里寂寞无依,枯萎凋零吗?更涉及到绵延皇嗣的重任,事关大华荣衰,皇上如何向太后交待?” “说得好!”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行人簇拥着太后从宫墙西角转了出来。太后身边的柔安公主对着周敏微不可见的略一颔首。周敏报以感知不妙,不住给皇帝使眼色。 “适才说话的是何人?”太后缓缓问道。 周敏越众而出,恭敬答道:“妾周氏才人,给太后请安。” 太后瞧了周敏半晌,方道:“原来是你,果然是个不一般的。” 很多人不懂太后之意,周敏却是懂的,定是太后想起段云睿之事,忙道:“太后谬赞!妾周氏不敢当。” 太后转向皇后,温言道:“哀家时常嘱咐你劝着些皇帝,你只要当贤人,纵着他的性子。这周才人不错,是个明礼懂事的,方才的话深得我心。难得她有这份胆量,勇气可嘉,不如升她为婕妤罢!” 皇后在太后看似温和实则严厉的指责下,心里早有些慌,此刻哪敢说半个不字,忙站起身道:“母后教训得是!儿媳往后定然改过。”又对周 分卷阅读91 敏道:“周婕妤,还不谢太后恩典!” 太后此举明摆着是站在周敏这一边,淑妃脸色更难看了,偏是毫无办法。 “谢太后恩典!” 周敏露出一丝得体的微笑,落在淑妃眼里,只觉无比刺眼。 太后接着调转枪头,直指淑妃,严厉的目光压得她不敢抬头:“淑妃,我看在皇帝的面上,一向对你容忍有加。可你却不知好歹,变本加厉的霸着皇帝,以致闹出今日之事。我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淑妃浑身一震,无助的望向皇帝,后者急道:“母后!” 第1oo章太后助攻 太后略一抬手,制止皇帝继续说下去,面色缓和了些,继续对淑妃道:“哀家是过来人,知道你们年轻男女情投意洽之际,心里容不下别人。可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皇帝,肩负着大华朝的荣耀,不是你可以霸着不放的!你要是真心爱慕皇上,就该为他着想,而非只顾自己欢愉。否则我便要怀疑你狐媚惑主,别有用心了!”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可怕的沉寂之中,落针可闻。唯余窗外明媚春光里的鸟鸣树梢,风吹叶响。 周敏心中一痛,太后的话在她心里起淑妃来。 淑妃面色苍白,眼中泪珠已在打转,平日的嚣张跋扈之气尽去,散发着难得一见的娇柔感。满殿之中,除周敏外,也只有皇帝心疼不已。 “母后,请你不要责怪淑妃,都是我之过。”皇帝站起身来,试图在老妈面前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太后不悦道:“你是皇帝,千错万错,都不能是你的错。” 周敏看得出来皇帝非常不擅于处理这种女人间千缠万绕的事情。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整个人有些不耐烦,偏又无法从现在的难堪局面里挣脱出去。一副手足无措的局促模样。 周敏不禁猜想,他在穿越来之前,该是一个喜欢球类运动,阳光帅气大男孩,就像赵启那样。想起赵启,她对皇帝生出了些亲近之感。 立在太后身旁的柔安公主柔声笑道:“母后,你看皇兄都急出了一头的汗了。” 太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皇帝道:“璞儿,你过来。” 待皇帝走近,太后拿出手帕,满是怜爱的轻轻擦去他额头和鼻峰上迸出的汗珠子,就像皇帝小的时候,她常做的那样。只不过皇帝已长大了,需要躬下身子。这母子情深的一幕,化去了弥漫在殿中的紧张气氛。 皇帝仿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母后,我自己来吧。” 太后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你现在长大了,成了大华君王,可在我眼里啊,你还是我那个一着急就满头大汗的孩子。” 皇帝只好笑着任太后给他擦净汗珠。 这对天下最有权势的母子间的互动,没有人敢插嘴打扰。太后一句没有外人,让在座的众人都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撇去太后、皇帝、妃子这些头衔,她们的实际关系本就是婆婆、丈夫和媳妇。只不过平时没有人会这么去想。 正当大家以为太后顾念母子情,准备放过淑妃时,太后收回手帕,坐直身子,一股无形有质的威压感瞬间充盈大殿。 “为人父母者,总希望子女能够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哀家即使贵为太后,也不例外。但璞儿啊,你是皇帝,享着凡人不敢想的无上权力,就该付出常人想不到的代价。在这件事情上,哀家不愿让你为难,却也不得不狠下心肠,你要理解母亲的苦心。” 周敏不得不承认太后的厉害之处超出了她的想象。试想此时的皇帝如何硬得下心肠说个不字?太后从头到尾并未强迫皇帝,而是针对淑妃恩威并用,淑妃要是再不识趣,就等于是跟太后过不去,到时候皇帝也保她不住。太后这一招围魏救赵,用得出神入化,既达成了目的,又不损母子之情。 “话说到这份上,哀家就再唠叨几句。你们大家听着就罢了,过后不可私下议论,更不可传将出去!”目光一扫众人,谁敢不从。 皇后忙道:“儿臣等谨聆母后教诲。” 太后点了点头,开言道:“皇帝自小聪慧,熟读经史子集,演练得好骑射武艺,顺顺当当继承大位,哀家是既高兴,又惶恐。历代先皇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挣下这份偌大家业,现传到我母子俩手里,怎敢不诚惶诚恐,兢兢业业?” 太后说到此处,略顿了顿,饮了一口热茶。众人凝神静听,等着太后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哀家记得皇上刚登基那几年,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显见得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哀家心里颇觉欣慰,亦放下心事来。谁知好景不长,没过几年,皇上忽的醉心于享乐,懒于朝政,哀家隐隐心焦,却也没太担心。只道皇上累了几年,需要休息放松一阵子。后来皇上倒也及时收敛了心猿,可还不够彻底,仍是整日混在后宫。若非先帝留下一班能干又忠心的大臣,你这皇帝早被人架空了!皇权旁落,是为君大忌!” 皇帝赧颜道:“母后教训得是,孩儿羞愧!” 太后道:“母后并非教训你,而是想提醒你,你是皇帝,这天下是你的,也是我们赵家的!你也是当老子的人了,你不把先皇心血当一回事,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你不好好治理国家,难道要留一副烂摊子给你儿子去头疼吗?” 皇帝悚然一惊,头上又开始冒汗。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帝王被训至冷汗直流的场面,那感觉非常新奇。 “母后的话说得重了,也是为你好。母后是深宫妇人,朝政大事不敢插手,那些肱骨大臣也上了年纪,再撑不了多久。往后谁来帮你治理天下?留给皇上的时间不多了,你再不将心思放在政事上,只管躲在温柔乡里,将来后患无穷啊!” 此话一出,众人有意无意间,眼神往淑妃望去,只见她脸如白蜡,毫无血色。太后只差没有指着淑妃的额头大骂她是个红颜祸水了。 皇帝面上亦是青一阵白一阵,仿佛太后适才所言刺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浑身难受,心里发虚,根本无力反驳。 太后打了一棍子后,又缓和了脸色,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来。景福宫的大殿自太后进来那一刻就被她完全的掌控在手,她的脸色就成了殿中气氛的晴雨表。 “你们能入宫来服侍皇上,”太后终于暂时绕过了皇帝,“说句自大的话,是你们的福分。你们该珍惜。你们瞧,撇去皇帝的身份不谈,我的璞儿姿容仪表,才学性情,哪一样不是万里无一的?” 皇后笑道:“母后说的是!” “可你们要放聪明点, 分卷阅读92 别将福分翻作祸事。我的璞儿注定是要成为千古明君的,你们作为妃子,千万别要拖他的后腿,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这下轮到众妃心惊汗流了。 “璞儿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心软了。这是帝王最不需要的品质。休说男女之情,即便是母子情分,只要挡了你的大道,都可割舍!” 皇帝慌道:“母后言重了。” 太后肃容道:“哀家所言,并无夸大。史上多少外戚干政,弄至天下大乱的。外戚为何能干政?还不是仗着皇帝重情心软,坐大成势。若是贤明的君主,岂容这种情况发生?你现在于情字上尚且堪不破,连后宫都平衡不了,如何制衡天下?” 皇帝、皇后以及淑妃同时一震。 第1o1章君临清芬 从景福宫出来后,周敏将倚云社众人邀至清芬殿用膳,庆祝讨伐淑妃的大计初步成功。沈志良亲自去御厨打点席上菜蔬酒肴,早已恭候多时。待众人进殿,便即吩咐摆上桌来。大家分宾主坐下后,不约而同舒出一口气。 “幸好得罪太后的非是我等!在大殿中时,我真有点同情淑妃,可一想到桔子因她惨死,又觉得她活该。”林才人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桔子,眼眶儿一红,泪光闪闪。 “姜是老的辣,太后一直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让人无从抵抗。往后就看淑妃有没有那个觉悟了。不过今趟总算给桔子报了一半的仇,淑妃的好日子到头了!”周敏亦悲亦喜的说道。 冷香雪指着桌上一尾青鱼,吩咐黄桃端去桔子的坟前。 王婕妤举杯道:“这一杯,我们敬桔子,希望它来世可以投胎做人。” 众人一起举杯,在一片沉默中,饮尽杯里新酿的米酒。 孙才人接着举杯道:“这一杯,为淑妃落难而喝!” 这一次,众人轰然叫好。 柳美人待婢女斟满酒后,举杯笑道:“这第三杯,该祝贺周姐姐晋升之喜。” 周敏持杯起身,团团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说道:“这一杯还是祝我们倚云社兴旺发达更好些。” 说毕饮了酒,众女随饮。三杯过后,席间气氛渐趋热烈,但因桔子新逝,终难纵情尽兴。周敏酒多了,躺上床后,一觉睡到薄暮时分才醒来。洗漱过后,饮下一碗醒酒汤,随意吃了几口热粥,便来到了蔷薇花下桔子的新坟前。 暮色渐浓,殿中尚未掌灯,院子笼罩在一片微茫的昏瞑中,一如周敏此时的心情。她呆看着那座小小的新坟,心里弥漫着的悲伤厚重、真切,像化不开的春晨浓雾,沾衣可湿。 “怎么还不掌灯?” 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周敏愕然转头,呆看着一脸淡笑的皇帝,忘了行礼。他身后跟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内侍,火光从背后照来,他颀长的身躯像是在黑暗里发着光。 “皇上吉祥!请恕臣妾失礼之罪。” 周敏呆愣了半响,才慌忙行礼。皇帝的出现太过意外,她的脑袋仍未对这一事实充分理解。 “我特意吩咐他们勿要通报,免得惊扰大家。你一个人呆立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做什么?”皇帝出奇温和的说道,似并未因今早之事心怀不满。 这时大殿中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透出来的光,染亮了院中花草。白梨和黄桃领着殿内众人出来请安。皇帝叫了声免礼,挥手让他们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他们俩,立在清香浮动的夜风里。 周敏放弃了对皇帝来意的揣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宁静祥和的感觉。如此动人,显因皇帝而起。见他眼内蕴笑,晶晶亮亮,似在等她回答。 周敏轻轻抬手,指着蔷薇花下桔子的新坟,轻声道:“臣妾在此缅怀不幸逝去的桔子。” “桔子?” “桔子是我养的一只橘色狸猫。” “我想起来了,还是上回我送你的那一只吗?它生病了吗?” “是它。不过,它是被人打死的!” “什么!谁会跟一只猫过不去?” 两人间的对话,像老朋友般随意。其实他们同处后宫,却并不熟。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切自然而然,有如四季流转,生老病死。 周敏望向面露不忍之色的皇帝,淡淡道:“淑妃嫌猫儿叫春难听,下令驱赶,桔子因而丧生。” 皇帝顿觉不好意思,说道:“她并无坏心,就是有点儿任性。我明儿命人再送你一只猫如何?” 周敏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际,适才萦绕在两人间的脉脉温情荡然无存,忿而作色道:“皇上好意,臣妾心领了!桔子是猫没错,你赔得了猫,但我与桔子之间的感情,你如何赔偿?” 皇帝没料到他的一句话,,绪稍稍平复:“臣妾不过是个连自己爱猫都护不住的小人物,怎敢对皇上提要求!” 皇帝尴尬的伸手挠了挠右眉眉梢,说道:“这可就让我为难了。” 这个挠眉的动作让周敏愣了愣,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赵启。 “算了,关于桔子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敢问皇上纡尊降贵来我这蓬门荜户有何指教?” 皇帝哑然失笑道:“你不请我进殿坐坐吗?”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想进殿何须问我?” 说着,还是将皇上让至大殿的主位上坐下,白梨早烧沸了水,泡了两盏热茶端上来。 皇帝随意打量着房内摆设,点了点头道:“倒也清雅宜人。” 周敏淡淡一笑,道:“能得皇上一句夸赞,足令清芬殿身价百倍。” 淡淡的讽刺,皇帝不以为意,殿中众人却惊呆了。在他们心目中,皇帝不啻天人般的存在,这一观念根深蒂固,虽然平时常听周敏对皇帝品头论足,也难以动摇。此时皇帝驾临清芬殿,包括黄桃和白梨在内,大家心里都有些激动和发怵。 皇帝微笑道:“你今日带着一班人把景福宫闹得天翻地覆,原来是为了桔子出气?” 周敏亦微微一笑,针锋相对的说道:“皇上圣明。” 皇帝道:“你的确有点本事,能把母后请来帮你。淑妃可被你整惨了!” 周敏一挑眉头,直视皇帝神光内敛的双眸:“皇上来此,可是为了替淑妃教训我?” 皇帝轻轻摇头:“不对。朕是皇帝,你是妃子,我来这里不需要任何理由。你今早不是口口声声要我雨露均沾吗?现在我来了,你倒疑神疑鬼。”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烛火哔剥之声清晰可闻。周敏秀口微张,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皇帝露 分卷阅读93 出胜利的笑容。这是他与周敏言语交锋以来,首占上风。 “皇上就不怕淑妃伤心了吗?” “淑妃越伤心,你不就越开心吗?” “可……” 周敏顿时语塞,她真心搞不懂皇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难道真是迫于太后的压力?抑或是他作为男人的好色本性暴露,趁机尝鲜? 皇帝心情大好的端起茶盏准备吃茶,忽的“咦”了一声,“这泡茶之法是谁教你的?” 白梨被皇帝惊诧不已的神色吓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敏这才想起她这用热水冲泡茶叶之法与当世流行的点茶之法不同,皇帝既是穿越之身,岂会不起疑? 承认还是不承认,这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 第1o2章异世重逢 “皇上可是吃不惯这茶?”周敏不答反问,决定不去冒险。 “那倒不是。这种吃法颇为新奇,故有此一问。”说着又饮了一口,“茶味淡了些,胜在回味悠长。不错,不错!” 周敏故作轻松随意的说道:“臣妾在冷宫时,想茶吃,又没那个条件,只好用沸水冲些茶沫子聊以慰藉。后来反倒觉得此种泡茶法简单便利,泡出来的茶汤色泽清亮,茶味隽永,便沿用至今。” 皇帝盯住周敏看了半晌,一向明亮柔和的目光聚积成束,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看得周敏冷汗直流,整条背脊凉浸浸的。 那片刻光景仿佛有半辈子那么久,只要皇帝稍一狠心,宁杀错勿放过,清芬殿所有人都将为她陪葬。在这种情势下,她必须要保持镇定,不能有丝毫的心虚,对皇帝的刺探须装出不解和疑惑的神情。 这对她的演技是一大考验。周敏心中一动,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正了正上衣的衣襟。 皇帝终于收回让人心惊胆战的锐利眼光,沉声道:“周婕妤留下,其他人立刻退出清芬殿十丈外,没有朕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周敏心头巨震,对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的黄桃和白梨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遵旨退下。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反倒真正镇定下来了。 待所有人依言退走,殿门随之关闭。空荡荡的大殿中,只余下两个互相凝视对方的人。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周敏蹙眉问道。 “说吧,你到底是谁?” “妾周氏,乃五品礼部郎中周望之嫡长女。” “你可知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你唯一的生路就是实话实说!” “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皇上要为淑妃报仇,用不着花这么多心思。” 周敏来个抵死不认。 皇帝凌厉的目光死死锁住周敏,从交椅上站起来,缓步走到离她半丈之地站定,冷冷说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言语神态有异于世人,只不过我并未深究。现在想来,你在后宫中干的这许多事情,不是胆大两字就可以解释。今日你这泡茶之法,更非此世所有,还不快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霎那间,周敏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面上的镇定之色再难保持。或许就如皇帝所说,她若不能消除他对她的戒心,必死无疑,还会牵连无辜。 周敏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知推脱已不管用,唯有行险一搏:“你既然看出了我的不同寻常,说明你跟我一样,都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事实上,从我见到你制作的足球,就猜出来你的身份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要杀我灭口吗?” 皇帝出人意料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上前一把抱住周敏,开心的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杀你!” 周敏被他抱个满怀,鼻端涌进一个年轻男子鲜活温热的气息,猛的想起曾做的那个关于他的春梦来,脸颊微微发烫。虽不愿承认,可在他怀里的感觉,让她有些沉醉。以至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对皇帝这突如其来动作无法作出有效的判断。 皇帝放开周敏,仍握住她的双肩,眼里的笑意不似作假:“怎么?被我吓到了吧?我要是不吓吓你,你肯定不会这么爽快的承认吧。” 周敏望向皇帝发着光的双眼,被他喜悦的情绪感染,讷讷道:“你不怕我泄露你的秘密吗?” 皇帝笑道:“泄漏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是皇帝,你有胆威胁我吗?再说了,就算你宣扬出去,谁会信?谁敢怀疑?谁又能求证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周敏之前竟然没有想到。也算是关心则乱了。现在听皇帝这么一说,心口大石落地,终于回过神来。 “吓死我了!”周敏拍拍胸脯道,“你刚才那个样子,真得不能再真,还以为你要将我就地正法,害我冷汗流了一地。” 皇帝得意的笑道:“我好歹做了一年多的皇帝,这演戏的功夫,够我拿一个奥斯卡影帝了。” 周敏笑道:“那也是!像我们这种穿越来的,演戏是必备的技能。” 两人相视一笑,喜悦无限。 坐回椅子之后,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当我发现自己穿越后,整个人都懵了。以前还以为当皇帝是美差,可以为所欲为,想干嘛干嘛,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无数的规矩礼数,让我不胜其烦。最难以忍受的,还是那种无处可诉的孤独感。现在好了,在你面前我也不用装什么皇帝了!” 周敏亦满是感慨的说道:“我的情况跟你差不多,刚穿来时,完全不适应。孤零零的,像是漂浮在黑暗中漫无边际的茫茫大海里。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你好歹是皇帝,我却是一个五品郎中之女。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皇帝苦笑道:“你以为皇帝好当啊,空有权势,还不是整天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当皇帝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没经过专门的训练,就没那份能耐。我不敢去插手国事,只好交给那些有经验的老臣去处理。怕的就是我一个不恰当的决定,给无辜的老百姓带来灾难,那就是大罪过了。” 周敏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对了,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皇帝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道:“我那会儿刚要大学毕业,跟一个好朋友吃散伙饭,吃完出来,雷雨满天,一不小心被闪电劈中,就穿越了。你呢?” 周敏此刻的心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皇帝。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她心中的猜测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没事吧?” 皇帝关心的问道,此时的周敏脸色发白,双眼发直,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 “赵启,是你吗?” 周敏耗尽全身力气,像吐露临死遗言似的,颤抖着问道。 这一回 分卷阅读94 轮到皇帝如遭雷击,僵在当地,语无伦次的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以前认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你到底是谁啊?” 周敏一把捉住皇帝的手,紧紧的攥着,生怕他下一秒会飞走不见,脸色因景,无疑是她大学四年里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可当她回想起大学里与赵启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里赵启那张脸总让她联想起段云睿,而现在的赵启却顶着另一张俊脸。 一个有着赵启的脸,一个有着赵启的灵魂,这种情况让周敏有一种无法自适的错位感,只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门外忽传来黄桃轻轻的说话声:“白梨姐,今日皇上要早朝,要不要进去叫醒他们。刚才李都知已来催过,再不起来就迟了。” 只听白梨亦轻声说道:“再等会儿,迟就迟了。皇上歇在淑妃那时,也误过几次早朝。” 周敏只得坐起身,轻轻拍了拍赵启的脸,把他叫醒了。 赵启躺着伸了个懒腰,一手遮眼,嘟喃道:“几点啦?我还没睡够呢。” 周敏笑道:“快起床,该上朝啦。” “上朝?”赵启眼神迷朦的望着周敏,接着猛的坐起身,“啊!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周敏看着他刚睡醒那迷糊可爱的模样,笑道:“别急,还有时间。”转而朝门口吩咐道:“黄桃,打水进来服侍皇上洗漱。白梨,去传膳过来。” 黄桃带着红雨和绿云端着温水进来时,神色间透着一丝兴奋和骄傲,待见到两人衣裳整齐的坐在床上,不由一愣,满腹疑问却不好问出口。 周敏亲自服侍赵启洗漱已毕,陪他匆匆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块糕点,目送他出殿去了。 赵启刚迈出门槛,又回身对周敏笑道:“等我下朝了,再来找你。” 言罢转身去了。当赵启的背影消失在爬满常春藤的红色宫墙尽头,一股浓烈的空虚感瞬间席卷而来,周敏呆呆倚在廊下的圆柱上。似乎他的离开,一并抽走了满园的春色。 “小姐?”黄桃在她身后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啊?”周敏愕然转头。 “小姐打算在这里等着皇上下朝回来吗?” 白梨忍不住噗嗤一笑,红雨等人也掩嘴笑了起来。 周敏轻点黄桃额头一记,笑道:“好啊,你们都笑话我!” 说着走下覆了一层绿痕的石阶,踏过带着露珠的青草,来到蔷薇花架下。清早的阳光越过院墙,正照在桔子的新坟上。 “桔子啊桔子,我现在终于有资本护着你了,可你却走了。”周敏不无悲伤的自语自责。 皇帝的驾临、留宿,让整个清芬殿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当中。冷香雪刚迈进清芬殿的大门,就感受到了院子里四溢弥漫着的喜悦之气。 周敏呆坐在桌沿旁,兀自思索着该不该告知赵启,她与段云睿的事情。原本她已因段云睿而对赵启忘情,可当赵启鲜活的出现在她面前时,那些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对他二人的感情了。 待见到冷香雪进来,不由自主长长的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整个后宫都沸腾了。这可是一年多来,皇上首次在别的妃子那里留宿。”冷香雪在周敏身旁坐下问道。 周敏苦笑了一声,这事她连冷香雪都不能据实以告。 “如果我说,皇上只跟我说了一夜话,其他的都没做过。你信吗?” “有什么不信的。一开始我便觉得皇上留宿清芬殿很是突兀。现在更确定了他是借你演一出戏,敷衍太后而已。他私下里该是对淑妃有过留宿不发生关系等诸如此类的承诺。”冷香雪冷静的分析道。 周敏不得不承认冷香雪的判断十分准确,昨晚赵启并未与她谈及这一点,大概是不好意思承认。既然冷香雪如此猜测,倒省了她一番唇舌。 “你说的该是事实。”周敏点了点头。 “看来皇上对淑妃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冷香雪这句话算是为这事定了性。若非如此,以帝王之尊,何须费神做戏。 以往周敏听再多关于皇上宠爱淑妃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可刚刚,就在冷香雪说出口的瞬间,她整颗心忽的一沉,仿佛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团阴云。 周敏嘴角逸出一丝苦笑。情之一字,最是惑乱人心。她回想着昨晚与赵启相处的情景,很明显,他待她并无男女之情,纯是 分卷阅读95 拿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就如上辈子一样。 只不过刻下两人因身处异世之故,这份情更添了相濡以沫的珍贵。当友情具有了唯一和不可替代的属性,其亲密程度并不逊于爱情。本就心中有鬼的周敏身处其中,哪能不产生爱的错觉来。 第1o4章失约之怒 “不过有一事我尚未明了。所谓做戏做全套,皇上要想瞒过太后,似是还该命人伪造你的落红,方便皇后在起居注上签押才对?”冷香雪蹙眉问道。 “啊?”周敏回过神来,“可能皇上今早起来晚了,急着上朝,一时忘了。” 冷香雪道:“可能吧。”又难得好奇的问:“你跟他说了一夜的话,都说了些什么啊?” 周敏只好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半夜,后来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不过倒也拉近了些彼此的距离。” 冷香雪道:“这总是好事,有了些情分,往后有甚事,也可说得上话。” 冷香雪坐了坐也就走了。周敏想向赵启求证这些事,一路等到中午,仍不见他过来。想要派人去打听,又觉太着痕迹,便赌了气,只顾焦躁的在清芬殿里坐卧不安的干等。直到天色已黑的严实,还不见人,也没个音信送来。 周敏因此一天没吃好饭,清芬殿里的气氛也渐趋凝滞。下午倚云社众人过来打探消息,周敏打起精神应付了半日,颇觉劳累,实在撑不住,刚掌上灯,就上床躺下了。翻来覆去,不住猜测赵启失约之因由。一时为他开脱,一时又恼了他。心里一团闷气,无处发散。 次日起来,脸色便有些暗淡,白梨见了,强给她抹了一层胭脂。梳洗打扮已毕,黄桃传膳过来,死命劝她吃了些。 “小姐,这是御厨房里一早煮的银丝燕窝羹,你快喝点儿。” “是啊,往常这等上好燕窝,都到不得我们这里。小姐快尝一口。”白梨亦在一旁劝着。 两个人四只眼里,满含期待和担忧,让周敏无法拒绝。勉强喝了半碗,一丝滋味也尝不出来。 周敏此时仍心中有气,却是生自个儿的气。原以为两世为人,历经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已是古井不波,百毒不侵了,却不想刚见赵启就破了功。终于还是不能从上辈子的困境里爬出来,喜怒哀乐全不由自主,像个傀儡般,被赵启轻易牵动。 上一世里,赵启也常常犯混忘事,那时的周敏,认为只有对待不重要的人和事,才会因忽视而忘记。其实赵启生性不拘小节,并非心思细腻之人,忘事是常事。她以己度人,认定赵启不在乎她。后来她虽摸透了他的性情,仍心存侥幸,希望自己是一个例外。结果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例外。 如今想来,赵启并非不在乎她,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在乎。他的在乎,只是对好朋友的在乎。周敏想起往事,心中伤感代替了怒气。 “白梨,黄桃,随我去后苑走走。” 周敏站起身,想去散散心。借明媚的春光,驱走心底里沉积的悲凉。 “好呢!” 黄桃巴不得这一句,与白梨两个拥着她出了殿门,一路来到了后苑。 正是三月底天气,春已深,后苑早是繁花怒放,草木葳蕤。亭台楼阁掩映在红花绿草间,微露一角,不时传出莺声燕语。原来却是后妃镇日无聊,出来游园寻春。 周敏有意避开人群,分花拂柳,行至一片翠竹林下,在林中一座四角亭子里坐下。春日清甜的风徐徐吹来,她静静听那竹叶沙沙声响。值此美景,一颗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竹荫里凉,小姐略坐一坐便走吧。”白梨道。 周敏点了点头,走出竹林,阳光满身,柔暖温煦。沿着林外一条溪流,直走到荷花池边。池里的荷花已露尖角,田田叠叠,如绿浪一般,随风吹水动。 正走间,绿云迎面赶来,气喘吁吁道:“娘娘好找,皇上已在殿中久候。” 周敏道:“让他等着吧。” 言罢若无其事的走进池边一水榭里倚栏坐下,只顾倾头看那嫩绿如玉盘的荷叶上仍未消散的露珠。 绿云急得不住给白梨打眼色,白梨朝她摆了摆手,轻声道:“你慢慢儿回去,就说在荷花亭寻着了娘娘,稍后便到。” 绿云领命走后,白梨来到周敏身侧,劝道:“皇上终究是皇上,不好久等。” 周敏道:“我昨儿等了他一日,他略等我一等又如何?要回你们自回,我还没玩够。” 白梨笑道:“好好好,那就让他等去吧。” 原来白梨最懂周敏,既然她不急,那必定是有十足把握不会因此开罪皇帝。黄桃本来便不急,她素来不喜皇帝,见周敏这两日因他意乱情迷,她不知其间内情,早心生不满。 三人在荷花水榭里坐了片刻,又见红雨匆忙赶来禀道:“娘娘,皇上说有要事等着你。” 周敏这才慢慢起身,缓缓而行,倒把红雨急得直跺脚儿。好容易进了清芬殿,见皇帝一身常服,不住脚在堂中打转。周敏想起昨日的苦等,心头火气又起,迈过门槛,正眼也不瞧他,更不行礼,走到窗下的美人榻前,大剌剌歪着,吩咐绿云端茶来吃。 黄桃和白梨不敢无视皇帝,端端正正行过礼,垂手立在周敏两旁。红雨偷偷瞥了皇帝一眼,见他并未生气,悄悄松了口气。 皇帝走过周敏面前,奇怪的问道:“谁惹你生气了?” 周敏听了想打人!若非众宫仆环伺,她肯定跳起来把赵启打成猪头!现在只得忍着,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倒还知道我在生气!” 赵启笑道:“你虽然变了……”忽然想起殿中还有许多人,“模样”两个字赶忙咽了回去,顿了顿,“可你生气时的表现仍是那样。” 周敏想起上辈子跟赵启置气的往事,她那会儿敏感又多疑,不知因赵启的疏忽大意闹了多少别扭。赵启每一次都后知后觉,但总是耐心小性的进行补救。现在想来,他真是不容易,毕竟她不是他爱的人。 周敏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已消散了大半,更何况这一世里她不愿意当一个怨妇。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昨天说下朝后过来,结果让我白白等了一天。难道你不清楚,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赵启讪讪的摸了摸眉毛,陪笑道:“昨儿我下了朝,正要往你这来,结果淑妃肚子疼,召了太医来看,我不能就那么撂下不管。” 周敏忍不住再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肚子疼,根本就是淑妃使得手段,如此低劣,他都识不破,可揪住这点也没甚意思,只道:“你来不了,就不会遣个人来说一声儿!” 赵启小心翼翼的瞟了周敏一眼,堆笑道:“我忘了,真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在等我啊。你看,我今儿一早不就过来了么?” 分卷阅读96 周敏道:“算啦,你现在是皇帝,你爱来不来,我也奈何你不得!” 两人间毫无顾忌的对话早已惊呆了众人。黄桃和白梨打小跟在周敏身边,寸步不离,也摸不清周敏与皇帝何时起竟如此熟念! 赵启见周敏脸色缓和了,根据上一世里的经验,确定她已消了气,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怕她生气,两辈子都没变过。挨在周敏一旁坐下,笑道:“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啦。” 第1o5章晋升宸妃 周敏心里的气早烟消云散,只一时下不来脸,“哼”了一声,别转脸,不去看他。反倒是白梨怕皇帝下不来台,笑说道:“皇上急寻娘娘回来,不知有甚要紧事?” 皇帝笑道:“哪有什么要紧事?你家娘娘不生气,就是最要紧的事!” 周敏扑哧一笑,道:“你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敢是哄淑妃惯了,练出来的吧?你要我不生气,那也简单,只把我晋位为妃,跟淑妃平起平坐,免得她今后仗着身份陷害欺负我就行了。”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正进殿献茶的绿云闻言,手一抖,差点儿把托盘里的两盏茶倾倒出来。 岂料皇帝想也不想,笑道:“这个容易。现在后宫里贤、德、淑、宸四妃位中,还缺着两位,你任选一个,我跟皇后说一声,先把金印、金册给你送来,再挑个好日子,举行封妃大典就行了。” 绿云刚把茶盏扶稳当了,这一回再也把持不住,“哐啷”一声,掉下一只茶盏来,摔得粉碎。这一声脆响,把黄桃她们像从梦中一样惊醒过来。绿云慌得跪倒在地,不住请罪。 周敏忙叫黄桃把她扶起,笑道:“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我和皇上都不喜这一套。打个茶盏算什么,碎碎平安,收拾干净就是了。” 早有沈志良叫了两个小宫女进来将碎瓷片清扫干净。 皇帝道:“你想好选哪个没有?” 轻描淡写的模样,好像许一个妃位,比吃饭走路还轻易。周敏亦满是感慨,当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更何况这个靠山是皇帝。之前千辛万苦组建倚云社,历经波折尚不能成势,如今一朝傍君,鱼跃龙门,轻轻松松就获得了安身立命的权势。 “我觉得贤字不如宸字好听。” “宸妃?的确比贤妃听起来好一点儿,那就宸妃吧。” 皇帝当即朗声道:“周氏女敏,性聪德昭,深得朕心,今册为宸妃!” 圣谕甫出,殿内众人早匍匐在地,齐声高叫道:“恭喜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吉祥!” 周敏笑令众人起身,与皇帝对视一眼,齐声大笑起来。两个普通大学生,穿越而来,阴差阳错,一个为帝一个为妃,总有一种云里雾里,不可置信之感。 皇帝接着吩咐内侍总管召来一位翰林学士,草拟了一道圣旨,加盖了印玺,送至皇后处,令她明早送来妃位金印、金册等物,又派人将此事晓喻南北二宫。 不想来的翰林学士正是周敏的二舅林越清。舅甥此时相见,各怀感慨。圣旨拟毕,林越清正待告退,却被周敏留了下来。 “舅舅拟旨辛苦,且略坐一坐儿,吃杯热茶。” 林越清忙道:“娘娘好意,臣不敢不领,只深宫后院,外臣不便久留。” 皇帝闻言问道:“林学士是你舅舅?” 周敏点头道:“是我二舅。” 皇帝笑道:“既不是外人,二舅便坐着吃杯茶,说说话儿。” 一声二舅,慌得林越清连呼不敢,侧身在西边一张椅子上坐了。黄桃亲去端茶来奉上。 “外祖母可好?”周敏问道。 “劳娘娘记挂,家中一切都好。”林越清答道。 周敏笑道:“舅舅且自在些,皇上和我都不是那等迂腐拘礼之人。” 又慢慢的叙过些久别后的家事,林越清才告退走了。待他将消息带回去,林府上下不免喜气洋溢,又详述了周敏与皇帝相处情形,林母这才开怀畅笑。当即遣了一个家人去周府报喜。 周望闻之,高兴得手舞足蹈,心中一口郁气终于散了出来。自周敏被打入冷宫,他的日子便不好过。只能拿觉远禅师的批语安慰自己,实则心里毫无底气,完全没想到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当日下午,周望不及庆祝,携了一家老小直奔凤凰山涅槃寺烧香还愿。待一家人从山上下来,周敏晋为宸妃的消息已遍传皇宫内外。周府大门外早停满了车马,上门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将小小一个周府挤得水泄不通,闹了好几日。 皇帝待林越清走后,准备带周敏去龙图阁观看皇室收藏的名画,他记得周敏前世里对这些特别有兴趣。两人刚走出清芬殿,就被淑妃派来的宫娥截住了。 那宫娥不经意的瞥了周敏一眼,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接着娇声对皇帝道:“启禀皇上,淑妃娘娘见不着你,不肯喝药。” 皇帝皱眉道:“不喝药怎么行?朕去看看去。” 忽想起要带周敏去龙图阁,一转身见周敏面现冷笑,一瞬不瞬正看着他,顿时进退两难,满脸尴尬。还是周敏为他解了围:“淑妃的身体要紧,皇上快去瞧瞧吧。左右龙图阁也没长脚,往后再去就是了!” 皇上讪笑道:“那我就去了啊?” 周敏还未开口,淑妃的宫娥忍不住搭话道:“淑妃娘娘……” 周敏不等她说完,猛的斥道:“放肆!我和皇上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淑妃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们礼数的?” 那宫娥跟着淑妃有了些时日,骄纵惯了的,一脸不服气的道:“奴婢自不懂礼数,可周婕妤妄议淑妃娘娘,又是哪门子礼数?” 原来她还不知周敏已是宸妃了。 周敏冷笑了一声,对皇帝道:“你瞧瞧,淑妃身边一个宫女态度尚且如此嚣张,你说我是罚她还是不罚呢?” 皇帝见周敏动了真气,忙道:“该罚!” 周敏道:“那好,你快去吧。” 皇帝如蒙大赦,就像上辈子,他陪周敏去图,却接到队友们邀约打游戏的电话,那时候周敏总是淡淡笑着,放他去玩。他虽去了,可心里终究怀着一丝愧疚。 那宫娥见皇帝毫不顾及淑妃颜面,就把她丢给周敏处罚,既气又急,怕周敏下狠手,心中忐忑,神色不定的偷偷瞄向周敏。 周敏忽觉得意兴阑珊,“你走吧。”说完径自回殿。那宫娥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刚走进殿门,冷香雪已坐在里面等着了。她离得近,得知消息快。沈志良正在给她讲述册立宸妃的经过。 “你怎的回来了?”冷香雪问道。 “刚出门,皇上就被淑妃派人来带走了。” “这个淑妃,当真是目中无人!不过她要是知道你晋 分卷阅读97 为宸妃,定要气破了肚皮。” “哈哈,你说得没错儿,她说肚子疼,这回怕是脑袋也疼了!黄桃,封赏备下了没有?” “早备下了。” “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把大家伙都召上殿来领赏!” 自从皇帝当场宣布立周敏为宸妃后,清芬殿里连桌子椅子都透出一股喜气,众人脸上更是笑意盈颊,欢喜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听见有赏,都笑嘻嘻挤上了殿来。待放了赏,各人复又兴致盎然去做手头的活。 冷香雪把周敏拉到内堂里坐下,问道:“皇上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周敏立即答道:“怎么可能!没那回事。” 冷香雪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周敏只得扯谎道:“我们倚云社上次闹得淑妃几乎下不来台,他白给我一个宸妃之位,或许只是一种安抚分化的手段。” 冷香雪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敏笑道:“好啦,别想那么多了,这总是一件好事对吧?哪怕能刺,见她仍不为所动,只得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不然我今后夹在你们中间,可怎么做人啊?你就当做好事,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这一招装萌卖惨,他上一世里屡试不爽,堪称对付周敏的杀手锏。 周敏最见不得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松动了,面上仍绷着:“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赵启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你猜?” 周敏再次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这表情有多猥琐吗?” 赵启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初次见她,就惊为天人。那脸盘,那身材……” 周敏立即打断他道:“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啊,还是那么的肤浅!” 赵启的审美她自然是一清二楚,淑妃拥有着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身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垂涎三尺了。 赵启故作认真的说道:“非也,非也!这些皮相并不是我喜欢她的原因,毕竟我身为皇帝,广有天下,再多的美女也唾手可得。关键在于,淑妃身上有一种活泼天真的气质,不是那等木头美人。” 周敏嗤道:“天真活泼?你确定不是在说笑?” 赵启挠了挠眉头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其他人美虽美,总有些死气沉沉之感,不够鲜活。” 周敏终于明白赵启之所以会一眼看上淑妃,是因为淑妃不比其他妃子,她原是宫女出身,带着一种未经修饰的天然粗野,有人气儿,更接近现代人的气质。在后宫一众流水线产品般的 分卷阅读98 古典美人中,占尽优势。 “你要我原谅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快说,要怎样才肯原谅她?” “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要她亲自来清芬殿里给我道歉,我就既往不咎!” “这个啊,她心气儿高,怕是不肯。不过的确是她对你不住,你等我回去劝劝她。”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又坐着聊了几句,皇帝送周敏一路回了清芬殿,喝了一盏茉莉清茶,便往景福宫寻淑妃说项去了。 周敏用过午膳,来到廊下观花消食。庭院东侧那棵白兰树上缀满了含苞待放的洁白花骨朵儿,树下长了一蓬白车轴草,一簇簇白色花球挺立在绿叶间,随风飘散出淡淡的清香。几只花蝴蝶在花丛中流连翩翩。 黄桃指着那些蝴蝶道:“若是桔子还在就好了,它定然忍不住要扑蝴蝶戏耍。” 白梨忙岔开话题道:“你们说淑妃会不会来道歉?” 周敏转头望向西侧蔷薇花丛下桔子的小小坟茔,心里淡淡的伤怀不绝如缕,叹道:“她一定会来的。皇上虽然心软,却不糊涂,如论如何都会把淑妃打发过来。我要她来清芬殿,是因为她欠桔子一句道歉。” 白梨还想再问问她跟皇帝之间奇异的关系,可周敏已站起身,进内午睡去了。 第1o7章负荆请罪 待周敏一觉醒来,已是未时,屋内院外寂寂无声,窗口透进来阵阵暖风,吹得芙蓉帐飘飘荡荡。黄桃打水进来伺候周敏洗漱,一面道:“小姐,殿中省下的尚衣、尚舍、尚辇三局掌事带了许多人来,在大堂等候已久。” 周敏怪道:“你怎的不早叫醒我?” 黄桃笑道:“小姐,你现在可是宸妃娘娘,她们是专程提前过来侯着的。我要进内来叫你时,她们慌不迭把我拦住了。” 周敏笑骂道:“就你会作怪!” 这三局掌事皆三十出头,身着六品女官服饰,白梨正招呼她们吃茶,见周敏从堂后出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行礼。 周敏笑道:“诸位请坐,有何话说?” 三人坐下后,其中一个正要开口,冷香雪进殿来了。周敏忙招呼她在身旁坐下。 尚辇局的掌事首先开口道:“启禀娘娘,我等冒昧打搅,原是有事务要回禀。” 周敏道:“这位掌事贵姓?” 那女官慌道:“劳娘娘动问,贱姓张。”指着身边的两人,“这位尚衣姓李,那位尚舍姓王。” 周敏晋升为宸妃后,住所、服饰以及出行车辇等,都要重新换成相应的规制。这三人便是为此事而来。除汇报手头事物的进展外,更要讨周敏的意见。 赵启原想让周敏住在离他的福宁宫最近的秀华宫,可周敏不愿离开苑北一带,赵启强不过她,便将昭宁宫指给了周敏居住。 这昭宁宫位于苑北宫殿群中轴线上,大门正对着后苑,是苑北最大的宫殿,比之皇后的坤宁宫亦相差无几。因规制过大,一向空着,周敏若要入住,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来装潢修缮。其余车辇、配饰、日常衣裳等物,过得日就可完备送来。不过尚差一件礼衣。 那尚衣官解释道:“娘娘恕罪,这礼衣没有现成的,我已命三四十个绣娘昼夜不歇赶制,可也得一个月功夫才能制成。” 周敏道:“我的册妃大典定在两个月之后,时间尚充裕,你不用急,别累坏了绣娘。” 又命沈志良协助昭宁宫修缮事宜,主要负责传达周敏对新宫的装修意见。待三人带着随从告退后,周敏对冷香雪道:“你来得正好,下午可是有好戏看。” 冷香雪道:“什么好戏?” 周敏便将皇帝欲说服淑妃亲来道歉之事说了。 冷香雪听后说道:“何不将孙才人等也请过来?” 周敏当即吩咐人去将倚云社众人请来,不一时人都到齐了。在院子西墙的蔷薇花前摆下数张方几矮凳,几上备着酒果糕点,两人一几团团坐下,饮酒说笑。又去教坊司宣来几位女乐,唱曲儿助兴,专等淑妃来道歉。 此时日影西斜,众人坐在西墙余荫里,一面饮酒一面听曲儿。黄桃眼尖,瞧见门首有个宫娥探头探脑,似是淑妃跟前的人。忙对周敏说了,周敏道:“你我只作没看见,她是前哨,来这里打探情况。” 一曲唱罢,众人皆叫好,周敏赐酒果与那乐娘吃。 孙才人忍不住问道:“怎的还不见来?我都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周敏笑道:“适才有人在门首探头舒脑,若我所料不差,该是淑妃得知我们这里人多,拉不下脸过来。” 柳美人道:“那我等且避一避?” 周敏摇摇头,笑道:“不,我请诸位来,就是要给大家出这口气。她迟早要来,我们只管吃酒。” 眼见天上那轮红日已坠下宫墙,院中陡然暗了下来,周敏打赏了乐娘们,叫她们回去。吩咐御厨送来菜肴,搭了个灯架,挂满风灯照明,接着吃酒。众人打定主意,哪怕吃到三更半夜,也要等到淑妃来道歉。 林才人饮了酒,比平日里多了一分可爱之气,她忽然问周敏道:“周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淑妃今日会过来赔罪?” 周敏停杯住箸,见众人都等着她回答,笑了笑道:“因为皇上亲口答应过我,他金口玉言,总该算数吧?” 胡美人旋起两个梨涡,甜甜一笑道:“我只怕皇上心软,挨不过淑妃的软语相求。” 周敏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皇上要是出尔反尔,他也没脸来见我了。” 孙才人接着问道:“我有一事,今晚酒多了,才好问的。” 众人皆静气倾听,周敏已隐隐猜到她要问的问题。 “你说?” “皇上要淑妃亲自来给妹妹道歉,是否说明妹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至少与淑妃齐平了?” 果然是这个问题,不仅周敏猜到了,其他人也早想问了。 周敏好整以暇的答道:“皇上此举并非因我个人之故,我只是倚云社的代表,而他希望淑妃能与我们倚云社和平相处。之前我们与淑妃的瓜葛,明眼人都知谁是谁非,皇上岂是那等是非不分之辈?” 正说着,门外传来皇上和淑妃驾到的喝道声,众人站起身来,只见淑妃低眉垂目,倚着皇帝从大门迈进来。淑妃一改往日跋扈之气,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略施脂粉,在满院风灯的照射下,犹如天仙临凡,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能敌得过她的绝色容颜。 周敏迎了上去,领着众妃行礼,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赵启,似在责怪他拖延过久。 皇帝尴尬一笑道:“此处如此热闹,朕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众女你眼望我眼,进退不得。皇帝的话中之意,似在赶人。 周敏上前拉住 分卷阅读99 赵启的手臂,笑道:“皇上来得正是时候,今日臣妾做东,皇上和淑妃且坐下吃几杯酒。”不由分说,将他拉至主位挨着自己坐下,换过新杯,斟满酒,奉到唇边,一连三杯。 冷香雪早把淑妃让至皇帝右侧的几上坐了。淑妃终于藏不住心里的不满,狠狠瞪了周敏一眼。周敏不以为意一笑,故意紧紧挨着皇帝不放。看不见的硝烟以周敏和淑妃为中心,渐渐弥漫开来。众妃的目光亦只在她二人身上萦绕。 周敏笑道:“皇上怎不早来?下午请了教坊司的女乐来说书唱曲儿,那一出‘负荆请罪’精彩极了!” 冷香雪亦淡淡笑道:“宸妃娘娘请我们大家过来,吃酒赏花倒还是其次,主要是邀我们来看那一出‘负荆请罪’” 皇帝无奈一笑,凑到周敏耳边悄悄道:“好啦,你就别刺骂俏。别人犹可,淑妃气得脸都白了,若她的目光可杀人,周敏的身子早已千疮百孔了。 第1o8章池畔暗涌 好在淑妃没有忘记她来此的目的,更不会忘记皇帝答应给她的补偿,心念转了几转,终于按耐下满心醋意,没有当场发飙。事实上她因弄不懂皇帝与周敏的关系,对周敏颇为忌惮,怕她抢了她的恩宠。给周敏道歉并不要命,要命的是她和周敏在皇帝心中孰轻孰重的问题! 皇帝朝众人抬了抬双手,待现场安静下来,轻轻咳了一声后,说道:“朕今日来,还为了一桩事。此前,淑妃她做了许多冒犯诸位的事情,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朕便做个和事佬,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谅她的过错如何?”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面子比天大,诸人不敢说个不字,可周敏不在其中。皇帝说来说去都在护着淑妃,想借帝王威势免去淑妃亲口道歉的尴尬。只要大家都不吱声,这事就算被他混过去了。 周敏越想越气,既气赵启护短,更气他护短背后展现出来的对淑妃深深的宠爱。上辈子她暗恋了他四年,都得不到他的心,如今她的对头淑妃,却轻而易举占据了他全部的爱,教人如何不气? “皇上既然开口了,我等怎敢不依?只不过做错事的是淑妃,而非皇上,淑妃姐姐至今未置一词,是否心不甘情不愿呢?” 三言两语又将皇帝辛苦营造出来的局给破了。淑妃求助的望向皇帝,眸光闪动,当真是我见犹怜。可惜在场的除了皇帝吃她这一套,别的人都忍不住要冷笑。 “淑妃姐姐要是自认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就没必要勉强。” 周敏淡淡的对淑妃说,眼光却望向皇帝,他的表现让人失望。她的耐心已用尽,面色不自觉沉了下来,犹如晴天飘来大片乌云,压得众人心头突突的。 皇帝知她已动真怒,苦笑着对淑妃摇了摇头。后者一咬红唇,持了一杯酒来到周敏身前,道了个万福,垂眼说道:“小妹生性急躁,往日多有得罪,宸妃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计前嫌,饶了小妹的罪过。”说着将手中的酒双手递到周敏跟前。 现场静至落针可闻,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淑妃,竟然低声下气求人饶恕,这样的情景,若非亲见,无人敢信。 周敏见众人目光集于己身,接过酒杯,淡淡笑道:“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经此一事,周敏的声势直冲云霄,在后宫无人敢硬缨其锋。可淑妃与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过后几日,淑妃在景福宫中装病不出,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皇帝也被她拘在了景福宫。周敏对赵启余怒未消,也不去找他。每日在清芬殿宴请后妃饮酒取乐,热闹非凡。与大门紧闭的景福宫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日天朗气清,后苑荷花池里的荷花已露尖尖角,周敏吩咐宫人在池边一处水榭里摆下酒席,单请皇后、德妃以及柔安公主赏花饮酒,她这边叫了冷香雪作陪。又命教坊司的乐手在池中的亭子里吹奏弹唱,隔着水面听那清音。 皇后落座后,四下里一望,笑道:“宸妃好别致心思。” 周敏笑道:“佳景易得,大家赏脸才难得。” 正说着,一艘小船破开荷叶往岸边驶来,黄桃坐在船头,手里拿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荷枝。柔安公主见桌上摆着一只盛满清水的细瘦白瓷瓶,因笑道:“待我来插花,诸位莫笑。” 她从黄桃手里挑了不多不少刚好两支花苞,一直一曲,一长一短,粉白的荷萼与她娇嫩的容颜交相辉映,教人分不出是花好看,还是她的容色更清丽。 “只两支?会不会太单调了?”周敏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柔安公主淡淡一笑,却不置答,专心摆弄花枝,不一会儿,她拿了手帕一面擦手,一面笑道:“好了。” 周敏拿眼看去,顿时一震。 那两支荷花苞相互依偎在白瓷瓶中,予人浑然天成之感,就如长在瓶中一般。两支荷花似有灵性,花茎相交,花朵各向,犹如一对初次约会的含羞情侣,彼此间情丝缠绕,再容不下多一支花。 皇后的眼光依次从柔安公主和周敏脸上掠过,赞道:“公主这一手插花,深得天然意趣,经你这么一摆弄,这两支花像活过来了一般。” 德妃亦笑道:“我看着这两支花倒像是一对恩爱夫妻。再过几个月,公主便要出降,将来与驸马爷琴瑟和鸣,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柔安公主脸色微红,嗔了德妃一眼。 德妃忽然叹道:“我说句簪越的话,这普天下,最惹人歆羨的女子,该就是公主了。试问哪个女子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除了公主,谁有这个福分?” 这个时代,若是公主不允许,驸马便无法纳妾。在这一点上,尊贵如皇后,也只有羡慕的份。 皇后脸色微暗,随即笑道:“好啦,你就别打趣公主了。”又问周敏道:“你没请请淑妃?” 周敏道:“淑妃身子不适,我便没去请她。” 皇后点了点头道:“她的身子也太虚弱了,三天两头生病。” 德妃冷笑道:“她除了装病拿乔,还会什么?偏皇上吃她那 分卷阅读100 一套。” 柔安公主并不太关心后妃争宠之事,她擎了一杯酒,笑对周敏道:“宸妃荣升之喜,我尚未道贺,万望恕罪。” 白梨忙将周敏身前的酒杯注满,周敏持杯一笑道:“多谢,多谢。” 两人同时举杯饮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一阵风来,池水生波,层层荷叶如绿浪般掀腾,那唱曲儿的声音随风送来,恰似在耳边一般。众人凝神听了一段。 德妃笑道:“宸妃妹妹原擅作词,值此良辰美景,何不就作一首,叫她们唱来听?” 周敏因笑道:“既然德妃姐姐吩咐了,那我就献丑了。”起身走至水榭雕花红漆阑干处凭阑四顾,此情此景,宋代杨万里那首《小池》正应景。 因回身笑道:“此刻倒也有了一首七绝了。” 柔安公主笑道:“我等洗耳恭听。” 周敏道:“若大家觉得尚能入耳,便饮三杯吧。”接着轻声诵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众人听得一呆,如此诗才,哪怕当朝大学士也有所不及! 柔安公主拍手叫道:“休说三杯酒,便是十杯也值了!” 周敏归座后,大家一起饮了三杯酒。德妃的祖父、父亲皆是翰林学士出身,家学渊源,亦能诗善咏,可在周敏面前,也只得甘拜下风了。 她不知是否想起了与皇帝情浓时吟诗作对,有如神仙眷侣般的往事,略带伤感的笑道:“周妹妹才思敏捷,只这一份才情,当世已少有人敌,难怪能令皇上倾心,淑妃亲自上门道歉。” 周敏忙道:“德妃姐姐过誉了。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否则淑妃一介宫女,目不识丁,怎会得宠?” 皇后叹道:“我是个无能的人,说不动皇上。我瞧着,皇上倒很是听周妹妹的话。周妹妹何不趁机劝劝皇上,多往别的妃子处走动走动,也好对太后有个交待?” 周敏笑道:“皇后娘娘放心,但凡能令淑妃不痛快的事,臣妾都很乐意去做。”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暗赞周敏是个聪明人。同时又暗自警惕,比之没甚头脑的淑妃,周敏要难对付得多。但有一点,她百思不解,就是皇上因何至今未与周敏行房? 第1o9章所谓惊喜 一时散了,周敏与冷香雪一路往清宁宫去了。进了大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后殿绕去,忽见吴婕妤带着两个宫娥迎面而来。 彼此见了礼,吴婕妤笑道:“宸妃娘娘往哪里去来?” 周敏道:“在荷花池畔与皇后等人吃了半日的酒。” 吴婕妤道:“我有一事想与宸妃娘娘商议,不知此刻方便否?” 周敏笑道:“婕妤有事但说无妨。” 于是三人来到主殿里坐下,献茶已毕,吴婕妤道:“是这样的,我想请宸妃搬到这主殿来住。” 周敏恍然道:“原来婕妤是因这事烦扰,且放宽心,我在清芬殿里住着很好,搬起来倒麻烦。” 吴婕妤道:“虽如此说,可哪有正妃住后殿,我一个婕妤住主殿的道理。我实在心中难安。” 冷香雪笑道:“吴姐姐非是第一天认识我们,周妹妹虽已是宸妃,可人还是那个人没变,她既说不打紧,便是真不打紧。姐姐毋庸担心。” 周敏笑着点了点头。吴婕妤听如此说,也就不再勉强了。她最擅观人之术,不过是谨慎起见,故有此一问。 周敏中午饮了酒,被午后暖风一熏,神思倦怠,回清芬殿后便歇下了。岂知做了一梦,醒来后却忘了,只心中留下些微荒凉感。在床上呆愣了半晌后,忙叫黄桃带人去请皇帝过来。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只想见他。 过了片刻,黄桃气呼呼的回来了。禀道:“气死我了!淑妃欺人太甚!” 周敏问道:“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绿云接道:“我和黄桃妹妹连景福宫的大门都没进去,那守门的内侍见了我们,便说皇上在内午睡,拦住不放。还冷嘲热讽,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周敏微觉失望,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黄桃你去煮一盏茉莉蜜饯茶来我吃。” 黄桃只得领命去煮茶。周敏正准备去寻冷香雪下棋打发时间,唐秀却进来了。行礼过后说道:“启禀娘娘,小的今日去御厨取膳,听得了一个消息,不知真假。” 周敏道:“且说来听听。” 唐秀忙道:“小的无意中听到淑妃宫中的一个小黄门跟御厨们炫耀,说是皇上答应封淑妃为贵妃。” 周敏略一想便明白了,这大概是淑妃愿意过来道歉的条件。待吃过了茶,周敏来到冷香雪的殿中,一面与她下棋,说起此事。 冷香雪道:“即便没有道歉之事,她迟早也要央求皇上晋她的位份。” 周敏冷笑道:“只怕她要好梦成空了!” 冷香雪道:“这段时间她不知悔改,天天霸着皇帝,只太后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周敏道:“除非……” 冷香雪亦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惊道:“难道,她怀孕了?” 周敏道:“这段时日,她常叫肚子疼,把太医拘在景福宫,不知是否幌子?” 冷香雪道:“我们何须费神去猜,怀孕这种事,日子长了,根本无法掩饰。” 周敏点点头道:“如今是皇后和德妃掌着后宫,她若有孕,该是瞒不过去。再说,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两人皆是心思敏捷之辈,很快便由淑妃可能怀孕联想到随之而来的诸多后果,一时间忘了走棋。周敏想的是,只要不是淑妃,谁的儿子当皇帝都行。 对于谁当新帝这件事,其实她并不太担心,大不了皇帝驾崩之后,她随葬就是了。左右她也没准备生儿育女,赵启要是死了,她在这个世上也没甚牵挂了。至于段云睿,一旦他跟公主成婚,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不过一旦淑妃成了太后,她后宫中这些姐妹可能会遭殃。最好的情况是她们之中不拘哪一位,将来当了太后,其他人才能善终。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倚云社众人中,徐婕妤最有希望。不过皇帝尚年轻,在位的时日还很长,谁也无法预料往后的情形。 “这段时日只是瞎忙,许久没去探望徐婕妤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如何?”周敏道。 冷香雪笑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去泰福宫走了一遭。 次日一早,周敏用过早膳,闲来无事,斜躺在东窗下的美人榻上看书。皇帝兴高采烈的跑进来,见周敏只顾看书,伸手夺过来一瞧,却是一册唐本《庄子选注》,显然不感兴趣,说道:“你又闷在屋子里看书,小心变成近视,现在可没有眼镜给你戴。” 周敏把书抢过来,没好气的道:“你管 分卷阅读101 我!深宫寂寞,长日漫漫,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皇帝笑着在榻上坐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到周敏手上:“你要、敷文阁里多的是古本,你拿着这块令牌,大内各处都可畅通无阻。” 周敏接过玉牌,端详了起来。这玉是块羊脂白玉,触手温润,长长方方,只半个巴掌大小,一面刻着一个“御”字,一面是九条形态各异的龙纹。尚带着赵启的体温。 周敏将玉牌挂在腰带上,心里舒坦了几分,笑道:“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你竟舍得离了你的淑妃?” 一语提醒了赵启,他一拍大腿,对周敏道:“你看,你一生气急得我把正事都忘了。今日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去颐苑玩玩?” 周敏来了点兴趣,道:“颐苑?” 赵启兴致勃勃的说道:“对啊,今天齐云社内有一场球赛,我带你去看,顺道散散心,整天闷在宫里也没啥意思。” 周敏道:“你亲自下场踢?你是皇帝,别人敢跟你较真么?” 赵启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包保精彩!你以前不是……” 周敏忙打断道:“好啦,我跟你去就是了。” 赵启一时高兴,没顾的上嘴,差点露了馅。上辈子周敏常去球场看赵启踢足球,实际上她并不喜欢足球,只爱看赵启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英姿。 赵启忽然神神秘秘的笑道:“这次还有一个惊喜,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快去换衣裳,我们这便走。” 周敏心中一动,忙进去换了一身男装出来。 皇帝见了,笑道:“这倒也方便。” 周敏道:“你怎么不叫淑妃去啊?” 皇帝一壁往外走,一面道:“她啊,最讨厌足球了。对了,你会骑马吗?” 周敏点了点头,又问道:“淑妃可是身子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听说医官局两位太医在景福宫扎了营了。” 皇帝奇怪的看了周敏一眼,笑道:“你何时这么关心她了?” 周敏只得道:“她是你心爱的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要关心关心她。” 皇帝笑得一脸灿烂,说道:“你们能正真的融洽相处,我是最开心的。她没事,就是请太医调理身子。” 说着一行人离了苑北,直进入后苑,慌得苑里游玩的宫娥宫妃行礼不迭,看向周敏的目光,难免有些羡慕。 一忽儿来到了东门前,早有后苑作的人将门开了,门外就是直通大内北门的南北大街。皇帝笑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你哭着找你丢失的猫。” 周敏想起桔子,脸色顿时一暗。皇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拉了周敏的手匆匆穿过东门,早有亲卫备着几匹画鞍彩辔的高头大马等候已久。 第11o章她与他他 林高远正在其中,猛的见到周敏,吃了一惊,忙低下头,牵过马来。皇帝将周敏扶上马,自上了另一匹,当先往北门驰去。周敏不便与林高远说话,只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一夹马腹追了上去。落后黄桃等人,坐马车跟在后头。 出得宫来,阳光遍地,清风徐徐,道路两旁并无行人,显见早有禁军清了道。周敏望着再没有宫墙分割的一整片蓝天,深深吐了一口气,宫外的风都似香甜些。 不一时,来到颐苑门口,皇帝放缓马蹄,与周敏并辔而行,指点风景与她看。周敏心里有事,哪有闲情观赏这满园春色?好容易挨到球场之外,周敏纵目望去,绿茵场上有两队人马正在习练,一队着黑一队着白,当中一个着白衣扎浅黄抹额的,正是段云睿。 皇帝下马后,又将周敏扶下来,众人纷纷上前请安。 皇帝笑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众人整齐奋声大叫道:“准备好了!” 皇帝道:“等朕换过衣裳,这便开始!” 周敏自在人群里见到段云睿,一颗心就不由自主加速跃动,目光一瞬不瞬看向他那张白皙如玉的俊脸。段云睿眼光掠过周敏,复又垂下头。 皇帝凑到周敏耳边道:“看见没?那个头戴黄抹额的,是定国公段二郎。长得跟我前世里一摸一样。我第一次见他,也如你这般震惊!” 周敏道:“你换衣服去吧,我找他聊聊。太不可思议了!” 皇帝点了点头,带着人去球场东边的飞云阁换队服去了。其余人等又回到球场上继续热身。周敏立在球场边上,叫了一位内侍去请段云睿。 那内侍正要讨好周敏,巴不得这一声吩咐,提着长袍前摆,匆匆跑到场中去了。 段云睿回头往周敏立身之处一望,似有些踌躇,毕竟男女有别,大庭广众,她又是皇帝的妃子。周敏对他招了招手,这才把他招了过来。 “你们不用跟着,皇上有几句话着我对段家二郎说。” 言罢转身往西边一处绿草如波的山坡上行去。段云睿隔着一丈的距离垂首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皆默不作声。来到山丘之上,春风轻拂,送来远处花圃里的淡淡花香。 周敏轻轻道:“你还好吗?” 段云睿浑身一颤,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你怪我吗?”周敏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不,我不怪你。”段云睿情绪只在眼里,强忍着投入段云睿怀中的冲动,含笑道:“你不怪我狠心,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现在很好,以后不会再受欺负。” 段云睿星眸蕴泪,喃喃道:“他待你好,我就放心了。” 他误解了皇帝与周敏的关系,可周敏也无从解释,便默认了,心里乱成一团,沉默有顷,才道:“我见过柔安公主,她很好。” 段云睿愕然望向周敏,脸上一片羞愧与悲伤的神色,看得周敏心疼极了:“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救我出冷宫,才答应这门婚事的。现在一切都迟了!段郎,我们……”说到此处,早是情难自禁,哽咽难言。 段云睿急走前两步,来到周敏身后,正要将她拥入怀里安慰,忽想起这一举动可能会让彼此甚至两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张开的双手顿时凝固在空中,旋又没落的收回身侧,长叹了口气道:“若说无缘,为何又教你我相遇?若说有缘,为何又不能白头偕老?可叹!可恨!” 造化弄人,如今一个已成宸妃,一个却是准驸马,情再深浓,也无可奈何。只得断弃前缘,各安己命。 周敏擦去眼泪,深深的看了段云睿一眼,凄然笑道:“情深缘浅,自古皆然。柔安公主是个好女子,你不可辜负了她。皇上要出来了,我们过去吧。” 说完领头下了山丘,不敢回头望 分卷阅读102 ,怕自己控制不住,扑进她梦寐以求的怀中。走到半路,黄桃和白梨迎了上来,待看见后面跟着的段云睿,不由一愣,黄桃忍不住道:“段公子,你和小姐……” 白梨扯了她一把,道:“快别说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桃仍不住回头往段云睿瞧去,后者只顾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身上发散出来的悲伤感,却那么浓郁鲜明。 皇帝身着黑色球衣,头扎鲜红抹额,豪兴勃发来到了球场上。球场已布置妥当,双方场地边沿各插了五面红色的旗帜,赢一个球,便有内侍拔下一支插到对方那边。中线北边放置着一面大鼓,一个军汉擂响大鼓,球赛即开始。又有两名禁军拿着号角,充当裁判。 周敏被一名内侍请到北面的台上观看比赛。看台极宽大,虽只一面,却可容纳至少五百人观看。上有卷棚遮挡,不怕日晒雨淋。早有侍候的人在周敏跟前安放长几,摆上瓜果酒水,供她饮用。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绿草地上,双方各站一边,蓄势待发。周敏对足球从来不感兴趣,以至于她看赵启踢过四年球,对足球的规则仍一无所知。 大鼓如雷鸣响,她的目光紧锁在球场上奔跑的两人,心里倒不完全是悲伤,她一时倾注在赵启身上,一时又追逐着段云睿的身姿,更多的是一种近似于荒诞的错愕感。 球场上的皇帝和赵启,乍合乍分,你追我逐,双方胶着不下,至今未有哪一方进球。风吹动场边挺立的红色旗帜猎猎作响,除周敏外,余者皆全身贯注于这一场比赛,随着场上情势或因紧张而屏息,或因兴奋而高呼。 周敏看着,却什么也没看。她想起往事,往事里有他,也有他。她爱过他,也爱过他。他和他在她心里孰轻孰重?是先入为主,还是后来居上?她爱着他时,他并不爱她。穿越一世,她爱着他时,他也爱着她,而他,仍不爱她。他顶着她曾经爱过的他的面容,而他已换了另一副陌生的面孔。 直至今日再见到段云睿,周敏才弄清自己的心意。单恋不成爱,她和段云睿才是真实的相爱。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周敏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对赵启的爱顺移到了他身上。随着爱意一同转移的,还有记忆。 在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回忆起跟赵启相处的点点滴滴时,画面里的赵启,已被段云睿无缝代替。这不是简单的覆盖,更是一种融合。这并不困难,段云睿就在她身边,他们深爱着彼此,而他,有着与赵启一模一样的面容身段。 周敏对段云睿的爱中藏着暗恋赵启的余韵,可段云睿并非替代品,而是赵启的升级版。她是后来认识的段云睿,可当她把段云睿移植到记忆中,并成功替换了赵启之后,就仿佛她曾经的恋而不得,终于梦想成真。由此,他成为了统一的、全新的、深爱着她的,具有独立人格的段云睿。 如今的赵启对她而言,依然重要,其重要程度不下于段云睿。造成这种情形的一个重要原因,不是她还爱着赵启,也不是赵启爱着她,而是他们身处异世,成为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周敏终于明白,爱是爱本身,跟爱的对象并无直接关联。当她失去她爱的那个人时,她并没有失去爱,失去的仅仅是那个人而已。 第111章蹴鞠联赛 周敏人在球场,却早已神游天外。皇帝那一方的旗帜已达九面,再多一面,就赢了比赛。当所有人都以为胜败已分时,奇迹出现了。段云睿像打了鸡血一般,带领队伍奋起直追,在比赛结束前,不仅赢回了输掉的旗帜,还硬生生多夺回一面。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不过皇帝并未因此生怒,反大呼过瘾。他大汗淋漓的跑上看台,连喝了四盏茶,才接过内侍递上的汗巾擦去满头的大汗。其余人在看台下就地歇息,那里支着一条长木架子,上面亦有酒水供社员饮用。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皇帝仍有些气喘吁吁的问道,肌肤被汗水润泽,透出健康的红润。 “啊?果然精彩。” 周敏呆呆答道,忽见他鼻尖额头上仍有些汗珠子,自然而然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拭去。 “要不是最后那一脚我踢偏了,最后赢的就是我们队了。真可惜!”皇帝仍兴奋的谈论着刚才那场比赛。可惜周敏根本没看,现在才知赢的是段云睿。 “我有点饿了。”周敏道。 “正好我也饿了。走,我们吃饭去。” “那他们呢?”周敏指着台下休息的众人。 “待会儿大家一起吃酒。我们先过去。” 崇政殿一边的一座卷棚里已安放了桌椅,无数内侍宫娥忙着端酒上菜布置。皇帝让周敏先进去坐着,他去殿后的浴房洗浴换衣裳。 周敏闲坐无聊,见卷棚四周花木扶苏,蜂飞蝶舞,便起身来到花丛中看那开得正好的垂丝海棠。正看着,段云睿已领着齐云社众社员慢慢来了,大家都换过了衣裳。见周敏一人俏立花前,皆住了脚步,避嫌不敢过来。 周敏隔着粉红色的海棠花对着段云睿微微一笑,风吹花动,人比花娇,段云睿一时看呆了眼,接着又垂下了头。周敏亦暗自叹了口气,吩咐黄桃去请众人进来入席。那些人才敢进来,却不敢坐。直到皇帝换了新衣过来,众人才行礼坐下。皇帝和周敏并坐于上首,段云睿坐在皇帝下首。 酒过数巡,席间气氛更趋融洽随意,言谈不离训练、比赛,显见皇帝往日常设筵招待众社员,而周敏是第一次参与。她偶尔插一两句话,眼光有意无意总在段云睿身上流连,众人敬她酒,她便喝了。大家见皇帝宠妃竟如此随和直爽,都心生好感。 “云睿今日赢了球,怎还如此沉默?”皇帝笑问道。 “臣能赢球,纯属侥幸。”段云睿慌忙答道。 “哈哈,没有实力,哪来侥幸?赢便是赢,我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来来来,大家举杯,为胜者干杯!” 众人轰然应诺,一齐举杯畅饮。 皇帝又笑道:“不过今日我们输得并不甘心,等几天再来比过,下次云睿可要小心了。” 周敏忽道:“臣妾适才听说段家二郎欲从科举出身,如今离秋闱不过半年时光,皇上只顾踢球,没的耽误了人家!” 段云睿愕然抬头,正迎着周敏探过来的目光,不由心生苦涩,欲要开口,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他分不清周敏是为他的前途着想,还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不再见他。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皇帝忙道:“若非爱妃说起,朕都忘了这事了。云睿才华横溢,将来必是朝廷栋梁,若因蹴鞠游戏耽误了,岂非朕搬了石头砸自个的脚。既如此,云睿这段日子且安心在家温书,若闷了时,亦不妨出来走走。” 段云睿 分卷阅读103 只得起身谢恩。众人又继续饮酒。 这齐云社里有一个叫张泽济的,二十出头年纪,世居京城,祖上曾做过大官,到他这儿家道没落了,他因踢得一脚好球,又长了副好相貌,被选入齐云社,是个有见识的。今日多饮了几杯酒,壮了胆气,便欲将腹内思量已久的想法借酒道出。 “启禀圣上,小人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只见他站起身来说道。 “有话只管说。” “自圣上改良蹴鞠玩法后,京城乃至全国无不效仿,小人听说资财丰厚的人家,皆在自家园内辟了球场,又招徕球员自成一社,日日训练,常互相比赛,好不红火热闹。圣上何不立一名目,每年选定日期,教各地送来精锐球社,齐集京城竞争?如此一来,大家的球技皆能进步,如我等无甚才华之辈,也能有一份生息和出路。小人愚见,有辱圣上清听,还望恕罪!” “泽济说得很好,有赏!”皇帝点头赞道,这就如后世的足球联赛,他往常也想过,未能落实是怕台谏阻挠,没想到此人有如此心思,确是个人才,“朕早有此意,只怕大臣们阻挠,故而从未提及。” 张泽济忙道:“圣上勿虑,小人有一两全其美之计。” 皇帝急问道:“是何计谋?” 张泽济道:“本来圣上出面,以朝廷的名义来筹办,最是便宜。可如此一来,难免招致谏官啰唣。但只要官府不参与,纯以齐云社牵头组织,圣上只在暗中支持,算作民间自发的活动,那大臣们也无话可说。现如今,齐云社已是天下闻名,谁人不知这背后有圣上作主?只要一声号令,哪个不踊跃参与?除齐云社外,再寻不出另一个可主持此事的球社了!” 皇帝大喜道:“果然妙计!齐云社本不是朝廷机构,行事也方便。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便由你负责筹备此事。所费钱财,皆由我私库供给。你改日写个详细的折子递上来。” 张泽济大喜过望,叩头谢恩不已。周敏听罢此事,总觉心头不安,又不明所以。一时散了,皇帝留了段云睿在崇政殿里休息。周敏去了离崇政殿不远的香云阁里午睡。 可她翻来覆去,偏是睡不着。一会儿想着段云睿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唏嘘一回,伤感一回。一会儿又想着宴席上令她莫名不安的那个提议。 周敏索性爬起身来,走至窗前看那阁外景色。此时日上中天,园子里静悄悄的,暖风夹带着馥郁花香吹上二楼来,沁人心脾。 黄桃本在房内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见周敏起来,误以为睡过了时辰,正要叫楼下的白梨带人上来侍候洗漱,却被周敏挥手制止了:“你去泡盏茶来我吃。” 待茶端来,黄桃问道:“小姐怎不歇息?” 周敏叹道:“我睡不着。” 黄桃道:“可是因为段二郎?” 周敏轻点了点头道:“不见他还好,见到他时,我总觉着难过。他就站在我面前,与我说着话,可我还是在想念他,仿佛眼前的他只是一道虚影。” 白梨正上楼来,听见了,劝说道:“时至今日,小姐该忘了他罢。不然,于人于己有害无益。” 黄桃不知想起了什么,气愤愤道:“恨只恨当初那和尚胡言乱语,无端端拆散鸳鸯!” 白梨忙瞪了黄桃一眼,道:“这话可是随便说的?被人听去了,添油加醋说到皇上那里,岂是好玩的!现今小姐贵为宸妃,日子刚好一点儿,你往后说话别没防头!” 黄桃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可皇上不喜欢小姐,小姐也不喜欢皇上啊!” 白梨道:“你还说!” 周敏听黄桃提起觉远禅师,心头一动,豁然开朗,想到了让她不安的原因。 第112章亦新亦故 ,“你们先别说话。 ”周敏略一摆手儿,两人同时望向她,目带询问之色。 周敏却不便说明,只道:“你们随我出去走走。” 当先下了阁楼,望崇政殿走去,路过一处栀子花圃,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是段云睿。他听见环佩叮当声响,一抬头不由一愣。 亭内亭外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仿佛已历经了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周敏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段云睿,心中一喜,继而忧虑再生,终于还是迈步入亭。 “你是否不愿再见我?”段云睿欲待离开避嫌,却忍不住问道。 两人面对面站着,亭外的无限春光竟似透不进来。 周敏凄然道:“段郎何出此言?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只是时移势易,你我相见争如不见。” 段云睿的心揪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着,短促而焦急的低声道:“敏妹,我要带你逃出宫去,从此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周敏一呆,竟不由自主思考起此举的可行性来。然而理智终究让她没有答应段云睿疯狂的提议。曾经有一个完美的私奔计划摆在她面前,她尚且放弃了,如今她越发相信觉远禅师的预言,更不敢轻举妄动。 “段郎,我不能这么做,之前我没有答应,现在更不会跟你私奔。那会毁了你,甚至你的整个家族!”周敏眼泛泪光,情难自禁。 “你为何总是如此多虑?”段云睿痛苦而哀伤的看着周敏,“我确定皇上他不会对我的家族动手,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就能双宿双飞了!你难道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怕……”周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柔安公主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跟她在一起,才会幸福!” 段云睿双目通红,呆呆看了周敏半晌,接着如遭重击一般踉跄倒退,几乎被亭中的石凳绊倒,他扶着亭柱低吼道:“我不要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幸福!你既然恋战富贵权势,我也不勉强你!”再要说什么,终于没说出口,转身跳出亭外去,飞快的跑了。 周敏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深处,颓然跌坐在亭子里,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做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 白梨心疼的将她扶起来,劝道:“小姐不必过于自责,段二郎只是一时难自禁。皇帝如今如此宠她,他何须再作无谓的打扰,反不如就此断绝关系。只要她幸福就好,哪怕她的幸福里没有他,他也甘愿。 周敏原要去寻赵启说话,可经亭子一事,早没了心情。所幸正是午睡 分卷阅读104 时分,颐苑里下人本不多,无人瞧见刚才那一幕。即便有人瞧见,周敏也不当一回事。 午后,皇帝来到香云阁,周敏没见到段云睿,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帝笑道:“他已经回家去了。我一起来,他就说要回家温书,我就放他走了。” 周敏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气,她正犹豫要不要再找机会向段云睿解释,可又觉得倒不如让他恨着她,死了心,免得害了他。 “你怎么了?气色不太好啊。”皇帝在周敏的床边坐下,略显夸张的张望着她的脸。 “可能睡久了,有些头晕。” “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他斩钉截铁的道,“快说出来我听听,别忘了,我可是皇帝,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周敏苦笑道:“皇帝又不是上帝。” 皇帝笑道:“在这个世上,我跟上帝也差不多了。” 周敏跟赵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后,心情不知不觉好了很多。 “快起来,我们划船玩去。” “你出来这么久,不怕你的淑妃找你么?” “哈哈,又没有手机,她找不着我。” 周敏想起上辈子那些正在玩游戏,女朋友忽然来电话,假装自习的男同学们来,不由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两人来到湖岸边,皇帝扶着周敏上了一艘两头尖尖的小舟,令黄桃等人在岸上等候,亲自操舟破开水面,缓缓往湖心划去。 “没想到你还会操舟呢。”周敏面对皇帝坐下,轻嗅湖面上带着荷叶清香的暖风,顺手摘下几朵尚未绽放的荷花。 “有时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偏偏身边总有伺候的人。我于是学着划船,来到湖心就无人打扰了。” 周敏点了点头,四下里一看,船已划到了湖中心,虽没有层层荷叶遮挡,仍有一种独立于世俗的清幽感。赵启将船桨收回来,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仰躺在船尾,微眯着眼半看不看的望着头上的碧空。阳光静静洒落,他浑身散发着慵懒而洒脱的气息。 周敏将手伸进微凉的湖水里,拨了几拨,湿湿的双手朝赵启脸上一甩,水珠四溅,在阳光下幻化出一片绚烂的光芒。 赵启无奈抹去脸上的水滴,坐起身来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周敏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道:“好多了。” 金色的阳光,柔和的清风,碧绿的湖水,粉白的荷花,灵动的双眸,如花的笑靥,这一切组合起来,竟让赵启的心不自觉加速跳了几跳。他认真的端详着眼前的周敏,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灵魂,陌生的面孔。 周敏笑道:“你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赵启尴尬一笑道:“原来你长得这么漂亮。” 他口中的“你”,自然是指周敏灵魂寄存的这付身躯。 周敏得意道:“我对这这副肉身还算满意。算不得绝色,亦有几分可取之处。” 赵启忙岔开话题道:“你现在可以说说为啥不开心了吧?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开心。只要你不开心,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沉重。可你的情绪变幻不定,就像春天的天气,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上辈子,跟你在一起时我总是提心吊胆。” 周敏想起往事,感慨道:“大学里缠了你四年,可真是难为你了。” 赵启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有多么不容易啊!我可是早知道你喜欢我。” 周敏顿时一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启道:“我又不是傻子,上大二那会儿我就觉察到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不过你没说,我也不好挑明。你面皮薄,我怕捅破了那层纸,你就逃得远远的,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周敏心情复杂的看着赵启,幽幽一叹道:“我不敢说,是怕你知道后会对我敬而远之。毕竟,我一开始就明白你不可能喜欢我。又何必加重你的心理负担。” 赵启笑道:“我当时的确压力山大,不过我更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第113章倾心交谈 ,周敏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现在你想甩开我也不能够了,这一辈子我们都要拴在一块了。 ” 赵启亦满怀感慨的说道:“嗯,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当他坦诚的用不愿失去的朋友和最重要的人来定义两人的关系,周敏仍隐约感到一阵酸楚。那是上辈子延续下来的心理反射。 良久,周敏才勉强笑道:“我是你最重要的人,那淑妃呢?” 赵启想也不想就说道:“她现在是我最爱的人。” 周敏浑身一震,她对赵启这两句看似矛盾的话感同身受。她现在最爱的人是段云睿,可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却是赵启。这种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情况,偏偏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可她偏要问道:“如果我和淑妃同时掉进这湖里,你先救谁?” “救她啊。” 周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你看你的脸色又变了。你游泳比我还厉害,我当然救她啦。” “狡辩!”周敏笑骂道。 赵启忽郑重的说道:“要是你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周敏道:“胡说!你没遇见我之前,不是活得潇洒得很吗?!” 赵启忽又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这一世里,在遇见你之前,我所感到的欢乐就像空中楼阁一样不踏实,又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切,但你在我身边之后,我所有的欢乐立刻鲜活真实起来。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心里原本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忽然被填满了。” 周敏双眼已泛起泪光,赵启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完全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的含义。只因她让他有如此感受,他亦给了她同样的感受。那一瞬,仿佛有一朵鲜花在她心中悄然绽放。 周敏含泪笑道:“你现在说话的风格倒跟我以前一模一样了。” 赵启粲然一笑道:“是不是很感动?跟你在一起久了,不受影响才怪。” 周敏瞧着阳光照耀下赵启那张笑容明媚的俊脸,赵启也向她看过来,接着两人同时大笑不止,像是有什么特别好笑的事。 周敏笑疼了肚子,捧着腹踢了赵启一脚道:“你,你快别笑了,我肚子,肚子疼。” 谁知乐极生悲,她这一脚踢出,身下的船一个晃荡,吓得她本能的向赵启扑去。他们这艘船本来细窄,周敏动作太大,不等赵启接着她,连着晃了几晃,“噗通”一声,两人几乎是同时掉进了水里。 三月的湖水微凉,尚能忍受,两人踩着水,探出水面,皆是一头一脸的水,好不狼 分卷阅读105 狈。 赵启忍不住笑道:“这都怪你,在湖面上说什么掉湖里的话,这下真掉湖里了吧。” 周敏伸手泼了他一脸湖水,笑道:“明明是你没接住我,慌里慌张把船摇翻了。” 赵启道:“好啦,我们先上船再说。” 岂知那船在水里根本不受力,两人爬了半天,累得直喘,偏爬不上去。两人面面相觑,看到对方的狼狈样,忍不住又爆笑起来,直呛了好几口湖水。岸边守着的亲兵见两人落水,慌忙驾了三艘船从南岸飞速赶来相救。 周敏好容易止住了笑,说道:“我们就这样泡在湖水里,傻愣愣的等他们来捞吗?多丢人啊!” 赵启闻弦音而知雅意,指着北岸道:“这湖是月牙型,这里离北岸不远,我们一路游过去,看谁先到,怎么样?” 周敏不等他说完,已抢先一纵身往北岸游去,赵启自信一笑,追了上去。三条船坠在两人后边,以防两人力竭溺水。 前半程周敏以高超的泳技领先,后半程因气力不继,手脚酸乏,被赵启赶超。周敏只恨这幅身躯平时运动少,游到后来,抬手都困难。只好一个转身仰躺在水面上,节省气力,慢慢划动。赵启见状,怕她出事,又往回游到她身侧,伴着她一齐游回岸边。 周敏已是气喘吁吁,站立困难,被赵启半搀半抱上了岸。两人皆着轻薄春裳,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像不着寸缕,身体轮廓纤毫毕现。船上众亲兵早在他们出水的那一刻齐齐别过脸去。黄桃不知哪里寻来一件披风,将周敏裹住,以免春光外泄。 周敏紧挨着赵启温热的充满弹性的肌肤,心神荡漾之下,忘了抱怨男女体力差异的不公平。短短一段上岸路,赵启亦觉风光旖旎,他不断提醒自己,身边的人是周敏,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的有了反应。连忙接过内侍递来的外袍披了。 两人分别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后,在崇政殿后殿里喝祛寒汤药。赵启想起适才他对周敏产生的自然反应,感到有些别扭。周敏却沉浸在与赵启肌肤相接时,她感受到的那不可抗拒的美妙心动。 沉默有倾,气氛微妙。 周敏忽然挥退侍候的人,对赵启说道:“闹了半天,我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正事?” 赵启松了口气,他巴不得有其他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开吗?其实我不是不开心,只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心中不安。” “不安?” “那会儿你们齐云社的张泽济提议搞一个全国范围内的足球联赛,我就开始感到不安,后来我才找到不安的原因。” “什么原因?” 周敏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动动脑筋想一想吗?” 赵启厚着脸皮笑道:“我没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啊?再说了,你比我聪明,心思又细腻,我就懒得费神了。” “好吧,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可你想过没有,这个时代本来是没有足球的,只因我们是世外来客,你又是皇帝,一言可决天下大事。你促进了足球的兴起,却导致蹴鞠的衰落。等于是我们在无意中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有的风貌,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 “嗯,这的确不是小问题。不过我们以后谨慎克制一点,应该不至于捅出什么天大篓子吧?” 周敏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启,问道:“你老实说,你有没有过运用后世的知识,来改变这个朝代的想法和欲望?” 赵启直言不讳的答道:“我确实这么想过,只不过这可是一件浩大繁难的工程,我没敢轻举妄动。” 周敏点了点头道:“你要知道,一样事物的兴起,会导致很多事物的消亡。每个时代有它的时代特性,最忌讳生搬硬套。哪怕是那些非改不可弊端,也需要综合考量,谨慎行事。” 赵启笑道:“我知道你一向对古代的文化和风物情有独钟,不希望这些美好的事物遭到毁灭式的破坏。你放心,现在有你在身边帮我,更不会出错了。” 周敏满意的笑道:“话虽如此,要确定哪些是正确的做法,哪些又是错误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又不是专业的政治家、历史家或者社会学家,只好凭良心和喜好行事啦。” 赵启道:“我总觉得既然让我穿越来当这个皇帝,要是不做点什么大事,好像很浪费似的。现在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做起事来有把握多了。” 周敏笑道:“你少来抓我的壮丁,我可只想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宠妃。” 赵启大笑道:“我们是两世人两兄弟,这情分谁人能比,你不帮我帮谁?” 第114章双剑合璧 ,周敏无奈道:“千头万绪的,你想从哪方面开始下手?” 赵启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说道:“我想了很久,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一个目标或者说是方向。 ” 周敏道:“嗯,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赵启笑道:“当然是要让大华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所有的改革都将围绕这个中心目标前进。” 周敏点了点头,道:“这可不是个小目标。你首先得对这个时代有一个全方位的深入了解。” 赵启道:“这个容易,我手上有的是资料,我看过不少了。其实还有很多底层百姓连饭都吃不饱。” 周敏神色亦凝重起来:“你的责任很重。” 赵启笑道:“不是我的责任很重,而是我们的责任很重。我俩双剑合璧,总比我单打独斗强。我想先从朝廷开始改革,没有一个高效健全的执行机构,没有一群能干听话的下属,什么也干不成。” 周敏心中一动,想起觉远曾说双星联合才能消弭大灾难之语,说道:“这个容后再议,我倒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 赵启忙问是何事? 周敏道:“你听说过凤凰山涅槃寺的觉远禅师吗?” 赵启道:“听说过,都道他神通广大,是个活神仙,我一点不信。不过是愚民愚见而已。” 周敏叹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亲自体会过他的神奇。事实上我会入宫,还是因为他十多年前的一句话。” 当下周敏将觉远对她命格作出的批语,以及周望因此心心念念送她进宫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只略去了段云睿一节。 赵启沉思了片刻后道:“这么说来,那个觉远还有点道行。” 周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日在兰若寺里,觉远曾托他师弟觉空传了一段话给我,原来他算到了我和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还说只有双星联合,才能挽救一场大灾难。” 赵启惊道:“什么大灾难?” 周敏摇了摇头道:“他没有明说,毕竟他再厉害也只 分卷阅读106 是个凡人,不是真的神仙,能算个大概就不错了。又说这场灾难他无法可解,只有我们这两个局外人才能解决。” 赵启道:“他有没有说怎么解决?” 周敏道:“没有说。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合着了他的预言。我们大意不得。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现在有了点眉目。” 赵启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你比我聪明。” 周敏没好气道:“你就会偷懒。” 赵启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周敏只好道:“他既然能预料到有大祸将至,又说他无法解决,只有我们能解决。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我们能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说明我们总有些地方比他强。你觉得我们比他强在哪里?” 赵启道:“我们比他有权势?” 周敏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若他想利用我们的权势,至少该告诉我们怎么去做,否则空有权势也无用。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灾祸,而我们却有可能知道。” 赵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他一直强调我俩局外人的身份,难道是说我们既从未来穿越而来,知道历史上这个时间节点发生过大事,从而提前预防?” 周敏笑赞道:“孺子可教也!” 赵启又疑惑起来:“可我们身处的这个时空并不存在于我们所熟知的历史上啊?” 周敏道:“历史有必然也有偶然,很多看似偶然的历史事件深究其本质,也能找出其中蕴含的必然性,所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是因为历史有其自然规律,这个规律不体现在朝代上,而是体现在时间上。如今的大华朝前接唐朝,按时间来算,实际就是历史上宋朝所处的年代。快用你那要生锈的脑袋想一想,宋朝最大的灾难是什么?” 赵启苦笑道:“高中学的历史,我上大学就忘得差不多了。我只记得北宋有‘靖康之难’,南宋有‘崖山之战’。” 周敏沉痛的说道:“‘靖康之难’时,徽、钦二宗被掳,这两个昏君是活该,可当时开封城破,死于马蹄刀枪之下的百姓何其无辜,光是饿死的百姓就难以计数。后宫妃嫔,皇室宗妇亦随二帝被抢往北地,惨遭蹂躏奸辱,被迫为娼为妓,堂堂国母、帝姬尚不能幸免,更不用说那些被掳走的近十万普通妇女。这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国破家亡,繁华幻灭,教人心痛。” 赵启使劲甩了甩头,像是要把周敏描述的那一幅幅惨烈的画面甩出脑海:“难怪岳飞曾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周敏深深舒出一口气,叹道:“可岳元帅至死也没能报仇雪耻。崖山海战,南宋众不敌寡,全军覆没,6秀夫携幼帝跳崖而亡,十数万军民跳海殉国,南宋从此而灭。然而更令人心痛的是,延续了数千年的华夏文明也随着南宋的灭亡而断层,几近消亡。后来虽有明朝努力追寻,终难复原。要知道两宋时期中华文明发展至巅峰,其灿烂光华,一朝而灭,怎不让人心痛!” 赵启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继而说道:“你放心,我们总会想到办法,不让悲剧重演的。” 周敏点点头道:“你发现没有,大华朝有许多地方跟宋朝很相似,你只要去京城转一圈,看一看街市的繁华,人民生活形态的丰富多彩,就知道如今文化繁盛已渐至巅峰。宋朝未能将灿烂的华夏文明完整的延续下去,我希望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平行时空里,尽你我所能,做到这一点!” 赵启男儿本色,听得热血沸腾,说话的语气也激昂起来:“宋朝之败,在于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昏君奸臣当道。如今北地的天狼族被先帝击败,溃逃千里,元气大伤,现有李大将军镇守边关,应无大患。天狼族之利,在于骑兵强横,人人弓箭娴熟,来去如风。否则早被先帝全歼。不过幽云十六州尚在我手,战马可源源不断供应,只要训练得当,亦可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以强抗强,再配合我大华经验丰富的步兵以及独步天下的强弓巨弩,他不来攻便罢,若来时,我可趁机将他尽数歼灭!” 周敏皱了皱眉头道:“别动不动就全歼杀尽的,天狼族虽掠杀了我大华不少子民,但我大华也杀了他们许多人,可算扯平了。而且人是杀不尽的。” 赵启一愣道:“你怎么也变得妇人之仁了?” 周敏道:“我现在本来就是妇人啊!” 赵启哑然失笑道:“好吧。我也不是好杀之人,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防止强大的外敌入侵,不妨说来听听。” 周敏摇摇头道:“我暂时没有想到。不过战争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毕竟打战不论胜败,总是百姓受苦。” 第115章万全之策 ,赵启道:“这倒没错。 不过想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一个最基本的条件是自身足够强大。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现在大华朝国力强盛,不惧外敌入侵,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商议。” 赵启一语提醒了周敏,她道:“我忽然想起来,宋朝虽然一直受强敌欺负,却也有数百年的国运。或许觉远禅师所说的大灾难不在于眼前呢?现在是你在当皇帝,又值国力鼎盛期,自然无忧。若以后当皇帝的是个糊涂蛋,那可怎么办?你能保得一时平安,能保的了长久吗?例子就在眼前,唐朝曾经多么强大啊,最后还不是被灭了?” 赵启托腮沉思良久,才道:“你说的很对。哎,我头都大了。即使是秦皇汉武那样雄才大略,不世出之帝王也没法让国运永续,我俩能做得到吗?” 周敏笑道:“我们绝对比不上他们,但也有强于他们的地方。至少我们的见识眼界毫不逊色于这些封建帝王。其实我们可以降低难度,不一定要大华朝永远延续下去。毕竟你不能保证每一任皇帝都英明神武,当民众过不下去时,就会揭竿而起,建立新朝,这是自然规律。现在想要废除帝制,也没有那个环境和条件。但只要继承大华的仍是以华夏文化为主的王朝就行了。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彻底根除外敌入侵导致文化中断的隐患。只靠武力,杀是杀不尽的,唯有将外敌纳入我华夏文化体系之内,用我们的文化去驯服融合他们,种族可以不同,但文化可以共通,那时候就不怕了。” 赵启苦笑道:“你这是理想主义。哪怕真能实现,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比直接用武力绞杀困难多了。我有生之年只怕都办不到。” 周敏鼓励道:“其实我们只要尽力去做就行了。能不能成功,不必在意,我觉得除了我们这个时空,应该还有无数平行时空,也许在某 分卷阅读107 个时空里,有人做到了也是一样的。再说了,我们虽无法确保每一任继任者都英明,但至少可以挑选出最合适的下一任皇帝。确保百年内,我们的政策得以延续。所以,你要多生几个儿子才好。” 赵启顿时窘迫起来。两人说说谈谈不觉日影西斜,都感腹中饥饿,正待教人传膳,一面吃一面继续谈论。忽听外面一片声吵起来,原来是淑妃遣了她的内侍总管来找皇帝,被黄桃等人拦在外面。那内侍以为黄桃是故意阻拦他见皇帝,于是闹了起来。 赵启将那内侍召进来欲待问话,周敏想起前些天她派黄桃去景福宫找皇帝,却被拦在门外的事情来,心里很不爽,不等赵启开口,抢先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何故在外大声喧哗?擅闯崇政殿可是大罪,当真好大胆子!” 那内侍在宫内日久,最是圆滑不过,不敢与周敏强辩,慌忙跪倒在地,恳声对皇帝道:“皇上恕罪,淑妃娘娘遣小人来寻皇上,说有急事要与皇上相商,小人一时情急,才多有冒犯。” 赵启道:“好了,起来吧,下不为例。”说着站起身来,却是要起驾回宫的意思。 那内侍仍跪着,转而对周敏拜道:“小人惊扰了娘娘,实在该死。”说时竟拿手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脸来,一连串的“噼啪”脆响听的人脸疼。 周敏反倒不忍心,命沈志良扶他起来,仍拉下脸道:“你回去对淑妃说,叫她管好自己的手下。任你们在后宫如何张狂,我不管,但休犯在了我手里,否则皇上也救不了你们!” 那内侍忙连声应“是”,至于内心如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赵启不免有些讪讪的,小心翼翼的问周敏道:“出来一天了,还是回宫去吧?” 周敏纹丝不动的端坐着,淡淡道:“要回你先回。”又对白梨道:“传膳过来,我饿了。” 赵启复又坐下,陪着笑脸道:“那我们一起吃过饭再回吧。” 周敏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了,强留你在这里,你也吃不香甜。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多玩几天,玩够了再说。” 赵启一时犯了难,踌躇起来。那内侍早惊得呆了,他常在淑妃身边侍候的,也没见过皇帝这样迁就淑妃。不由庆幸他刚才的几巴掌挨得值,不然宸妃发起飙来,皇帝真保他不住。 周敏见他为难,心软了,缓和下神情道:“这里很好,我嫌宫中气闷,所以想多呆几天,并不是为了跟你置气。你只管放心回去。” 赵启审度周敏神色,终于放下心来,将总管颐苑的内侍头儿名叫王福的以及负责颐苑安全的禁军校尉名叫余伟光的宣上殿来,吩咐了几句,叫他们一切听从周敏调遣,这才安心起驾。 却被周敏拉到身边,附耳说道:“皇后叫我提醒你,如果你想把淑妃晋为贵妃,最好是多去其他妃嫔那里走动走动,否则太后那一关你绝过不了。” 赵启听得头大如斗,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想升淑妃为贵妃的?” 周敏道:“这种事情,只要有脑子的人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接着粲然一笑,“别忘了多生几个儿子啊!” 赵启无奈一笑,起驾离了颐苑。在路上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却又为这个想法感到别扭和尴尬。 却说周敏见余伟光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心生好感,教白梨另置一几在殿下,赐了酒馔菜肴,强留他在殿中饮酒说话。那余伟光本是世家子弟,虽为武官,却也有几分风流本色。更兼言辞文雅,举止得体,不失为一个消闲解闷的良伴。 周敏趁便问了他几个有关军中现状的问题,经了之前的谈话,余伟光早收起对周敏身为女人的轻视之心,不愿敷衍被看轻,因此搜索枯肠,要显出自己的本事来,有问必答。 大华的军事制度和政治制度一样,似唐非唐,类宋非宋,十分复杂,周敏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掌握,只了解了个大概。虽说她主张用文化来驯服强敌,但没有强大的军力作后盾,根本无法实现。可她以前就对军事不感兴趣,还好赵启在这方面比她强。 看看天晚,余伟光惊觉在殿中逗留过久,告退下去了。周敏心里倒生出了绮念,只是碍于身份,不便行事,也不再留他。 回到香云阁之后,白梨进言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宫吧,不然徒惹人闲话。自古以来,哪有帝妃单独在宫外留宿的?” 周敏倒没有想到这一层,白梨一说,她也想起皇室对血统的重视程度。却没太当回事,安慰了白梨几句,便上床歇下了。仍思索着如何治理这个国家的问题,可转而想到赵启竟为了淑妃弃她而去,暗骂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于是也不去想了。 困意袭来,一夜无梦。 第116章闺友重聚 ,次日醒来,仍是个晴好天气,周敏打定主意要在颐苑多住几天。 这里风景怡人,连呼吸都顺畅些。吃过早点,迎着明亮而温热的阳光,周敏漫漫无目的的在苑里四处游赏。 不一时来到了足球场边,青草上的露珠在清早阳光照射下,有如遍地璀璨的水晶。周敏忽然想把倚云社众女找来这里踢一场蹴鞠赛。 白梨道:“人太多了,想出宫来,除非皇上亲自带领。” 周敏道:“只怕皇上还在淑妃的温柔乡里没起来呢!” 黄桃却道:“今日要早朝,皇上此刻该是上朝了。” 周敏忽觉颐苑之大,有些空空荡荡,昨日赵启在时,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来?不过很快,周敏又把赵启甩出了脑外,漫步走到了华楼前,拾阶上去,来到了二楼外廊,俯视苑中景色。 楼高风劲,吹得周敏心旷神怡,楼下荷花池层层叠叠,池边花娇柳媚,纵目四顾,苑中亭台楼阁,水榭轩庑尽收眼底。忽想起段云睿和赵启亦曾在此处看风景,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声。她再一次确认自己爱的是段云睿,而非现在的皇帝。 白梨道:“此处风大,小姐还是进去坐吧。” 周敏点了点头,正待回楼,忽见半空之中蓝天之下,飞起数只风筝,飘飘悠悠,不知是哪家少女在放晦气。 “白梨,你去把王总管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不一会儿,那王福带着几个小黄门匆匆赶来,行礼过后,周敏道:“我入宫前,有几位闺中好友,经年未见,甚是想念。今日好天气,请王总管收拾几间客房,准备些酒菜,我要请她们来玩一回儿。” 那王福昨日亲眼目睹皇帝与周敏相处的情形,此时哪管合不合规矩,一力应承下来,自去准备。周敏又把余伟光叫来,让他吩咐颐苑的守门卫兵勿要阻拦。接着便打发小黄门两人一组去各府里请人。 忽想起冷香雪要是不 分卷阅读108 来,难免美中不足,又吩咐沈志良亲去宫里找皇上,让他想法把冷香雪送过来,顺带弄些风筝。 没过一个时辰,有人来报说小姐们的轿子已到了大门首,周敏叫黄桃备下封赏,要赏那几个小黄门。又过了片刻,周敏从窗外瞧见百花丛中走出来几位身着春裳,袖带飘飞,人比花娇的少女,正是林婉儿等人。 众人久别再会,如今身份地位不同,自有一番唏嘘感慨。周敏不等她们行礼,已命人扶了起来,让坐下说话,献茶吃了,摆上糕点瓜果,见三人有些拘谨,忙笑道:“我还是原来的我,姐妹们不要见外了。” 来的是林婉儿、李澜馨和黄嘉薇三人,她们初入皇家私苑,仿似误入仙境,心中震颤未已,又见周敏穿的戴的,无不精美灿烂,有钱也无处买,侍候她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阵势惊人,不由心怯。所谓养移气,居移体,白梨等人常与周敏一处,倒没发觉,可林婉儿等人显然感受到了她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和威压,难免紧张。 还是林婉儿先开的口,她笑道:“真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表妹。这园子神仙洞府一般,好容易来了,表妹待会儿可要带我们好好逛逛。” 周敏挥退殿中多余的侍候之人,只留下众人的贴身侍婢,笑道:“那是自然。现在这园子里就住着我一个,姐妹们随怎么玩,都没人打扰。”复又叹道:“这园子美则美矣,不过是个精致些的鸟笼子,还是表姐你们在宫外自在快意些。” 林婉儿道:“你现在贵为宸妃娘娘,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倒说这话。” 黄嘉薇听了几句后,心里不那么紧张了,忍不住感慨万千的说道:“你们还记得当日在婉儿家吃酒,大家讨论淑妃时情景吗?那时的淑妃就像天边的明星那么遥远,没曾想,不到一年时间,敏妹妹就成了宸妃,将淑妃比下去了。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周敏点了点头道:“命运一事,本来难测,我有今日,也是运气使然。” 李澜馨问道:“怎么不见香雪姐?” 正说着,冷香雪带着玉洁,冰清两个就上楼来了。 周敏大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看,这不是来了吗?” 冷香雪见到久违的好友,亦是容色耸动,心怀大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再无先时隔阂,说得好不热闹。 周敏抽空问冷香雪道:“谁护送你过来的?” 冷香雪道:“皇上派了一队禁军,送我坐马车过来的。我出来前,也去皇后那里说了一声儿了。” 周敏随口道:“皇后没说什么?” 冷香雪笑道:“倒没说什么,不过我瞧她语气,似是对你夜宿宫外有些不满。” 周敏道:“这个我能理解,她终究是正宫皇后。不过我倒不在意。” 两人便不再说宫内之事,周敏起身引着众人下了楼,四处游赏。颐苑之大,便是走一天也看不尽。众人走走停停,来到一处水榭休憩,周敏就命人将午膳摆在里面。 这水榭开阔轩敞,一湖绿水半湖碧荷,临水岸边种满了百合,清风徐来,花香怡人。另一边是却是枝桠古拙的参天大树。风吹叶动,投下一地斑驳光影。大家分宾主坐了,饮酒取乐间,忽见王福领着一队女乐工到跟前行礼。却是赵启遣来给她们助兴的。 当下众乐工就在水榭外的树木丛中摆开阵势,演奏起来。由于树木隔挡,只闻清音,不见其人,隐隐约约,疑似仙乐临凡。 林婉儿笑道:“皇上对你可真有心。” 周敏笑道:“什么有心,他不过是心虚罢了。” 林婉儿却不好再问。这顿饭直吃了一个时辰,众女都有了些醉意,周敏将她们安顿在微雨阁里休息,留下冷香雪照看,自己却回香云阁去了。刚躺上床,正要小睡片刻,却见林婉儿走了来,似有话说。忙叫黄桃点茶来,两人靠窗坐下。 “段郎要迎娶公主。”林婉儿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知道。他为了救我出冷宫,答应了这门亲事。”周敏尽量淡然的说。 林婉儿看了周敏半晌,方道:“你忘了他吧。对你对他都好。” 周敏心中一痛,双目微红,却仍笑道:“当初是我抛弃了他,我没有资格再惦记他。” 林婉儿叹道:“你的苦衷我明白,段郎也是明白的,他从不曾怪过你。只是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你已成宸妃,又得皇上宠爱,难保有人心生嫉妒,在你与段郎这段往事上做文章。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心爱的女人跟别人藕断丝连,更何况是皇帝!” 周敏不便明言与皇帝的真实关系,只得安慰道:“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笼络住皇帝,不让段郎受到影响。” 第117章鸡犬升天 ,林婉儿道:“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 ” 周敏道:“昨日我与段郎面谈过。” “什么?!”林婉儿一声惊呼。 “你别急,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段郎让我逃出宫与他私奔。” “什么?!!”林婉儿再次惊呼,比前一句更显震惊。 “我拒绝了他,他因此对我产生了些误会。” “你做得对,段郎他当真是昏了头了。”林婉儿拍了拍胸口压惊,“等我出宫了,找他谈谈。” 周敏面容惨淡道:“算了,让他误解好了,至少他可死了这条心。” 林婉儿摇了摇头:“你要让他死心,就不能让他心里有疙瘩。那个疙瘩搁在他心里,时时提醒着他,他怎会甘心?不甘心又怎会死心?” 周敏道:“随你吧。他要怨我,我也不怪他。不过,他要迎娶公主了,你怎么办?” 林婉儿眼神一黯,随即又微笑说道:“他不娶公主,我也不会嫁给他。我说过,我只要嫁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男人。” 周敏暗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李悟李大哥不错,相貌才学都好,人也温柔体贴,对你更是暗藏情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林婉儿微微一愣,说道:“他喜欢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下午,周敏与林婉儿等人在球场上放了半日风筝,又在赵启的恒温水池了戏耍了半日,用过晚饭,才命人送回各人府里。一整天皇帝都没有来过,冷香雪留在香云阁与周敏做伴。 当晚两人闲来无事,在灯下走棋,冷香雪道:“你今日怎的不接你妹妹一道进来逛逛?” 周敏愣道:“接她做甚?在家时,她最讨厌我了。” 冷香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你是宸妃,她还敢怎么样?到底是你亲妹妹。就说今日游园之事,不消一日,就会传得满京城皆知,令她们身价百倍。不说婉儿和澜馨,只说嘉薇将来择婿,也可上个台阶。” 分卷阅读109 周敏诧道:“我有这么大能量吗?” 冷香雪反问道:“你说呢?” 周敏道:“好吧,其实我接不接她,我和她的姐妹关系不会改变,只要我在宫中一天不倒,她也受益不尽。不过既然你吩咐了,我明日接她进来住几日就是。” 冷香雪笑骂道:“你自家姐妹,接与不接全在你,我哪敢吩咐你。” 次日一早,周敏就命人去周府接了周玫入苑。阔别一年有余,于华楼相见,周玫出落得更标致。她朝周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如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光彩照人。在周玫眼里,面前这位淡淡微笑着的姐姐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周敏打量了片刻,收回目光,笑道:“自家姐妹,坐下说话。” 周玫这才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见黄桃端上茶来,忙站起身来接过,恭谨有礼,像换了个人似的,看得周敏啧啧称奇。 “家里可好?”周敏问道。 “托姐姐的福,都好。”周玫答道。 又说了几句闲话,周敏对周玫的观感大改。以前的事她倒也没放在心上,却怕周玫仍是那副任性鲁莽不知好歹的脾气,给她找麻烦。如今看来,这一年时间,周望没少在周玫身上下功夫。效果也很显著。 “年前,父亲的日子大概不好过吧?”周敏淡淡问道,她想看看周玫到底长进到何等程度。 周玫明显有些愕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敏被打入冷宫那段时间,周府一片愁云惨淡,周望整天唉声叹气,稍有不顺,便打鸡骂狗。人人小心翼翼,唯恐被他迁怒。也正是从那时起,她慢慢懂事了。 可这些实情,她怎好说出口。想起来颐苑前,父母千叮万嘱,教她小心奉承,莫要惹周敏生气。特别是她母亲,自周敏得宠封妃后,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怕周敏记仇。忽见派人来接,有如喜从天降,心中大石落地,嘴里更是一刻不停,耳提面命,只怕周玫应对不当。 这些念头在周玫脑中一闪而过,她谨慎的挑选词句说道:“倒也为姐姐担心过一段时日,不过父亲常说姐姐命格高贵,自然是吉人天相,果然不出半年,姐姐就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周敏满意的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总有几分香火情,因笑道:“你果然长进了,我很欣慰。以前的事,我从未记挂在心,你们也不必心存顾虑。你终究是我亲妹妹,血浓于水,你在这里不妨自在些儿,我是接你来玩的,不是让你来受罪的。你记着,往后有我好的一天,断少不了你的好。” 周玫心神大定,面上透出喜色,正待答话,却听到皇帝和淑妃驾临的喝声,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周敏微笑着拉过她的手,一起来到门口接驾。 只见赵启和淑妃在一群内侍宫娥的簇拥下并肩走上楼来,鲜衣玉颜,好似神仙眷侣。 见礼后,周敏笑道:“你们怎的来了?” 淑妃冷淡的道:“我们来不得么?” 皇帝忙笑道:“今日天气甚好,淑妃想四处走走,我想着你一个人在颐苑,便一起过来看你看。” 周敏淡淡道:“我把我亲妹妹接了来,又有冷才人相伴,怎么是一个人呢?” 皇帝笑道:“既然你妹妹来了,就多住几日,在园里好生逛逛。” 周玫大着胆子瞟了皇帝一眼,忙又低垂下头,粉脸微红。 周敏笑道:“还不谢过皇上。”又道:“我这妹妹往日不常出门,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礼数不到之处,皇上勿要见怪。” 淑妃上下打量了周玫几眼,见她年轻烂漫,容色娇艳,心中顿生不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宸妃这妹妹当真是个美人胚子,若非亲见,还真猜不到是亲姐妹呢!”贬损周敏之情溢于言表。 周敏却不以为意一笑,对周玫道:“淑妃夸你呢,还不道谢?” 周玫当真对淑妃道了个万福,道:“谢淑妃娘娘夸赞,民女不敢当。” 淑妃只好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绿光流溢的翡翠镯子,套在周玫手上,笑道:“仓促相见,没备得礼物,这镯子倒衬你肤色。” 周玫眼望着周敏,后者点了点头,周玫才又谢过,收下了镯子。 皇帝笑道:“我也没备下礼来,可怎么办?” 周敏亦笑道:“这个容易,皇上打发个人,将见面礼送到周府,不拘什么,都是好东西,我们可不吃亏。” 皇帝当即遣了个内侍回宫去送礼。淑妃暗中皱了皱眉头,身子却靠在皇帝臂膀上,仰面娇笑道:“皇上带我去四处逛逛吧?” 皇帝点了点头,对周敏道:“一块儿去吧?” 周敏道:“皇上自去,我们姐妹要说些体己话。” 待两人下楼后,周玫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呆呆说道:“原来皇上这般俊美温柔。” 周敏拍了拍她的粉肩,提醒道:“外间好男子多的是,你喜欢哪个,姐给你做主,比在宫里强。” 周玫顿时羞红了脸,解释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羡慕姐姐好福气,嫁了个好夫婿。” 周敏笑道:“宫中看着虽好,终究不如外面自在潇洒。刚才的情形你也见着了,皇上可不是哪一个人的皇上,而是后宫女人共享的男人。” 周玫道:“适才淑妃如此欺辱姐姐,姐姐怎任由她去?” 周敏笑道:“淑妃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上,不与她计较。好了,我叫了宫里几个御裁过来,给你做几套衣裳,这几天好穿。” 哪有少女不爱美?周玫见有新衣裳穿,且是宫内御裁裁制,顿时喜笑颜开。 第118章无明之火 ,却说周敏与冷香雪在华楼挑选布料花色,教御裁量了周玫尺寸,又讨论着裁做何种款式,不觉已近晌午,忽见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来请道:“皇上在崇政殿中设宴,请两位娘娘和周小娘子用膳。 ” 周敏道:“有劳总管跑动一趟,我等就去。” 实则她并不想去,淑妃一来,整个颐苑好似被夺走了一般,让周敏很不自在。 冷香雪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既然是皇上有请,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宴席设在上次招待齐云社社员的卷棚里,却不用小几,只安放了一张长桌,数把椅子。她们到时,淑妃依偎在皇帝怀里,正指着两株海棠说了句什么,惹得两人哈哈大笑。那画面亲密和谐,而又无比刺眼。 周敏重重的的咳了一声,皇帝才携了淑妃的手过来厮见入席。皇帝在上首坐了,周敏和淑妃分坐下首左右两席,周玫在周敏身侧,冷香雪便在淑妃下首坐了。一时宫娥穿梭不息,流水价摆上菜肴酒馔来。 席间,周敏和冷香雪同时注意到淑妃只略饮了几口 分卷阅读110 酒,便再不喝了。 周敏对周玫道:“今日淑妃赏你的镯子可不是一般的镯子,普天下你再找不出第二只来,还不趁这机会多敬淑妃娘娘几杯酒?” 周玫便持杯起身,说道:“淑妃娘娘馈赠,民女受之有愧,只好借花献佛,请娘娘吃一杯酒。” 淑妃拿着酒杯在手里转了几圈,面上带笑,盯着周敏说道:“不过是一只镯子,不值什么,宸妃妹妹偏爱小题大作。”说着饮尽了杯中酒。 一旁侍候的宫娥随即斟满,周玫正要敬第二杯,淑妃摆手道:“一杯足够了,多少是个意思罢了。” 周玫立在席间,进退不得,只好扭头看向周敏。后者笑道:“莫非淑妃瞧不起我姐妹俩,不肯赏这个脸?” 皇帝在旁帮腔道:“淑妃她身子仍未痊愈,不宜过多饮酒。不如我替她喝了吧!” 周敏本来只是试探淑妃,只要淑妃不喝,她便会收手,可现在却因皇帝最后一句替酒的话无名火起,把眼一瞪道:“你是你,她是她,你凭什么代她?喝酒不过是玩乐,要不能喝直说便是!谁稀罕!” 一番抢白惊呆了众人。皇帝面上挂不住,冷了脸道:“淑妃确是身子不适,你偏要强迫她饮酒,不是故意刁难人吗?简直是无理取闹!” 这几句话有如火上浇油,使得周敏怒火更旺,她最受不了别人的误解和冤枉,更何况是赵启,猛的站起身冷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强迫她了?酒席上劝酒也有过错?她要是有病,就该待在景福宫里治病!” 说罢拉着周玫的手,竟头也不回离席而去。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一边侍候的众宫娥内侍早被这一幕惊得纹丝不敢动。便是淑妃也自忖不敢如此不留情面,当着众人的面,落皇帝的面子。不过她倒是很高兴,正思量着如何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周敏突如其来的愤怒亦出乎冷香雪的意料,她忙起身对皇帝道:“皇上息怒,宸妃娘娘多饮了几杯酒,有些发昏,等我去劝她回来向你赔罪。” 皇帝面色难看至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冷冷道:“她不来气我,便谢天谢地了。” 冷香雪不敢再辩,赶紧追了出去。 周敏刚离了崇政殿,就有些后悔上来,她完全不明白当时为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又为何那么的生气。周玫早吓得脸色发白,一路上不敢言语。 等到了香云阁,周玫见周敏脸色平静了些,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皇上他不会怪罪于你吧?” 周敏道:“他要怪便怪,谁在乎!” 周玫大着胆子劝道:“可皇上终究是皇上,姐姐不该跟他抢白的。” 周敏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正视着周玫道:“你们不必担心,姐姐不是那蠢人,没有底气,怎敢臊他?” 姐妹俩正说着话,冷香雪疾步走了进来,望周敏就斥道:“你今日确实过分了!” 周敏气道:“你也帮他说话!” 冷香雪在厅中的桌子旁坐下,说道:“我没有帮他,他或许错怪了你,可你发那么大火,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就有理也没理了!皇上被你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他好性儿,随便问你个罪,你该如何?总之不管你有理没理,你这种置身于险地的做法就不可取!” 周敏赌气道:“好啊,你们都对,就我错了!可人是有情绪的,若时时事事都能控制得住,那就是神了!” 冷香雪放缓了语气,吩咐黄桃去筹办了一桌席面来。把周敏按在凳子上,亲自给她筛了一杯酒,说道:“好了,我们先不去管刚才的事。你妹妹好容易来一趟,你闹成这样,她如何宽心游玩?咱们且自在吃杯酒,冷静冷静。” 周玫忙道:“我也不是外人,我知道姐姐心气高,受不得半点委屈。适才之事,真叫我大开眼界,我从来没想过,有人敢驳斥皇上的言语,还能让皇上无可奈何!” 冷香雪笑道:“你就别来凑兴了。一年多不见,你倒这般会说话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周玫笑道:“香雪姐姐,我只是实话说罢了。” 周敏气了一阵,后悔了一阵,倒真觉得有些饿了。一时饭罢,白梨服侍周玫去房间里歇息,冷香雪将周敏拉到自己房内,屏退了下人,十分认真的问道:“皇上对你为何如此忍让?你为何也视之为理所应当?这根本不合常理!” 周敏厚着脸皮扯道:“他爱上我了呗!” 冷香雪坚定的摇着头道:“我也不怕你伤心,他现在只怕爱的是淑妃。倒是你,似乎爱上了他!否则今日也不会因为他替酒一事大发雷霆!” 周敏早料到他和皇帝的关系,迟早会惹来熟知内情的冷香雪的质疑,于是将已拟好的解释说了出来:“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对我百般迁就容忍的情形是有目共睹的,既然他这般待我,我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任性胡来。实际上我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或许是普天下的女人多对他千依百顺,像我这样不依顺他的女人,反让他觉得新奇有趣也不一定。” 冷香雪盯了周敏半晌,就在周敏快撑不住想要从实招供时,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你以后行事还得讲究分寸。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身家性命就赔进去了。” 周敏忙笑道:“你教训得是,我以后敢不听你的?” 冷香雪没好气道:“你连皇帝都敢教训,我又怎敢教训你!” 周敏拉过冷香雪的手一边摇着撒娇道:“这叫一物降一物,你就是我的克星。” 冷香雪笑着摇了摇头,把周敏赶出了房间,自上床午睡了。 第119章出宫散心 ,周敏从冷香雪的房间出来后,并无睡意,索性就在香云阁西面的敞轩里坐下。 轩外种着数丛茶花,深红浅白开了一片。娇嫩的花朵随风轻晃,芳香袭人。 难道她真如冷香雪所言,重新又爱上了赵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时的情形,最有可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周敏不想悲剧重演。 黄桃泡来一盏热茶,周敏呆呆接过来,放在唇边半天,也没喝一口。 黄桃见状笑道:“小姐在发什么呆呢?可是因为席间之事?我看啊,小姐还是去找皇上赔个话,他是皇上,没什么好丢脸的。” 周敏回过神来,喝了一口半凉的茶,复又递给黄桃,说道:“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黄桃不解的问道:“那小姐在担忧些什么呢?我看皇上对小姐够好的了,小姐把场面弄得那般难堪,也没见皇上说什么。他如今也只缺个台阶下。” 周敏忽的笑道:“你不是最厌他吗?怎也替他说好话?” 黄桃叫道:“小姐可冤枉我了。皇上是个顶好的人 分卷阅读111 ,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不像段郎那样喜欢小姐。但最近这段时间皇上对小姐好得实在没话说,我们看在眼里,为他说两句好话也是该当的。” 周敏笑骂道:“你就是那墙头草,随风倒。” 黄桃笑嘻嘻的道:“小姐说得真难听,我明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敏道:“好吧,我就听你这个俊杰的,去给他赔礼道歉去。” 周敏算好了时间,略坐了会儿,便带着黄桃往崇政殿走去。 她愿意道歉的原因在于,她想将她和赵启的关系拖回正轨,如果她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那么她在席间的举动确是无理取闹,道歉也是理所应当了。 岂知到了崇政殿,却不见皇帝踪影,殿内侍候的宫娥说皇上用罢午膳便带了淑妃起驾回宫去了。周敏顿时呆住了,一想到赵启竟为了淑妃跟她生这么大的气,连解释机会都不给她留,好容易平和下来的心态再起波澜,怒冲冲回到香云阁躺下只管生闷气。 周玫午睡起来后,见周敏这个情状,悄悄与冷香雪商量着要告辞回家。冷香雪亦同意了。 两人来到周敏卧房,冷香雪将面墙侧卧着的周敏拉了起来,见她面沉如水,柔声问道:“你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周敏沉声道:“我没有生气,只觉心冷。” 冷香雪道:“别钻牛角尖了,他再怎么迁就你,也是个男人,又是皇帝,气性不比你小。你往日的聪敏伶俐劲都哪去了?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 冷香雪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勾起了周敏上辈子的回忆来。从她与赵启相遇,同窗四年间,不论她怎样无理取闹,或者刻意刁难,他都没有当面生过她的气。也证实了这一次他的置气完全是因为淑妃! 周敏的怒气已消没无踪,只剩满心荒凉。她不得不承认,随着她与赵启相处时日渐长,她对他的爱意,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她仿佛陷入了一个不断重复的梦魇之中,明知在做梦,可一切感受都那么的真实,让她生出一种无论怎么挣脱,却永远也醒不过来恐惧感。 “我仍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周敏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普天下有谁能真正驯服自己的欲念和心情呢?可至少要认清现实,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冷香雪耐心劝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周敏语气渐渐透出一股坚定的意味。 “姐姐,我想先回去了。”周玫趁便说道。 周敏没有答复,反而笑吟吟对冷香雪道:“你敢不敢陪我冒一次险?” 冷香雪怀疑的谨慎的道:“你先说,我再考虑。” 周敏笑道:“我想去外面逛一逛,散散心,你陪不陪我去?” 冷香雪惊道:“颐苑这么大,还不够你逛的么?非要跑出,一旦事情泄露或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如何收场?” 周敏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放心,我担保不会出事!” 天色将晚时分,一辆载着周玫,以及身着内监服饰的周敏和冷香雪的马车顺利驶出颐苑大门。随车的还有余伟光指派的两名心腹,一个叫张兆祥,一个叫许元宗的,打着护送宸妃亲妹妹回府的旗号,实则担负着保护周敏和冷香雪在外游玩的重任。 马车一路驶进了周府,周望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周玫身边的周敏,顿时吓了一跳,好在他也是个老狐狸,假作不识,恭敬将几人迎进内堂,屏退了下人,唤出余姣容,这才行礼。 周敏忙免了他们的礼,说道:“父亲不必多礼,这一次我们是偷溜出来玩的,不便在府中久留。你寻两套衣裳给张、许两位将军换上,待我们也换过衣裳,就出去逛逛。此事切勿宣扬出去。” 周望吓得脸都白了,顿足斥道:“简直胡闹!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大罪!趁还没出事,你给我赶紧回宫去!” 周敏笑道:“父亲且放宽心,女儿从来不是鲁莽之辈,既然决定出来玩,就绝不会有风险。” 周望仍是紧张得心要跳出胸口,还待要劝,却被余姣容扯住了袖子,她笑道:“娘娘心意已定,你只管啰嗦,反而耽误时辰。” 一语提醒了周望,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周敏已是尊贵的宸妃娘娘,而非他可随意教训的女儿。 不消片刻,四人已换好了衣裳,出了周府,望洲桥步行逛去。周敏和冷香雪不欲张扬,只作常见的富家女子打扮。可那两个年轻侍卫遒劲挺拔,宽肩长腿,一个面容俊朗,一个长相英挺,走在人潮汹涌,华灯初上大街上,惹来媚眼无数。 “走,我带你们上丰乐楼饮酒去!”周敏大声笑道,置身于热闹的繁华俗世间,各种鲜活的声音潮水般涌来,交织成最欢快的乐曲,她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心里的郁气烟消云散。 丰乐楼一如既往的喧哗热闹,一楼大堂里人来客往,已无多余的桌子。店中迎客的小厮见四人气度不凡,忙引往二楼的临窗雅座。周敏旧地重游,想起了段云睿,心里五味陈杂。 张许二人在周敏和冷香雪对面别别扭扭的坐下,眼也不敢抬。 周敏吓唬他们道:“你们都自然一点,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只以朋友论交,不然被人瞧出端倪来,我可饶不了你们。”又给他们斟酒,饮过几杯后,两人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儿。 丰乐楼的菜肴之精细虽比不得大内御厨房,但菜色之新奇,有过之无不及。周敏一面饮酒,一面逗那两个英俊侍卫取乐,颇有男子游青楼的快意。 第12o章共忆往昔 周敏只顾饮酒,不觉已有五六分醉意,酒劲上涌,一张脸红扑扑的,看那两个侍卫的眼色越发迷离,还要喝时,被冷香雪劝道:“别喝了,待会儿醉了,这不是在家里。” 周敏笑嘻嘻道:“正在兴头儿上,偏你来泼冷水。” 冷香雪不理她,只把酒壶抢过来,不教她再喝。那两个侍卫勉强喝了几杯,记挂着身上重任,任周敏如何劝,只是不敢喝。周敏无奈之下,唤来店家结了酒钱,一边一个,搂住两个侍卫的腰,大剌剌的往楼下走去,引得食客人人侧目。 张许二人被周敏毫不避嫌的举动吓得浑身僵硬,又不敢动,十分辛苦。同时心头暗骂余伟光把这苦差派来坑人。岂知余伟光亦是被逼无奈。 冷香雪见不是事,把周敏拉过身边来,将两个侍卫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周敏还要去河边看芍药,被冷香雪好说歹说劝回了周府。 两人在周敏原来的房间里换衣裳时,冷香雪道:“你适才可有点忘形了!别忘了你终究是皇上的妃子,对那两个侍卫动手动脚,成何体统!被人知道了,你难逃罪责,他俩个也要跟着遭殃!” 周敏不忿道:“凭什 分卷阅读112 么他可以左拥右抱,我却要守活寡!” 他自然是指皇帝,这话让冷香雪哭笑不得:“你在胡说什么?!” 周敏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罢了!” 冷香雪实在无法理解周敏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只当是醉话,也没往心里去。换好衣裳来到大厅上,喝过一碗醒酒汤后,周望把周敏请去内堂说话。 “女儿啊,如今你已成宸妃,应了当日觉远禅师的预言,为父这么多年的苦心得报,不知多么欣慰。你在宫里定要小心服侍皇上,不可耍性子!须知君威难测,一个不小心,后果难料。” “女儿知道啦。父亲还有何话吩咐?” 周望略踌躇了片刻,才笑道:“是这样的,以你身份之尊,为父只是一介五品郎中,实在是有损你的颜面……” 周敏道:“父亲的话女儿已尽知,但请放心,这事不用父亲开口,女儿也自会打点。” 周望顿时心怀大开,满脸笑容,说道:“既如此,你可早早回宫去,免出纰漏。” 当下周敏和冷香雪上了马车,在张许二人的护送下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颐苑。周敏赏了两个年轻侍卫后,上床躺下睡了,一夜无梦。 次日起来,天色阴沉欲雨,湿暖的风从南面袭来,吹得附近树摇花落。待周敏吃过早膳,几声雷鸣响动,大雨如约而至,唏哩哗啦将颐苑笼罩在浓密的雨幕中。 周敏忙吩咐黄桃等人把门窗关上,摆下棋盘,要跟冷香雪下棋消闲,忽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黄桃奇道:“这等大雨,会是谁呢?” 一壁走去开了门,一团挟裹着雨气的劲风猛的灌进来,搅得珠帘乱响。周敏抬头看时,却是赵启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朝她叫道:“还好走得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周敏呆愣愣站起身,说道:“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跑过来?”见他身上落了些雨点,脸上头上亦沾了些雨珠儿,不由自主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擦了去。 赵启微低了头,方便周敏替他擦拭,一面笑道:“我来时,还没下雨呢?” 周敏嗔道:“你的随从也没给你撑伞么?” 赵启笑道:“这么大雨,不撑伞,早湿透了。你们在下棋呢?” 冷香雪这才答话道:“正待猜枚,皇上就来了。” 赵启笑道:“那你们继续,我在一旁看着。”说罢就在周敏身旁坐了下去,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 周敏心里升起一股真实的难以抗拒的喜悦之情,忙叫白梨去煮姜茶,又让黄桃去招呼守在门外穿廊和路亭里的侍卫去偏殿里避雨。 窗外雨势未减,风吹着雨,敲击着楼顶黑瓦,屋后蕉叶,堂前水缸,混成了最动听的背景乐,三人围坐在棋盘边,一面走棋,一面闲聊。 周敏棋力本不敌冷香雪,又有赵启在旁分了她的神,输得分外难看。 “都怪你,说三道四的,害我输得这么惨!”周敏埋怨着在赵启大腿上使劲捶了一记。 赵启“哎吆”一声,失笑道:“明明是你棋力有限,倒怪上了我来。” 周敏道:“我不行,那你厉害那你来下啊!” 赵启不知死活的笑道:“我来就我来,就你这水平,我还真比你厉害点。” 周敏毫不犹豫又在他腰间捏了一把,才觉解恨,又对冷香雪道:“雪儿,你不用手下留情,替我狠狠教训教训他!” 冷香雪见两人打来闹去,心中好笑道:“我尽力而为吧。” 冷香雪素来棋力高超,罕逢敌手,岂知对上了赵启,绞尽脑汁也才勉强赢了一个子儿。落后又下了两局,却是一胜一负。冷香雪知皇上找周敏有话说,便推累了,起身回房去了。 赵启得意洋洋的对周敏笑道:“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周敏白了他一眼,走到窗下,俯身推开窗户,清新的风吹进来,令人神清气爽。雨已下的小了,淅淅沥沥,天地间如笼了一层薄雾。远处的风景缥缥缈缈,看不真切。 赵启来到她的身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柔声道:“昨天怎么发那么大火?” 周敏没有回头,淡淡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赵启轻轻一叹,沉默片刻后才道:“你不是爱上了段云睿吗?” 周敏身子一颤,目光投进雨幕里,眼前一片模糊,良久才道:“淑妃对你说的吧?她说的没错,至于我为何会爱上他,你想必也知道原因。” 赵启低声道:“我知道。可我……”再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不忍出口。 周敏猛的转身,抱紧了赵启,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赵启顿觉手足无措,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半是歉疚半是怜惜的说道:“对不起。” 周敏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哽咽道:“与你无关,是我情路坎坷,怨不得人。” 赵启一时无言,任周敏在他怀里尽兴的哭了一场。房里众人早退了个干净,只剩风吹帘动,嘤嘤悲泣。 良久,赵启用衣袖拭去周敏面上的泪痕,含笑道:“你知道上辈子,我最糟糕的经历是什么吗?” 周敏吸了吸鼻子,仰面问道:“我不知道。跟我有关吗?” 赵启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一回你说你心情不好,硬拉着我逃课去唱歌。我记得我们买了很多零食饮料放在包里偷偷带进去,你还买了一个奶油蛋糕。我们在ktv里一边吃一边唱,本来开开心心的,后来你唱了一首莫文蔚的《爱情》,结果哭了起来。你虽没说为什么,我却猜到了原因。可我明知道原因,明知道只有我能让你笑起来,但偏偏做不到。那种内疚、无奈还有一点点别扭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周敏亦露出缅怀的神色,说道:“当时我差点就跟你告白了,心里难受得不行。明明爱的人就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却无法在一起。”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赵启厚实的胸口捶了一顿,“你既然嫌我哭得糟心,那我以后不在你面前哭就是了!或者你刚才可以掉头就走啊!” 第121章觉远忽至 赵启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哭,我也会很难受。我只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永远不要哭。哪怕要哭,也最好是开心的眼泪。如果实在想哭,”他拍了拍胸膛和肩膀,“这两个地方永远对你开放。” 周敏心中一暖,破涕为笑,接着又略带悲伤的说道:“那你知道,我最怕你说哪两个字吗?” 赵启想了想,摇了摇头。 周敏缓缓道:“我最怕你说无奈。没想到两世里相遇,你当了皇帝,还在跟我说无奈!” 赵启苦笑道:“皇帝也是人,也有无奈。” 周敏道:“不过两世为人,两段失败的感情,让我领悟了一个道理 分卷阅读113 。” 赵启问道:“什么样的道理?” 周敏道:“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才对他产生兴趣。随着我跟他日渐相熟,我发现他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并非你的替代品,可我还是爱上了他。既然我能顺利的把爱从你身上转移到他身上,那么同样的道理,我也可以再爱上别的什么人。” 赵启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儿不太舒畅,他没有去细究其中的缘故。 “你能这样想,挺好的。” “所以你这个皇帝还是很有用的。”想起昨晚左拥右抱两个俊男的动人情景,周敏面上露出笑容,“若非皇帝是你,我一进宫来,就等于被困死在了后宫里,连别的男人都接触不到,更不用说开启新的恋情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赵启心里的阴翳越来越大,他有些烦躁的道:“你既然爱上了段云睿,怎么还进宫来?” 周敏叹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觉远禅师吧,他说我命格高贵,若嫁的不是帝王,便有夫妻反目,家破人亡的危险。段郎的父母知道后,反对我入门,段郎想带我私奔,我怕耽误他前程,又怕应了觉远的谶语,所以只好逃进宫来,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赵启道:“又是这个和尚!改天我得会会他,看他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周敏也正有此意,说道:“我后来去找过他一次,他却去了北地云游,如今一年过去,说不定已回了涅槃寺。他是个得道高僧,只怕请不来,须得我们亲去拜访。” 赵启哼了一声道:“他再厉害也没用,只要没成仙,还在人间混,就得听我这个帝王的号令!我宣他来,他要是敢不来,我就下令封了他的涅槃寺!” 周敏忽的伸手掰过赵启的俊脸,凑近了仔细端详,赵启却撇开眼,不与她对视,可面上明明白白带着怒气。 周敏柔声问道:“你怎么了?生气了?” 赵启生硬的道:“我没生气。”走到桌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却凉了,又一片声叫黄桃泡茶送来。 周敏见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赵启的生气总带着点孩子气,让人忍俊不禁。她暗自思忖,以为赵启生气,源于觉远破坏了她姻缘。本待与赵启商量她在颐苑长住的事,她打算以颐苑为据点,过逍遥快活的生活。可此种情状下,再重要的事情也只好往后挪。 窗外已歇了雨脚,云层变得薄而透亮,缭绕的雾气渐消,四周远近的景物再度清晰的浮现,天地经雨洗过,更明净。周敏待赵启喝了茶,拉着他来到外面散心。 雨后的空气飘浮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地砖被雨水浸湿后,色泽沉凝,衬得泥地上茂密的春草更青翠了。两人从香云阁出来,沿着一条交植着榆树和槐树的大道慢慢往荷花池走去,周敏想去月湖看雨后新荷。 颐苑里十分安静,天地之间,似乎只余清脆的鸟鸣声在回荡。地上铺满了被雨打落的树叶和各色花瓣,两人仿佛走在一条五彩缤纷的地毯上。周敏没有说话,赵启也没开口,似乎害怕破坏这雨后清幽的风景。 可周敏知道赵启心里的烦躁和怒气已平息了下去。他不像她,他的心胸更开阔。两人来到池畔的一座水榭里,才发现适才大雨已把里面的桌凳打湿了。 “那我们就沿着月湖慢慢走,然后去华楼休息,在那里吃午饭怎么样?”周敏指着湖对岸的华楼说道。 “好啊。”赵启笑着应道,拉过周敏的手,走出水榭,沿着岸边的绿柳道,朝华楼走去。 手被赵启温润厚实的大手包裹着,周敏心里涌现出一股危险的满足感,可她已沉溺不愿抽手。忽然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朝月湖倾泻下来,碧绿荷叶上的水珠霎时间变作一颗颗璀璨的明珠。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好美!” “是啊!” “其实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明知结果的未来,与觉远无关。”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跟他再见一面。” 赵启话音刚落,两名内侍匆匆来到面前,禀道:“启禀皇上,南门外有一个自称觉远的僧人求见。” 周敏和赵启同时一惊,他来的也太凑巧了点儿。 “宣他去崇政殿。”赵启吩咐道。 在去崇政殿的路上,周敏道:“你说这是巧合,还是他算到我们想见他?” 赵启摇头道:“多想无益,等会儿直接问他。” 想到马上可见着这位大名鼎鼎的觉远禅师,两人都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焦躁,不知不觉间加速了脚步。到了崇政殿,周敏刚吩咐宫娥去烧茶汤,就听到殿外传来一声苍凉清越的佛号。 赵启拉着周敏的手,同时涌向门首,只见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和尚低眉垂目,双手合十站立在庭院里的一棵紫薇树下。他身上穿着一领极普通的青灰色直裰僧袍,脚上套着草鞋,虽是旧物,却干净整洁。 他站在那里,又似不在那里,整个人极其自然的融进了雨后的庭院中去,就如一株草,一丛花,天然长在那里似的。如此怪异的感觉,周敏尚是首次遇到。 “长老何不进殿稍坐?”赵启还算有礼的说道。 觉远闻言抬起头来,他有一双与他那沧老的面容极不相称的眼睛,宛如两泓清泉,不见世俗,纤尘不染。他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淡淡笑意,一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两位施主请随老衲来。”言罢转身望殿门外缓缓行去。 赵启想将他留在殿中,却被周敏一把拉住直追了上去。随从人等想要跟随,被周敏挥退。他们与老和尚的谈话,不宜第四人听。 觉远不徐不疾在前走着,背影透出一股高深莫测之感。不一时,三人来到颐苑大门处的山脚下,觉远脚步不停,拾阶往山顶走去。直走到山顶的六角亭子里,才转身对两人低宣了一声佛号。 山顶上清风朗朗,视野开阔,远近景色尽收眼底,教人胸中俗念顿消。 “此处清净,长老有话但说无妨。”周敏道。 觉远抬头看着两人,目光淡然,周敏却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那长老来此有何贵干?”赵启被看得不耐烦,单刀直入的问道。 第122章天启遗录 “贫僧来此,是为了会一会两位旧友。”觉远微微笑道。 周敏诧道:“我们与长老素未谋面,何来旧友一说?” 觉远仍是那副淡然平和的模样,微笑说道:“不在此世。” 赵启惊呼道:“你也是穿越来的!你是谁?” 觉远笑道:“老衲是谁并不重要,两位施主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周敏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三人在亭子里坐下。 “老衲年轻时,一心向佛,立志 分卷阅读114 拜尽天下大小寺庙。一日,老衲前往五华山法华寺拜佛,赶路天晚,错过了宿头,被困在了一处山林里。正彷徨时,忽听山顶传来木鱼声,不由大喜,循声赶去,见一座破旧的寺庙隐隐透出灯光来。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坐在庙堂的蒲团上,正在灯下诵经。彼此见了,他留我在庙中歇宿。落后下了半夜的棋,畅谈佛理。次日天明,老衲告辞离去,继续访庙拜佛,过完了一生。” 觉远说完,面上的微笑也变得神秘了。赵启一头雾水,周敏却听出了其中端倪,问道:“长老既已活过此世,缘何还在此处?” 觉远双目里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光彩,说道:“当老衲圆寂那一刻,已是百岁高龄,恰如睡着一般,飘飘渺渺,神魂俱灭,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鸟鸣树梢,风拂山岗,睁开眼来,却仍在寺庙中,晨光熹微里,老衲还是入庙时的模样年纪,寺里的老僧已于夜里圆寂。活过的那一世恍如南柯一梦。老衲走出寺庙,不再游历,回到凤凰山涅槃寺修行参悟,直至今日。” 赵启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故事不可思议的程度不下于他和周敏的穿越。但觉远没有说谎的必要,难怪世人说他如活神仙,可预知未来,原来却是活过一世之故。 “长老是在梦中见过我们对吗?不知梦中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有何不同?”赵启忍不住问道。 “见过,也没见过。同,也不同。” “请长老赐教。”周敏道。 觉远站起身,走到亭外,指着北面一条依稀可见的银色光带道:“清江昨日是清江,今日也是清江,可昨日之清江与今日之清江完全一样吗?所以我在彼世见过的你们,是你们,也不是你们。又比如施主路遇强盗,仓皇逃窜,面前有两条一样的岔路,一条是通往绝壁的死路,一条是通往有舟楫可渡大江的生路,施主不及思考,只好随意选了一条。如果重复一次,施主没有上一次的记忆,选择的路会一样吗?或许会一样,或许会不一样,那结果便是生死之别。” 周敏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如坠冰窖,浑身凉飕飕的,冷汗直冒。觉远并非做了一个长达一世的真实的梦,而是在那个寺庙里不小心跨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去了。他在那个世界里遇见过周敏和赵启,后来不知何故,又回到了现在的世界里。 周敏一直认为不管是穿越也好,大华朝是平行世界也好,她的灵魂是唯一的,只能同时存在于其中一个世间,可觉远的经历直接摧毁了她的这个认知。原来还有另一个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飘荡,而她并不是唯一的自己。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轰然崩塌,让她无所适从,惊慌失措。 赵启也理解了觉远的故事,可他没有周敏那么敏感,他关心的是一些具体的可以触碰的事情。他紧紧皱着眉头,问道:“人海茫茫,那一世里,长老并无先见之明,又怎会那么凑巧遇见我们?而那时的我们又是怎样的面貌?” 觉远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老衲暂时不便细说。总之一切皆是缘定。我今日来此,有更要紧之事。” 周敏和赵启只得按耐下强烈的好奇心,觉远的言谈其实已经透露出一个十分明显的信息,那便是那一世里,他俩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如今觉远越是避而不谈,他们的好奇之心就越旺盛,可又不能强迫他。 只见觉远从僧袍的大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说道:“如今进入了雨季,如果老衲没有记错,今年的雨水比往年急而猛,大江中游地域将有大的洪灾。这封信笺里,老衲作了更详细的记载。” 赵启接过来一看,信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大华朝未来多年内诸多天灾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损毁程度。周敏凑过头来,只见最上面一条写着“元熙六年,四月下旬,大雨连天,大江中游沿岸诸镇,被水淹者不计其数,百姓流离失所者近十万。” 这一条记录下面又标明了被洪水淹没诸镇的详细名录,以及具体的事发过程、原因和日期。 赵启和周敏看得心头大震,无暇细看列在后面的长串记录。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如果再不行动起来提前做好应对措施,那灾难就会再度重演。 周敏认为觉远的这份大灾记录可信度十分高,毕竟天灾并不会因人的意志而转移,十有**会在同一时间节点再次发生。 周敏问道:“敢问长老,你曾说有一个天大的灾难会降临,只有双星联合才能消弭于无形,不知是否就记录在这上面?” 觉远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场大灾祸并非老衲亲历,我用一世修为也只推算出个大概。不知其具体所指,亦不知其将于何时发生。只知其为祸之烈不下于洪水、地动。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推算出此事的转机就在两位施主身上。” 赵启忍不住抓了抓眉角,问道:“这事可真伤脑筋。” 觉远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老衲泄露天机,命数将尽。消弭祸患之事就托付于两位施主了。至于两位想知道的事情,老衲已详尽记录在册,藏在涅槃寺方丈内。三年之后,两位方可翻看,否则后患无穷。” 说完之后不等两人再问,飘然而去。 觉远去后,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这样一副重担落在肩头,谁也轻松不起来。山顶的风越发强劲,天空之中乌云再聚,酝酿着下一场暴雨。 赵启望了望天道:“我们下去吧。” 周敏忽道:“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也在做着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待梦醒之后,我们还在学校里?” 赵启想了想道:“很有可能。” 三日后的黄昏,名闻天下的涅槃寺主持觉远禅师于方丈内圆寂,留下一册天启录,已递呈御前,据传,册内记载了大华朝未来四十年将会降临的天灾**。这个消息在皇帝赵启的有意推动下,迅速席卷天下。成为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里谈论的热门话题。 赵启此举旨在借助觉远活神仙之美誉,清除救灾过程中的舆论和信任障碍,否则民众甚至朝廷官员难以全力配合。在这则消息之外,赵启和周敏商量着又着重宣传了天启录乃觉远禅师用余生寿元所换,成功。 第123章明君贤臣 觉远圆寂后第七日,赵启以皇帝之名,追谥觉远为天启禅师,封涅槃寺为天下第一寺。这七日内,舆论已然发酵,赵启的追谥和册封又将此事的热度推向了新的高氵朝,又趁热打铁,将觉远的第一则预言昭告天下。 自觉远离开颐苑,回到凤凰山,赵启和周敏亦起驾回宫,直奔垂拱殿,共商救灾要是。 这垂拱殿位于后宫最南边,是皇帝处理政务和休息的场所。北面与皇帝居住的福宁宫相接,东边是 分卷阅读115 大节时接受群臣朝贺的紫宸殿,隔着一条东西大街的对面便是日常朝会之所文德殿。文德殿之南便是朝中大臣在大内处理政事的办公场所。 这条东西大街名为天街,来往的皆是巡守的禁军,将外朝与后宫隔离开来。大华朝为免再出一个武帝,对后宫妃嫔干政管控甚严,周敏尚是大华朝第一位踏入垂拱殿的后妃。 淑妃听说皇帝回了宫,却不来找她,反而带着宸妃去了垂拱殿,甚是不乐。打发了几波人去请,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淑妃哪里按耐得住,亲自上阵去拉人。刚到福宁宫门首就被拦了下来。 福宁宫乃皇帝偃卧之所,除皇后外,若无宣召,任何妃嫔皆不能入内。淑妃气得跳脚,又见守门的内侍虽恭敬有加,却无丝毫放她入内的意思,只得打道回府,生闷气去了。气了一回,忽想起什么似的,破天荒主动去了一次坤宁宫,找皇后告状。 垂拱殿内,内侍汇报了淑妃离去之事,周敏啧啧称奇道:“你把她拦在门外,就不怕她生气?” 赵启苦笑道:“事有轻重慌急,她要是生气那也没法子,过后我去哄哄她就行了。” 周敏笑道:“你这话说得一股渣男味儿。” 赵启再次苦笑道:“好啦,别说她了。还是继续讨论救灾的事吧。” 周敏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吩咐下人去准备茶点来吃。赵启无奈,只好陪她一起用了些儿。 周敏挥退殿中所有服侍的内侍宫娥,从百花碟里拿起一块豌豆黄,轻轻递到赵启唇边,笑道:“尝一尝,味道不错。” 赵启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周敏手一送,把剩下的半块也送入他口中,差点儿把他噎着了。周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赵启忙喝了一口茶,才说得出话来:“你要噎死我啊!” 周敏笑道:“我是看你太过紧张了,所以逗你笑一笑。” 赵启道:“这是我当皇帝以来第一次处理这种大事,能不紧张吗?” 周敏道:“你越紧张,思维越凝滞。这次的事情,我们先理出个头绪,具体的事情,你可以交给大臣们去办。不然养着他们是干嘛的?” 赵启道:“好吧,等晚上我再把他们召来议事。” 周敏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次是预防灾害,比灾后救灾要容易。可你心里也要有个谱儿。你得先让大臣们相信洪灾一定会发生,不然的话,他们将信将疑,办事也不会尽力。” 赵启道:“一旦计划落实,有近十万百姓需要撤离和安置,这将耗费大量财力物力人力。现在全凭觉远的一句预言,只怕难以令人信服,说不定会有大臣进言阻扰。” 周敏笑道:“这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别忘了这是古代,百姓对神佛的之事多是信的,觉远这活神仙说的话指不定比你这个皇帝还管用。” 赵启笑道:“这算不算威名震主?” 周敏道:“你以为封建帝王是吃干饭的吗?若非佛家讲究因果善恶,对皇权不构成大的威胁,反倒能安抚生活贫苦的百姓,有利于社会稳定,否则早被打压下去了!” 赵启笑道:“原来如此。你懂的真多。早知道我大学时少打游戏,多陪你去图就好了。还好你在我身边,不然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这些麻烦事。” 周敏白了他一眼,道:“少来拍马屁!你以为你一两句甜言蜜语,我就傻得替你挑重担啊?” 赵启耍赖皮似的说道:“你不管也不成,我天天求着你,看你烦不烦?反正你也逃不了。” 周敏心中一动,谁说她逃不了呢?她总不能一世守在宫里,看他与别人恩爱白头!这些天她越想越明白,如果继续与赵启这样相处下去,迟早有天她会再次爱上他,重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现在赵启正为了救灾之事烦躁,她不想在这时候说这个来增添他的负担。 “我们懂不懂这些都不太要紧。皇帝也是一种职业,我们既然不是科班出身,那就在实践中积累经验。我们就把这次救灾当作一次实习,一个突破口。” “你说得对。我之前也查过史料,想从各朝各代的明君身上学点东西。现在也偶有所得,只不过没有实践过,缺乏自信。” “你且说来听听。”周敏笑着鼓励道。 “自古太平盛世,明君与贤臣总是成对出现,可见这种组合能发挥出治理国家的最优效力。本质上就是一群厉害的人,上下齐心,向着同一个目标,各司其职,各尽其力。我算不上厉害的人,我要是能找到一群厉害的大臣,让他们帮我来治理国家,就算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在于君臣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你要他们帮你分忧解难,又得担心大权旁落被架空。既希望他们齐心协力,又要防着他们拉帮结派挤兑你。总之想要成为明君,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敏听得不住点头:“你要找出一班厉害的大臣,也不难,天下之大,何愁无人才?我们只需要扩大选材范围,你又年轻,选出一些好苗子,慢慢培养,他日就能随你一起成为明君贤臣了。不过这属于教育改革的范围,是另一个宏大的议题。我们回到当下,你对现在这班掌权的重臣有多了解?毕竟你得找一个人总领此事,还得派人下去坐镇指挥,人选不当,事倍功半。” 赵启沉声道:“还算了解一些。说起来我这个皇帝还是很幸运的。开国太祖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废除了相位,又立下规矩,内侍一律不得学文识字,怕他们擅权。到如今,外无权臣,内无权宦,大权在手,我想要干点什么,都很方便。我想好了,巩固河堤撤离百姓一事,需要工部、户部和兵部一道参与,这三部尚书官阶一致,只怕协同不便,还得一个有能力有威信,地位在他们之上的大臣来临时统筹。可满朝里,有这个资格的,只有苏大学士和定国公两个。苏大学士本来年事已高,而定国公又是偏向于军事,都不太适合。” 周敏笑道:“你就是想偷懒,所以没想到你自己才是最适合统领此事的人。至于下派去坐镇指挥的官员,我们只要提出相关要求,可让大臣们推荐,符合要求的,你点头就行。” 赵启顿时眉舒眼笑,道:“亏得你提醒,不然我还在为此事头疼。” 2d45e26dc9e4a398 第124章无谓争端 ,周敏看看天色已晚,便命传膳过来。 守在殿外的宫娥内侍顿时忙碌起来,掌灯的掌灯,布菜的布菜,两人在殿中吃过,漱了口,坐着慢慢饮茶。 暮色苍茫中,窗外的树影也模糊了。再过片刻,大臣们就该来了。 周敏站起身对赵启道:“待会儿好好表现,我先走了。” 赵启急道:“你不在这里 分卷阅读116 陪我?” 周敏笑道:“我一个后宫妃嫔,怎好公然插手朝政?只怕他们一见我在场,先忙着攻击我,把正事给耽误了。” 赵启无奈道:“那你去屏风后面坐着,他们瞧不见也就完了。我也安心些。”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内侍匆匆进来,禀道:“启禀皇上,翰林苏大学士、定国公以及六部尚书,大理寺卿等大臣已在殿外等候宣召。” 周敏朝赵启粲然一笑,带着黄桃和白梨从后门飘然去了。刚回到清芬殿,还没来及歇一歇,就见皇后宫里一个女官来请。 周敏忙了一天,头晕脑胀,皇后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随着那宫娥穿过后苑,走过重重宫殿,来到坤宁宫。刚迈进主殿,见淑妃赫然在座,周敏懒得去想她为何在此,恭敬给皇后行了一礼,与淑妃彼此见了礼,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皇后面上带着惯常的工整的微笑,柔声问周敏道:“宸妃在颐苑可还住得惯?” 周敏忙笑道:“若非皇上硬拉着我回宫,我还真打算赖在那儿了呢。皇后不妨将宫务推过一边,改日带着众姐妹一道过去乐一乐。” 皇后叹道:“世人都道皇后母仪天下,无比尊荣,实则你们也知道,我是行动不得自由,言语不敢稍错,反被这虚名所缚。” 周敏的脑袋昏昏沉沉,一时无暇体会皇后这话的深意,只好随意敷衍了几句,静候她说重点。 淑妃却笑道:“皇后娘娘太过严于律己了,便是略松些儿,谁敢说什么?对人又太宽仁了,那些不识好歹的,不说心存感。” “什么内情?明明是你为了显出自己受宠,缠着皇上带你进去的。那地方连皇后娘娘尚且不敢涉足,你倒好,一呆就是一下午,真是好大胆子!你置祖宗家法于何地?”淑妃情绪看在眼里,心中暗喜,鹬蚌相争,她乐得做渔翁,表面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知错,往后切不可再犯。你说别有内情,不知所指何事?” 周敏道:“这事未经皇上允许,臣妾不敢妄言。不过很快皇上便会公开消息。” 淑妃冷笑道:“你瞧她那张狂样!不知怎么狐媚诱惑了皇上,得了一点便宜,就狂得没上没下了。这事你都能知道,皇后倒不能知道了?” 周敏淡淡笑道:“淑妃你说的这话只怕是你自身真实的写照吧,我可不敢当。”又对皇后道:“娘娘当真想知道是何事吗?” 皇后当然想知道,但她却不能从周敏口里听到,不然就实实在在落了下风,因笑道:“我这里尚有处理不完的宫务,哪有闲情去管别的事?想必这事还涉及到朝政,我等更不便知晓了。” 周敏暗赞皇后是个明白人,不愿被淑妃当枪使,以她的地位身份,隔岸观火是最明智之举,便笑说道:“既然皇后尚有要事待忙,我等不便打扰,先告退了。” 皇后轻点了点头,也不再留她。待出了坤宁宫,淑妃从后面追上来,拦住周敏的去路,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言罢扭身就走了。夜色灯火中,那背影窈窕而妩媚。 “可惜啊可惜!”周敏笑道。 “可惜什么啊?”黄桃不解道。 “可惜这么个大美人,偏偏如此暴躁。” 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忽然一声雷响,劲风大作,吹得在前开道的小黄门手里的宫灯乱晃,却是下大雨的前奏。众人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在大雨落下前回到了清芬殿。 这一场豪雨直下了半个时辰,屋檐处处水流如注,庭院中的草地已浸泡在了水中,周敏不由有些担心,照这雨势,指不定洪灾要提前爆发了。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黄桃推了推坐在窗前发呆的周敏。 “嗯,我这就去洗。” 周敏把身体缩进浮满花瓣的水中,温热的水包裹周身,带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心之感。沐浴过后,周敏换上薄纱睡裙,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白梨和黄桃用干毛巾轮流着给她擦拭头发。 窗外的雨渐渐下得小了,细细的雨丝像一床纱帐,将整个天地笼罩起来。 “这雨下得到处潮呼呼的,真是讨厌。”黄桃抱怨着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奈何得了?潮湿还是小事,若继续这样下下去,只怕会涝灾肆掠。”周敏担忧的叹了口气。 “这些事就让那些男人们去头疼好了。”白梨笑道,“好啦,头发也擦干了。” 正说着,红雨从卧室里走出来禀道:“娘娘,被褥已用薰笼烘过了。” 周敏点了点头,正待起身上床睡觉,只见门外雨幕中出现两行朦胧的灯火,不一会儿,灯火来到近前,却是赵启来了。 他迈过门槛,取下身上的风帽和雨披,周敏亲自上前接过,赵启见她穿着睡衣,笑道:“你准备睡了?” 灯烛火光下,周敏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上洁白轻透的薄纱似有若无,衬着她高挑匀细的身姿,欲露还休的玉腿,这别具一格的风情竟让赵启心跳加速。 2d45e26dc9e4a398 第125章夜雨留宿 周敏对此一无所觉,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赵启瘫倒在堂中的罗汉榻上,苦着脸道:“议论了一个晚上,总 分卷阅读117 算将大致方案确定了下来。一结束我就来你这了。” 这时黄桃端了一盏姜茶过来,赵启忙叫道:“黄桃,你快去准备些好酒好菜来,我饿得很了。” 黄桃见了他那无赖样,掩嘴笑着下去了。 周敏在桌旁坐下,就灯火里看赵启脸色,见他双眼布满血丝,神色疲惫,心疼劝道:“既然累了,就直接睡吧,这事才刚开始,今后有你忙的,还吃什么酒菜?” 赵启猛的坐起身来,笑道:“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再说了,我初战告捷,总得庆祝一下。何况雨夜灯下对饮,多有意思。” 周敏只得随他。不一时酒菜齐了,大大小小竟有三十几样菜,每一样都不多,但十分精致。赵启让摆在内厅的圆桌上,两人对桌坐下,周敏亲自把盏,不让人侍候。 几杯酒下肚,赵启兴奋起来,眉飞色舞的说起垂拱殿中与大臣们讨论的细节。所谓灯下看美人,美人人更美,周敏竟分了神,被赵启生动俊美的容颜惑乱了心神。 “你是不知道,那些大臣们见我对朝政这么上心,大晚上把他们找来议政,一个个都精神百倍,我说什么都没人反对,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就撂挑子不干似的。哈哈!” “一开始我还有些拘谨,怕在这班老狐狸面前露怯。后来我才发现,担心是多余的,有皇帝光环的加持,一切十分顺利。当把统领各部协同救灾的重任揽在肩上,他们那表情活像见了鬼!哈哈!” “咦,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容易喝醉了。” 赵启一面说一面喝一面吃,百忙之中忽见周敏不怎么动筷子,伸箸给她夹了一个雉鸡肉卷子。 周敏道:“我不饿。吃多了容易胖。” 赵启笑道:“你现在这么瘦,吃胖点也挺好的。” 周敏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道:“现在的主流的确还是以丰腴为美,可我没胸,还不如瘦点别致些。你也别一个劲的吃,担心发福。” 赵启仰头灌下一杯酒,抹了抹嘴唇,不以为意的笑道:“我每天都有锻炼,吃这么点不会胖的。” 周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无所谓啦,你就是胖成猪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不见你就得了。只要淑妃不嫌弃就行了。” 赵启立马装可怜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残忍啊,难道我胖了,就不是我了吗?” 周敏笑道:“对,我就是这么残忍又肤浅,所以你最好别发胖。” 窗外的蒙蒙细雨转成了婆娑大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赵启侧头听了一会儿,忧心忡忡的道:“这雨大概要一直落下去了。看来我们得加快救灾的进度,否则一旦洪水提前来袭,就来不及了。” 周敏点点头道:“刚才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们得赶紧把觉远的预言放出去,方便动员百姓尽早的撤离。” 赵启道:“这个倒还好办,我发一道敕令下去,命各地官府张榜宣示就行。只不过安置那么多的百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物资人力要先到位才行。好在大华的国库充盈,地方上又有厢军可调动,否则我真要头疼了。” 说着喝着,不觉夜深,赵启已有了七八分醉意,他站起身嚷嚷着要回去休息。外面的大雨仍未停歇,哗啦哗啦,急促的侵袭大地。只要走出去,瞬间就会淋透,哪怕有雨具也无用。 两人站在门口望着大雨笼罩下模糊一片的庭院,皆沉默着,似在规避着什么。 良久,周敏才轻轻道:“下雨天留客,你今晚将就着在我这里歇一宿吧。” 赵启醉眼惺忪,站立不稳的靠在周敏身上,迷迷糊糊道:“不了。我答应了淑妃晚上去看她。” 周敏忙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腹,没好气道:“这么大雨,你跑过去一准儿淋湿了,要是感冒了,你如何指挥救灾之事?你要是不放心她,遣个人过去说一声就是了,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雨气清寒,赵启饮了酒,身上热呼呼的,让周敏感到温暖。他呼吸间散发的酒气,混杂在雨气中,挑动着周敏的神经。 赵启仍有几分清醒,权衡利弊,选择留了下来。这并不困难,因为他喝了酒,借酒盖了脸,也就自然了。 周敏半搂半扶将赵启移到长榻上休息,赵启一缩身子,就要在榻上睡了。周敏一个人应付不来,忙将黄桃和白梨召了进来,吩咐她们准备热水。 “快醒醒,去洗个热水澡再到床上去睡。”周敏轻轻拍着赵启滚烫的俊脸,把他叫醒了过来。 “不,我不洗了,我困死了,我要睡觉。”赵启星眸半启,含糊不清的说,像极了撒娇。 “不行!必须要洗。不然休想上我的床!” 周敏不由分说,将赵启拉到浴室外间,摁在一条长凳上,就要替他脱衣裳。黄桃和白梨备好了热水和一打干净毛巾等物之后,从里间走出来,见状要帮周敏的忙。 赵启笑嘻嘻的躲来晃去,一个劲的说好痒,要自己来。周敏知他有些害羞,便叫黄桃:“你去把唐秀叫来,让他带三个小黄门来服侍皇上洗澡。” 把赵启交给唐秀等人后,周敏回到卧室,倒累出了一身薄汗。她坐在床沿上,呆呆听着窗外的雨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赵启的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然而又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她开始鄙视自己,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她到底在顾虑着什么呢?是段云睿?还是淑妃?周敏摇了摇头,与他们无关。 她怕的是一旦她和赵启突破那条底线,她就再也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她不想跟淑妃争宠,也不想费尽心机去占据他全部的爱。这很累,她没有把握。再说了,世上优秀的男人多的是,她大可慢慢挑选,尽情享受。 正想得出神,唐秀和一个小黄门扶着洗浴过后,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赵启出来了。周敏尽量不去看那薄纱之下精壮白皙的诱人躯体,指挥他们把赵启安置在床上靠墙一侧躺下,怕他酒后睡不安稳滚下床。 周敏轻轻叹了口气,仔细给赵启盖上被子,在他身旁躺下。黄桃放下芙蓉帐,移走了灯烛,在花罩外的铺上歇了守夜。 赵启一着枕头,就睡着了,周敏听着他绵密悠长的呼吸声,却难以入眠。微弱的烛光透进纱帐来,窗外雨声也变得缠绵。芙蓉帐封闭的空间里,充盈着赵启浓郁的温热气息,那是年轻男子独有的清新而好闻的气息。 这气息里掺了些淡淡酒气,满是性感的意味。周敏避无可避,只觉双颊发烫,呼吸急促起来。 d看小说就来 第126章终究寂寞 周敏轻轻掀开被子,侧支起身子,借着昏黄的烛光,出神的看着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那张熟睡的俊脸。赵启睡得十分安详,深浓修长的双眉在光影暗处越显得浓密,高挺的鼻子 分卷阅读118 如山岳般在脸的另一侧投下一片阴影,鼻翼有规律的轻轻翕动着,薄而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像在引诱着周敏亲上去。 周敏看的忘情,一缕发丝意外的落在赵启的鼻子上,赵启顿打了个喷嚏,把周敏吓得一个不自禁的抱住被子,那上面还有他残留的温热气息。 黄桃说皇上一早就去上朝了,还吩咐众人不要吵醒周敏。那时她睡得正香,毫无所觉。这是皇帝第二次留宿清芬殿,依然没有与周敏欢好。黄桃想问,又不好问。 周敏勉强收拾起心情,洗漱装扮了去皇后处请安。淑妃称病未去,大概是因昨夜赵启舍她而在周敏处歇宿心中气恼的缘故。坤宁宫里十分热闹,莺莺燕燕一大群。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淑妃有想不来便不来的底气。 且后宫寂寞,半月一次的大请安,倒成了妃嫔们的聚会,各种八卦消息在这里汇聚发散。周敏甚至在想,或许这些娇美、尊贵而又寂寞的女子,便是大华朝时尚制造者。她们费尽心机打扮,时有创新,持续不断的引领着大华朝审美风潮。 自从周敏受宠,得封宸妃,并隐隐有超越淑妃之势后,便有人开始效仿她的穿戴风格。还有人为了瘦成周敏的身材,饿到晕厥过去。如今这满殿中,有一半人放弃了往日浮华繁丽的衣着风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简约雅致而又清新飘逸。 周敏一到坤宁宫,便有大堆的人围上去奉承。她虽得宠却不似淑妃那般骄横,大家都愿意跟她来往。周敏早习惯了成为大家注目和讨好的焦点,她的确不觉得骄傲,她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运气。若非赵启是皇帝,她只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后侥幸脱身,却再无前途的小小才人。 大家都是可怜人,周敏暗自叹了口气。 一声“皇后驾到!”众人各回各位,殿中瞬间安静下来。皇后从后堂转上殿首,在凤座前接受群妃行礼毕,才缓缓坐下。周敏注意到皇后的面色十分凝重,便猜到皇后知晓了洪灾的消息。 “今日一早,皇上传来一道口谕,教本宫晓谕后宫。”皇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此事内情,宸妃知之甚详。宸妃,你替本宫来说吧。” 周敏忙站起身来,应了声“是”才转向殿中众人道:“前日在颐苑中,我与皇上见到了涅槃寺的觉远禅师。觉远禅师预言四月下旬,大江中游沿岸会有一场大洪水,请求皇上为黎民百姓着想,提前防备。” 话音刚落,就听人丛中发出一声惊呼,周敏循声看过去,见苑北居住的刘才人面色惨白,衣裳扑簌,似是受到了惊吓。她旁边的宋美人忙替她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请见谅,刘才人她父亲正在大江中游的岳城任职,故而担忧。” 皇后柔声道:“你且扶她坐下。刘才人不必过于担心,圣上已于昨夜召集朝臣商讨救灾一事,今日早朝过后,必定会有妥善的处理办法。” 一时散了,周敏和冷香雪随着德妃一道去了泰福宫看望徐婕妤。徐婕妤的胎已坐稳,人圆了一圈,见到两人十分高兴。周敏劝她闲时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将来好生产。毕竟这个时代的妇女产子,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一遭。 “你真的不想要个孩子?”在回去的路上,冷香雪问道。 “不,不想要。”周敏坚定的答道。 天空中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雨云,随时要下雨,两人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只怕也由不得你,昨晚皇上可是在你那过夜的?”冷香雪笑道。 “此过夜非彼过夜。” “好吧,我真搞不懂你和皇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迈进清宁宫,大雨倾盆而下,两人沿着回廊半跑着回到清芬殿。 “今年的雨下得又急又大,难怪会有洪灾。”冷香雪一手接过白梨端来的香茶,感慨道。 “若非觉远提前示警,不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就是皇上也要头疼万分。”周敏的鞋被雨水打湿了一只,她一面换鞋,一面答道。 “觉远总算做了一件好事。”黄桃在旁说道。 冷香雪笑道:“你还记着他的仇啊?你们小姐说不定还在感谢他呢!” 周敏道:“你就瞎说吧。我和皇上一清二白,没有你想的那么暧昧。” 冷香雪掩嘴笑道:“我说什么了?你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周敏换好了鞋,在冷香雪身边坐下,两人喝茶吃点心,看外面暴雨倾城。 “觉远禅师的确是个让人敬佩的长者,他为了给皇上示警,不惜泄露天机,以致寿元折损,命不久矣。” “若果真如此,觉远此举足可成佛了。” 周敏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救灾之事。如今提前了半个月,又是在灾前,应该会一切顺利。她想找赵启打听进度,但这么大的雨,她又懒得出门。两人摆下棋盘,下棋消闲。 “颐苑里倒清净自在许多,我差点儿不想回宫了。”冷香雪忽然说道。 “我正有一句话想问你。”周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 “我打算搬去颐苑长住,等救灾之事了结,便向皇上提这事。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去?” 冷香雪有些吃惊,问道:“皇上会同意吗?” 周敏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个你不用担心。” 冷香雪道:“我当然愿意啊。” 周敏忽又凑到冷香雪耳边悄悄说道:“到时候我们想干嘛就干嘛,哪怕是另养汉子。” 冷香雪明显吓了一跳,手中一枚白子几乎落地:“你胆子忒大了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别不当回事!” 周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开玩笑,你别当真了。” 冷香雪瞪了她一眼,肃容道:“这种事,便是玩笑也开不得的。你如今身居妃位,又正得宠,不知多少人嫉妒你,等着揪你的错处!” 周敏吐了吐舌头,她是不忍看冷香雪守活寡,但冷香雪终究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身上带有的时代烙印,短时间内难以消除。只得循序渐进了。 d看小说就来 第127章上山取书 ,大雨一连下了二十多 分卷阅读119 天,间或有细雨绵绵的日子,持续不了两天,紧接着又是一雨袭来。 觉远的预言在四月中旬的某一天应验了。 大江中游几条重要支流流经的地域因持续性暴雨导致河水暴涨,一齐汇入大江后,形成了第一个洪峰,冲垮了几处事先加固的堤坝,洪水倒灌进低洼处的村庄田野,漫山遍野只见泥黄的水和一座座被水浸没的房舍。若非百姓及时撤离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段时间,赵启忙得焦头烂额,起居只在垂拱殿内,以便随时召见大臣们处理灾情。后宫在皇后的严加管控下倒也十分平静,没人敢在这样特殊的时期作妖,包括气闷又颓丧的淑妃。只因皇帝直接将宸妃接到了福宁宫居住,而不是她淑妃。 后宫众妃看在眼里,不免对淑妃幸灾乐祸起来。淑妃恨得牙痒痒,被黄淑媛死命劝住了,才没闹出事来。 周敏在福宁宫里住的半个月里,也没闲着,她不便直接出面参与朝会,却能帮赵启批阅奏折,减轻他的负担。两人常在灯下就救灾过程中出现的意外问题讨论到深夜。赵启又回到垂拱殿歇宿,周敏也不挽留。 持续侵袭超过半个大华朝的暴雨,终于在四月底歇了雨脚。由于有觉远的预警,朝廷赢得了宝贵的筹备时间,将洪灾带来的损失降至了最低程度。 经此一事,觉远由活神仙升级成了神仙,涅槃寺香火更旺,有百姓不远千里赶来凤凰山烧香祈福。觉远留下来的天启册也作为帝国最高机密,被收藏在大内只有皇帝知晓的某处。 朝廷此次不遗余力不惜钱财的救灾之举赢尽民心,皇帝赵璞也终于摘下了好色之名,仁君的美誉渐渐传播开来。他在主持救灾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勤恳、专注以及精明程度,出乎大臣们的意料。不过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这种转变,他刚登基那几年,也称得上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大雨停歇后,洪水逐渐消退,灾后重建任务繁重。时近端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洪水过境后防治瘟疫又是重头戏。赵启一直忙到五月底,才喘过气来。金明池也没去,端午也没好生过。好在灾后各项工作已进入正轨,剩下的只教给大臣们处理就完了。 得闲后赵启终于踏足后宫,在淑妃处连歇了两夜,两人旬月未见,无异于干柴烈火,说不尽颠鸾倒凤,道不完海誓山盟。梅开数度后,赵启累得昏昏欲睡,淑妃趁机大吹枕边风。 次日黄昏,赵启来到清芬殿找周敏喝酒聊天。周敏吩咐御厨准备些可口小菜,在厅中摆下一桌,两人对坐共饮。周敏对赵启在淑妃处歇宿一事,心存芥蒂,因此神色淡淡的。赵启却一无所觉,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怎么趁热打铁对朝政进行改革的事。 周敏听了半日,忍不住泼冷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朝政改革比救灾要难上数倍,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专业人士反复论证,还要试行一段时间,看有否漏洞或不良反应。须知你一个小小的错误决定,很可能被逐级放大,导致一场大灾难。更何况改革一旦牵涉到大臣的切身利益,他们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赵启尴尬的笑道:“原来这么复杂?我还以为很容易呢!哈哈。” 周敏淡淡道:“恢复宰相制度,的确大有好处,但是你有个大难题需要克服。” 赵启道:“这我知道,毕竟废除相位的是太祖皇帝,祖训大过天,我要是强行恢复,说不定会被大臣的口水淹没。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只要给行使宰相权力的大臣换个称谓,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只要大臣们同意,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毕竟哪个大臣不想当宰相?就算他们明知我是换汤不换药,也不会多事找茬了。” 周敏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可行。现在权力集中于你一人之手,也不是什么好事。累都要累死你。若你以后的继位者里面出个暴君,那天下百姓就要倒霉了。” 赵启笑道:“你考虑得总比我长远些。这次要不是你帮我,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来。这皇帝可真不是人干的!”说着举起酒杯,眼蕴笑意,“这一杯,我敬你。” 周敏笑骂道:“你少拍我马屁。为了帮你,这一个多月我不知担了多少骂名。也罢,大概是我前世里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现报在这一世。” 赵启讪讪一笑,淑妃的确说了周敏许多坏话,不过他并未进耳。 两只酒杯在灯下轻轻一碰,两人同时仰头饮下。 赵启擦了擦嘴角,给周敏的碗里夹了一块酥香焦黄的素烧鹅,笑道:“这些先不去管它,我们眼下就有一件要事得赶紧去办了。” 周敏是个一点就透的人,霎时间就猜到了赵启所指何事,因笑道:“我也想着这件事。觉远禅师留在方丈里的东西,还是拿回来自己藏着保险一些。” 赵启笑道:“正是此事,你陪我一起去吧?” 周敏忙摇头道:“我才不去,你还是一个人去吧。不然我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人。” 赵启愣道:“得罪谁啊?” 周敏白了他一眼:“皇后和淑妃啊!去祈福这种事,不应该是帝后同行的吗?我去了,她却不去,不恼我才怪?至于淑妃,她一定会恨我霸占了你。” 赵启恍然笑道:“这不是正经的祭天,皇后没必要出席。至于淑妃,她去不合适。觉远留下的笔记牵涉到我俩的秘密。所以你我两个去是最好的。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周敏想了一会儿,勉强点头应了。赵启顿时露出一个明媚灿烂似三月春光的笑容来。 过了几日赵启带了周敏上凤凰山涅槃寺拜祭觉远的舍利塔,并为天下苍生祈福。皇后倒还罢了,皇帝亲对她解释过。淑妃却气得倒仰,在景福宫中摔东砸西,指着周敏狠声咒骂,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淑妃至今仍搞不明为何皇帝明明是爱她的,却把宸妃看得这么重! 这次拜祭一切从简,先派了礼部官员上山安排妥当,后由禁军开道,皇帝和宸妃坐了龙辇一路来到山脚,下了车辇,一步步走上山,以示虔诚。 礼部尚书是个乖觉人,打听到随皇帝上山拜祭的是宸妃,便把周望带在身边,并委以重任。周敏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拜祭完毕后,赵启和周敏由现任住持圆净禅师陪着来到了觉远的方丈内吃茶。圆净本是觉远的徒弟,觉远圆寂前曾交待过他。赵启微一露心意,圆净便从壁橱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青木匣子,呈到他手上。 第128章难以调和 ,“此物是先师遗物,嘱咐小僧交予圣上和娘娘。 ”圆净道。 “钥匙呢?”周敏问道。 “先师曾说匣中事物干系重大,为防止他人 分卷阅读120 私自翻看,故而将钥匙毁了。若要看时,须破开匣子。”圆净道。 “原来如此。”赵启点了点头。 圆净低宣了一声佛号,告退走了。周敏和赵启你眼望我眼,同时想起觉远那日的嘱咐,须要三年后才可翻阅。 “看还是不看?”赵启问道。 “还是不看了吧。”周敏犹豫着说。 “我听你的。”赵启笑了笑,“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吧。” 回宫后,赵启将匣子和天启册放在一起,藏于福宁宫只有他和周敏知晓的某处。天启册上记录的天灾事故,他俩都已扎扎实实的记在了脑海里。 “我知道你很想看。”藏好之后,赵启对周敏道。 “你不想吗?” 赵启静静的看着周敏,说道:“我想看的欲望没那么强烈,我对现在的状态和生活很满意。” 周敏被看得有些心绪不宁,不耐烦的说道:“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赵启摇头道:“若我没有猜错,在那一世没有觉远的预言干扰,你顺利嫁给了段云睿。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最后闹的夫妻反目,家破人亡。觉远在这一世里,故意给你批命,是为了让你避免悲剧再演。你真的还想看吗?” 周敏脸色煞白,目光闪动,似在经受极大的痛楚。 “觉远可恨之极!就算我再跌倒一次,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干扰我的命运!” 赵启沉声道:“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对现在的处境就这么不满意吗?” 周敏一瞬不瞬的盯着赵启,反问道:“你满意是你的事!我有什么可满意的吗?” 赵启焦躁起来,似乎他才是导致周敏不满意的最大源泉,他想改变,又无力改变,只能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朝周敏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守在殿外的众人被里面的高声吓得大气不敢透。 周敏冷冷道:“你放我出宫。” 赵启断然拒绝道:“不行!” 周敏轻轻一笑道:“你真自私。” 赵启如遭雷击似的停下脚步,僵直的立在殿中,脸色苍白的怕人。 “你以为我留你在身边,只是为了利用你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 周敏默然不语,疑似默认。 赵启气急,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强行按耐下翻腾不休的怒火,语气仍不免有些僵硬的说道:“我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这算是自私的话,我也认了。可你要想清楚,我放你出宫,你也不可能与段云睿再续前缘了。你贴上过皇帝女人的标签,这个时代就没有人敢娶你了。” 周敏渐渐恢复了理智,她就是心情不好,故意拿赵启撒气,如今她的气消了些,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见赵启急得一头一脸的汗,忍不住走到他面前,掰过他因生气而涨红的俊脸,用手帕轻轻擦去浮在面皮上的细汗。 “你急什么?你是什么样人,我比你更清楚。我只是有些难过,看你过得那么好,就忍不住想打击你。不然你体会不到我此刻的灰暗心情。” 赵启好气又好笑的叹道:“你这是什么逻辑?我过得好,这好里面也有你的功劳。算啦,你就拿我当出气筒好了。反正我也习惯被你的情绪绑架了。” 周敏笑道:“我说你自私,也没说错啊。你自己倒是圆满了,那我今后要怎么办?在宫里守一辈子活寡?” 赵启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他是什么都有了,可她在宫里除了他这个朋友,还剩什么呢? “你真打算出宫吗?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吗?” 周敏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除非你爱上我,否则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 赵启神色黯淡下来,挽留的话再说不出口。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总需要一点时间的。” 周敏心中暗叹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我早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启眼神一亮,惊喜的问道:“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周敏道:“最近因为救灾,国库消耗很大,我在苑北的新宫殿不用再装修了。我可以搬到颐苑去住。那里离皇宫也近,你随时可去看我。最重要的是,那里清净,没有宫中规矩多,而我也可以展开我想要的新生活。” 赵启沉默了半晌,才道:“也好。” 周敏道:“最重要的是颐苑的一切防卫,包括内侍宫娥,全都得听我的指挥。” 赵启点点头,道:“好,这些我来安排。” 周敏笑道:“还有,冷香雪跟我一起住过去。我有个表姐夫,名叫陈翼的,现在北大营里。我想把他调来跟余伟光一同担负颐苑的守卫工作。” 赵启又道:“没问题,你想什么时候过去住?” 周敏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啊!” 赵启苦笑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 周敏认真的说道:“我怕再这么下去,我会重蹈覆辙爱上你。到时候,你我都为难。” 赵启转过头朝窗外看去,外面暮色弥漫,殿宇金色的瓦顶几乎消融在青灰的天幕里,只余下细微的线条可以辨认。他的心里忽然有些小小的悲哀。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你以后的归宿问题。”他用一种略带伤感的口吻轻轻的说道,“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身边。”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我们可以生个孩子,让他当皇帝。” 周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启,良久才道:“我是不会生孩子的。而且我现在不敢轻言情爱,那是我两辈子痛苦的根源。我如果爱上你,我是不会让你碰其他女人的。你现在是皇帝,你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只想左拥右抱,夜夜笙歌,尽情的玩赏天下美男。” 赵启越来越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有把握留下周敏,但他不敢给出保证,他只能放她走。可这让他的心又慌又乱。 “我的确没有拦你不放的立场。我会尽快安排的。” “那就好。” 当天下午皇帝与宸妃在福宁宫大吵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很多人为周敏担心,很多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一连好几天,皇帝在垂拱殿处理政务,未踏足后宫。 周敏像是丝毫没有受影响,她连着几天邀请倚云社众妃饮酒玩乐。没过几天,一个消息传到后宫,让那些盼着周敏失宠的人大失所望。皇帝擢周敏之父周望为礼部左侍郎,从正五品官职直接提到了从三品上。 几日后,皇帝踏足后宫,依然是歇在景福宫。如今淑妃和宸妃已成了后宫众妃最爱议论的人。议论的焦点在于,皇帝到底更宠谁一些。然而没有人可以下定论。最感到奇怪和不解的是皇后,起居注上至今没有皇帝和宸妃的交欢记录。 第129章生辰宴上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 分卷阅读121 讀离周敏的册妃大典已经很近了,周敏决定等典礼举行完毕,再搬去颐苑。 赵启也同意了。这段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仿佛是赵启在有意避开与周敏的接触,而周敏也从不主动去找他。 这一日正是淑妃生日,淑妃作为大华朝的两大宠妃之一,她的生日自然不能无声无息的度过。救灾一事已临近尾声,皇帝的意思也是要大办,庆祝救灾大获成功。 宫里提前半个月便筹备起来了。皇帝把这事交给了德妃办理,德妃心里一千个不乐意,却不敢轻忽,脚不点地陀螺般一刻不停连转了半个月。 周敏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清芬殿里与冷香雪等人打麻将玩乐。皇帝要为淑妃大贺生辰这样的大消息,自然而然成为了牌桌上议论话题。 柳美人叹道:“人跟人真是比不得。我等没时运的过生日,只好静悄悄的罢。淑妃过个生辰,倒比正经节日还隆重。皇上恨不得把奉宸库里的宝贝一股脑赏给她。我听说为她生日那天的穿戴,绫锦院的绣娘们把手头的活都放下了,没日没夜专为她裁制新衣。” 孙才人快人快语道:“既然知道不能比,你还去关心这些。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柳美人白了她一眼道:“为了她这生辰,满宫里闹哄哄那么大动静,你又躲得过也是?” 周敏淡淡笑道:“我胡啦!你们快给钱。” 胡美人不免怪孙才人牌没打好,孙才人又怪柳美人说话分了她的神,闹闹哄哄了一阵。 正日这天,淑妃一早起来,穿上不常上身的新制礼服,盛装打扮了。去太后和皇后处分别磕了头,便回了景福宫接受众妃的拜礼。她虽不得人心,但众妃嫔仍不敢轻视,送来的礼物也颇为贵重。 周敏倒不在乎这些,只派人随便送了些新书笔砚之类很容易让人解读出其中蕴含嘲讽意味的礼物。淑妃暗自生气,又无法反击,只好命人将周敏的礼物尽数扔了解恨。 当晚景福宫红灯高挂,热闹非凡,阖宫里上至帝后,下至无名妃嫔,尽集于景福宫大殿之中,专为淑妃庆贺生辰。教坊司精心排演了数个歌舞、戏剧,在席间表演助兴。场中的众妃不论心中作何感想,面上却笑意盈盈。 入席后,帝后齐坐上首,淑妃另设一席,居于皇帝一侧。这个晚上淑妃是全场的绝对焦点,整个人容光焕发,比平时更显美艳。 宴席即将开始时,淑妃打眼一瞧,发现周敏未到场。心中有些不快。今日这种场合,若是不能在宸妃面前炫耀,未免有些寡淡。 “皇上,宸妃妹妹怎的还未到?可是对我有意见?” 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这一道餐前精彩的开胃大菜。 皇帝往周敏那张空空的席位看了一眼,略皱了眉头,目光移往冷香雪处,沉声问道:“冷才人可知宸妃因何不来?” 冷香雪站起身淡淡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来时,宸妃身上不爽快,便没来。” 淑妃朝皇帝撒娇道:“皇上,因为以前的事,宸妃对臣妾一直心存不满,可臣妾已经当面道歉过了,没想到宸妃还是没有原谅臣妾。今日宸妃若是不来,臣妾心里也不安。” 赵启素知周敏不喜淑妃,他尽力缝补两女的关系,久未见成效。他欲待不管,可今日淑妃生辰,这样重要的场合,周敏却不给面子,实在说不过去,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快。因此打发了他身边的内侍总管亲去清芬殿请周敏。 席间众人不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谈论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内侍总管回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说她身子不适,不能前来给淑妃娘娘祝寿,深表歉意。” 皇帝还未答话,淑妃先冷笑了一声,道:“真是扫兴!也不知宸妃到底是身子不适还是心里不畅快。她不肯赏我的脸也就罢了,连皇上的面子,她也敢驳回。” 皇后见事情僵了,场面不十分好看,因做和事佬道:“既然宸妃不能来,岂有这许多人等她一个的道理。依本宫看,不妨就开席吧。圣上你看?” 淑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皇帝不忍见她委屈,因问那内侍总管李德道:“你去清芬殿时,宸妃可请太医看过了?” 那李德恭敬答道:“老奴去时,宸妃娘娘尚躺卧在床歇息,只隔着帘子回了几句话,未见着太医。” 淑妃便道:“皇上,宸妃这分明是装病,实则是看不起臣妾!” 皇后见她不卖自己面子,执意要闹,心头暗怒,忍不住冷笑道:“淑妃此言差矣!人吃五谷,哪能没个三灾六病的?今日满宫里的姐妹来给你祝寿,倒比不过一个宸妃?” 皇后的这番话含怒说出,众妃不禁心头一懔,议论之声渐消。可淑妃哪这么容易罢休。宸妃是否赴宴,已成了她俩较量的关键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不能输。 淑妃仗着皇帝宠爱,并不害怕皇后的威势,直言答道:“皇后娘娘一向宅心仁厚,不懂这些小伎俩。宸妃她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拆我的台。我若是任她踩一脚,今后怎么抬得起头来!”说着委屈得眼泪直打转,面向皇帝凄凄哀哀叫道:“皇上,你定要为臣妾做主。不然这个生辰不过也罢!” 德妃作为这次生辰宴的主持者,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皇上,不如臣妾去请宸妃一请,若是她偷懒不来,臣妾便强拉了她来。若是她当真病了,那也就罢了。” 皇帝沉吟不语,他不想看到淑妃在这样重大的场合里丢面子,可他深知周敏性情,若要她来,除非他亲自去求。又有些担心周敏是真的病了。 “朕亲去看一看。”他断然说道,不容置疑的起身迈步便走。 淑妃顿时懵了,这算什么啊!皇上丢下满殿的人,去请宸妃来赴宴,宸妃就算来了,输的也是她淑妃。皇后和德妃见状,不免笑淑妃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敏作为殿中上演的这出好戏的主角之一,却是完全不知情。她倒不是有意不给淑妃贺寿,只不过好巧不巧,今日恰来了大姨妈。前段时间为救灾之事操劳过度,便有些痛经,躺在床上休息。 黄桃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煎好的汤药来到床沿,扶了周敏起来,喂她吃药。周敏看着那黑呼呼的药汁,皱眉问道:“这药哪来的?闻着就苦。” 白梨端着一盒各色蜜饯走了进来,对周敏笑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治疗女人痛经最是有用不过了。小姐要是怕苦,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就不苦了。” 周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做女人可真难!你把蜜饯拿过来,我先吃一点再喝药。”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请安声,接着帘子被掀开,却是一身大红长袍的赵启走了进来。 “原来 分卷阅读122 你是真的病了?”赵启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你好像盼着我病似的?”周敏不悦道。 第13o章重归于好 ,“怎么会呢?你这生的什么病?严重吗?”赵启一时连来意也忘了,见周敏披头散发一脸苍白的模样,有些心疼,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接过药碗,“这是太医开的药?” 白梨忙道是祖传秘方,按方去医官局抓的药。 周敏不耐烦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这是治女人痛经的药。” 赵启顿时有些尴尬,忙笑道:“那你快喝了吧。要不要我喂你?” 周敏叹道:“长痛不如短痛。”从赵启手里接过药碗,皱着眉憋着气,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黄桃忙递了茶过去,周敏漱了几遍口,又吃了几块蜜饯,眉头才舒展开来。 赵启在旁笑道:“有那么苦吗?” 周敏没好气道:“你少说风凉话,不苦你来喝一口?” 白梨掩嘴笑道:“皇上是一辈子用不着喝这药的。” 周敏这才想起什么来似的问赵启道:“今天不是淑妃生日吗,你不在席上跑这来干嘛?” 赵启笑道:“我见你没去赴宴,派人来请你,又说你病了,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周敏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瞥了他一眼,道:“你明显在说谎。大概是淑妃见我没去,生气了,以为我故意下她面子,你这才巴巴的赶来,想拉我去给你心爱的女人祝寿吧!” 赵启的心事被她一语言中,倒也不慌,因为他的确也担心着周敏:“那也算是一个原因吧。但主要还是想来看看你,不然我不太放心。” 周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段时间,你在生我的闷气吧?” “我生你什么气?” “你不用掩饰了,你生气不生气,我还看不出来?” “好吧,我的确有一点生气。谁让你那么狠,说搬就要搬,把我一个人丢在皇宫里。” “少来啦,我看你在皇宫里可潇洒得很。” “我想趁热打铁,对官制进行一次大的改革,你这时候去颐苑,我一个人是绝对弄不来的。” “改官制这样的大事,顺利的话也得花个两三年时间,我可不想在宫里耗那么久。你要是需要我,你到颐苑来找我就得了。不过你不能带淑妃去!” “好吧,我说不过你。” 窗外夜风轻拂,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灯火随风跳跃,光影在两人面上变幻飘忽。 “你还是回景福宫去吧,你丢下她们这么久,淑妃又要生气了。我现在还痛着,晚饭我是不去吃了,要是等会儿我有好转,再去看演百戏吧。” 赵启柔声道:“那你先休息。不能去也不要勉强,我先过去了。” 皇帝走后,黄桃嗔怪道:“我说要梳头的吧?小姐这副模样被皇上看在眼里,多影响形象。” 周敏笑道:“我就算梳头敷粉也不如淑妃好看,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在乎我长什么样。” 白梨并不相信,摇头道:“小姐想岔了,男人怎会不在乎女人的容貌呢?不然怎会有色衰而爱弛一说?” 周敏顿时想起《大话西游》里青霞和猪八戒互换身体的桥段。至尊宝面对有着猪八戒身体的青霞,也许不是吐啊吐啊就能习惯的。以此反推,赵启会不会因为她有了不一样的女人的身体,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如果说一个完整的人是身体和灵魂的总和,那么她也好,赵启也好,段云睿也好,都是全新的人。她该不该试着重新开始,去争取一下呢?周敏越想心越乱,倒把痛经给忘了。 皇帝离开景福宫后,满殿妃嫔就如失去鲜花的蜂蝶,没精打采起来。淑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阴沉着一张脸。倒是皇后和德妃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裁制夏衣的事务,引起众妃的讨论,才不至于冷场。 等到皇帝再入景福宫大殿,气氛才又恢复了寿宴该有的热烈喧哗。却都支着耳朵想要听皇帝如何解释宸妃未来之事。 淑妃脸色越发青硬,仿佛能滴出水来。 皇帝轻咳了一声,待殿中安静下来,才笑道:“宸妃她的确生了病。还说不能来给你祝寿很是过意不去。现已吃了药,若是待会儿有所好转,再来看百戏,给你道喜。” 淑妃闻言缓和了脸色,皇帝又小意儿安抚了好些时,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席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间,赵启见有几道菜是周敏爱吃的,便吩咐人给她送了过去。 周敏见送来一碗鳝丝羹、一盘八宝肉、一碟芙蓉豆腐和一盏杏酪,心里有些欢喜。重赏了送膳来的两名宫娥。却对黄桃和白梨道:“我要是想吃,打发御厨做就是了。偏他要讨好卖乖,想必是怕我待会儿不去给淑妃祝寿。” 黄桃笑道:“他是皇上,只有别人对他讨好卖乖的!如今巴巴的送来小姐喜欢吃的菜,表明他心里时刻记挂着小姐啊。你老人家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周敏笑着打了黄桃一下,怪她没上没下欺负她。便在床沿上坐了,在黄、白两女的服侍下用了些饭菜。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倒觉身上轻快了许多,也不痛了。不由大赞白梨的祖传秘方管用。 忽听锣鼓之声随夜风传入房内来,便在梳妆台前坐下,让黄桃帮她梳妆打扮。白梨挑了一件新制的淡绿色荷叶边纱裙让周敏穿了,唤来翟辇,前后两队内侍宫娥打起灯笼,浩浩荡荡往后苑的百花厅行去。 百花厅四周种满了各色鲜花,四季更迭不断。现正值初夏时节,素馨、夜合临夜绽放,随风送香。厅前用大块长条状的白石筑起一个极宽大的观花台,如今在台上搭了个戏台,军乐司正在表演百戏杂耍。远远就听得锣鼓喧天,只见两堆灯架照耀下,人影闪动,极为热闹。 周敏驾临的喝声传到,皇帝一下子站起身来,却被身侧的淑妃一把拉住。台上的表演暂时中止,周敏优雅随性的从翟辇上走下来,一身清新飘逸的裙纱在夜风里轻扬,就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芙蓉花,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先给帝后行礼请安,才对淑妃道:“小妹来迟了,还请淑妃姐姐见谅。” 淑妃冷淡的道:“不敢劳动大驾。宸妃能来,我当真是三生有幸了!” 皇帝忙笑道:“快坐下,看戏,看戏啊。” 周敏见帝后的桌子在中间最前端,淑妃、德妃的小几分立两旁,稍稍往后,似没有她的位置。 德妃没料到周敏当真会来,她没安排妥当,忙站起来笑道:“宸妃妹妹这边来,我们一块儿坐着好说话儿。” 周敏对德妃点了点头,又朝皇帝嫣然一笑,来到了德妃身边坐下。一声锣鼓响,台上的百戏继续上演。 淑妃不时凑到皇帝耳边指 分卷阅读123 着台上的节目,大声说笑,似乎在故意向周敏挑衅。周敏毫无反应,似乎在聚精会神的看台上的节目。 德妃亲手给周敏倒一杯果酒,笑着说道:“你要是再不来,只怕淑妃今晚都不好过。” 周敏接过酒一口喝了,笑说道:“我先前之所以没有来的确是身体抱怨,并无别的意思。偏偏她要疑神疑鬼,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也怪不得谁。” 台上鼓乐震天,皇后听他们两个说的热闹,却听不真切内容,便也侧过身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趣事呢?倒也说与我乐一乐。” 第131章皇后阳谋 ,德妃闻言,笑着朝淑妃和皇帝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皇后会意一笑。 对她俩道:“我恰有一事要与你们两个商量。” 德妃示意周敏靠近一点,方便听皇后说话。坐在后面的妃子们已无心观赏节目,前排这五个最有权势的人分做两堆各说各话的场景似乎更有吸引力。遗憾的是,她们一句也听不清。 “原是这样,”皇后略提了提音量,“前阵子端亲王妃入宫来,跟我谈起一件事,说她的次子去年就该娶亲,偏偏入选的秀女太少,没法指给这些皇室宗亲,就耽误了。因此我想着过段时日,挑个好日子,在把京城里家世过得去的适龄小娘子召集到颐苑里,举办一个诗会,大家乐一乐。顺道挑选一批容貌人品才学皆上乘的女子用于指婚。我想来想去,你们俩是后宫里有数的才女,这诗会非得你们压阵不可。” 德妃笑道:“若论家学渊源才华见识,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冠。这主考官自然还是娘娘来担任,我和宸妃妹妹凑个数,从旁协助亦无妨。” 皇后摇头笑道:“宸妃可愿意?” 周敏自然没有反对的立场和理由,笑答道:“如此雅事,我自当听从娘娘调遣。” 皇后满意颔首道:“你们既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下来了。至于这邀请名册以及具体的安排,我们明日再议。” 周敏不由感叹皇后手段高明,淑妃无才是众所周知的事,皇后联合她及德妃筹办这样一个盛大诗会,独独不让同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参与,无异于当着天下人的面明晃晃羞辱淑妃。诗会办得越是热闹轰动,淑妃就越没面子,偏偏还有苦难言。 周敏看了一眼仍对着皇帝撒娇撒痴的淑妃,庆幸着皇后的首要大敌是淑妃,而不是她。等淑妃知晓了这个消息,只怕赵启也有一段时间不得好过了。 台上的戏直演到二更时分,皇帝命人燃放烟花。一时间“砰砰”声炸响夜空,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仰起了头,观看这一场绚烂华丽的烟火。当晚皇帝自然歇在了淑妃房内。 次日周敏依约前往坤宁宫,路上正遇着德妃。德妃坐了肩舆,见周敏徒步,便下舆与她同行。两人长相并无相似之处,但走在一块儿,一样清新雅致的装束,淡然自若的气质,倒像是两姐妹。不过周敏多了一份灵动,而德妃胜在温婉。 “宸妃妹妹住的那样远,为何不乘坐轿辇?” “今日天气甚好,走一走反觉身子轻快些。” “原来如此。徐婕妤挺着六七个月的胎,也常在院子里走动,大概是听了你的劝吧?” “孕妇多走走,将来生产也容易些。” 德妃忽然叹了口气,秀眉微蹙,脚步也慢了下来,似在为什么事伤神。 周敏对德妃观感不错。德妃的长相、气质最符合她对古典美女的印象。更难得的,是德妃满腹才气,却不恃才傲物,也不酸腐,能诗能文,亦能掌家理事。当年德妃得宠之时,仍谦逊自若,结下了好人缘。所以现在即便失了宠,皇后仍愿意找她协理后宫,其余妃嫔也服她管束。 “德妃姐姐因何叹气?” “我是想到徐婕妤,所以叹气。” “徐婕妤?我前日去看她,还挺好的啊!” “她这个人啊,有事都放在心里憋闷着,如今怀着孕,我怕于胎儿有损。她最听你的话,你得空替我劝劝她。似她这般,将来诞下一儿半女,便终身有靠,她本是极聪敏之人,偏对皇上有些痴心,因而堪不破情关,苦了自己。” “原来如此。姐姐毋庸过滤,我得空必劝解开她些。” “嗯,说到这里,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你别怪我唐突。” “怎么会呢?姐姐但说无妨。” “这后宫里,我最敬服于你。因为你才是众人里最聪明的那一个。” “德妃姐姐过誉了,我常觉自己糊涂呢。” “你哪里是糊涂?你就是太清醒了,把世事看得太透彻了,所以你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洒脱澹泊。我最羡慕你的就是这一点。你似乎无欲无求,却轻易就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偏偏你还毫不在意,淡然自若,说起来真让人嫉妒得生气呢。”德妃笑着说道。 周敏惊讶于德妃的坦白,以及她的睿智。德妃所描述的关于周敏的形象,反让周敏觉得新奇,她没想到自己留给别人的原来是这样的印象。这倒也不错。 “姐姐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周敏笑道。 两人走走谈谈,皇后坤宁宫的外墙已近在眼前。 德妃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既然你什么都看明白了,为何不趁机要个孩子?” 周敏看了德妃一眼,确定她问这话没有别的陷阱,便笑道:“这个我有自己的打算,可能姐姐无法理解,但我还是说一说吧。其实生孩子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必然要做的事,而仅仅只是一种选择。何况姐姐既说我看得通透,那一旦有了的孩子,在这世间就有了割舍不断的羁绊和牵挂,再也洒脱平和不起来了。我这个人并没太多的欲望,欲望总是让人盲目和沉重。这辈子我只想随心意轻松的活着。” 德妃艰难的点了点头。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她很惊讶怎么会有女人不想生孩子。尽管难以理解,可她相信周敏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眼里,周敏本就有些异乎寻常。 周敏说完之后,望着不远处坤宁宫敞开的宫门,心中忽的一动,继而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我不便言明缘故。当日觉远禅师往颐苑见皇上时,我恰好在场,觉远禅师说我命中不该有子,否则后患无穷。所以我更看淡了子嗣一事。” 德妃“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比先前更为吃惊,她颇为惋惜的安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真是教人难过。” 周敏知道德妃更愿意相信她是因觉远的警告而最终放弃了生子的念头,毕竟这更符合德妃的观念。觉远又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说的话谁敢不信? 周敏十分确定,等皇后听说此事后,也绝对会选择相信她。 “我们快些走吧,只怕皇后娘娘等的急啦。 分卷阅读124 ”周敏笑道。 德妃携了周敏的手,两人一道走向坤宁宫。来到大殿前,不用通报,便被守在那里的宫娥请入了殿中。皇后此时正在殿后的花园里看她三岁的儿子玩耍。 三人见了礼,在殿中坐着商议了一个上午,把出席诗会的宗妇名单以及诗会的流程确定了下来。皇后留两人用午膳,下午继续敲定参与诗会的小娘子们的名单。 周敏尚是首次在坤宁宫里吃席,皇后的膳食规制比齐皇帝,一般的八十一道菜肴。只不过每一样菜份量少一些,大概是皇后特意要求如此,避免浪费。 席间皇后笑道:“说起来我最怕见这些长辈,却又不得不见。不过她们或许有些碎嘴,却无坏心,到时候你们多担待些。” 第132章怜取眼前 周敏有些吃惊,皇后贵为国母,还有人敢为难她不成?可皇后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既说了,她还是记在了心里。暗道那些安享了一辈子尊荣的老太太们要是敢对她挑刺儿,她就要教会她们写错字儿!皇后碍于身份面子不便去做的事,她一个宠妃反倒没那么大顾虑。 周敏笑道:“关于选小娘子这件事,我倒有个偷懒的法儿。” 皇后放下手中银箸,轻轻擦了擦嘴,说道:“哦,你且说来听听,大家一道参详参详。” 周敏沉声道:“虽说女儿嫁人不由己,但往后过日子还是两夫妻自己的事儿。这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不好指点。所以两厢情愿最要紧,否则空守着富贵荣华,也不见得就幸福。” 一句话戳中皇后和德妃两个人的心。尽管如此,若非说话的是周敏,皇后大概会直斥其胡言乱语。 周敏见两人露出倾听的神色,笑着继续说道:“此番为王公世子们选妻,本是好事,不过民间的适龄小娘子们若已有了心上人,咱们却强拉了人来,拆散鸳鸯,可不是罪过么?” 皇后道:“依你说,该如何?” 周敏道:“先前我们只顾忙着挑人,却不知她们是否愿意?因此,皇后娘娘何不直接发一道谕旨,表明此次诗会的真实目的,让那些符合条件的小娘子们,自持着家中名帖来颐苑赴会?既可最大限度的避免乱点鸳鸯的悲剧,亦免去了咱们主动选人下贴的烦恼了?” 德妃笑道:“如此倒也不错,愿意来的小娘子便是盼着嫁入皇家的,她们在诗会中也定会尽力表现。这样一来,诗会也精彩些。” 皇后想了想,才道:“这提议倒也不错。只不过这样就会遗漏掉一批优秀的小娘子,我怕那些长辈们说咱们不尽心。” 周敏笑道:“皇后娘娘实在是过虑了。不来的只是极小一部分,没有太大的影响。” 皇后道:“既然你们一力坚持,那就这么办吧。” 用餐过后,三人继续商议了些细节,将诗会的日子定在七日后,周敏和德妃便告退了。 德妃邀周敏去泰福宫吃茶,周敏也想顺道去探望徐婕妤。她一直把徐婕妤当作是好朋友来关心,但也不可避免的参杂了些利益在其中。如果徐婕妤能诞下一个皇子,将来长大后资质过关,她便会尽力扶持他继位。 从泰福宫出来,已是夕阳将坠时分,淡红色的日光斜斜照在宫墙上,让周敏心生荒凉。没有人的人生是轻易的,她劝了徐婕妤一个下午,可能并无效果。情之一字,哪是那么容易看破的?她也并非德妃说的那么淡然豁达。 此时此刻,周敏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段云睿的身影,继而又想起赵启来。一个远在天边,触不可及。一个近在眼前,却也似远在天边。周敏重重的舒出一口浊气,仰头看着黄昏时分淡青色的天空。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才能好好的过完此生? 不等周敏继续感慨,忽听有人叫她,回身一看,见一堆人拥着赵启从宫墙一边拐了出来。叫她的正是赵启。 “你在这里发生么呆?”赵启来到周敏身边后,也学着她往越发深邃的天空望去,“没有ufo啊?”他笑道。 “你是要往哪里去?”周敏没理会他这茬。 赵启不以为意一笑:“我正要去找你吃晚饭啊。走吧,我都饿了。” 周敏看着笑得一脸明媚的赵启,心里的荒凉感忽然不见了踪影。一路上赵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今日做了些什么,问得她没时间去想那些困扰着她的问题。 到了清芬殿后,两人在花厅里坐下,等着传膳过来。 “你的脸色终于好一点了。”赵启似乎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周敏摸了摸脸颊,问道:“我刚才脸色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你看起来倒挺高兴的样子?” 周敏自己尚且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能对赵启说什么呢? “我今天查阅了很多资料,想熟悉一下历朝历代的政治体制。毕竟你也说了,改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凭空建构一个体制框架更难。我觉得最好的做法,就是兼容并蓄去芜存菁,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可是宋以后各朝代的历史我不熟悉,也没有资料可查,还得你来给我讲解。” “你的思路是正确的,很多时候想要成功,就得不断试错,熟悉历史就等于是让古人替我们趟水过河,哪里有坑,哪里有洞,哪块比较平顺,都是宝贵的经验。我们只要结合现实的情况和困难,仔细挑选合适的,整合成一个融贯的系统就行了。” 赵启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总算有了思路了,所以我才高兴啊。我还发现唐朝的三省六部九卿制算是整个历史上比较完善的制度,既可保障政令相对正确和通畅,又很好的平衡了君与臣、臣与臣之间的权力。离我们又是最近的朝代,可供查阅的史料也很完善。我就奇怪为何先祖不仿唐制,却要别出心裁呢?” 周敏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怀疑大华朝的开国太祖有可能是从明朝穿越过来的。” 赵启吃惊道:“不会吧?!” “我也是随便猜的。因为大华现行政体与明朝很相似。根据我们所熟知的历史,本来是唐终宋继,结果历史发生了偏差,岔出现在的平世界来,那么会不会是因为有人穿越过来,改变了历史呢?”周敏叹道。“其实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不同的选择会通往不同的人生。”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这个穿越者还挺厉害的!” “比你我是要厉害很多的。他是一个朝代成功的开创者,我们不过是革新者,还不一定能成功。”赵启还要继续讨论,周敏却道:“你我两个外行人在这里自以为是的研究什么改革,等于是闭门造车,搞不好会贻笑大方。真要做,也得找大臣们一块儿商量,人多力量也大。他们是宦海沉浮多年 分卷阅读125 的老狐狸,对现行政体的优缺点体会最深,最有发言权。” 一语点醒了赵启,他想了想又道:“我们首先得说服他们,让你参与进去。” 周敏笑道:“这个急不来,得循序渐进。这种事情不需要所有大臣凑在一起来商议,而是把他们当成顾问,逐一听取他们的意见也就行了。这样的场合,我就算出席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等他们慢慢熟悉了我,以后就好办了。” 赵启高兴的点了点头,菜已上桌,两人一面吃一面饮酒。周敏已不想再谈朝政。便说起皇后请她和德妃组织诗会的事情来。 第133章痛斥皇帝 周敏道:“皇后没有邀请淑妃,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赵启呆呆的问道:“什么心理准备?淑妃本来就对诗啊词的不感兴趣。” 周敏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笑骂道:“遇到你这样粗线条的男生,当真要急死人。” 赵启呵呵笑道:“粗线条挺好的啊,想太细的人不容易快乐。就像你一样。” 周敏被他捉住了痛脚,可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她会爱上赵启,或许是他身上有她缺乏的阳光和豁达。 “好吧,就算你说对了。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你觉得皇后为何邀请了我和德妃,却偏偏不邀请淑妃呢?仅仅是因为皇后知道淑妃不喜欢诗词才不邀请她的吗?即便如此,宫内位份最高的四个女人里有三个都参加了诗会,别人会怎么去猜测剩下的那一个?” “别人爱怎想怎么想呗,我最多管得着人家怎么说怎么做,可管不着人家怎么想。” “你可以不管别人怎么想,淑妃也做得到吗?我觉得她还是在乎别人的想法的吧!皇后这样做,等于是当众羞辱淑妃,嘲笑她没文化好吧!” “这么复杂?”赵启乍舌道。“看来男女的脑袋构造还真不一样,我就完全没想到这些。那我跟皇后说一声,请她把淑妃加进去不就得了么?” “没那么容易,淑妃要是真去了,皇后有的是办法让她当众出丑。或许出的丑更大些。这就是皇后的厉害之处,她用的是阳谋,光明正大的对付你,你还没办法破解。” “那要怎么办?”赵启只觉头大。 “没办法!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免得淑妃找你哭诉时,你措手不及。” 赵启苦着一张脸,连喝了三杯酒,他真的很不擅于处理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但事涉他心爱的女人,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了!”赵启沉思半天后,忽然兴奋的叫道。“等到诗会那天,我带淑妃去金明池玩一天。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没有人再会说她闲话,只会说她受宠了。” 周敏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心情颇为复杂。 “这个办法挺好的。难为你怎么想到了。不过你若真心为淑妃好,还是劝劝她,让她不要恃宠而骄树敌过多。” “她就是那样天真烂漫的性子,我说过她,可是本性难移。我不忍心强行抹杀她这种可贵的品质。” 周敏有些不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中腹诽赵启眼瞎。淑妃明明是蠢,却被他看作天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随你。反正你是皇帝。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对淑妃的独宠才是置她于险地的源头。” “我知道,我会注意保护她的。”赵启皱起了眉头,先前的兴奋之情已荡然无存。 用过饭,吃过了茶,略坐着休息了片刻,两人趁着最后一抹天光,信步来到了后苑散步。后苑里风灯处处,花香馥郁,清爽的晚风一阵一阵吹来,让人神清气爽。 一路上不时撞见打扮清凉的妃嫔们手执流萤团扇,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结伴来后苑乘凉。见到两人,纷纷行礼问好,或幽怨或热辣或妩媚的眼神随风飘放。赵启成了活靶子,大呼吃不消。惹得周敏一阵乱笑。 两人信马由缰来到荷花池边,就在一处水榭里坐下歇息。晚风贴着水面拂来,比别处更凉爽些。风中夹杂着荷花的幽香以及淡淡的水腥味,引得周敏想要下水游泳。可此举太过疯狂,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只得忍住了。 “有一件事,我怕你听了会不高兴。”周敏望着夜色中池面上漂浮着的船灯说道。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水面上投下一小片亮光,随着水波不住闪动。 “什么事啊?”赵启浑身一紧。 “是关于徐婕妤的。她怀孕这么长时间,你去看过她几回?” “这个……”赵启乏言以对。 “淑妃是你的妃子,徐婕妤也是你的妃子,你不该厚此薄彼的。” “可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没有感情的。” “我不管是不是意外,我只问你一句话,徐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赵启老实承认道。 “那好,徐婕妤一个女人,怀孕已经很辛苦了,可她却从未获得过孩子父亲的关心,这是很难承受的痛楚。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周敏的语气不知不觉间严厉了许多。 赵启几乎抬不起头来,脸皮子又红又热。在水榭中侍候的众人见状,皆悄悄的退了个干净。 周敏继续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渣男。” 赵启艰难的点了点头,痛苦的说道:“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很不厚道。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感受的。我爱淑妃,可我却让另一个女人怀孕,我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我不愿意去看徐婕妤,因为她的身孕时刻提醒着我对淑妃的背叛!” 周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曾经就深爱过眼前这个男人,她理解爱一个人时的感受。但她始终无法接受他对淑妃的爱。可现在看来,赵启的确爱着淑妃,就像她当初爱着他一样。 那种爱,并没有高雅低俗之分。 以前,周敏认为自己的爱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无可比拟的,但此刻,她忽然觉得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爱有了种廉价的质感。这种认知让她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这是现代人才有的感受。可你别忘了,这是在古代,她们都是你的小老婆,无所谓背叛和出轨。我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勉强,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对徐婕妤生出感情。但事已至此,你可以没有感情,却不能不负责任,因为你是男人。”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赵启抱着头,似乎头痛难忍。“我明天就去看看她。” “何必等明天,现在天刚擦黑,徐婕妤应该还没有休息,择日不如撞日,你赶紧过去吧!”周敏此刻只想把他打发走人。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跟她也不熟,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人去怪尴尬的。” “不 分卷阅读126 行。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得独自去面对和处理。” 周敏费尽唇舌好容易将赵启弄到了徐婕妤那里去,心情沉重的回了清芬殿。她只能帮徐婕妤到这一步。感情的事,她帮不了。 当晚周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赵启这辈子依然没有爱上她,或许是一件好事吧。如果她是淑妃,面对徐婕妤这事,只怕无法释怀。可赵启要是真的爱上了她,她会因害怕而拒绝吗? 可惜的是,现实世界里没有如果,也幸好没有如果。 第134章结仇之始 次日清早,鸟鸣声中,周敏睡醒过来,仍觉得困,又在床上赖了个多时辰才肯起来洗漱。黄桃端了温水进来,白梨推开东边的窗户,清凉的晨风吹入,带来了院中花草的幽香。 “今天天气不错。” “再过段时间就要热起来了。” 周敏吃过早点后,来到院子里看花。那些在初夏时节肆意绽放着的各色花朵能带给她好心情。 “好娇艳的玫瑰!” 周敏回身见是德妃,因笑道:“姐姐来了。”忙请入殿内坐下,吩咐白梨点茶来。 德妃笑道:“徐婕妤托我来转达她的谢意。皇上昨儿在她那里歇了一宿。” 周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猜到赵启是因为内疚而作出的补偿。 “我能帮的很有限,也不知这样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皇上去上朝后,徐婕妤便来找我,我看她脸色不错,整个人精神多了。这对她的身孕还是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 德妃来此主要是找周敏商讨诗会的细节,周敏对组织这种大型宫廷活动毫无经验,不过三人中只有她熟悉颐苑,所以少她不得。 过了两天,因御驾出宫需要提前安排,皇后知晓了皇上将在诗会那天携淑妃游金明池的事,心中暗自气恼。因找来李昭仪商议,嘱咐她诗会那天在宫里头照管好大小事宜。周敏和德妃提前三天便带着人往颐苑布置去了,皇后等到诗会那日早晨才过去。宫里头便剩李昭仪位份最尊了。 诗会那一日正是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明亮,凉风习习,皇后一大早便起驾从北宫门往颐苑去了。落后皇帝带着淑妃从西华门往金明池去了。满宫里的妃嫔对此事议论纷纷。 周敏和德妃也起了个大早,连续忙了几日,好歹将诸项事宜布置妥当。两人为方便商议,同住在香云阁里。才用过早膳,便有人报皇后已起驾了。忙带着人往大门口去等候迎接。 过了片刻,皇后的车架从大门缓缓摆进来,受了颐苑诸人参拜后,在周敏和德妃的陪同下直往华楼去了,那里是举行诗会的主要场所。 “难怪宸妃来了就不想回宫,此处确是个让人留恋的好地方,风景又好,又清幽。”皇后在二楼屏风前的短榻上坐下后说道。 大厅两边的窗户大开,一边可望见往华楼来的花径,一面是绽满荷花的月湖。 “皇后娘娘既来了,何妨多住几日,四处逛逛再回宫。我们也沾沾光偷得几日闲。”德妃笑道,一面亲奉上一盏茶。 皇后接茶在手,浅浅饮了半口,放下茶盏叹道:“我倒想多玩几日,可咱们都出来了,宫里没人照看,出了岔子,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周敏笑道:“皇上只要有淑妃陪着尽够了的。皇后照顾得再周道,他也不见得领情。” 皇后微微笑道:“虽如此说,我总是放心不下。可见我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了。” 说笑了一回,德妃便细细向皇后汇报诗会各项安排,何处更衣、何处用膳、何处游玩,事无巨细,尽皆说过。皇后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辛苦。 正说着,宫人来报,说端、顺、恭、敬四亲王妃以及清、英、容三郡王妃车轿已到大门外。周敏已事先对这些王妃做了一番研究,虽未谋面,却已有了几分了解。 这四位亲王妃乃是皇帝的婶娘,太后的妯娌,位列正一品,比周敏和德妃的品阶尚高出半级。其中端亲王与先帝为一母同胞亲亲兄弟。另三位郡王妃是皇帝的堂婶。她们来此,有的是给尚未娶亲的儿子选妇,有的是来当参谋凑热闹的。 不一时,只见七顶轿子来到华楼的花圃前停下,每顶轿子旁跟着两位侍婢。其余护卫以及内侍,另有人带下去招待了。 德妃指着从最前面一顶轿子里下来的那位贵妇道:“这位便是端亲王妃,性子最是急躁,等会儿你千万勿要顶撞了她。”接着又一一将众王妃指与周敏相认。 这几位王妃皆盛装打扮了,周敏一时间哪记得下这许多面孔,不过端亲王妃倒很好认。她年不过四十,看上去十分年轻貌美,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独独走在众王妃之前,款款上楼来了。 皇后也不便大剌剌的坐着,带着周敏和德妃立在堂中迎接。一时行礼毕,各自归座。皇后仍坐于屏风前的主位上,周敏和德妃在她身后坐了,其余人在堂中两排椅子上依次坐了。 皇后与众王妃寒暄的当儿,周敏感到端亲王妃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忙朝她微微笑了笑,岂知端亲王妃却轻蔑的扯了扯嘴角,转过脸去跟皇后继续聊天。 周敏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忖素未谋面,也未失了礼,不过有皇后和德妃之前的提醒,她也就没与端亲王妃计较。 只听皇后道:“难得众位婶子肯赏脸来逛逛,这里左右也没外人,大家只叙家礼倒便宜。” 端亲王妃点头道:“我看这样最好。”又笑道:“我常说皇上能娶到你做妻子,是他的福分。” 皇后忙谦逊道:“婶娘过奖了。” 端亲王妃忽然指着周敏道:“这位便是宸妃吧?”语气很不客气,像是不把周敏当回事儿,故意羞辱似的。 顺亲王妃和恭亲王妃见端亲王妃的老毛病又犯了,忙打圆场,七嘴八舌赞周敏这位宠妃。 “可真是水灵,听说才学也是顶顶儿的好呢。” “是啊,皇上真是好眼光。” 周敏先前被冒犯也只是淡淡笑着,现在被称赞仍是微微笑着,随口敷衍了几句。端亲王妃却不罢休,似乎不羞辱周敏便不足以表现出自己身份的尊贵。 “我听说宸妃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礼部郎中?” 周敏心中暗怒,面上仍笑着说道:“王妃这消息过时了,家父如今已升任礼部侍郎。” 一句“过时”,在座的众人都听明白了其中暗含的讽刺。 端亲王妃大怒,她往常入宫,哪个妃嫔不敬她三分,如今被周敏一句暗讽,面子上哪挂得住,顿时眼角一吊,双眉倒竖,指着周敏斥道:“过时?好大口气!原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过时的人!你仗着得了几日宠,就敢不放我在眼里。你是什么人?不过是璞儿的小老婆罢了!皇后尚要叫 分卷阅读127 我一声婶娘,你休得意得过了头了!” 皇后深知周敏嘴皮子厉害,轻易不饶人,怕场面闹得僵了彼此面上不好看,忙笑着劝道:“婶娘且息怒,宸妃年轻说话不防头,实没有别的意思。你老别多想。”又给周敏使眼色,叫她道歉。 周敏忍住气,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站起身朝端亲王妃道了个万福,口内说道:“王妃休怪,实无别的意思。” 其他王妃见状也都纷纷劝解。端亲王妃哼了一声,似余怒未消,倒也没再紧揪着周敏不放。正好宫人来报,说诸位小娘子已在苑门外恭候多时。皇后松了口气,吩咐引去月棠阁等候。 那月棠阁离华楼不远,在月湖之东,建造得十分宽展,因遍植棣棠和月季得名。时下正是花开的季节,黄灿灿的棣棠花映着粉红的月季,景色宜人。 “众位婶子,我们这便过去,一路上正可游览一番。”说着当先下了楼。 第135章诗会宴上 周敏故意落后许多,下楼后趁众人不注意,拉着黄桃和白梨岔进了一条林荫小道,立在大树后静待人群走远后,才另寻路往香云阁行去。 她懒得去敷衍端亲王妃,干脆的罢了工。 在回香云阁的路上,白梨不无担忧的说道:“小姐,我们这样不告而别,皇后会不会着了恼?” 周敏笑道:“她着恼?我还恼了呢!适才我已给够她面子了,就是众人发现我不见了,皇后也会替我遮掩过去。你们不用担心。” 周敏回到香云阁后,就往床上躺下了,她今日没睡够,正好补个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被黄桃叫起来,却是皇后派了人来。 周敏懒懒靠着床头,隔着帘子问那内侍道:“皇后娘娘有何话说?” 那内侍恭敬答道:“皇后娘娘吩咐小人来请娘娘去华楼用膳。” 周敏却问道:“今日来了多少位小娘子?” 那内侍笑回道:“共有二十几位,眼下正在楼前卖力作诗。皇后娘娘还说等着娘娘去品评。” 周敏想了想,不去也不太方便,因道:“你先去回覆娘娘,我稍后便到。”又赏了一包碎银。 那内侍不敢接,匆匆去了。 等周敏慢慢梳洗了一番,来到华楼时,众女已作完了诗,在各自的小几前斜斜坐着。见她进来,慌忙站起来行礼问好。大殿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皇后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说道:“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众位小娘子的诗作。”并不提她消失了一上午的事。 大殿正如周敏和德妃之前设置的一样,用小几矮凳连成一个圆阵,围出中间一大片空地,方便诸女表演才艺。皇后和德妃端坐在屏风下,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叠诗稿。周敏在众人的注视下,淡淡笑着穿过场中的空地,无视坐在阶下瞪着她的端亲王妃,优雅的迈上台阶来到皇后的另一边坐下。 “皇后何必等我,我倒是会胡诌几句诗文,评却不会。” 周敏一面说着,得空环视了殿内一眼,只觉眼花缭乱,恰似误入百花丛中,但见燕瘦环肥,各逞其美。一个赛一个打扮得莺惭燕妒,桃羞杏让。众女的资质,较之一年前皇帝选妃也毫不逊色。 德妃笑道:“你休要砌词偷懒,你若不会评,如何又会作?” 皇后也道:“德妃说得对,你这回再不能躲懒了。” 众女见三人只顾说笑,不免心焦。在这样的场合里要是能夺个好名次,被皇后等人夸上几句,立即就能名扬京城,甚至整个大华朝。到时候即便没能嫁入皇家,也有足够的本钱再找一个好夫婿了。 端亲王妃忍周敏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周敏上午的缺席是故意给她难堪,若非皇后一直想方设法压制着,她早就爆发了,当下冷冷笑道:“既然皇后和德妃都如此说,倒让我有些好奇了,今日诗会,宸妃何不也作诗一首,以飨众人?” 周敏正等着她这一句话,却故意推脱,让端亲王妃以为她心虚。她在来华楼的路上,忽然决定趁诗会的大好时机出个风头,博得个才女之名。毕竟那些大臣都是文人出身,最爱吟咏,若她能在这方面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他们,赢得尊重和敬佩,将来因政务接触大臣们时,也方便些。 “宸妃何故只是推辞,敢是我等才薄俗人不配欣赏你的佳作?”端亲王妃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步步紧逼道。 周敏知道打脸的时刻到了,忙笑说道:“若我再推脱,那便是矫情了。既如此,我就献丑了。” 今日殿上众女作诗并不限韵,只以殿中事物为题,限时赋诗一首。因此周敏指着身的旁花几上摆着的一瓶荷花道:“我便诌一首荷花诗吧。” 她心里早有了计较,在众人的注视下,故作思索,缓步走至北窗旁,凝目往外望去,片刻后故意惊呼道:“有了!”笑指着北边的漫溢着荷花的月湖,开口诵道: “毕竟月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将宋朝杨万里的《晓处净慈寺送林子方》改了一字,恰与当前的景色时节相呼应。 此诗一出,众女皆惊,默默品味,不觉羞惭。那些本信心满满要以诗才压倒众人的京城才女,都想上前将自己的诗稿撕了。至于端亲王妃,虽然气闷,却不得不承认此诗绝妙之极。 皇后拍手笑道:“我看今日的诗也不用评了,若谁自认能胜过宸妃,不妨也当众吟诵一首。” 皇后说了两遍,满殿寂静,没人喜欢自讨没趣。 周敏笑道:“皇后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为大家凑个兴而已。还是按之前说的,选出些优秀诗作,给予表彰的好。我是不用参与的。” 这时一位身着绯红色衣裙的少女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爽朗的笑道:“宸妃娘娘诗才横溢,莫说我等女子,便是当世大学士们也不一定比得过。不评也好,我们萤烛之光,怎好与天上的月华争辉。” 一言既出,其他的少女也都出声附和,皆言不敢再评。 皇后对端亲王妃轻轻笑道:“我看此女容貌胆色皆不错,倒与环弟相配。”环弟便是端亲王次子赵环。 端亲王妃本来也看中了这位红衣少女,却因她捧了周敏而心中不快,冷淡的说道:“再看吧。” 皇后苦笑一声,吩咐开席。守在殿外的宫娥等不得这一声令下,像跳着无声的舞蹈,充满节奏韵律感,快速又不失优雅的将菜肴酒水摆将上来。 因小几过小,一次只能摆三道菜,所有的菜品要分十余次才能全上得齐。周敏和德妃在上菜的顺序以及菜品的搭配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席间,皇后又让那些少女们表演才艺助兴。 周敏不经意间注意到一位穿着月白裙裳的少女,不只因为她容色过 分卷阅读128 人,更因她面上不时流露出来的忧郁神色让人奇怪。 可没想到,端亲王妃偏偏看中了这位小娘子。在敬酒的环节,拉了这位月白少女说了好一会儿话。周敏看得出月白少女对这种赏识有些抗拒,又不敢表现出来,整个人很不自然。端亲王妃却以为她是害羞。 午膳过后,皇后请众王妃上楼小憩,周敏睡了一上午,精神头十足,又不愿与端亲王妃相处,便留在一楼自在饮茶说话。其实周敏也不过十六岁,与她们年纪相当,可心态却不可同日而语。 她从始至终缺乏青春期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劲。 那些少女都围在她身边,着力奉承她,有的因她地位,有的却是佩服她的诗才。可以想见的是,这些少女回家去后,周敏的诗名也会随即传遍京城。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周敏随口问那月白少女姓谁名谁,今年多大年纪,父亲是何官职?原来这位少女名叫宋清儿,今年恰好十五岁,父亲是翰林院的一位编修。 问了一遍后,周敏起身去解手,顺便搭了宋清儿的手,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一路走到了后堂廊下,却不去茅房,在坐凳栏杆上坐了,示意宋清儿在她身边坐下。 她准备管一管这事儿,若宋清儿不愿嫁入王府,她便成全了她,顺道挫一挫端亲王妃的嚣张气焰。或许内心里,她是在尝试着救赎自己。 让周敏觉得讽刺的是,她要做成此事,最终不得不借助于赵启的权势。她敢怒怼端亲王妃,底气亦来自于赵启。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仍深深的依赖着赵启。 第136章救人渡己 周敏想到赵启,继而想起他正和淑妃游幸金明池,又忆起去年她和段云睿去金明池观看诸军百戏和水军夺标的往事,心里一阵感怀。往事不可追,已如云烟散。 宋清儿拘谨的坐在周敏身边,却见周敏一个劲发呆,更猜不透这位才华横溢的宸妃要对她说什么。良久,周敏才问道:“你今日来此,非是自愿吧?” 宋清儿一惊,慌忙道:“民女实是自愿来的。” 周敏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轻轻一笑道:“说实话,我或许还能帮你。你可知端亲王妃已看中了你,如无意外,你将会嫁入王府为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宋清儿眼圈一红,踌躇半晌,大着胆子颤声道:“宸妃娘娘请见谅,我,我的确不愿嫁入王府,今日来此,也是为家父所迫。” 周敏笑道:“你放心说出你的故事,只要合情合理,我包你如愿。” 宋清儿早被周敏才华所折服,又见她举止随和言笑亲切,忍不住便说道:“娘娘请听,我原有一个情郎,名唤谢存稀,自小相熟,两情相悦。可家父嫌他家境贫寒,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不过谢郎他很有才华,我相信他今年定会高中为官。可是现在来不及啦。” 周敏暗道这不就是穷秀才和官家女的俗套故事吗?不过故事虽俗套,其中的爱情却不俗套。 “我问你,如果他没能如你所愿一举高中,你还愿意嫁与他吗?” “我当然愿意!”宋清儿不假思索的说,忽又叹了口气,“可他要是不能中进士,我父亲更不会让我嫁给他了。” 周敏想了想道:“你可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父亲也非完全不替你考虑。” 宋清儿顿时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只要能与他日夜相守,就算吃糠咽菜一辈子,我也甘愿。” 周敏摇了摇头,这样的一时之勇,有可能会导致悲剧结尾。可周敏还是很羡慕宋清儿,毕竟她面对感情时体现出来的坚定和勇气,都是她所欠缺的。 “我再问你,如果他高中之后,被朝中大官看中了,要招他做女婿,你要怎么办?” 宋清儿没料到周敏会问这种问题,可是她也给出了一个周敏没法预料的答案:“只要对他是好的,我愿意做小,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周敏有些愕然,这种观念的差异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她终究不能完全适应这个时代。那么她又怎能理直气壮要求赵启背叛淑妃,去跟别的妃子睡觉呢? “你今日来颐苑之事,他可知情?” 宋清儿摇头道:“这段时日家父拘了我在家,不让我与他相会。再说谢郎正在温书备考,我亦不愿因此事分了他的心神。” 周敏道:“若是端亲王妃当真看中了你,要迎你入王府,你该怎么办?你的谢郎要怎么办?” 宋清儿想到这种可怕后果,眼圈儿一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落,哽咽道:“我没想过,我以为只要我不去争取,多半不会被看中。若实在无法,我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嫁别的男人!” 周敏点了点头,半是自语半向着宋清儿说道: “你或许不知道时间的力量有多强大,强大到你无法相信眼下的浓情蜜意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毫无征兆的渐渐转薄。不过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你们也许就是那幸运的一对儿呢?你放心,我既然要帮你,就会帮你到底。但一切要在我见过你的谢郎之后才可决定。” 宋清儿没听明白前一段话,但最后那两句让她一下子高兴起来,翻身趴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宸妃娘娘,你的大恩大德我和谢郎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今生但有驱遣,无不应命。” 周敏忙伸手扶她起来,笑道:“我帮你自有我的道理,你也无需谢我。不过你也不用怀疑,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此事你不可对别人说,除了你的谢郎。” 白梨不明白周敏为何要多此一举,毕竟端亲王妃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当日诗会结束后,白梨趁周敏回香云阁换衣裳的空闲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准备如何打消端亲王妃的念头?一个不好得罪了她,也不值当。” 周敏道:“她不过是一个王妃,我可是皇妃,她能拿我怎么样?我就看不惯这种倚老卖老之辈,这一回我要让她知道有些人不是轻易能得罪的。免得她以后不知天高地厚祸害了端亲王。” 白梨劝道:“我听说端亲王妃和太后关系亲密,只怕她告到太后那里,对小姐不利。” 周敏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她有太后,我有皇帝!太后是个明白人,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轻易与皇帝争论。” 换好衣裳回到华楼,那些小娘子们皆已家去了。皇后留了众位王妃用晚膳。开席后,周敏默不作声听她们谈论今日来的小娘子们。 等到端亲王妃谈到宋清儿时,周敏才插口道:“这宋清儿模样儿性情都不错,家境虽然一般,可她父亲倒也是位清贵的翰林编修,是做媳妇的上好人选。只可惜她本人似乎没甚学问,我看了她的诗作,文理不通,辞章粗陋,实在是不堪 分卷阅读129 入目。” 一番不合时宜的话说得席间顿时安静下来。皇后瞥了周敏一眼,周敏回了个不以为意的颔首微笑。 端亲王妃怒从心起,瞪着周敏斥道:“女子有才无才什么打紧?好生养有德行最要紧,女子若无德无后,不懂孝敬之道,才华再高我也看不上眼!” 言下之意明晃晃直指周敏,只差没有点名道姓的骂。皇后正要出言劝开,忽听周敏噗嗤一声笑道:“母猪倒是好生养又无才,却也没见谁看得上眼。” 殿中侍候之人苦于不敢笑出声,皆掩嘴苦忍笑意。 端亲王妃气得脑袋嗡嗡响,哪管什么场合,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周敏怒骂道:“你不过是皇帝侄儿的小老婆罢了,玩物儿一般的东西,竟敢骑到我头上撒野!你也不睁眼瞧瞧我是谁?我是堂堂正正的一品王妃!皇帝见了我也要叫声婶娘,你算什么玩意儿!”又指着皇后道:“你平日只管图好名声儿,这个不得罪,那个不敢管,倒让这些小妇逞能弄势,当着这么多人就敢侮辱于我!我可不像你好说话儿,你不管,我只找太后说理去!”说完仍气咻咻的,不肯罢休。 一旁的恭亲王妃和顺亲王妃见势不妙,慌忙拉住端亲王妃,劝她坐下。皇后死死攥住周敏的手腕,不住使眼色,示意她勿要冲动,实则心里也有了些气,却不能不顾大局。德妃无辜被骂在里头,面上挂不住,拉下了脸,一声儿不言语。 周敏本是故意气她,好撇清宋清儿,见她入了殼,便冷冷笑道:“王妃要耍威风,却挑错了地,也挑错了人!我敬你是长辈,再三忍让,你毫不领情,反倒变本加厉一个劲的羞辱于我。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咱们走着瞧!” 言罢不理众人反应,起身扬长而去。 第137章太后召见 当晚回宫前皇后将周敏召到华楼说话,此时众王妃已打道回府。 “今日之事,虽说端亲王妃有不是之处,可你也太过冲动了些。你走之后,我们好说歹说劝才住了她。你要做好准备,明日她定会进宫去见太后。”皇后叹道。 “多谢皇后提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击之。皇后不必担心,就算她告到太后那里,我也有话可说。” 正好德妃收拾了细软,来到华楼,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因说道:“休说宸妃妹妹,便是我也按耐不住要回嘴,她实在是眼中无人说话气人,玩物儿、小老婆说个不休,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皇后笑道:“好了,你也别凑火了,收拾好了,这便回宫。天也晚了,只怕皇上早回去了。” 回宫的路上,周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皇后通个气。因皇后也恼了端亲王妃,周敏更有把握皇后会帮她这个忙。便一路随皇后到了坤宁宫。 献茶已毕,皇后先问了留在宫中的一位女官几句话,确定皇帝已回了宫,才对周敏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周敏道:“倒也不辛苦,现有一事要讨娘娘一句话。” 皇后轻摇杯盖,略一想便猜了个大概,一面喝茶一面笑道:“你敢是要我不将那宋清儿指给端亲王府对吗?” 周敏笑道:“正是此事。” 皇后略皱了眉头道:“只怕她不肯干休。” “皇后只管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只说我从中作梗,串掇了皇上便行。” “皇上会同意吗?” “这个包在我身上。” 皇后想了想便也答应了,她的原则是隔岸观火,此事于她有利无害。只不过她有些羡慕周敏对皇帝的那种笃定。可这种事,强求不来。 周敏从坤宁宫出来后,顺路来到了景福宫外,她须得将此事告诉赵启,打好商量,以便应付明日太后的问责,然则她一点也不愿意踏足淑妃的寝宫。守门的内侍见是宸妃驾临,不敢怠慢,慌忙迎进前厅献茶,又有人往后殿去通报了。 周敏看着前院那棵桂花树,想起不久前在树下被淑妃施以杖刑的往事,心里很是感慨。正想着,赵启已携了淑妃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两人已换上了居家便服,脸上皆红红的,有些酒气。 “宸妃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淑妃开门见山的问道。半个身子倚在赵启的臂膀上,神色不豫。 “今日的诗会可还顺利?”赵启笑着问道。 周敏忽觉自己来此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如何能当着淑妃的面谈及端亲王妃的事。因笑道:“我们也是刚回宫,从皇后的宫里出来,就顺道过来看看。也没什么要紧事,我这便回去了。”说着站起了身。 淑妃干脆利落的答道:“恕不远送。”不等周敏离开,挽着赵启就往里走。 赵启回头对周敏无奈一笑。周敏淡淡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大殿,心里禁不住有些失落。回清芬殿后洗了澡,就往床上睡下了。 次日天明,周敏穿戴打扮了,正吃早点,赵启掀帘子进来了。 “刚好我也没吃。”赵启笑着拿起一块酥蜜糕一口咬下大半。 “淑妃连早饭都不给你吃么?”周敏白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松快了起来。 黄桃另拿了一副碗筷摆上来,又盛了一碗八宝甜粥。 “我急着来找你啊。” 赵启和周敏一样,最爱甜点,一口就喝下了半碗粥。周敏不禁猜想他昨晚大概累着了,所以才这么饿相。 “找我干嘛?” “你昨晚找我肯定是有事吧?”赵启笑道。 “你既然知道我有事找你,为何现在才来?”周敏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讨厌自己怨妇一样的口吻。 “昨天淑妃心情不是太好,我不方便丢下她不管。”赵启坦白的说道。 他的坦白让周敏无话可说,她没有立场去指责。 “是这样的,”周敏简要将昨日诗会上她和端亲王府的冲突以及宋清儿的事说了一遍,“这宋清儿我是定要帮她的。你到时候跟皇后说一声儿,叫她不要把宋清儿指给端亲王府。” 赵启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个容易。只不过宋清儿那情郎可靠吗?若他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宋清儿还不如嫁进端亲王府,至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跑不了。” 周敏奇道:“你竟然想得这么细致周全?” 赵启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去想。难道你没考虑到这一点?” 周敏也笑道:“我当然想到了,我准备过些天把谢存稀叫到颐苑考察考察。如果他不是个好人,我们再替宋清儿挑一门好亲就行了。” 赵启点头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一连又喝了两碗粥,吃了三块酥蜜糕,还要再吃,被周敏制止了:“你吃够了没?大清早的吃这么多,也不怕撑坏了胃。” 赵启呵呵笑道:“哪够啊!我等会要去精武 分卷阅读130 场练拳脚,不吃饱怎么行!” “我跟你说,你今天先不要练什么拳脚了。” “为啥?” “皇后昨晚提醒我,说端亲王妃今天会找太后评理。所以你最好去垂拱殿处理政务去,免得她怂恿太后找你当面对质,你被夹在中间,难做人。” 赵启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嘴,一面问道:“那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周敏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说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你要是去了,我反而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赵启道:“好吧,要是有什么问题,你派个人来找我。” 赵启吃过早饭便按照周敏的吩咐直接去了垂拱殿。周敏坐在窗前静静思索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她已有一个大致的策略,太后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可是个人就会有弱点,太后的弱点就是皇帝。周敏最大的依仗也是皇帝,所以她有把握安全过关。 赵启走后没过多久,太后便派了宫里的女官来宣周敏。周敏随着那女官一路来到宝慈宫,刚迈进大门,就听到后殿里传来端亲王妃满含怒气的声音。 周敏对黄桃道:“你不用跟我进去,只在廊下守着,若势头不对,就去垂拱殿找皇上。” 黄桃点了点头。周敏深吸了一口气,沿着回廊往后殿走去,她将要面对的整个后宫里最不愿面对的人,不免有些儿紧张。 后殿中,太后端坐在屏风前凤椅上,两边宫娥打扇,正听端亲王妃诉苦。周敏进去时,端亲王妃住了口,余怒未消的瞪着她。周敏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恭恭敬敬给太后行礼请安。又与端亲王妃见了礼。 太后淡淡道:“你可知哀家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周敏立在殿中,挺直了身子,微笑道:“儿臣不知是何缘故,还请母后示下?” 端亲王妃冷笑道:“太后,你瞧,这还装糊涂呢!你昨日那泼辣劲哪去了?” 周敏忙道:“昨日是侄媳冒犯了,还请婶娘见谅。侄媳年幼不识事体,出口无状,却并无不敬之意。” 太后瞧了周敏好一会儿,才道:“坐下说吧。” 周敏道了谢,心里安稳了些许,便在端亲王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她不在乎面子,她要的是里子。再说了,太后和端亲王妃皆是长辈,身份尊贵,她下个气道个歉也不算丢份儿。 第138章大获全胜 端亲王妃没料到周敏会选择示弱这种方法来对付她,事先准备的一番言辞失了作用,顿时愣住了。可她也是久经“战场”的老手,片刻后调整了情绪和策略,冲着太后道: “不是我非要与一个后辈斤斤计较,而是宸妃昨日竟讽刺我等为过时的老母猪,这口气我实难下咽,更非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抵得过。若不是太后你在场,只怕这一声道歉我都听不到。” 端亲王妃说话之时,周敏时刻关注着太后的神情,忽见她眉尖轻挑,情知不妙,果然太后看她眼神顷刻间转为凌厉,饶是周敏胆子大,也被看得有几分心虚难安。 “母后明鉴,这一节实是婶娘误会了儿臣。当时婶娘看上了一位小娘子,欲纳为儿媳。那小娘子容貌性情都是万里挑一,可作的诗却文理不通,所以儿臣才出言提醒。实在是满心为婶娘打算,并无别的意思。后来婶娘说女子无才并不要紧,会生养有德行才重要,儿臣却并不认同,又不愿当面顶撞,因此说了一句玩笑话,也是儿臣图一时口快,没注意到那一句玩笑话过于粗鄙,无意中冒犯了婶娘。” 周敏知道这一场战役取胜的关键便是太后的态度。虽说端亲王妃与太后是亲妯娌,但以太后的精明程度,她考虑问题不会参杂过多的感情因素。因此周敏越是表现的诚恳和有礼,越容易打赢端亲王妃。 太后略抬了抬手,阻止端亲王妃开口说话,盯着周敏问道:“在你眼里,难道女子才比德更重要?” 周敏笑道:“有德无才或者有才无德,都不如德才兼备最好。端亲王府地位尊贵不比别家,既要娶妇,自然就要娶最好的。全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哪个不愿嫁入王府享福?所以儿臣才冒昧提醒婶娘的。” 太后笑了笑道:“你倒会说话儿。” 周敏忙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还有一个缘故,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莫过于太后和皇后,哪一位不是德才兼备,让人敬服的?” 太后笑着对端亲王妃道:“你瞧,什么话都让她说了,倒也有点子道理。” 端亲王妃勉强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眼光过时了?” 太后轻叹道:“岁月不饶人,你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计较这些?” 周敏正放下心来,准备再说两句乖巧话收尾,太后忽然转向她说道:“宸妃你是个聪明人,可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这做人啊,糊涂一点反倒是福气。我听说皇帝常与你商议朝政,这是皇帝看重你,可你心里也要灵醒些,有的事不是你该碰的。” 周敏听得悚然一惊,太后的敲打忽如其来,却一击奏效,让她乱了阵脚。好在周敏很快镇定了下来,想起每次与赵启谈及朝政时,并无外人在场,太后这一句话或许只是在诈唬她,大概太后曾听说她在垂拱殿呆过一个下午之事,因站起身诚恳说道:“谢太后提点。儿臣不敢欺瞒,确曾在垂拱殿中与皇上议过朝政,因所议之事与女子有关,才宣的儿臣问话。” 太后“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问道:“与女子有关?你且说说璞儿他问你什么话了?” 周敏索性就再编了一个现在是谎话,但将来会变成实话的说法,准拟给予端亲王妃最后一击。若能于此刻打消她迎娶宋清儿为儿媳的念头,也就不用欠皇后一个人情了。 “皇上见宫里许多姐妹皆识文通墨,便问儿臣自小从何处学得?儿臣便说是家父闲暇时所教,也请过私塾先生。皇上便说读书使人明理,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识大体明事理的女人,因此打算在大华各州路设立女学,供女子入学读书。此事的前因后果儿臣不便探听,也不甚了了。” 太后听后,沉默不语,似在思考皇帝这一创举是否有实施的必要。周敏从太后的表情上看不出她是赞成还是反对。不过不管她持何种态度,此时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这涉及朝政。太后在名义上也是不能插手的,更何况她适才还以后妃不可干政为由敲打了周敏一番。 端亲王妃脸色变了变,但她根本没想过周敏是在假传圣意,毕竟这是杀头的大罪。她对政治的敏感度不如太后,她是明显不赞同的,因对太后说道:“这事倒奇了,我记得淑妃并不识字啊,皇上还不是一样宠她上了天?太后何不找皇上来问个清楚?” 太后淡淡道:“此事 分卷阅读131 我等不便插手过问,璞儿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考量,若做得不对,自有大臣们进谏。更何况我瞧着这也不是坏事。” 太后打心底瞧不起淑妃,对周敏却很赏识,归根结底是她年轻时也因才华得宠,继而获封皇后,稳坐中宫之位。如今贵为太后,心气更高,看不上那些愚昧无知,毫无底线依顺男人获取生存资格的女人。她能有今日的地位,离不开她的计谋和头脑,而不光是靠皇宠,那是最经不起摔打的东西。 太后难得的表态让端亲王妃有些愕然,却让周敏喜从天降。如此一来端亲王妃再不情愿,也不会逆了皇帝和太后的想法,去娶一个没甚才学的儿媳了。 周敏一面高兴,一面想着得赶紧与赵启通个气,免得露了馅。她料定太后私下里会找赵启来讨论这个事。因此从宝慈宫出来后,周敏就遣了黄桃去垂拱殿请赵启。 赵启很快来到了清芬殿,在听周敏讲述了宝慈宫的经历之后,笑道:“这样的场合亏你应付得来,要是换了我,头都大了。你是怎么灵光乍现提出设立女学的事来的?” 周敏笑道:“这个想法我一早就有了,是我们改革大计里的一项,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对你提起罢了。我是这么想的,我穿越来此一趟,又不幸穿成女儿身,你也知道这个时代里,女子的命运多是悲惨的。难得你又是皇帝,这么好的资源,我当然要好好的利用,改善一下女子的地位,也算功德一件,不虚此行了。” 赵启皱着眉头道:“你说得我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压力很大啊!不过这个时代的确有诸多弊端亟待解决,你提的女人地位问题,就是其中之一。” 周敏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肯定的。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之所以低下,是千百年来人为打压的结果,谁让这是一个男权时代呢?他们剥夺了女人读书上进的机会,制定了一堆不平等不人性的道德条款来约束女人,从思想上身体上全方位无死角的堵住了女人独立的空间,让她们不得不依附男人而生存。命运若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悲剧便无法避免。” 赵启听得不住点头,结果却说了一句让周敏哭笑不得的话:“你虽然没有穿成男人,但也不要太伤心了。你想做的事,我会尽全力帮你实现。不过说实话,我真心希望你穿成男人,那样的话,你我相处也方便些。” 第139章谣言攻击 周敏忍不住白眼直翻:“我在这一世里要是个男子,宋以后的诗词歌赋任我剽窃,随随便便可攀上当世第一风流才子的宝座,风光潇洒得很,才懒得给你打苦工,更不会被拘在皇宫里守活寡!” 赵启尴尬笑道:“说的也是。可我不是答应让你搬去颐苑住了吗?在那里你一样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啊?” 周敏叹道:“说起颐苑,你明日陪我去一趟,面试一下那位穷书生如何?” 赵启唯有点头的份。次日一早,周敏与赵启一道离宫去了颐苑,在华楼召见了宋清儿和谢存稀。出乎周敏意料,谢存稀并非她想象中的穷酸书生模样,反而十分的洒脱热情。 他的个子高高瘦瘦,却予人精力充沛之感。长相不十分俊秀,却很耐看,特别是那一双浓眉和坚定的眸光让周敏印象深刻。难得的是谢存稀面对帝国最高统治者,依然能保持不卑不亢的风度,有问必答侃侃而谈。 周敏和赵启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用午膳时,周敏告知两人不必担忧指婚之事。宋清儿感畅快,趁着午后阳光温热,拉着赵启在月湖里游了一会儿泳。周敏来颐苑之时已带上了一早命人制作的黑色水靠,赵启只穿了条短裤,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的好身材。瞧得周敏心神荡漾不已。 整个颐苑里除了蝉鸣声,便只有两人在湖中戏水打闹的欢快叫唤声。湖水上温下凉,清可见底,两人游得累了,攀住一只竹排休息。阳光照在肌肤上,有种轻微灼痛感。赵启雪白的肌肉被水浸润,像刚剥壳的新鲜荔枝一样晶莹剔透。周敏看了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从湖里出来,换上衣裳,两人就在湖边的亭子里乘凉歇息。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经清凉井水浸湃过的新鲜瓜果。微热的风被近处幽深的树林过滤之后,吹到身上只剩下了凉爽。 “这样的感觉真好!”周敏轻快的说道,拿起一个水蜜桃,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液瞬间溢满口中,“这个好吃,你也尝一个。” 赵启也学周敏般拿起一个蜜桃吃了起来,笑道:“嗯,湃得够透的。这里真不错,搞得我也想搬来颐苑住了。” 周敏笑道:“可以啊,这么热的天,你搬过来住上一段时间,就当避暑,也可在这里办公。不过你来可以,淑妃不能来,我不想跟她打交道。” 赵启无奈一笑道:“来这里办公是个好主意。我们正好可以一块召见大臣商讨改革之事。” 周敏瞥了他一眼,将吃剩的桃核扔进了湖里,淡淡道:“你舍得离开淑妃吗?” 赵启道:“就当是出差呗!她来的话,我也没法集中精力办公。不过闲暇时还可以去踢一踢球,自从洪灾那时起,就没踢过了。” 周敏道:“说起踢球,我想把球场用围墙围起来,与颐苑隔离开来,设一道门禁与颐苑相通。再另开一门供社员们出入。以后举行比赛时也可从那门出入,免得从颐苑穿过,毕竟我住在颐苑,人来人往诸多不便。” 赵启点头道:“这也好,反正那球场就在东北一角,圈起来也容易。我还准备在颐苑四个角上建四座角楼,到时候一并动工就行。” 周敏又道:“那你得加快了,最好在我搬进来之前就弄好。还有我表姐夫什么时候调过来?” 赵启道:“建这些碉楼就算日夜轮班,最快也要半个月才建得好,时间上倒来得及。你表姐夫的事我前些天已对兵部尚书提了,过几天交割清楚就来了的。既然你住在这里,还得增加一倍的防守力量,也需要时间调度。”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用过晚膳便回宫去了。次日赵启以前往颐苑避暑的名义,拟了一道圣旨,着工部和兵部即日动工,在颐苑建设角楼以及围墙诸事。两部尚书领旨后,不敢怠慢,加紧督促人手日夜施工。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周敏枯守宫中,时常怀念那日午后与赵启同游月湖的清凉体验,可惜颐苑的工程进度再快,也不是一日就能完工的。 过几日便是周敏立妃大典的正日子,这段时间里,她不得不呆在清芬殿里接受宫里老嬷嬷的礼仪指导,虽只是封妃,礼节仍十分繁琐。 最让周敏难以忍受的是典礼上她要穿的那身繁复无比的 分卷阅读132 礼服。天气暑热难挡,礼服一上身,立刻就闷出一身汗,将妆容都弄花了。周敏甚至怀疑皇后挑的这个日子是否在故意为难她。 冷香雪见了周敏那一脸烦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之事,你就别抱怨了。依我看,你个头高,肤色好,到了那日也用不着涂脂抹粉,只须描个眉,涂个唇,也就压得住这一身衣裳了。” 周敏叹道:“只好如此了,我还得跟皇后商量一下,看能否减免一些不必要的礼节。” 当晚赵启来清芬殿用晚膳,周敏又忍不住当面抱怨了一回。赵启只得答应替她去皇后处说项,减一些礼节。周敏这才高兴起来,陪他聊天饮酒。 赵启饮了几杯酒后,手拿着酒杯只顾摇晃,抬头望着周敏道:“有一件事情,你听了别生气。” 周敏一愣,说道:“你先说,我再决定生气不生气。” 赵启只得道:“今日有两位御史参了你一本,说民间流传你是什么天煞星转世,若近紫薇,天下必有大祸。说得活灵活现的,就连当日你在兰若寺招惹冤魂之事也被翻了出来。不过我已经狠狠的斥责了那两个御史。免得他们纠缠不清。” 岂知周敏听后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的分析道:“闻风奏事是御史的职责。想必民间的确有此传说。奇怪的是,这个传闻不早不晚,刚好在我的封妃大典前爆出来,可见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人倒有点儿头脑,因为我在兰若寺几乎被阵法逼的魂魄离体之事曾传遍京城,当时觉空对外界的说法的确是我被冤魂缠身,如此半真半假的谣言最容易取信于人。” 赵启呆呆的问道:“那你说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周敏冷冷笑道:“还能是谁?我几乎可以肯定是端亲王府弄的鬼!想来端亲王是听信了端亲王妃吹的枕边风,亲自出手整我。造这样的谣言不需要什么本钱,却能产生很大的破坏力,更难以查证,我们就算明知道是他,也没法光明正大的找他麻烦。” 赵启一拍桌子道:“你放心,不能光明正大的来,我可以私底下给他穿小鞋!” 第14o章人若犯我 周敏很享受这种被护着的感觉,却忍不住问道:“你准备给他什么小鞋穿?” 赵启一时语塞,毕竟端亲王是先帝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地位尊崇。若无切实的罪名,还真不好问责。更何况端亲王府什么也不缺,他能够给予的打击实在很有限。 “这个嘛,我一时没想到,但我会记在心里,别忘了我可是皇帝,他总有一天会有事求我,那就是我为难他时机了!” 周敏笑道:“算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我没多大影响。我才不在乎这些虚名。我越是不动声色,难受的反而是他们。不是有句话叫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 赵启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话虽如此,我还是得敲打他们一下,也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谁都能动的!” 周敏一点喜从心起,瞬间弥漫全身,在脸上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亲自给赵启斟了一杯酒,说道:“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性感。” 赵启潇洒的一扬脖子,喝干了杯中美酒,笑道:“我一直很性感,你现在才知道啊?” “给你点阳光你还就灿烂了,你再性感,也跟我无关,少来臭美了。” 关于周敏的谣言就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遍了后宫,且越传越离谱。周敏在谣言中升级成了祸国妖姬。柳美人等倚云社众妃结伴来清芬殿把谣言说给周敏听时,她还觉得好笑。 可柳美人等却很是气愤,大骂那造谣生事者可恨。自从周敏得宠升为宸妃后,她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除了没得到皇帝宠幸外,日子过得很是自在。如今谣言直接攻击周敏,就等于是在动摇她们的根本,如何不气? 周敏倒要反过来安慰她们:“何必与这种阴损懦弱之辈一般见识,谣言不过是谣言罢了,不能损我分毫。就算所有人都信了,只要皇上不信就行。皇上昨晚答应了我,一旦抓出这造谣者,定会严惩不贷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孙才人道:“你们说这造谣者会不会是淑妃啊?如果是她,皇上会处罚她吗?” 周敏不便说出造谣者是端亲王,只好随口敷衍了几句。众人正说得热闹,忽听脚步声响,一人从庭院里走了进来,正是一身朝服的皇帝。他来清芬殿,一向是不通报的。慌得众人站不是,坐不是。 赵启没料到这许多人在场,免了她们的礼后,笑道:“这么热闹,在说什么呢?” 周敏忙从长榻上站起来,笑答道:“正说着封妃大典的事呢。你怎的衣裳也没换就来了?” 赵启走到周敏身边坐下,接过黄桃端来的果仁茶喝了一口,才要说话,就听柳美人道:“哎,你们瞧我这记性,王婕妤要打个络子,还等着我给她捻线配色呢!”说着一面给众人使眼色,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找了理由告辞离开了。 周敏也没挽留,待众人走后才问赵启道:“你刚才怒匆匆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启哼道:“今日上朝,又有两个大臣上本说你的事情。这些人当真好大胆子!” 周敏笑道:“他们说什么了?” 赵启道:“别提了,说了你也是白白生气。反正他们一个个脑袋进了水,拿着谣言当真理,要我远离你,免得天降大祸。气得我狠狠骂了他们一顿。下次再有人拿你的谣言说事,我就要贬他们的官。” 周敏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贬谪他们,不正好应了我是天降煞星,祸国妖姬的谣言吗?你不能这么处理,依我看,这些人有可能是受了别人指使,充当讨伐我的先锋。” 赵启道:“看来我得找端亲王来好好的谈一谈了!” 周敏冷笑道:“或许还不止他一个呢,有其他人浑水摸鱼也不一定。” 赵启呆道:“你还得罪过谁?” 周敏定定的望着赵启,一字一句的道:“我如今站了这么高的位置,就算我不去招惹谁,也会有人嫉妒眼红,一门心思要拉我下来。” 赵启讪讪一笑道:“你别这么看我,我敢保证淑妃她不会这么做的。” 周敏淡淡道:“若她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赵启拍了拍胸脯,笑道:“我一定秉公处理!” 周敏道:“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我有一个法子来处理这次的谣言风波。” 赵启大喜道:“你快说是什么法子?” 周敏道:“你知道终止一个谣言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就是用一个更新的更轰动的谣言去覆盖原有的谣言。民众都是善忘的,有了新谣言可以讨论,之前的谣言很快就会过时,无人提 分卷阅读133 起。” 赵启托着下巴思索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们去哪造这么一个吸引眼球的谣言?” 周敏道:“造谣也是有讲究的,首先题材要是大家感兴趣的或者与大部分人戚戚相关的。其次太真或太假的谣言都不容易流传。最优秀的谣言一般都要真中带假,假里藏真。有时候甚至要故意安排一两个似是而非的漏洞,这样才有讨论度。” 赵启乍舌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也太复杂了吧?伤脑筋得很呢!” 周敏笑道:“你就是懒!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谣言?准确的说也不算谣言。我们只要把设立女学甚至开女科的消息放出去,保准会挑动世人的神经,造成很大的轰动效应。我再派个人去一趟兰若寺,让觉空那老和尚替我说几句好话,他也是当世有名的高僧,说的话也值钱得很。” 赵启听得眼前一亮:“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一定给你弄一个最优秀的谣言出来。这个谣言也正好作为一种试探,看看开女学这事在社会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反响!” 周敏点头道:“嗯,这一点我倒没想道,你比我聪明多了。” 赵启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就不要夸我啦,我会骄傲的。” 周敏看着他那灿烂天真满是孩子气的笑容,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眼瞥见他身上繁缛耀眼的龙袍和他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忙赶着他去换了一身轻便的白色纱袍。清芬殿里也存放了一部分赵启的日常衣饰等物。 白梨恰好端了两盏冰镇酸梅汤出来给两人解暑,赵启喝了一口嫌太酸,又换过加了冰块的冰糖莲子羹,才满意的吃了两碗。 两人谈话时一般不让人在旁侍候,周敏只得拿了蒲扇亲自与赵启扇凉。好在清芬殿四周花木繁茂,殿宇也十分高轩,在里面坐得久了,自然也就凉爽了。 吃过了甜碗,周敏道:“上次你说拿端亲王没法子,我最近仔细想了想,也不全然没办法。” 赵启道:“我也并非没有办法打压他,只是不好把握这个度,处理不当怕会引起朝野不必要的猜想。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周敏笑道:“所谓打狗看主人,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们不便打主人,还不能打狗吗?” 一句话提醒了赵启:“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端亲王府地位尊贵,在京中盘踞多年,就如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岂会没人投靠乘凉?他门下的人一多,难保良莠不齐,我们抓一两个仗了他的势为非作歹之徒处严加惩处,给他敲一记警钟!这比直接找他谈有用得多了。” 第141章夜旅特工 周敏笑道:“孺子可教也!他端亲王明知我是皇上的宠妃,还敢出手对付我,其实也是有些欺你年幼,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意思。你不展露一些手段,敲打敲打他,只怕他还会生出别的想法来。到时候就更难收拾了。” 赵启瞪大眼睛道:“不会吧!难道他还敢篡位?!” 周敏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是你亲叔叔,苗正根红的皇室嫡亲,又正值壮年。你这几年只顾贪花好色,挥霍无度,又懒理朝政,他就没算没想法,见你这样,也就生出了想法了。” 赵启尴尬道:“那个奢靡挥霍的皇帝可不是我,我不背这个黑锅。” 周敏笑道:“这事你知我知,别人可不知道,你不背也得背了。好在这次救灾活动为你挽回了不少声誉。你若是要查端亲王府,最好悄悄的进行,免得打草惊蛇。而且要查就查得彻底些,说不定真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赵启叹了口气道:“希望是你我想多了。因为要篡位也轮不到他啊,我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亲王兄弟呢!” 周敏道:“小心点总不为过。对了,你准备怎么查他?总不能直接动用朝廷的力量吧?” 赵启笑道:“这事当然不好让刑部去办理,容易走漏风声,引起别人的猜疑。我手上另有一股力量,只听令于我,不在朝廷的序列里。这是每一任皇帝的个人势力。” 周敏兴奋的说道:“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卫?快叫几个出来让我看看?” 赵启忍不住笑道:“你想多了,与其说是暗卫,不如说是特工,他们就散布在朝野内外,表面上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暗地里却有另一重身份。” 周敏想起觉空曾说自己是武则天身边的暗卫头子转世,因此对这个组织特别的好奇,又问道:“这个组织有正式的名字吗?大概有多少人?又是怎么运作的?” 赵启得意的笑道:“我有点饿了,你让黄桃弄些好吃的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周敏笑骂道:“你就知道吃!” 等午膳摆了上来,周敏按耐不住,一个劲只是催问,赵启苦笑道:“能不能让我先吃口饭啊,我是真的饿了!今早起来晚了,没吃早饭就上朝去了,一下了朝就往你这来了。” 周敏没好气道:“你起来晚了怪我啊!”夹起一只山鸡腿直接塞进他嘴里,“快吃吧!”看着他那逗人模样,又忍不住好笑。 等赵启吃了那只香嫩的鸡腿,喝了一口甜甜的果酒,才对周敏说起这一支历史悠久的队伍来。原来历朝历代都有这么一支皇帝专属的神秘力量。只是称呼有所不同。 大华朝的这一支称作夜旅,由开国太祖创立,一代一代传下来。共有一千余人,人虽不多,却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内部分作三个系统,分别负责情报、刺杀和保卫。这三个系统互不统属,最高头目称为夜鹰、夜隼和夜鹞,只听皇帝号令。 周敏问道:“你既然有这么一套情报系统,为何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赵启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穿越过来后,只令他们暂时潜伏着,很少召他们问事。” “天啊,你真是暴殄天物。既然你有夜旅,那这事就好办了。你可以命他们暗自查访端亲王府的亲属门人,搜集犯罪证据,不论大小,一律捅出来,你再跟刑部尚书打个招呼,令他严办就行。” “嗯,这个我知道。” “我很好奇你每日都在宫里,是怎么联系他们的?” “这个问题很实际,太祖早想到了。这三位统领就在宫里,而且是内侍。” “什么!”周敏还以为会是三个神秘性感的帅哥,没想到却是太监!可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只有太监才能出入皇宫而不惹人注意,又能随时接触到皇帝,方便汇报情况以及接受任务。因又问道:“是哪几个?” 赵启笑道:“我身边的李德就是负责保卫工作的夜鹞。其他两个你应该不认识,一个是文德殿的司礼内侍夜隼,一个是垂拱殿的司膳内侍夜鹰。” 周敏回想了半天,文德殿她是没去过,可也想不起垂拱殿里的夜鹰是哪一位?不过听 分卷阅读134 赵启这么一解释,才知这些暗卫的本质是古代版的特工,并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仙家。于是好奇心大减,也不缠着赵启东问西问了。 吃过了饭,赵启贪图清芬殿阴凉,吩咐宫人在花厅中安放了一张凉席,打开四面花窗,在渗入厅内的深浓绿影里躺下午睡。周敏也自回卧房上床歇息。 午后时分,四下里一片寂静,周敏睡得朦朦胧胧间,忽听外间有说话之声,也未在意,翻了个身又睡熟了。等她起来,赵启已不见了踪影。白梨有些生气的说淑妃那边派了人急急把皇帝搬走了。 “可知是什么事?”周敏用凉水洗着脸,不以为意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说是淑妃头疼。”黄桃在旁递上毛巾,一脸不爽的神情。 周敏以为又是淑妃的小伎俩,一笑置之。岂知淑妃接连三晚噩梦不断,白天也惊惧难安,只嚷着有鬼魂缠身,皇帝守在景福宫里寸步不离。太医们诊了个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喝下去的安神汤药,不过片刻又吐了出来。 后宫里对此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皇帝更是把调查端亲王府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眼见再过两日便是周敏的封妃大典,可眼下的情形,皇帝能否正常参加典礼都是未知之数。 这一日皇后会同周敏和德妃,一起去往景福宫探病。景福宫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淑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迷离,一只手紧紧攥住坐在床边的赵启,别有一股我见犹怜的病弱之美。 她见到皇后也不起身见礼,空洞的眼神呆呆瞪着三人,像不认识一般。周敏正暗自打量着淑妃,忽听她猛的惊叫了一声,双眼充满了恐惧神色,抱着被子一个劲往后缩,直贴到墙上。慌得皇帝上前抱进怀里,柔声不住安抚。 皇后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只见淑妃颤颤抖抖的伸出一只手,指着皇后右边的周敏,尖声叫道:“好多鬼,她身边好多鬼。我好害怕。”说着把脸埋在赵启胸口,浑身颤栗如筛糠。 周敏面带冷笑,心下已有了十成把握淑妃是在装神弄鬼。如果说周敏之前还有些不确定,可当淑妃直接将矛头指向她的时候,她知道淑妃是顺着那个谣言,演了这么一出戏,意欲铲除她这个风头正劲的竞争对手。 皇后侧头看了周敏一眼,见她满脸冷笑,便皱眉对皇帝道:“皇上,淑妃这不像是病了,倒像是中了邪。所以药石无用,你还是将太医们放回去吧,不然其他人生了病,召不来太医,岂不耽误了?” 第142章一顿臭骂 ,淑妃嘴里不住呢呢喃喃,不时探出头惊惧的瞥周敏一眼,身子却在赵启怀里扭动,像极见了鬼的模样。周敏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的下一步棋。同时亦在猜测这背后谋划者是否黄淑媛。 皇帝对皇后的劝告置若罔闻,轻轻拍着淑妃的粉背,像哄小孩一样柔声安抚淑妃的情绪。这一幕瞧在众人眼里,具都尴尬无语。 周敏叹了口气,暗道男人都这么好骗吗? 皇后似乎有了些气,转身走到殿外,对廊下一众愁眉苦脸的太医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本宫回去。留下一两个在此间看顾便够了。” 众太医巴不得这一句话,慌忙谢恩,留下了淑妃最常用的两位太医后,便作鸟兽散,告退走了。皇帝对此倒也没甚话说。只眼看着周敏,轻轻摇了摇头。 周敏冷笑道:“皇上是否要让臣妾离开此地?” 皇帝不答,淑妃又开始大声惊呼叫嚷,似乎周敏就是恶魔的化身。周敏心中满是失望,对赵启她从来不愿意去呵责,但此时她只觉有些悲哀又愤怒。一甩袖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 气匆匆回到清芬殿后,周敏越想越气,气到后来,渐渐转为悲凉。这一刻她与赵启的关系不再亲密无间,他们之间横着一个淑妃。他并非她的专属,她也不是他的唯一。 周敏忽然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里,她不再被身处异世的寂寞与荒凉感困扰,并非她适应了这个世界,而是赵启在她身边相伴之故。事实是他已成为她在这个世上全部的依仗,她的洒脱与肆意,她的地位与身份,都离不开赵启的支持。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周敏转头见是冷香雪,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边坐下。摇头苦笑了一声,便一五一十对冷香雪说起淑妃之事。 冷香雪听后,凝神想了片刻,说道:“我早说淑妃这几日病得蹊跷,原来却是要为难你。不过皇上怎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周敏气道:“事涉淑妃,他那脑子就成了浆糊了!” 冷香雪笑道:“你这是在吃醋还是怎的?” 周敏恼道:“我哪是吃醋?这事但凡是个人也要生气!” 冷香雪道:“你是当局者迷,在我这外人看来,皇上似乎很听你的话。你们俩相处的情形,倒像是老夫老妻般轻松随意,比之淑妃,更显得亲密。我不太相信他会为了淑妃迁怒于你。” 周敏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淑妃才是他的真爱,其他人统统都要靠后!” 冷香雪只得拿话来劝解周敏,但周敏正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气到后来,周敏不再生赵启的气,只气自己为何这么生气! 这一整天,周敏饭也没好生吃,心情十分恶劣。树上的此起彼伏的蝉鸣声、窗外的烈火一般燃烧着的阳光,这一切的一切,她往常很喜欢的事物,今天都让她无比心烦。 傍晚时分,刮起了一阵大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大片乌云,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泥土和雨水的气息。从风起到云聚,不足一盏茶时间,大雨便倾盆落下,猛烈的冲刷着大地。 这一场豪雨下了半个时辰便收了雨脚,最后一抹夕阳破云而出,天边出现了一弯彩虹。周敏来到雨后清凉湿润的院子里,望着挂在殿宇上空的彩虹,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唐秀,你去御厨房说一声,今晚多备几道甜品,我想吃。” “好嘞,我这就去。” “黄桃,晚膳便摆在这廊下吧,就着这雨后清新凉爽的空气,吃起来也香甜些。” 黄桃道:“刚下了雨,只怕蚊蚋多。” 白梨用手里的团扇轻拍了黄桃一下,让她带人搬桌椅出来安放,又笑道:“小姐好不容易有胃口了,你偏在这里啰嗦。等会儿我教绿云和红雨也拿了扇子在旁驱赶也就是了。” 周敏笑着看她们斗嘴打闹,又看着园中沾雨带露的繁花茂树,只觉心中恬静阔朗。她的生活不应该被感情过多的影响。 谁知周敏正在廊下用膳,与黄桃她们说笑,忽见赵启带着两个侍从,自殿门外走了进来,隔着庭院众多花草望见周敏坐在廊下吃饭,愣了一愣,随 分卷阅读135 即快步走了过来。 周敏待要不理他,可见着他那一脸青灰双目血丝萦绕的憔悴模样,又有些心软。苛责的话换成了一句语气平静的寻常问候:“吃过饭了吗?” 赵启苦笑着摇了摇头。早有白梨吩咐人搬来一张矮凳,一副碗箸杯盏。赵启在周敏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周敏对白梨使了个眼色,后者心神领会,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淑妃都那样了,你还有胃口吃东西?”周敏还是没忍住,轻轻刺了他一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的吃饭睡觉了,刚刚好不容易哄淑妃吃了一枚新制的安神丸,让她睡下了,我才有空来吃个饭。” “我这里是食堂还是酒馆?你哪里去不得偏要来我这里。小心把我身边缠绕的冤魂带去景福宫,吓得你心爱的女人哭爹喊娘!” “你就别嘲讽我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在那里一刻,她一刻就不得安宁。” 周敏本已熄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是啊,跟你心爱的女人比起来,我们算什么!是不是她说我冤魂缠身,你就要请高僧来镇压我?” 赵启再次苦笑道:“你又误会我了。” 周敏愤然道:“我误会你?我明白的很!不像某些人被美色迷了心眼,真假不辨,是非不分!” “我今天对你使眼色,并不是让你离开,而是让你不要拆穿她。谁知你没领会我的意思,生气走了。我现在正是过来跟你解释这事。” “什么?!”周敏心中释然之际,又觉难以理解。“你明知她在装,为什么还不揭穿她,还要陪她演戏,你有病还是闲得慌?!你可知道她装神弄鬼是为了对付我!” 说着说着,周敏的语调不觉越提越高,显示她新一轮怒气的到来。她自己尚未意识到,只有在赵启面前,她的情绪才会特别容易波动。如果有外人在场,见了一向以冷静洒然著称的宸妃,也有这样火爆的一面,一定会惊掉下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一直在装病,可在那种情况下当众揭穿她,我怕她会下不来台。只好继续陪她演下去。其实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你要陪她演戏,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意见。但她要对我不利,你也顺着她?!你也惯着她?!你也帮着她?!难道你就不会私下里劝劝她,让她消停点?!” 周敏越说越气,声音大到整个清芬殿里里外外都听得见。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黄桃和白梨几乎按耐不住想跑出来劝劝,最终还是忍住了。皇帝终究是皇帝,他们一出现,他面子挂不住,反而会误事。 第143章三个条件 赵启面有愧色,勉强笑道:“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周敏冷笑道:“你要怎么解释?” 赵启讨好的朝周敏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帮任何人对付你。” “你还说没帮她!” “你先听我说啊,我的确在帮她,却不是帮她对付你。你想啊,她要害你,只能假手于我。可我俩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对付你?所以这件事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件事的本质不是我有没有以及会不会受到伤害的问题。而是有人想要伤害我,你不仅不及时制止,反而用行动在支持她。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淑妃借着端亲王府给我造谣的东风,落井下石,背后捅我刀子,这么恶劣的行为,在你眼里却不如保住她的面子重要,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赵启被周敏骂得哑口无言,周敏发火的模样让他感到陌生和害怕,因为记忆里没有相匹配的画面。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更不会帮别人来伤害你。这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可你也知道,我一向有些神经大条。我完全没想到你会生这么大的气,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演一出戏敷衍她一下。以前我也帮过别人追女孩,我以为就是这种性质的事而已。” 周敏见他面现惶恐之色,说得也诚恳,怒气稍抑,又想到他为淑妃做的一切全是出于本心,而这种本心最是诛心。 “你不用再说了。”周敏疲惫的揉了揉眉尖。“你可知无意才最伤人。” “对不起……” “好了,别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最无用。你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请你现在就去摆平淑妃,让她不要再作妖,否则我就要对她不客气了!” 赵启面有难色的踌躇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淑妃的意思是去请兰若寺的高僧进宫来作法超度。当然不是她亲自说的,应该是她安排下来的,叫她宫里一个老嬷嬷趁机进言献策。” “你说什么!”周敏只觉得不可思议之极,“你休想我会答应!你要是让兰若寺的伏魔僧阵进宫来作法,等于是向世人变相的承认我是冤鬼缠身的煞星!再说了,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你堂堂九五至尊,真命天子,自有上天庇护,世上邪祟之物怎近得身?偏要请人来驱鬼,不是扫你的面子吗?” 赵启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可后来一想,这事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彻底绝了淑妃借此事打击你的念头。再就是我们现在的魂魄与身体已融合无间,并不怕这些驱魔大阵法。请他们来一趟,作一次法,而你却安然无恙,不正好可以破除缠绕你的谣言,还你一个清白吗?” 周敏狐疑的打量着赵启,见他一脸坦荡,仍忍不住问道:“我看你主要还是为了遂淑妃之愿吧?” 赵启笑道:“真不是的,若非这事对你有好处,我一早就否决他们了。” 周敏此刻的心情已不再是单纯的气愤,而是夹杂了些失落、伤感之色,十分复杂。如果她拒绝赵启的提议,赵启理亏的情形下,绝对会尊重她的意见。但此事也算完结了,淑妃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周敏思量了片刻后,计上心来,冷冷说道:“你要我答应你,也不难。但我有三个条件。” 赵启忙笑道:“你快说,就是十个百个我也答应。” 周敏冷笑道:“你别忙着答应,要是我让你把淑妃打入冷宫,你也愿意?” 赵启尴尬一笑,厚着脸皮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提这种让我为难的要求的。” 周敏哼道:“你别太自信了!第一个,你要为淑妃请高僧来作法,我没意见,但必须在我封妃大典之后才可进行。而且你必须让淑妃出席,全程观看。” 既然淑妃喜欢装疯卖傻,她索性让她多疯几天。今日周敏见淑妃一脸苍白,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大概装神弄鬼也是一件很累的事。 赵启不等周敏说完,就一个劲的道:“这没问题,也是应该的 分卷阅读136 。还有呢?” 周敏见他答应得爽快,心下不悦道:“第二个条件嘛,可就没那么容易实现了。你听好了,我想让你的夜旅为我培养一批大概一百人左右的队伍,供我驱使。这一百人也要分成三个系统。” 赵启笑道:“那第三个条件呢?” 周敏道:“第三个条件就是你私库里的金银珠宝,我要分一半。” 赵启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的夜旅。其实夜旅也好,金银也好,你根本不需要借此事来敲我的竹杠,只要你说一声儿,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共享的。” 周敏道:“那不一样!敲竹杠得来的东西更有成就感。而且我不要你的夜旅,你让他们替我挑百十个新人,要长得帅身材好的那种,训练成才就行了。” 赵启愣道:“实用就好了,为何还要长得好看?这就难挑选了。而且培养一批优秀的特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至少要一两年才可出师。” 周敏道:“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我也不急着用,你让他们用心挑选,尽心培养就是了。在此期间,如果我有需要,再借你几个人先用着。” 赵启道:“好吧。我马上就跟李德去说,让他去安排。” 周敏又提醒他道:“别把调查端亲王府的事给忘了!” 赵启走后,周敏的心情仍久久不能平息。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计,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她可以肯定淑妃一旦去了她的立妃大典,十有**会装疯搅局,那她便可以毫不客气的收拾她出这口气! 封妃大典共分为两日进行,头一日由皇帝遣正负册封使往太庙和奉先殿祗告。周敏的册封正使为礼部尚书,而副使正是她父亲礼部侍郎。这些事务倒毋需周敏参与。 次日一早,天未亮时,鸿胪寺卿等礼部官员已在大庆殿设了玉案,放置好事先由翰林院大学士拟制的册文、宝文以及工部制定的节杖。吉时一到,由苏大学士将节、宝、册授予殿外台阶上侍立的正使。正使接过后同副使一道,随着銮仪官队穿过天街,转进宣祐门,来到凝晖殿外。 凝晖殿上早设了香案,殿中省内侍大夫接过节、宝、册后,在銮仪官队的护送下,率领内侍及女官共三十六人,浩浩荡荡往周敏所在的清宁宫涌去。正副使完成了任务,便退出凝晖殿,往政事堂复命去了。 这一日刚过卯时,天尚未破晓,清芬殿里已是红烛高烧,下人们忙成了一团。周敏极不情愿的起床洗漱,略吃了一口粥,清醒了些许,便在梳妆台前坐下,由黄桃和白梨替她梳头化妆。由于天热,便如前日商量的,只着淡妆,略施脂粉。 待得妆成,周敏站在殿中,由四五个人服侍她穿上新制鞠衣,戴上龙凤花钗冠。这花钗冠上缀大小珠花十二,比皇后减半,仍十分沉重。一通忙乱过后,已是卯末辰初,天光大亮了。 第144章封妃大典 ,白梨、黄桃、绿云和红雨也换上了新制青纹红褶裙宫服以及一年锦花冠,簇拥着周敏来到清宁宫的正殿上坐了,只等殿中省内侍礼官送来宝、册等物。 刚坐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已听得殿外喝道声响,唐秀奔进殿来禀报,宝、册等物已送至宫门外。周敏站起身,左右分别扶着黄桃和白梨的手,缓步走出殿外,来到庭中的香案前,接过宝文和册文后,在引礼女官的引导下,朝北拜了九拜,便算礼成了。 接下来便要去紫宸殿向帝后朝拜,这才是整个典礼最隆重的时刻。彼时满宫妃嫔、宗室王妃以及满朝三品命妇都将出席观礼。 等撤了香案,收好宝、册等物,重赏了众人后,阳光已爬上墙头。周敏步出清宁宫,乘上翟车,全副仪仗,在众人的护送下,迎着晨光,往宝慈宫拜见太后。 随着一轮烈日越升越高,灼热的阳光翻动层层热浪袭来,周敏热得满身香汗。她身上的鞠衣厚重繁缛,包裹得密不透风,等她走出宝慈宫,不消片刻功夫,内衣已湿得透了,粘在肌肤上十分难受。周敏暗自庆幸没有化大浓妆,否则被汗水一冲,完全没法见人了。 一众人冒着烈日,穿越重重宫殿,来到了紫宸殿门首。周敏下了车辇,举步迈入殿中。霎时间数以百计的目光齐刷刷朝她射过来。满殿里黑压压站着百十位观礼的人群,大多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宸妃,不由多看了几眼。 今日的周敏身着华贵的淡青底团冠服,袍上绣着淡黄色雉鸟,腰系深红绣细银龙带,配上她修长的身形,白莹莹的面庞,红艳艳的樱唇以及冷淡自持的神情,予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紫宸殿建得十分宽大,可容纳千余人,今日人虽多,却不显拥挤。来人皆身着礼服,除少数年高位重者赐了座,余皆按品级站立在大殿两旁,留出中间一条从门首通向龙椅的通道。 周敏目不斜视,缓缓穿过人群,来到台阶下,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和皇后恭敬行了一个礼。立在阶下的一位礼官开始宣读册文。册文宣读完毕后,周敏便依礼官的号令对帝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本来周敏与赵启商量着想要免了三跪九叩这一节,可这恰恰是典礼中最重要的礼节,无法减免。周敏行礼之时,心中不免有些郁闷。眼神狠狠的盯住端坐龙椅之上的赵启。后者还了她一个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似乎在说这不能怪他,因他已尽力在其它方面删减了许多繁缛礼节。 礼毕后帝后例行嘉勉了几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周敏只盼着赶紧结束这一切,她好回去洗个澡,换身清凉的衣裳,喝一碗甜甜的冰镇绿豆汤。可她知道重头戏还在后头,没这么容易结束。 礼官一声“礼成”把周敏拉回现实。她缓缓转身面向大殿中的观礼人群,接着便是排山倒海一般整齐洪亮的祝贺之声。 “宸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宸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 在这样的恭贺声中,周敏的心情也激荡沸腾了。第一次体会到权势地位带来的那种振奋人心的力量。难怪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了权势甘愿拿命来搏。 人群之中,周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德妃旁边的淑妃。她今日显见的化了妆,掩盖住了憔悴的容颜,正冷笑瞪着周敏。连装痴呆也顾不得了。 周敏挑衅的朝淑妃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她的微笑瞬间点燃了淑妃的怒火,可出乎周敏意料的是淑妃并没有立即发难,而是继续冷笑的望着她。似在等待着某个更有利的时机。周敏四下里一看,只见坐在众亲王妃之中的端亲王妃也正不怀好意的朝她冷笑着。 周敏暗自怀疑,难道这两位已经联起手来要对付她?不过周敏并不担心,她只担心淑妃不发难。 周敏朝着众人抬了抬手, 分卷阅读137 恭贺之声像潮水般迅速退去。待大殿上安静下来,正要说几句话,却见淑妃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带着极度惊恐的神色望着周敏。 若非周敏知道她在演戏,只怕也要吓一跳。只听淑妃用惊吓过度的尖锐嗓音指着端立殿中的周敏叫道:“啊!有鬼!好多青面獠牙的鬼。” 周敏暗道,终于来了,顿时精神一振准备反击。 坐在淑妃身边的德妃和李昭仪见状,忙一边一个拉住了她。可淑妃不断尖叫着,扭动着身子,一下就挣脱出来,朝龙椅上的皇帝跑去。皇帝略一错愕之后,也下了龙椅,迎了过去,将犹如惊弓之鸟的淑妃搂进怀里,一面柔声安慰,一面还不忘给周敏使眼色,那眼色里带着一丝恳求。 殿上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京中早有传言,说淑妃被宸妃招来的冤魂缠身,一病不起。再联系起这段时间关于宸妃的谣言,又见了眼前的情形,特别是淑妃声色俱佳的表演后,大半之人都信了,当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看周敏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惊惧之色。 周敏仍静静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适才发生的一切,既不惊慌,也不辩解,她在等着皇帝和皇后先作反应。 皇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朗声道:“大家静一静。” 一声令下,大殿立时静得落针可闻。淑妃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殿内来回萦绕飘荡,显得无比突兀。 “皇上,淑妃既然犯了病,你还是找人送她回去休息。今日是宸妃的大日子,不能耽误了。淑妃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呼小叫,实在有失皇家体统!” 皇后这话说得十分重,等于将淑妃的颜面置于地上践踏了。又把她的异常定性为生病,堵住了众人的嘴。周敏感。适才又出言替淑妃开脱,由此可见皇帝宠淑妃多过宸妃。淑妃是病是疯,她毫不在意,却正好可以借皇帝对淑妃的担忧,给予宸妃致命一击。 至于皇后,倒也为宸妃说过话,可端亲王妃不相信正宫皇后会真正的维护一位宠妃。说不定她一举扳倒宸妃,皇后反会在暗地里感形大家有目共睹,她口口声声说见了鬼,只怕并非发病,倒像是中了邪。我不过是据实说出心中的疑虑罢了,只盼着能对淑妃的治疗有所帮助。宸妃你倒炸了毛,不知可是心虚了?” 周敏不答,只扭头冷笑着望了赵启一眼,赵启忙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台阶的边缘,淑妃双手仍紧握着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惊惧的俏脸,往殿中张望,目光一遇到周敏,就浑身一抖,猛的缩回去。似乎在呼应端亲王妃的中邪之说。 “皇婶过虑了,朕乃九五至尊,自有上天庇佑,怎有邪祟敢近身来?淑妃的确是病了。” 周敏面色稍缓,她倒不是应付不来端亲王妃的责难,她只是想看看赵启在这种场合会怎么表现。 “皇上的话不知端亲王妃可听清楚了?我敬你是长辈,不想把话说的太过难听。可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任何人要借故生事,我决不轻饶!” 周敏说话之时,凌厉的眼神扫过立在殿中看好戏的众人。这些京城中最有权势的妇人们一与周敏的目光相触,就赶紧别开,怕被误认为是挑衅。 端亲王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哎吆,宸妃娘娘好大口气,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不是吓大的。我有些话想问宸妃娘娘,不知娘娘可敢回答?” 赵启正想一声令下,凭借皇帝的权威终止这一切,可周敏忽然对他摇了摇头,她早已料到了他的不耐烦。 “你要问,只管问。否则明日满京城里只怕又要流传我的新谣言了!” 端亲王妃的目光毫不避让的迎往周敏,她并不怕周敏知道早前的谣言是端亲王府所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宸妃娘娘在入宫前曾去过兰若寺,对吗?” “你说的没错。” “那一日兰若寺里香客甚多,”端亲王妃指着殿中众人,“想必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就在寺里。所以宸妃你不要想着说谎。” 周敏冷哼了一声,已猜到的端亲王妃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经端亲王妃一提,人群中已有不少人想起曾经在京城里流传过的关于兰若寺的一件怪事来,而那件事的主角就是还未入宫的周府小娘子周敏。 赵启自然知 分卷阅读138 晓那日之事,按耐不住心中躁意,说道:“这许久前的事,不知皇婶说来何意?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端亲王妃笑道:“皇上你别急,婶娘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那一日宸妃上兰若寺,却被无数冤魂缠身,几乎丢了性命,多亏觉空禅师发动了寺里的伏妖降魔大阵,才驱散冤魂,救醒了宸妃。这事许多人都知道,且是觉空禅师亲口所言,该不会有假了吧?” 赵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见周敏大大方方的承认道:“确有此事。那便如何?” 端亲王妃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说道:“你既然承认,那就好办了。那一日上山香客何其之多,那些冤魂却偏偏缠上了你,还差点要了你的命,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说明你本身就容易招来邪祟。”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众人的神情,见大家听得入神,不由得十分得意。 “至于你为何容易惹来冤魂缠身,也很好解释。前段时间京中有传言说你是天煞星转世,我还不信。现在嘛,也就解释得通了。你定是前世杀人太多,那些冤魂便是来找你报仇的!” 周敏淡淡笑道:“你说的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冤魂来找我复仇,那为何我却安然无恙?”不过她还是有些惊讶,因为端亲王妃歪打正着,还真给她说中了。 端亲王妃冷笑道:“上次觉空禅师既救了你,他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定然不忍见你再次遭厄,指不定给了你什么护身符之类的。” 周敏再次对端亲王妃刮目相看,只因她随口胡诌的话,恰是事实,只不过给她护身符的不是觉空,是觉远而已。 端亲王妃见周敏不说话,也就不再理会她,转而对着赵启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孔,沉声说道:“皇上,有些话我说出来只怕你恼,可我这做长辈的,又不得不说。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宸妃前世造了太多杀孽,以致冤魂缠身。你虽是真命天子,有神灵保佑,却也经不起这些邪祟之物的侵蚀。天长日久的,只怕于你龙体有损。今日之淑妃便是明证,她娇滴滴一个大美人,现在被邪祟所犯,变成了这般这样,你不痛心不担心吗?” 赵启皱眉道:“婶娘的一片好心,朕心领了。不过那些关于宸妃的传言只是谣言,并不足信。淑妃的见鬼之说,不过是因病导致的神思恍惚罢了。” 端亲王妃却以为皇帝对宸妃余情未了,才替她说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因语重心长的说道:“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你是万金之躯,大华的帝王,婶娘恳请你为大华子民着想,为我赵氏天下着想,”说时一手指着周敏,“远离邪祟!” 这一番光明正大冠冕堂皇之言,说得赵启眉头直皱。目前的形势对周敏非常不利,他纵然可以置之不理,但若不能反驳回去,终究对周敏名誉有损。可他原不善辩论,只得对周敏使眼色,希望周敏能扳回一城。同时他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了。 第146章你来我往 ,殿上如冷香雪等人,暗自为周敏着急,却又无力相帮。一来地位低微,二来端亲王妃所言实在难以辩驳。只有皇后并不担心周敏会吃亏,但她能说的已经说了,可算是很对得起周敏了。淑妃躲在赵启身后暗自高兴,美中不足的是她无法享受亲手击倒宸妃的快感。 至于其他人,大多数是抱着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心态。纵然心里有想法,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轻易说出来。这是神仙打架,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可凡事有例外,有人眼见周敏就要落败,便想着痛打落水狗,借机讨好淑妃和端亲王妃。 只见人群中有两三个命妇开始出声声援端亲王妃。 “是啊,皇上是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涉险啊。”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如今淑妃已被阴邪之气连累成了这样,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下一个?还是远离了的好。” 这些人周敏都不认识。不过她们既然想占便宜,选择跟她作对,那么她不介意任性一把,事后罢免了他们的丈夫。 等这些人说完之后,德妃实在看不下眼,挺身而出,对赵启说道:“皇上,宸妃诚然在兰若寺有过被冤魂缠身之事,可这也不代表她是天煞星转世。这两者之间并无必然联系。民间传言更不可信,如何能作为证据来攻讦宸妃?” 冷香雪见德妃替周敏出头,忙对身边的倚云社众妃打了个眼色,这十几个跟周敏要好的姐妹心意一致,纷纷发言为周敏开脱。殿中顿时闹哄哄一片。赵启见周敏这边人多势众,不由心中一宽。 周敏很感知皇帝有维护宸妃之意,又曾见过周敏,还很有好感,这才仗义相帮。 “这事的是是非非我且不论,不过端亲王妃你虽是皇上的长辈,可君终究是君,你我辈分再高仍是臣子。臣子为君主进言乃本分,但若想要替君王作主,那便是大逆不道了。这事你已尽心了,如何决定,还是让皇上来裁夺才好。” 一番话说得端亲王妃悚然一惊,哑口无言,不过她哪那么容易放弃。她仍以为皇上的犹豫是因情义难舍,以及她的证据不充分之故。她以己度人,一旦她证实宸妃的确邪祟缠身,她就不信皇帝会不顾及自身安危。 “老太君教训得是。”端亲王妃假笑着敷衍了一句,然后又对皇帝道:“皇上,这事的确是我太急躁了些。还请皇上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见 分卷阅读139 谅则个。我知道皇上一向仁厚,又重情义,不愿因捕风捉影之言舍弃了宸妃。可眼下有一明证,淑妃适才发作之时,真真切切说见了鬼魂在宸妃身边缠绕。这总不假吧。” 淑妃也不甘落后,面上立即堆下害怕之极的神色,一双大眼惊恐的瞪着周敏,双手乱挥了一阵,然后紧紧抱住皇帝,一面大叫:“有鬼,快走开!不要过来!皇上快救我!我害怕!” 这情景,恰与端亲王妃之言所呼应,让人欲辩无言。 端亲王妃更是得意的说道:“你们瞧,淑妃又发作了。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了。虽然我们看不到,但淑妃被吓成这样,总不是作假了吧!皇上,你仍要将这样的不祥之人留在身边吗?” 赵启被闹得心烦意燥,无暇理会端亲王妃的咄咄词锋,吩咐两个宫人送淑妃回景福宫去服药。 周敏见状,知道是时候出手了,走前一步,伸手拦住三人,喝道:“且慢!” 赵启道:“你让她回去吧,免得在这里闹。” 周敏淡淡笑道:“她就这么走了,我的冤屈和罪名如何洗脱得了?” 赵启顿时心中一惊,忙道:“你何来冤屈和罪名?你放心,她们说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接着面向众人说道:“皇婶一心为朕的安危着想,朕十分感动,但皇婶所言全凭臆测,并无实据,淑妃非是中邪,而是病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不可再议论,否则朕必严惩不贷!” 端亲王妃一愣,她想不明白皇上怎就这样偏袒周敏,虽心有不甘,可她实在尽力了。有皇帝无条件的信任和维护,谁也奈何不了周敏。那些声援过端亲王妃的命妇们霎时间傻了眼,肠子都悔青了。 只有皇后毫不意外,她接着皇帝的话,微笑着朗声说道:“皇上之言,大家可听清楚了?今日的典礼便到此为止。” 就在众人准备恭送帝后离开之际,周敏忽然大笑了几声,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后,她面向众人说道:“臣妾感谢皇上的信任,但我相信在场仍有许多人是不信的,只不过碍于皇上的权势,不敢言语,对吗?” 端亲王妃疑惑的看向周敏,不明白她唱的哪一出?就连皇帝和皇后也明显一愣。 赵启道:“谁敢不信?” 周敏笑着指向端亲王妃,不怀好意的说道:“端亲王妃你信吗?皇上面前可别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端亲王妃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本来她只要说一声相信便好,可她就是说不出口。倒不是不甘,而是怕周敏还有后招。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周敏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你瞧,我没说错吧。你管得了别人的嘴,可管不住别人心里的想法。我要的是大家心服口服!” 说着走到淑妃面前,冷冷打量着她。淑妃似受到了惊吓,一声尖叫,要往皇帝身边跑去,却被周敏一把攥住了手腕。 第147章当众掌掴 ,淑妃拼命扭动手腕,可周敏手劲比她大得多,怎么都挣脱不开。两妃相持,一旁的内侍哪敢上前帮忙?周敏一面钳紧了淑妃,任她挣扎,一面冷笑着对欲要上前解救淑妃的赵启道:“若我能证明淑妃在撒谎,大家便不会再信端亲王妃的恶意中伤了吧?” 淑妃泪光盈盈的看向赵启,哀叫道:“皇上救我,我好害怕!” 赵启的目光在两人面上转过,犹疑不决起来。 端亲王妃被周敏的举动震住了,不仅是她,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懵。她们都想知道周敏有何办法能让淑妃亲口承认撒了谎。 周敏没让大家等太久,赵启的犹豫让她下了最后的决心。这口气,她总是要出的。 她忽然对着淑妃绽出一个又狠又厉的笑容,一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打得淑妃脑袋嗡嗡作响,白腻腻的面上顿时出现一个通红的手印。 那一声皮与肉相撞时发出的脆响犹如号令一般,让整个大殿安静了。大家呆呆的望着淑妃脸上红艳艳的掌印以及挂在周敏嘴角仍未消退的狠辣笑意。 淑妃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周敏,像是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更让她不可置信的是,周敏并未停手。只听再一声脆响,淑妃另一边脸上也烙下一个鲜红如血的掌印。 这一记耳光似乎与刚才那一记产生了叠加效应,在轩敞的大殿里无声的回荡震颤,像一只重锤狠狠敲击着众人的心防,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恐惧害怕的情绪。 淑妃终于反应了过来,双目喷火,死死盯着周敏,扬起手就想扇回来。可周敏只是淡淡的挑衅的笑着道:“来啊,有本事打回来啊。” 淑妃紧紧咬住下唇,双手攥拳,硬是把满腔怒气咽了下去,她要忍,不能功亏一篑。接着淑妃开始大哭起来,死命的扭动,呼叫着皇帝。她选择依靠深爱自己的男人来脱困。 周敏第三次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危险的弧线,照着淑妃乱晃着的头脸扇过去。 “够了!” 在距离淑妃脸颊不过一寸的地方,赵启伸出手抓住了周敏的手腕。他的脸上没有怒容,只有疲惫。他对着周敏轻轻的充满了恳求意味的摇了摇头。 端亲王妃见皇帝终于出手,舒了一口气。周敏打的是淑妃,可她却有些心惊肉跳。大殿上与她有同样感受的人还很多。周敏打淑妃的那两巴掌直接击溃了她们的心理防线。淑妃这样的宠妃都被打了,她们也失去了安全感。 周敏冷冷盯着赵启,手上用力,却动不了分毫,满心失望的质问道:“你曾说过,会秉公处理的?” 赵启低下头,不敢与周敏对视,有些愧疚的说道:“这事过后再说,我一定惩罚她。如今我已下了封口令,没人会再议论,你就高抬贵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如何?” 他说得很轻,只有淑妃和周敏听的清。淑妃心中巨震,皇帝竟然在求周敏! 周敏失望至极,大喝道:“松手!” 赵启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可淑妃已趁机脱出了周敏的控制躲到了他身后。周敏收回了手,看也不看赵启一眼。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下了台阶,一步一步缓缓朝端亲王妃走过去。 周敏每走近一步,端亲王妃便后退一步,脸上现出惶恐之色,却又强自镇定着。她身边的人怕殃及池鱼,早散了开去。 皇后见状,怕周敏逞凶也扇端亲王妃几巴掌,那便不好收场,忙叫道:“宸妃……” 周敏转头对皇后笑道:“皇后不要担心,我适才是想扇醒淑妃,并非施暴。更不会无缘无故扇其他人的。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跟端亲王妃说而已。” 说时,一双眼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端亲王妃,几乎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只要周敏再 分卷阅读140 走近一步,她的手掌就会立即落在端亲王妃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端亲王妃首当其冲,心里惴惴不安,她虽不信周敏真敢扇她,可要是周敏真的不管不顾扇了她一巴掌,她一辈子的脸也就丢尽了。更何况淑妃刚被当众扇了两巴掌,皇上还一声不吭的。 “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是了,我听得见的。何必,何必走这么近。”端亲王妃紧张的说道。 周敏一挑眉头,双手交握,转动着手腕,她本来身量颇高,又穿着隆重繁复的礼服,居高临下的冲着端亲王妃轻轻一笑,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势压迫得端亲王妃不住倒退。 “有些话,我只想说给皇婶你一个人听,不凑近点怎么行。”说着又走近了一步。 端亲王妃还要再退,却被身后的椅子挡住了,退无可退,慌忙道:“你别过来,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周敏哪容她抗拒,又走近了一步。她当然不会真的去扇端亲王妃的耳光,却故意营造出这种形势,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端亲王妃实在不经吓,已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周敏顺势凑到浑身发颤的端亲王妃耳后,柔声道:“今日之事,我还真要感谢婶娘呢。” 端亲王妃一愣道:“什么?!” 周敏笑而不语,直起身子,提高了音量,毫无顾忌的说道:“我奉劝皇婶回去后,最好夹紧尾巴,自求多福。” 端亲王妃气道:“你,你……”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周敏已冷冷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自从周敏扇淑妃开始,她便成了紫宸殿里的绝对焦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周敏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她这么有表演天赋。在快意恩仇的同时,不免对赵启的偏心表现又气又心凉。可是,这不是她第一次对赵启心寒,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既然此事是她挑起来的,也该她来收场。 周敏来到台阶下,朝着皇帝和皇后分别施了一礼,扬声说道:“承蒙皇上不弃,选择相信我的清白,可我既无法洗脱身上的嫌疑,今后也不敢再侍奉皇上左右。臣妾愿请移居颐苑清修,为皇上、皇后祈福,无召再不踏入宫门一步。还请皇上恩准!” 皇后惊道:“宸妃何必如此!既然皇上不介意,你又何必在意?” 周敏笑道:“皇上乃大华朝兴衰安荣之所系,臣妾一介妇人,怎敢因一己之私,给皇上带来不良影响。臣妾心意已决,皇后不必再劝了。” 赵启迟疑道:“这,这个还需从长计议。” 周敏移居颐苑本是两人早已定下的事,如今借着这个理由搬过去,也可省去不少唇舌。但他要是就这么答应了,等若将周敏定了罪,她背负的冤屈就再难洗清。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可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他戳破淑妃的谎言,就能让端亲王妃对周敏的攻讦失去效力。那样一来,淑妃就逃不开陷害他人的罪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得不惩罚她。 他仍在犹豫,终究不舍得让淑妃受罪。他认为周敏要坚强得多,这点事不会伤害到她。可难免于心有愧。 第148章因情偏心 ,周敏见赵启一脸为难的神情,失望之余,暗骂自己无聊。她何苦一定要逼得他在她和淑妃之间二选一呢?这显然是让赵启犯难。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去试试! 如今结果已昭然若揭,在淑妃明显犯错的情况下,赵启仍下不定决心戳穿她,却选择让周敏背负邪祟之名。这不是她想要的,却是在预料之中的结果。 “请皇上成全!”周敏没有就着赵启给的台阶下台,而是紧逼着赵启表态。既然他选择了保淑妃,那他就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周敏就是要让他内疚! 大殿之上,无人敢出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有人听出了周敏言语之中的惨烈意味,有人暗骂她不识好歹,不懂就坡下驴。 淑妃怕赵启一个心软拒绝了周敏的提议,忙扬起那张红肿的脸,泪眼婆娑的轻轻啜泣。只要周敏被贬去颐苑,她挨这两耳光也值了。 赵启正摇摆不定,忽见到怀里哭得戚戚哀哀,双颊掌印未消,模样十分凄惨的淑妃,心头顿生怜惜之情。再见到周敏冷漠僵硬的面容,心中一叹,艰难的点了点头。 “谢皇上成全。”周敏面无表情的说完,不顾帝后尚未起驾,带着随从人等,就那么离开了紫宸殿。 明晃晃的阳光从殿门口照进来,赵启望着周敏那倔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台阶尽头,心头忽然一痛。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任她这样离开,他将后悔莫及。 一念及此,赵启放下淑妃,撩起龙袍快步穿过人群,追了出去。留下一众人在殿里,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大殿之外烈日当空,热浪滔天,他立在殿上的台阶上四下里一望,只见周敏一行人正贴着天街的墙根匆匆远去。他顾不得身上热,也懒得维持他皇帝的尊严,迈开步子直追过去。 守在殿外的内侍亲卫们何曾见过皇帝狂奔的场景,不由目瞪口呆。 周敏只顾低头疾走,不再感到愤懑和悲伤,心中静如止水,倒也不觉得热了。黄桃和白梨等人随在她身后,皆沉默不语。路上巡守的禁军纷纷行礼不迭。 正走到宣祐门前,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一转身,见是赵启,又转身继续往前赶。走入宣祐门后,请安声已渐趋渐近。忽然一股热风袭来,周敏的手臂已被一只满是汗水烫呼呼的手捉住了。 周敏一回身,就见到阳光下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赵启,正朝她露齿而笑。他的额头上、鼻梁上,脖颈里,布满了晶莹的汗珠。 “你来干嘛?” “我有话跟你说!”赵启喘了一口大气,才把话说顺了。 “我不想听。”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说任何话。你走吧!”周敏不知不觉语调飙升。 路旁的禁军们你眼望我眼,十分尴尬,想退又不敢动,不退又怕遭殃,难熬之极。好在赵启及时的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我……” 赵启才说了一个字,周敏已转身便走。赵启忙绕到她前面,不知为何,他此刻心里特别慌。 周敏看着阳光下赵启那张俊美之极的面庞,忽然难受起来,冷冷说道:“你有话为何不在大殿上说?此刻再说,又有何用?只会让我觉得虚伪可笑!” 赵启的确无话可说,他只想道歉,可一如周敏所说,道歉有什么用? “我错了,我不奢求你立刻原谅我,”赵启说着举起周敏的!打多少下随你高兴。” 分卷阅读141 周敏真的很想狠狠的扇赵启几巴掌出气,可扇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弄至今日这种局面,淑妃有错不假,可归根究底是周敏自己作的。 她明知赵启和淑妃深爱着彼此,她一个外人,总想着跟淑妃比试,不是没摆正位置,又是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理直气壮的怨怪赵启呢? 白梨见周敏一个劲的沉默,怕她一怒之下真的扇皇帝几个耳光,那可就是杀头之罪。那些禁军虽站得远远的,可都瞧着这边呢。忙使劲拉了拉周敏的衣袖。 其实周敏也知道,她这一巴掌打下去,肯定不会被杀头,但绝对会名留青史。她不想惹麻烦,收回了手。淡淡对赵启道:“我并没有生气。也不敢打你。如果你真的想弥补我,就尽快安排我去颐苑吧。” 说完再不理赵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穿过凝晖殿,进入后宫,回到清芬殿,闭门不出。 一夜之间,宸妃于封妃大典上掌掴淑妃之事遍传京城。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闺阁后院里到处流传着宸妃的彪悍事迹,瞬间覆盖了关于她的前一个谣言。因顾忌着皇上下的封口令,当日殿上的众位命妇不敢再提邪祟之事,说起掌掴之因由,就有些语焉不详。 可这更有利于广大百姓充分发挥想象力,由此衍生出无数个版本。可最受大众认可的,还是争风吃醋之说。两大宠妃御前争锋,真刀真枪上阵,香艳又刺之人,诸如端亲王妃之流对这样的处罚结果,不能说是十分满意,毕竟宸妃依然是宸妃,品级依旧,也没有被打入冷宫。可见皇帝念旧之情甚浓,只恐他日周敏仍有翻身的机会。不过淑妃并不担心,只要周敏不在宫内,她就可以施展手段,缠住皇帝,让他忘了周敏。 皇后却满心疑惑,她发现早在周敏迁入颐苑的前一夜里,皇帝趁着夜色,秘令人往颐苑抬去数十口大箱子。这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等她略施手段,查明皇帝的私库被搬空大半之后,吃惊不小。情知宸妃移居颐苑之事,并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这些时日,周敏只在清芬殿里督促众人收拾行礼物件,为搬去颐苑作准备。或去请来冷香雪说话。冷香雪东西比她少,早收拾妥当了。 赵启来找了她很多次,皆吃了闭门羹。周敏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因马上要移居颐苑有些欢喜,却暂时不想见到他。 第149章秋后算账 ,封妃大典当晚,淑妃的怪“病”奇迹般的痊愈了。原定于次日请兰若寺众僧侣来后宫作法之事自然作罢。这是赵启的自我救赎,可周敏似乎并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周敏撤离后宫的那日清晨,先去了宝慈宫向太后请辞,后又去坤宁宫面辞皇后。太后似对她移居颐苑之事毫不关心,但也安慰了几句。 在坤宁宫正殿之中,皇后挥退了下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是早有移居颐苑的打算?” 周敏一笑道:“颐苑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皇后看了周敏半晌,才点了点头:“你往后虽独自在颐苑居住,也不可忘了身份,你终究还是皇上的妃子。” 周敏面上笑容不变,道了个万福:“谢皇后提点。臣妾自会小心在意。” 皇后叹道:“我可真羡慕你。外人虽以为你失宠在即,我却知道你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只怕淑妃也有所不及。” 周敏道:“皇后此言差矣!你我皆知淑妃在装神弄鬼,皇上岂有不知之理?可紫宸殿上,众人面前,他是怎么做的?” 皇后笑道:“你连扇淑妃两耳光,皇上也没拿你怎么样,还丢下众人,追着你出去了。当时淑妃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周敏亦笑道:“皇后放心,皇上再宠淑妃,也自有分寸。对你永远是尊重的。” 皇后苦笑道:“尊重?好一个尊重!” 周敏索性挑明了说道:“宠也好,爱也罢,不见得长久可靠。皇后稳坐中宫之位,膝下又有大皇子,可说是占尽优势。何必再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皇后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也就你敢对我说这些话。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一向觉得你是个大有作为的人,心中难免忌惮,可我又总认为你与别的妃子不一样,是个胸怀坦荡不下男子的巾帼英雄。断不会使那些阴损手段来对付我。” 周敏笑道:“皇后过奖了!但请放心,我志不在后宫。” 皇后道:“这一点,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两人相视一笑,周敏拜辞而去。 周敏与冷香雪搬去颐苑之后,怕家人担忧,亲自写了信,着人送往周府和林府。信上不便写明内情,只以坚定的口吻教众人安心。 事实上,在周敏离开后宫搬去了颐苑后,朝野内外不明内情的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这是皇帝对宸妃的惩处,皆不再看好她。可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却让有心人摸不着头脑。 首先是朝中接连好几位官员被贬出了京城,被贬的理由五花八门。本来宦海沉浮,官员们或贬或迁皆是常有之事。可参与过封妃大典的官员夫人们,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几位被贬谪的官员,有一个共通点,他们的夫人曾在大典上声援过端亲王妃。这不可能是巧合。她们不由得想起宸妃曾当众威胁端亲王妃自求多福,虽不知那些官员被贬之事到底有没有宸妃参与在其中,但都庆幸自己在紫宸殿时没有搅这趟浑水。 端亲王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端亲王并不认为皇帝会动他。然而现实让他失望了。也正是这几天,京中又发生了几件小事,明眼人都瞧出了小事背后影射出的大问题。 先是端亲王府的两名护卫,在京城最大的六福赌馆赌输了钱,闹了起来,打砸了许多家伙,还打伤了赌馆数名伙计,被朝阳府尹刘牧收押了。端亲王府的管家亲去要人,可府尹却拒不放人。 端亲王知晓后,不由大怒,将府尹招来府中,意欲当面施压。岂知刘牧面上客气,言语间却 分卷阅读142 死咬律法不松口。略待了片刻便以公事繁忙为由,告辞走了。 端亲王何曾受过这种气,私下里将刑部右侍郎名叫王悟林的叫了来,让他给朝阳府尹施压。这王悟林曾受过端亲王恩惠,自然满口答应。在王府里吃饱喝足后,就往府衙去要人。他是府尹的正头上司,自认为要个王府的人只是一句话的事。谁知还是在府衙吃了瘪。 他没脸回王府复命,一径回了家中,正思量着如何教训府尹,就被刑部的两个差人捉了去。刑部尚书当堂训斥了他一顿,停了他的职。 端亲王听得这个消息,终于揣摩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又有些不敢确定,也不再管府上被拿住的护卫,只闭门在家静观其变。 然而祸要来时,坐在家中也避免不了。又过了一日,端亲王的女婿,护国侯之子任骏在酒楼上饮酒时看中了一位年方二八的美貌卖唱女子,强抢了欲要藏在别院里享用。 那卖唱女子有个老父亲,被踢了一脚,几乎去了半条命。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告上了朝阳府衙。府尹当即派公人围了别院,救出了那女子,把任骏和他的随从一并拿回府衙收监了。 这护国侯任坚又气又急,打点了银两,遣了个管事人欲去府衙赎人,岂知连府尹的面都未见上。任骏的母亲怕儿子在牢中吃亏,催着任骏之妻赵氏回王府搬救兵。那赵氏虽气任骏在外寻花问柳,却只得坐了马车急匆匆地赶回了王府,向端亲王哭诉了此事。 端亲王听后,叹了口气,劝慰住了女儿。召来府中幕僚商议了半天之后,打点了车轿,直奔皇宫去找皇帝求情。他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若没有皇帝撑腰,一个小小的府尹,哪敢违抗他的命令?更不敢轻易收押他的女婿。 可一连进宫三次,他也没见着皇帝。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故意避着他,心里便有了几分惊慌。思量了半日,越想越是不安,暗骂自己最近做的事有欠考虑。 见此路不通,女儿又在府中整日以泪洗面,端亲王妃心疼不已,便想了个曲线救国的法子,亲自入宫去求太后。 太后早从皇帝口中知晓此事前因后果,只一句后宫不便干政打发了端亲王妃。端亲王妃失望之余,不敢强求,只得匆匆去到坤宁宫求皇后。 皇后倒仍是恭敬热情的接待了她,听了来由后,笑道:“婶子,这事呢,我也帮不上忙。” 端亲王妃面上笑容顿时一僵。 皇后又笑道:“不过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婶子可明白?” 端亲王妃刚升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她猛的想起周敏那日的警告,艰难的说道:“你是指宸妃?”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端亲王妃出了坤宁宫,一时拿不定主意,若要让她去求宸妃,那比杀了她还难受。更何况她虽有些怀疑是宸妃在背后弄鬼,但宸妃已被贬去了颐苑,而这段时日皇帝并未去看过她,她一个失了宠的妃子又哪来这么大力量? 可一想起家中那不争气的女儿,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苦思解救之法。她忽然发现,她往日的荣光似乎只停留在表面,就连她端亲王府看似庞大的势力,也有许多力所不及的地方。 第15o章颐苑之治 ,端亲王妃走出坤宁宫,一面满心丧气的想着这些头疼的事情,一抬头发现已来到景福宫门前。朱红色两扇大门敞开着,可以瞧见里面花木缠绕的影壁。门首两名看门的小黄门见是端亲王妃,连忙行礼请安。 端亲王妃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高兴了起来。顺步迈进了景福宫。她何不找淑妃吹吹皇帝的枕边风呢?虽然她一向看不起后宫中的宠妃,所以跟淑妃没甚交情。但那日在紫宸殿中,两人也算联手作战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淑妃定然会帮她的! 淑妃果然很是热情的接待了端亲王妃,听她说明来意后,一来要显出自己的受宠,二来也是感,施展出万般手段,哄得赵启来了兴致,一番云雨过后,淑妃才在枕边说起端亲王妃之事。 “他好歹是长辈,他那女婿也算跟我们沾亲带故,虽犯了事,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府尹只拿住人不放,据说还要重判,传扬出去,不仅丢了端亲王的脸,皇上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岂知话音刚落,赵启呼的一下坐起身,就那么赤条条的下了床,一语不发,自顾穿衣,竟是要走的意思。 淑妃满心委屈,可这段时间赵启心绪不静,她又理亏,不敢发作,忙奔上前从背后抱住了赵启,脸贴在他紧实光滑的背肌上,略带歉意的说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嫌我多事,我不说便是了。” 赵启叹了口气,转身将淑妃抱在怀里,轻抚她如云秀发,沉声说道:“这事你最好不要去招揽。他端亲王敢不放我在眼里。我这不过是给他的一个小小教训。” 淑妃心中一惊,随即又松快起来,她原以为赵启是为宸妃出气,还有些悒悒不乐,现在看来,却是帝王的自尊心在作祟。忙将埋在赵启胸口的脸仰起来,媚眼生春的轻轻撩了他一眼,娇声说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却在赵启精壮的身躯上似触非触的轻轻游走,再次不畅快,那也挺好,就算作对他的惩罚。 颐苑的四个角楼已经建好,日夜有卫兵站岗放哨,四周墙外,亦时刻有禁军来往巡逻,整体的防卫力量比平日增强了一倍有余,端的是飞鸟难度。 周敏的姐夫陈翼以及余伟光各领着两百禁军分别负责颐苑内外的巡逻防守。两支队伍互不统属,内外互相监督。 分卷阅读143 赵启将他们从原来的禁军序列里剥离了出来,因此这两支队伍只听从于他和周敏两人的号令。可算作周敏的私人卫队。 如果没有周敏和冷香雪的令牌,哪怕是太后亲来颐苑,也进不去。 周敏又将原来开于西北角供下人出入的角门封了,令他们从东北角球场那的角门出入。球场被围了起来,多出一道门禁。角门那有禁军守卫,这道新门周敏却派了可靠的内侍负责看守登记。颐苑内外的禁军日常偃卧饮食亦被安排在球场内的一栋阁楼里。 周敏还是住在香云阁里,冷香雪安置在香云阁附近的微雨阁。刚到颐苑的那天,周敏便召来陈翼和余伟光问话。再见到陈翼,周敏眼前一亮,他还是那般坚毅性感,面容身型完美演绎了力与美的统一性。 两人也听了很多关于周敏的传言,但皇帝之前已召见过他们,吩咐了许多话。从种种情形来看,皇帝对周敏的宠爱依旧,可见传言不可信。对于周敏的任务分派,两人无不领命,同时亦震惊于她的老道。 “你们在此看守颐苑,护我安全,实在是屈才了。你们放心,一旦有更好的职位空缺,我必跟皇上请命,升你们的官。” 陈翼和余伟光忙道:“能为娘娘效力,乃属下的荣幸。” 周敏笑道:“我总不会亏待你等。除朝廷给的薪俸外,我再补贴同等数额的银子给你们。只不过为我当差,最要紧的是口风要严,凡事听令即可,勿要多问。” 两人又道:“属下等理会得。” 次日周敏将颐苑里所有下人尽数召到崇政殿训话。颐苑里因一向无人居住,服侍的下人也少,但看守各处楼阁殿堂,打理花圃以及厨下人等拉拉杂杂聚拢来也有百十号人。 周敏悠闲的坐在殿首的短榻上,一面喝茶一面让黄桃拿着名册点名认人。冷香雪陪坐在侧。待从头到尾点过一遍后,周敏才开口说道: “颐苑往日里无人常驻,你们大概也闲散惯了。但从今往后,你们要依着我的规矩来,我是个赏罚分明的性子,你们尽心尽力,我必有赏赐,若要偷懒耍滑,我必严惩!不过呢,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人事不多,你们往日干什么,如今还做什么。我还额外多给你们一份月钱。” 众人哪敢道个不字?听得说能多拿一份月钱,更是高兴都来不及。当下便齐声谢恩。 周敏说过这几句场面话之后,也不再多言。仍令之前掌管各处的继续掌管着,只不过命沈志良充任了副总管一职。原先的王总管仍任总管,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往后有什么事,还是得听沈志良的。 又将总管手里的决策权剥离出来,交到了白梨和冷香雪身边的玉洁手中。白梨为正,玉洁为副手。负责处理颐苑日常大小事务。两位总管只负责具体执行,若有事,只向她俩请示,若她俩不能决断,才向周敏和冷香雪汇报。 周敏和冷香雪各将手中一方私印交予两人掌管。私下里,众人都尊称白梨和玉洁为掌苑。 与此同时,周敏提了一位聪慧稳重名叫青溪的二等侍婢来补白梨的空,组成以黄桃为首的四大贴身侍婢。掌令牌、钥匙、钗钏、服饰、盥洗、食膳等事务。还挑了五个长得清秀伶俐的小黄门交给唐秀领着,专管跑腿传令等事。 待得各项工作大致安排妥当,已耗费了周敏几日功夫。好在颐苑已按照她的意愿运作了起来。 第151章奇珍异宝 ,周敏将管理颐苑的大致框架定下来后,终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诺大一个颐苑如今由她作主,她来制定所有的规矩,没有人能管束她,说不出的畅快自在。 那种当家作主的感觉十分美妙。 次早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清晨下过一场大雨,此刻云破日出,窗外阳光遍地。院中的花木散发出的幽香,借着带了雨气的清凉晨风飘上二楼,清新馥郁,熏人欲醉。 周敏忽想起这香云阁是她长久的居所,应该要用心装饰一番才对得起从皇帝那敲竹杠得来的诸多奇珍异宝。吃过早膳后,邀来冷香雪,带着白梨、黄桃、沈志良和唐秀,打开了香云阁一楼的库房。 这库房位于花园一角,原是客房,经赵启改造而成。四面墙壁皆由坚硬无比的花岗石砌成,高达两丈许,却是有门无窗,只在丈余高处开十数个碗大的通风口,顶上遮以三分之一的明瓦透光。 里面十分干爽,只见略微暗淡的光线下,整整齐齐摆放了数十口半人高的红漆雕花酸枣木箱子,箱子上挂着明晃晃的新制大铜锁。外人一眼看去,分不出这些箱子有何区别,只有周敏和白梨、黄桃三个知道不同位置的箱子里,存放的东西不同。 这批从皇帝私库里运来的财物,数目惊人,共有三十箱黄金,三十箱白银,光是这些金银,尽着周敏挥霍,几辈子也用不完。另有十箱珠玉首饰,随选一件皆是价值连城。除此外,还有十箱名人字画、古器珍玩,更是无价之宝。 周敏虽非贪财之人,但面对恁大一批财富,也止不住心旌摇荡,升腾起一股无可比拟的满足和安全感。看在这些金银珠宝的面上,周敏决定原谅赵启了。 “黄桃,你将那存放古董字画和珠玉首饰的箱子打开了。” “是,小姐。” 只见黄桃从手臂上褪下一个向日葵般的钥匙环,走到西面墙下的箱子前,三两下就打开了十口箱子。接着又哗啦哗啦快速的将东墙下的箱子也打开了。那些箱子一开,霎时间满室生辉,屋顶的白光照在一整箱一整箱的珠宝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冷香雪看得惊奇不已。不过她并非是被堆积如山的珠宝震慑住,她拿过钥匙环看了一眼,又看了箱子上的铜锁一眼,笑说道:“我看这钥匙和铜锁皆是一样,无甚分别,你如何知道哪一把钥匙配哪一个铜锁?” 黄桃接过钥匙环,拿在手里摇了摇,发出一阵叮玲玲的脆响,得意笑道:“这里面可大有学问,不足为外人道哉!” 周敏笑骂道:“你瞧她那得意样,实则是钥匙和铜锁上皆做了记号,不过只有黄桃知道是什么意思,竟连我也不知道。” 冷香雪点头道:“就是有人偷了钥匙,只怕也得傻眼了。” 周敏道:“这些字画古玩,你我都挑些张挂摆放起来,不然堆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冷香雪也不客气,命沈志良和唐秀一件件将出箱子来看,看一件叹一件,极其兴奋的指着其中一幅画说道:“这幅展子虔的《游春图》拿到外面去,只怕一千金也有人要。皇宫里好东西真多!不过这样贵重之物,张挂在房间里,只怕容易磨损。” 周敏道:“这个容易,我们可挑些近世名家之画张挂。而这些珍贵的古画,不妨找些 分卷阅读144 精于画道的名家照着临摹几幅,挂来装饰也就够了。这真本在我们手里,谁敢说挂的是假画?” 冷香雪笑道:“这个主意好,那些画家能够见到这些珍本,只怕连报酬都不要了。” 两人在库房里挑拣了半天,选了不少字画、古玩、摆件等,看着白梨锁了库房的门,正要离开。忽见一个名叫李飞的小黄门来报,说端亲王妃在苑门外求见。 周敏和冷香雪对望一眼,周敏道:“她来干什么?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那小黄门应声退走,冷香雪叫道:“你且等一等。”那李飞忙停住了脚步,冷香雪对周敏道:“我近日听到些消息,只怕她是来找你求情的。” 周敏奇道:“什么消息?我怎的不知道?她要求我何事?” 冷香雪笑道:“你这几日忙得很,没注意外间的消息。前日,我接我母亲过来,她说现在京城里的权贵人家都夹紧了尾巴,怕跟端亲王府一样遭了殃。” 接着又将接连有官员被贬,以及端亲王女婿被扣在朝阳府衙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周敏一听就知道是赵启干的,大概是想为她出口气。 两人只顾聊着,端亲王妃却正顶着烈日,在闷热的轿子里苦苦等候召见。她的轿子刚到颐苑大门外,就被守门的禁军拦了下来,端亲王妃通报了姓名,本以为会放行,结果那位年轻英俊的将军行了个礼后,只让她在门边等候通传。 端亲王妃气得眉毛倒竖,可她有求于人,只得按耐下怒火,又见颐苑防卫森严,门口和四周皆有威风凛凛的禁军来回巡视,更不敢放肆。直等得口干舌燥,热汗泗流,才见门里出来两个小黄门,其中一个对她说道:“请王妃下轿,随我等前往水月轩见宸妃娘娘。” 端亲王妃略一犹豫,还是依言下了轿子,只带了一个贴身婢女,叫两个军士挑着礼盒,随着两人走进颐苑。好在天气虽热,颐苑里却花木扶疏,浓荫蔽日,比别处清凉。 这水月轩坐落在月湖西北一处古木参天的岸边,离香云阁不远,周敏不愿在住处见客,图水月轩凉爽,便先过来等候。远远的瞧见端亲王妃沿着湖岸缓缓行来,不由冷笑了一声,暗道:“你也有今天!” 端亲王妃走得一头满身的汗,却见周敏轻袖薄裳,大剌剌的坐在摆满冰盆的清凉大殿里,两旁宫娥打着扇子,正悠闲自在的吃着水晶冰盘里剜成圆球状的多汁西瓜粒,顿觉心气难平。 周敏假作漫不经心的略一抬头,放下手中的银匙,堆下十分明显的假笑,慢悠悠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才道:“这么大热天,婶娘竟有闲心来瞧我这个天煞星,倒不怕冤魂缠上你吗?” 端亲王妃强笑道:“娘娘说笑了。那日之事,婶娘也是受了谣言蒙蔽,绝非有意与你作对。今日见娘娘独居诺大一个颐苑,十分洒脱,也就安心了。” 周敏已提前吩咐了不让上茶,又故意为难道:“哦,原谅婶娘竟是来给我道歉的?你是长辈,我可不敢当。此处是我悔过之地,不便留客,婶娘还是请吧。” 端亲王妃来之前,早料到周敏会为难她,可事到临头,仍觉难以忍受。此刻见她这般阵势,哪像是悔过?分明是睁眼说瞎话!看来皇帝碍于舆论,虽把宸妃贬来颐苑,私底下仍宠爱有加。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第152章自取其辱 ,端亲王妃只得低声下气的求道:“我那女婿如今被关押在府衙里吃苦受罪,你堂姐整日以泪洗面,实在让人心疼。实不相瞒,我曾求过淑妃,可她也无能为力,皇后也说普天下只有你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说着命使女将礼盒一一揭开,里面堆满了一尺见方的锦盒。端亲王妃拿出一盒当面打开,只见红绒里衬上躺着十数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浑圆莹润,难得的是每一颗皆一般大。 青溪接过锦盒,呈到周敏面前。这些东西虽不错,可与周敏库房里的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只听端亲王妃道:“婶娘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帮我一遭儿,往后我端亲王府必有回报。” 周敏听罢,冷冷一笑道:“我乃深宫妇人,如何敢干涉朝政?既然府尹捉拿了你女婿在牢里,想必他犯了事。犯了事,就该受罚。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婶娘如何不知?” 端亲王妃活了大半辈子,何曾受过这等冷嘲热讽,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屈辱和怒火,气冲冲道:“宸妃你别欺人太甚!” 周敏亦冷笑道:“我欺人太甚?你难道忘了,当日在紫宸殿上是谁要置我于死地?这才过了几日,你忘了,我可没忘!” 端亲王妃哼了一声道:“我如今已放下了身段诚心给你道歉,你别不识好歹!” 周敏看着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只觉十分无语:“是啊,你给我道个歉,我就得原谅你,还要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端亲王妃双目喷火,狠狠的盯着周敏道:“你休张狂!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你最好祈求皇上宠你一辈子,否则你失宠那日,就是我端亲王府回报之时!” 言罢一脚踢翻身边的礼盒,甩袖便走。礼盒应声而倒,里面的锦盒哗啦啦散了一地。 周敏叫道:“且慢!” 端亲王妃以为她回心转意了,便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宸妃是聪明人,该知道朋友比敌人有用的道理。” 周敏淡淡笑道:“王妃只怕会错了意。我这个人只随喜好行事,可能不太识时务,让你失望了。不过我见王妃顶着烈日来一趟不容易,有一句忠言馈赠,不知王妃想不想听?” 端亲王妃铁青着一张脸,想立即就走,又忍不住想知道周敏要说什么,却拉不下脸回应。 周敏继续说道:“你女婿这事,只是个开始,是皇上给端亲王府一个小小的警告。若你们再不摆正位置,只怕没机会看到我失宠了!” 端亲王妃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浑身一惊,背脊泛凉,再不答话,匆匆走了。 “黄桃,午膳就摆在这里,倒也凉快。再去请香雪姐过来用膳。” 送走端亲王妃后,周敏没有想象中报仇之后的那种快意,反觉得有些无聊。她现在权势、名誉以及财富都有了,可这些日子她的心里总觉空空荡荡。 “或许是该找个人来填充了,无论身心。”她想。 吃饭之间,冷香雪问她是如何打发了端亲王妃,周敏笑道:“总结起来,就是我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结果还没答应帮忙。” 冷香雪道:“你不帮她是对的。那日她如此对你,你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周敏笑道: 分卷阅读145 “难得你赞同我一回。” 冷香雪好笑道:“我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边?”又有些忧心,“咱们住在这里看似逍遥洒脱,实则有如空中楼阁,根基不稳。” 周敏奇道:“怎的又不稳了?” 冷香雪道:“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全建立在皇上对你的恩宠之上。可这里不比宫里,轻易见不着皇帝,长此以往,再深的感情也会转薄,又有淑妃在皇上跟前日日搬弄是非,自古人心易变,若哪日皇上的心不在你身上了,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轰然崩塌。” 周敏有些泄气,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不可用常理来推测。” 周敏不是怕失宠,而是她意识到她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名誉与地位,确确实实是赵启的赐予,非是她拼搏得来。 冷香雪叹道:“说实话,我至今仍搞不懂你与皇上到底怎么回事!若说你受宠,可他从不与你欢好;若说不受宠,他几乎对你言听计从,连私库都尽你搬空。” 周敏笑道:“或许是他对我感兴趣,但不感性趣。” 冷香雪皱眉道:“什么感兴趣又不感兴趣的?” 周敏道:“简而言之,就是皇上对我这个人的思想、品性很着迷,但对我的身体没有欲望。” 冷香雪更迷糊了,周敏却不再说这个话题。 同时她也想开了,赵启任皇帝这个事实,是她的运气,也是她的资源,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这个时代谁成谁败,甚至生或死,皇帝一言可决。相比之下,她的安全级数高多了。她相信,不论在哪种情况下,赵启都不会要她的命。 “你想不想晚上溜出去玩一圈儿?” 周敏兴冲冲的转换了话题。她有大把的钱和闲暇时光,若不及时享乐一番,便如锦衣夜行般难受。 “不想。”冷香雪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周敏毫不气馁,舌绽莲花,一个劲的软磨硬泡,终于缠的冷香雪答应了。周敏如此这般,不过是想将冷香雪的女人天性从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重重压迫和束缚里释放出来,她不忍见她就此枯守一生。 然而她们此次的外出计划却出了变故。 周敏刚午睡起来,黄桃便说皇上派了人来,已在楼下等了许久。周敏换了身衣裳,走下楼来,见来的是李德,想起他在夜旅中的身份,不免多打量了几眼。然而李德仍是那个李德,与宫里常见的内侍并无不同,只不过因贴身侍候皇帝之故,多了几分自持与傲气而已。 李德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见了她,慌忙起身行礼问好。他想着他的这一趟任务,只觉不可思议。从而更不敢小觑周敏。 “李总管来此有何贵干?” “皇上遣小的来,是想讨娘娘一句话。” “哦?”周敏忍不住眉头一挑。 “皇上明日欲邀齐云社踢球,今晚先过来歇一宿。不知娘娘可答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来,又何须问我。” “娘娘的意思是?” 周敏知道赵启是派他来探口风的,她早不生气了。 “他来可以,谁来都可以,但淑妃不行。” 李德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小的必将娘娘的意思传达与皇上。” 周敏道:“很好。” 李德又道:“小的来此,还有一事。”说时往黄桃和白梨站立处略一望。 “你说罢,这里没有外人。” “便是来向娘娘汇报招纳暗卫之事。” 周敏立马来了精神,问道:“可招齐了人了?” 李德道:“尚未。只是小的有一个新的想法。小的本是夜旅中负责贴身保卫这一块的,因娘娘是女子,便想着何不训练一批女暗卫来保护娘娘,也方便些。” 周敏想了想道:“这倒也不错。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李德离开后不久,赵启的车驾就进入了颐苑。 第153章同游夜市 赵启自封妃大典那日之后,已有一段时日未见着周敏。之前同在宫里时,周敏对他避而不见。他越想越觉愧疚,却不知周敏早原谅了他,不再生气。 到了崇政殿洗浴更衣后,打听得周敏在月湖边的凉亭里乘凉,就要去见她。一路来到湖边,远远见亭中坐了几个身着轻裳薄纱的女子,因树木掩映,瞧不真切,只见湖风轻扬,衣裳飘飞。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怯场。 却不知周敏已先瞧见了他,吩咐绿云再去取两碗冰镇绿豆汤来,天这么热,给赵启消暑最合适不过。当周敏已看得清慢慢走近的赵启的面目和表情时,她那浮荡的心,倏然落地生根,整个世界不再虚幻飘渺,而是真真实实的展现在她面前。 阳光炽烈,空气闷热,湖风清凉,花香馥郁。 “天气好热。”赵启在亭中坐下,伸袖欲擦去额上的汗珠,一面瞧着周敏的脸色,讪讪笑道。 绿云将取来的绿豆汤放下后,白梨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吃吧,冰镇过的。”周敏淡淡说道,递过去一方手帕。 赵启霎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过手帕擦了汗,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碗。 “又甜又清凉,好喝!” 四面风来,周敏理了理散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说道:“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早不生气了。” 赵启放下空碗,抹了抹嘴,心中一块大石因周敏一句话移了开去,顿觉身心舒畅,脸上笑得更是明媚:“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周敏道:“不怕孤枕难眠吗?” 赵启尴尬笑道:“怎么会呢?” “你可知我为何不生你的气了?” “为何?” “我是看在库房里堆满的金银珠宝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的。” “哈,你早说嘛!害我这些天,天天都内疚得不行。要不要我再给你送些来?反正钱财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你这话不知要气死世间多少人!” “没办法,谁让我是皇帝呢!钱财之物,我要多少没有?又花不出去,不就是没用么?” 周敏心中一动,笑道:“你想不想今晚出宫去玩一玩?” 赵启眼前一亮,继而又遗憾的说道:“我当然想出去玩,但出去一趟太麻烦了。” 周敏道:“有什么好顾虑的。以前电视剧里,不经常有皇帝微服私游吗?怎么你就不可以呢?” 赵启叹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麻烦。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走到哪都有一大堆人跟着,我要是出去玩,他们一个个估计都得哭爹喊娘的劝。” 周敏笑道:“你不去就算了,我和冷香雪去。” 赵启忙道:“去去去,管他呢!我穿越过来一年多,还没去逛过,多亏啊!” 决定了之后,两人又聊了些细节问题 分卷阅读146 ,聊着聊着,之前的芥蒂已烟消云散。用过晚膳后,三人为掩人耳目,装扮成富贵人家的兄妹,带着黄桃、冰清等人,留下白梨看家,悄悄的从东北角后门出了颐苑,外面已停着两架新买的华美马车。驾车的是余伟光安排的两位禁军。 李德又安排了四个暗卫装成下人,贴身保护三人。更有无数暗卫装扮成的百姓散布在人群中。马车一路往南,绕过皇宫,来到了州桥北边,三人下车,带着一众仆从,大摇大摆的在热闹喧嚣的街上闲逛。 “好热闹啊,我对京城夜市的繁华早有耳闻,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赵启站在州桥上左顾右盼,像乡巴佬进城,看得周敏和冷香雪忍俊不禁。 街上的店铺灯烛辉煌,照得街上光亮如昼。州桥南岸的宽大御街两旁酒楼林立,吆喝声、笑闹声、呼应声,交织鸣奏出浓郁的生活气息。从州桥往南直至龙津桥这段街道,正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夜市所在。 周敏置身于这满是烟火气的繁华俗世里,心中总是不期然生出一股孤寂与温暖交织而成的感触。她转头望着赵启那俊挺的侧脸,昏濛的灯火中,他的眼里蕴着浓浓的兴奋与笑意,他并不像她般敏感。他的不敏感,让周敏失落却又着迷。 赵启似乎感受到了周敏的视线,转过头来,笑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周敏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眸,轻轻一笑,说道:“我在想,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不知为何,赵启竟感受到了周敏笑容里藏着的与眼前人潮汹涌喧哗嘈杂的环境不相匹配的忧愁。 他握住周敏的手,咧嘴笑道:“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街上这么多好吃的,看得我眼花缭乱口水直流。我们且大吃一顿去!” 那一瞬间,在赵启那灿烂明媚的笑容的照耀下,周敏竟有些恍惚。却已被赵启拉到了一处卖甜碗的铺子前。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卖各种甜碗,生意十分兴隆,铺子前摆着数张桌椅,全坐满了人。 赵启兴致勃勃的买了数碗沙糖冰雪冷丸子和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一群人就捧着碗,立在铺子前吃了起来。一个暗卫欲待赶空一桌客人,被赵启阻止了。冷香雪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着他们吃。 这里的碗盏虽比不上宫里的精美,可碗里的甜食又甜又香,味道更似乎更好。他们衣饰光鲜,人物风流,不免吸引了许多目光,却无人前来打扰。 周敏望着赵启大口吃喝的模样,心有所感,暗自叹息。吃过甜碗,又一路逛,一路吃。 沿街卖的小吃实在太多了,虽是小店小铺,却也十分讲究,桌椅洁净,所卖之物皆用梅红匣子盛贮。如今盛夏时节,店家摊贩多售卖麻腐、细粉素签、生淹水木瓜、鸡头穰、香糖果子、金丝党梅、香橙丸等物,等到了秋冬季节,又卖别的应季食物。 众人吃了一路,只觉肚子撑,便欲寻一家茶坊歇脚。刚走过建国寺,就见一面旆旗从一条横巷里撑出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众人挤开人流,拐进巷子里,只见巷子虽小,茶坊酒肆却不少,巷子那头是一座热闹的瓦子。 赵启随意挑了一间茶楼走了进去。京城风俗,茶楼酒肆都讲究风雅,这间也不例外,四面墙上张挂了不少字画,大堂里花几处处,鲜花盈目。里面坐满了茶客,堂中有一位说。 茶博士察言观色,判定赵启等非富即贵,便堆下笑来说道:“客官用茶请上二楼雅座。” 周敏腿正酸软,见临窗有空座,便道:“我们坐那边就是。” 刚坐下,点了茶,黄桃忽然小声对周敏道:“小姐,你听,那说书先生正在说你和淑妃的故事。” 周敏忙对赵启和冷香雪笑道:“你们注意听那说书先生。” 她这一说,众人都好奇起来,侧耳细听,只听那说书先生口沫横飞的道: “众位看官听说,那宸妃与淑妃皆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本是天上仙女,只因叛逃宴上口角,被王母娘娘贬下凡尘,做了妃子,却仍是对头……” 第154章心障消融 周敏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启看着她笑道:“原来你是仙女下凡啊。” 冷香雪亦笑道:“先别说话,且听那说书的怎们编排你们。” 众人又支起耳朵来听,周敏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作为名人的感觉。 那说书先生功力深厚,说书技法十分老道,虽然在熟知内情的人看来,是三分真,七分靠胡编,却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周敏仿佛在听别人的精彩故事。 在说到宸妃掌掴淑妃这一节时,听众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好似那两巴掌甩在他们脸上。这位说书先生选的是民间流传最广泛的版本,讲的是两妃争风吃醋,在典礼上大打出手的故事。 等故事说完,只听有一桌的一位男客人大声说道:“这位宸妃娘娘如此凶悍,皇上他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另一人说:“为何受不了?我就喜欢泼辣点的!可惜这位宸妃娘娘极少出宫,未能一窥玉容,甚是遗憾!” 又有一人道:“皇上肯定不喜欢泼辣的,我听说宸妃娘娘已搬去颐苑了,这是失宠了吧!” 周敏悄悄对赵启道:“原来我在民间已有悍妃之美誉了。”说着不觉笑了起来。 赵启也笑道:“我不也是个贪花好色之君吗?” 先前那人同桌的女客人道:“不知皇上宠谁多一点?”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有说淑妃的,也有说宸妃的,正说的热闹,门外走进来五六个人,领头那人高声道:“一派胡言!宸妃可是你们随便议论的?” 周敏一听这声音,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往门口瞧去,来人果然是一身白衣秀士打扮的段云睿! 茶坊众人亦打量了段云睿等人一眼,其中一人笑道:“我说我的,干卿底事?大华朝还没有因言获罪之说吧?再说了,我等并无冒犯宸妃娘娘之意。” 周敏早忍不住站起身来叫道:“段郎!” 段云睿浑身一颤,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周敏,还以为是在做梦,继而看到她身边的黄桃和冷香雪,才一脸激动的奔过来,及至来到近前又发现背对大门坐着的那个青衣男子正是皇帝,顿时又惊呆了。 他下意识想要行礼,早被赵启笑着一把搂住,附耳悄声道:“叫我赵兄。” 段云睿醒悟过来,假意寒暄了几句。周敏这才注意到段云睿身后跟着的林高远、李悟和玉奴等人。他们是第一次接触皇帝,不免有些紧张和僵硬。 周敏望着段云睿道:“你们几个是去哪里游玩?” 段云睿望着周敏道:“我们打算去前面的瓦子里转转,却 分卷阅读147 听到有人在议论你,没想到能遇见你,你们。” 两人忘情的望着对方,不知身在何处。冷香雪见状,暗地里扯了扯周敏的袖子。 赵启忽然大声笑道:“难得遇见云睿兄,不如一道去酒楼喝一杯?” 众人走出茶坊,前往附近的高阳正店。赵启见林高远和李悟皆一表人材,谈吐高雅,心中甚喜,想起曾跟周敏讨论过的贤臣培养计划,起了考较之心。 周敏隔着赵启往段云睿望去,段云睿也正好朝她望过来,两人悄悄落后少许,走在了一起,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我听说你被贬到颐苑,心里甚是担忧,如今我倒放心了。”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周敏尘封的心在见到段云睿后,泛起了涟漪,往日相处的甜蜜点滴霎时间涌上心头。段云睿亦如是。或许是身处熙攘街头之故,他不像在宫里那般拘束和小心。 “当日是我不对。我以为……”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心。”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周敏有些悲伤。 “那日在紫宸殿上,令祖母帮了我许多,请你替我向她致谢。” “我会的。”段云睿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和他怎么样了?” 周敏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和赵启当然很好,却不是段云睿想的那种好。 “我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呢?秋闱在即,书温得如何了?” 段云睿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个你更不用担心了。可金榜题名又如何?” 周敏心里泛起无尽的苦涩和无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再见面也只好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怎不教人心酸。 当晚回到颐苑已是二更十分,赵启有了几分酒意,周敏送他去崇政殿歇息。亲手喂他喝下醒酒汤,吩咐了下人服侍他洗漱,正待要回香云阁,却被赵启叫住了。 他挥退了众人,面上带着慵懒的醉笑,走到周敏身前,扑鼻的酒气熏得她心神恍惚。 “你对他还是不能忘情吗?” “你喝醉了,快去睡吧。说这些干嘛!” 赵启正色道:“我没醉呢!这事很重要。” 周敏不耐烦的说道:“再重要的事也明日再说。我要回去睡了。” 赵启拉住她不放,执拗的说道:“今晚在酒楼里,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我希望你能够快乐,你知道吗?看到你难受的样子,我总觉得愧疚,好像是我害了你一样。你一天不能找到你的幸福,我也一天不能安心。” 周敏望着赵启,他的眼眸闪烁着跳动的光,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没有义务一定要接受我的爱。” “其实在大学里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爱你,那我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你就不用再难受了。可我没有爱上你,眼睁睁看你失落悲伤,很难不内疚。” “如果你那时候能回应我的爱,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惜没有如果,只有时过境迁。我有了新的爱人,我不能跟他在一起,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为我的坎坷情路买单。” 赵启喃喃道:“你和他已没有可能了。” 周敏反问道:“我和你不也一样没有可能吗?” 赵启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所以我现在很难受。可你最好忘了他,重新开始。” 周敏轻轻一笑道:“就如我不可能忘记我曾奋不顾身的爱过你,我也不会忘了我和他甜蜜相爱的过往。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如今已非感情的刚需者。感情这种东西,有纵然好,没有也无关紧要。” 回到香云阁后,周敏失眠了。与段云睿的相遇,以及和赵启的对话,都勾起了她的回忆,心绪难平的情况下,自然难以入眠。 她很领赵启的情,他本不需要对她负责,更没必要内疚,由此可知他是真心在乎她的。赵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既然明知无望,何不放下,重新开始? 不论是赵启还是段云睿,他们带来过美好而难忘的回忆,这些美好不会被抹去,却也毋需时时记挂,成日里感慨唏嘘,不如就那么保留在回忆里,埋藏在心底里,或许才最好。 毕竟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第155章章裙下之臣 周敏反复思量着,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一觉睡到日光盈窗,才醒来。忽记起今早有一场蹴鞠赛,只怕已经晚了,忙起来洗漱更衣。 黄桃笑道:“皇上一早来过了,见你睡得正香,就独自往球场上去了。” 周敏吃过早膳,带着五六个随从,匆匆赶往球场。阳光猛烈的侵袭着夏日的大地,绿油油的球场上,双方队伍比拼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赵启率领的红队这边已插了九只红色三角旗。 周敏嫌观众席上无遮无挡,便在东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樟树下坐着观看。另一方是张泽济带领的黄队,队员头上戴着浅黄色的抹额。 周敏看了片刻,眼光竟不由自主被张泽济吸引了过去。她见过他几次,可今日像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 他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姿灵活敏捷,轮廓明晰的面庞上两道浓黑剑眉被汗水润湿后,远远看去鲜明抢眼。他不如段云睿俊秀,也比不上赵启俊美,却有一种他俩所不及的帅气,配上他那匀称紧实的身型,玩世不恭的眼神,天然一段活色生香的性感风情。 球赛结束后,周敏躲在伞下,顶着烈日,来到了球场边。社员们正横七竖八,坦胸露背坐在草地上歇气休息,见她一行人过来,忙整顿衣襟,站起来行礼。 赵启把喝空的茶盏放到一名内侍手里,抹去一脸的汗水,喘着气笑道:“你来晚了,错过了我最精彩的进球。” 周敏望着他身旁气息匀细的张泽济,笑道:“张教头好体力。” 赵启微微一愣,代他答道:“他每天都踢,耐力自然是好的。” 张泽济嗅着周敏身上随风飘散的淡淡幽香,心中一跳,笑道:“多谢宸妃娘娘夸赞,小的不敢当。”他虽表现得毕恭毕敬,可笑容里却自有一股洒脱和不羁的意味。 周敏只觉耳后有点发烫,心里痒痒的。当张泽济与赵启站在一块时,那种对比更强烈,论容貌,他不如赵启标致,但那种恰到好处的粗砺感,带来了更为鲜活诱人的气质。 周敏像发现了新大6一样的看了张泽济好一会儿,久到张泽济垂下了头,赵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才如梦方醒的笑了笑。 赵启从崇政殿的浴池里洗浴出来,换上一套浅黄色宽大绣袍,正欲前往卷棚内赴宴,却见周敏独自一人坐在殿上等着他。 “我有话跟你说。”待赵启挥退了身边的内侍后, 分卷阅读148 周敏开门见山的道:“那个张泽济,我要收他作裙下之臣。” “什么?”赵启瞪大了眼睛瞧着周敏,似在确认她有否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昨天不是让我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我今天在球场上见到他时,忽然觉得他好性感,让我有些心动。” “你这转变未免太快了点吧?” “我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他应该会是个有趣的情郎。”周敏笑得一脸灿烂。 “你高兴就好。”赵启无奈道。“不过他愿意吗?只怕他没那个胆子吧。”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先给你打个招呼,你别坏我的事就行。” “好吧。” 午间的筵席上,周敏傍着赵启坐在上首,张泽济坐在左侧的第一位。周敏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飘,越看越觉心痒难耐。她并没有深入思考过自己对张泽济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情,她知道这不是爱情,可就是潜意识的想与他亲近,至少想得到他的身体。 张泽济在阳光下的绿草地上潇洒自信踢球的画面仿佛闪着金色的耀眼光芒,在那一刻击中了她。他浑身散发着来另一阶层的新鲜气息,那是一种野性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美,对久居深宫的周敏而言,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或许再过些时日,这种偶然产生的抓人印象会淡去,可周敏不愿就此放过,她想深耕下去。谁知道这是否爱情的开端呢?即便发展不成爱情,他也有资格成为她的第一任情郎了。 张泽济不敢与周敏对视,在向赵启汇报蹴鞠联赛进展情况时,也只是低着头。他惯在风月场中打滚,怎会感受不到周敏眼神里的灼热?他有些惊疑不定,却又暗自兴奋不已。 酒过数巡,周敏让黄桃亲自给张泽济斟了一杯酒,笑道:“上午的比赛精彩纷呈,齐云社好生兴旺,张教头功不可没,且满饮此杯。” 张泽济忙离席而起,一口饮尽杯中酒,躬身站立在矮几前,视线落在了那一双持着碧玉盏的莹白纤手上。 “小人只是个市井粗人,当不得娘娘夸赞。齐云社的兴盛,全赖皇上教导有方,也离不开众位兄弟鼎力帮扶,小人不敢居功。” 赵启举杯笑道:“你不用谦虚,朕连日来忙于政务,齐云社都是你在打理,今日大家都表现得不错。朕重重有赏。来,先干了这杯!” 众人轰然应诺,满上杯盏,又饮了一轮酒。 周敏眼波只在张泽济帅气的脸上流连,只觉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性感,抽空笑问道:“张教头年轻有为,却不知娶了妻室没?” 张泽济虽饮了不少酒,脸色却未变,只不过眼神开始游移,只听他笑道:“小人家道中落,又无功名在身,哪有小娘子看得上,至今尚未娶妻。” 周敏眼神一亮,笑说道:“你如今在皇上面前当差,哪个敢小觑于你,切勿妄自菲薄。却不知张教头是否有心上人,若有,我倒可以做个媒人。” 赵启暗地里捏了捏周敏的手,似是怪她太着痕迹。其实社员们只顾喝酒畅聊,完全没注意到周敏的不同寻常。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毕竟那太不可思议了。 堂堂宠妃怎可能去勾搭一个平民百姓,还当着皇帝的面?只有身处其中的张泽济有所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 “多谢娘娘的关心,小人并无意中人。” 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他如今靠着蹴鞠发了迹,相好的不少,却都是风月场中人,并无一个真正记挂在心的女子。 周敏更觉高兴,凑到赵启耳边悄悄说道:“待会儿散了,你留张泽济在颐苑里住几天。我好下手!” 赵启心情复杂的看了周敏一眼,勉强点了点头。散席后,他果然找了个借口,只说商量联赛之事,留张泽济在蹴鞠场边的阁楼里住下了。 那阁楼里是负责保卫颐苑的禁军们临时居住之所,也有不少喜欢蹴鞠的,张泽济很快就与他们混得熟了。便有人求他在皇上面前进言,允许他们闲暇时在球场踢蹴鞠。 张泽济没口子答应了,反问了些关于宸妃的事。 其中一个兵头对他说道:“宸妃娘娘是仙子般的人物,我等不敢妄议。不过外间说娘娘失宠,却是无稽之谈。” 张泽济还要再问,陈翼从外面走了进来,众军士忙住了嘴,起身问好,端茶倒水服侍他歇息。 第156章情难自抑 周敏席间饮了酒,心情更见兴奋,回香云阁后,也不午休,只盘算着如何将张泽济弄上手。她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她无法跟身边的人解释。 若黄桃和白梨知道她想睡张泽济,绝对无法理解,也肯定会拼死阻挠。若不让她们知晓,她又独木难支。周敏越想越头疼,只好去崇政殿找赵启商议,此种形势下只有他才能帮她。 赵启饮了酒,正在偏殿中的凉榻上午睡,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名宫娥在旁打扇,一面瞌睡。周敏轻轻走了进去,接过其中一个宫娥手中的团扇,命她们退了下去。 只见赵启展露上身,只着一条短裤仰躺在竹榻上,线条明晰的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熟睡正酣。淡绿色的午后阳光,穿过屋外的层层树影,透过敞开的花窗,染映在他雪白精壮的身躯上,看得周敏喉头一紧。 她忽然不愿意叫醒他,只轻轻摇着团扇,替他扇风,不知不觉爬在他身旁睡着了。风轻柔的吹着,一缕发丝拂上赵启洁白的侧腹,那持续的似有若无的一丝痒意让他醒了过来。 赵启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见一张雪白的小脸伏在身边,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周敏。他悄悄坐起身来,虽是夏天,心中却感到十分温馨。又怕周敏趴久了肩酸,轻轻的转身下榻,缓缓将周敏抱起,慢慢往榻上放。 周敏似醒非醒间感到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搂着自己,手触处亦觉光洁而富有弹性,睁开眼便瞧见赵启近在咫尺的俊脸,她以为尚在春梦当中,手一用力,把赵启搂了个结实,一仰下巴,吻了上去。 赵启触不及防下,被吻个正着,脑中一片空白,慌乱间双手撑住竹榻想要起身,可周敏已挂在他身上。迷迷糊糊中他已呼吸急促的回应着周敏的热吻。 正吻得忘情,周敏忽然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开少许,她的双颊异常红艳,眼神迷离恍惚,疑惑的望着他,像是正在确认眼前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因这个春梦中,她的心跳,他的气息,她的触感,他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不似在梦中。周敏逐渐清醒过来,双眼越瞪越大。 “这是怎么回事?你,我……”周敏又惊又喜,以为赵启在她睡着后,忍不住亲了她。 赵启的脸颊烫上加烫,却忘了松开搂住周敏粉背的手 分卷阅读149 ,正要解释,周敏粲然一笑道: “别说话,不要停,我们继续。” 双手调皮的从他坚实的胸膛慢慢滑到他的小腹上,又缓缓往上轻抚。 赵启这才意识到两人仍保持着极为暧昧的姿势,他也有点懵,明明是周敏忽然袭击他,为何她的神情却像是他主动撩拨她。 他捉住那双灼人欲燃的玉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不断上蹿的欲火,身子移开少许,苦笑道:“你再摸下去,我就要犯错了。” “犯错?那你为何趁我睡着时对我又亲又摸的?” 赵启顿时叫起屈来:“明明是你先亲的我!我是见你趴着睡着了,要抱你到榻上睡。” 周敏恍然大悟,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我还以为我正在做春梦。”一眼瞧赵启短裤上撑起的帐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对我没感觉,你的身体倒诚实得很!” 赵启尴尬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 周敏舔了舔嘴唇,似还在回味适才那片刻间动人心弦的美妙感觉,坏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当我的男宠吧?也免得我去找别的男人了。” “不好!” “为什么不好?我是你的妃子,云雨欢好既名正言顺又天经地义!你能获得快感,我也满足了生理需求,双赢的事!” “你先冷静冷静!这事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周敏不悦道:“这事本来就很简单!本质上就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我一个忙而已。” 赵启仍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可我觉得别扭。” “别扭?你刚才跟我接吻时别扭吗?” “刚才是刚才啊,反正我现在觉得别扭。” 周敏望着赵启雪白精壮的身躯,只觉得心情难以平静。 “你快把衣服披上,你这样子简直是在明晃晃的勾引我!” 赵启嘟囔道:“身材好也是错吗?” 周敏忍不住笑道:“是的!如果我不能享用,你的身材越好,就错得越厉害!” 等赵启乖乖的穿上了衣服,周敏的欲火也已消退,她忽然意识到,一旦他们突破那条底线,她只会越陷越深,得到赵启的身体后,绝对会得寸进尺想要获取他全部的爱。 她觉得简单的原因在于她潜意识里仍余留着对赵启的爱,而赵启从始至终都只拿她当朋友来看待。即便她如今穿越成了女人,可在他心里,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所以他仍会觉得困难和别扭。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天下男人多的是,只不过费些功夫罢了。” 赵启松了一口气,却又生出些难以索解的轻微失落感:“你真的看上了那个张泽济?” 周敏淡淡道:“是的,准确的说是暂时看上了他。你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特别性感的气质吗?” “不觉得!” “好吧,你不喜欢男人,当然感觉不到。跟你说也是白说!” “那你到底是想跟他谈恋爱还是只想跟他上床?” “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他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让我觉得轻松和新奇。” 赵启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喝下,又倒了一盏递给周敏:“也好,你总是过于理性和认真,生活难免沉重。偶尔放肆一回,或许能开心些。” 他的话让周敏有所触动,不由叹道:“你说得对,我总是费尽心机去维持内心认定的秩序,讨厌任何意外和脱离掌控的变故,却又不得不努力应对随时在变样的生活,既累又没必要。所以我会轻易喜欢上两种人,一种是活得洒脱自如,天塌下来能当被子盖的人;一种是自信坚韧,仿佛能轻易解决任何难题的人。他们身上有我缺乏和羡慕的品质。” 赵启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周敏笑道:“你觉得呢?好啦,不说这个了。你今晚要帮我一个忙。” 赵启惊道:“不是说不要我帮忙了吗?” 周敏笑骂道:“不是让你陪我睡觉,而是帮我约张泽济吃晚饭!”接着又将她的计划告诉了赵启。 赵启听后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为张泽济有那个色胆,敢动皇帝的女人。” “一般情况下,他没这个胆,但俗话说酒是色媒人,今晚我尽力灌他,把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成?何况他本是洒脱之人。” “我怎么感觉头上绿油油的。” “那也怪不得我,谁让你不肯亲自帮忙的。” 赵启认命的叹了口气:“这事你要做得秘密些,一旦泄漏,可就麻烦了。” 周敏笑道:“如果走漏了风声,我也有应对之法。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第157章酒是色媒 在赵启的协助下,周敏成功获得了与张泽济光明正大相处的机会。 当日晚间,赵启和周敏在崇政殿设下一席,单请张泽济赴宴。席间饮酒谈笑气氛融洽之际,一位内侍匆匆进来,禀报说淑妃娘娘身体不适,当然这是提前安排下的情节。 赵启起身便要回宫,张泽济忙跟着要告退。 赵启道:“泽济且用完酒饭再走不迟。”又对周敏道:“宸妃替我好生劝张教头多吃几杯酒,莫要怠慢了。” 言罢带着人走了。他与周敏商量好了,三日后他搬来颐苑避暑,政务也移来这边处理,改革之事已刻不容缓。若三日内周敏不能拿下张泽济,便就此作罢。 赵启走后,诺大的崇政殿内,只余周敏和张泽济两个,并一些在旁服侍的宫娥内侍们。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暧昧起来。灯下的张泽济,面部轮廓更为立体,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真实感。 周敏命黄桃换了大杯盏过来,满满的斟了一盏,柔柔的笑道:“张教头且饮一盏子。” 张泽济不便推辞,仰头饮酒之际,目光掠过周敏含情带笑的如画眉眼,酒还未灌下,已先醉了三分。一连三盏灌下去,饶是他酒量深,也有些受不住。 “小的酒已够了,谢娘娘款待。”就要起身告辞,他怕再喝下去会失态。 周敏忙亲手替他筛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笑说道:“教头且放宽心,多饮几杯无妨。” 张泽济一介平头百姓,竟得堂堂宸妃亲手斟酒相劝,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哪还推辞,忙伸手去接。周敏的手指趁便在他手背上轻轻滑过,张泽济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四目交投间,情丝暗涌,嘴角逸过一丝微笑。 周敏陪着饮了几杯酒,对张泽济越看越爱,不住拿话来:“张教头一表人材,风流倜傥,想必有不少相好吧?” 张泽济原有些拘谨,此刻酒气上浮,放松下来,笑答道:“娘娘说哪里话?小人只会踢几脚蹴鞠,无财无势,哪有小娘子看得上?” 周敏 分卷阅读150 娇笑道:“我不信,哪有姑娘不爱风流郎君的?教头可莫要骗我这深宫妇人。” 张泽济亦笑道:“我怎敢骗娘娘,若有一句谎言,但教我天打……” 周敏忙道:“好好的,赌咒发誓做甚?”言罢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张泽济顺势问道:“娘娘因何叹气?” 周敏脸现幽怨之色,欲说还休,只把眼往张泽济面上一溜。 张泽济心神一荡,只想把这一向飘在云端的佳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娘娘的心事,泽济不敢问,但有泽济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吩咐,无有不从。” 周敏心中一喜,眼神仍带了丝丝缕缕的哀怨之色:“你们男人家就是话说得好听,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长地久,也只用来哄哄女儿家开心罢了。还不是转身就忘了。” 张泽济如何不明白周敏的言下之意,适才皇帝说走便走,让他想起宸妃与淑妃间的争斗,心中怜意大起。在他心中,周敏终于褪去了皇妃的光环,变成了可以触摸到的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之情的真实存在。 说到底,眼前这位身份高贵的宸妃,不过是个寂寞的女子罢了。 两人只顾言来语去,顷刻间又饮过几盏,酒劲逐渐上涌,张泽济晕晕乎乎的,思维开始凝滞,原有的一丝顾忌和疑虑早不见了踪影。眼神放肆起来,直勾勾的与周敏来回交缠。 “你醉了。”周敏媚眼如丝的横了他一记。 “我没醉,娘娘也饮几杯。”提起壶来要给周敏斟酒,衣袖却不小心将桌上一双箸儿拂到了地上,正掉在周敏脚边。 “你看你,酒壶都拿不稳了,还说没醉。”周敏假意嗔怪道。 一旁侍候的人连带黄桃等,早被周敏用各种借口打发了出去,只留了唐秀等几个小黄门听候使唤,也是避嫌的意思。 唐秀要上前去拾捡,被张泽济拦住了。 他手扶住桌沿,笑嘻嘻的道:“没事,你别忙,我来捡。”说罢当真摇摇晃晃的伏身到桌下。 周敏斜眼瞧着张泽济越凑越近的头,一掀裙摆,挡住旁人的视线,轻轻伸出脚,往他脸上靠过去。张泽济就势捧住周敏的脚,贴在脸上蹭了蹭。 周敏只觉一股热流从他的脸颊顺着她的脚背直冲上来,心怦怦直跳,失笑道:“教头莫不是醉得起不来身了?” 张泽济这才拾了银箸坐起来,嘴角微翘,笑吟吟的望着周敏,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没有说话,却用眼神清楚无误的表达了出来。 眼看张泽济被挑弄得上了道,在这紧要关头,周敏忽然打起了退堂鼓。她喜欢张泽济不假,她有生理需求不假,可活了两辈子,她还是个处,她有些犹豫,把第一次交予一个她不爱的人,是否有些草率? 不过既然张泽济已上了钩,她就不急了,尚有时间思量。何况这颐苑里到处都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情,难度太大。 “教头真的醉了。”周敏给他抛了个媚眼。“教头可还认得回家的路?家中可有人照顾?” 张泽济心神领会的嚷道:“我,我没醉,我还能喝!”头却不受控制似的一啄一顿,像极了醉酒的姿态。 周敏笑着招来唐秀,吩咐他带几个人送张泽济回家。趁人不注意,暗中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张泽济对周敏眨了眨眼,接着又醉态可掬的嚷着还要喝酒。 送走了张泽济,周敏坐在桌上自顾又饮了几杯酒,心中想着张泽济,委实难以决断。忽想起赵启下午对她说的话来,他说得没错,她总是太过认真和理性,凡事想得太复杂。 生活何不简单一点?她想亲近张泽济是内心真实的欲望,何必在乎第一次还是第几次? 次日天明,周敏吩咐余伟光安排几名禁军护送,打发黄桃和白梨回家去探亲。两人自随周敏入宫后,再没见过家人,如何不想?虽怕她们走后周敏无顺手之人使唤,却也禁不住周敏再三劝慰,卸了差事,换过衣裳,提着包袱,坐上轿子,衣锦探家去了。 待两人走后,周敏吩咐绿云和红雨看家,唤来沈志良嘱咐了几句,便换上男装,头戴一顶遮阳帽,帽檐垂薄纱,挡了半张脸。唐秀打扮成书童,在陈翼的掩护下,乘一顶轿子,打着绿云的名义,从后门混了出去。 离开颐苑之后,轿子在一片树林子里停了下来。抬轿的内侍退了下去,陈翼道:“娘娘,为安全起见,还是让属下派几名禁军跟随为好。” 周敏从轿子里走出来,掀起薄纱,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笑道:“姐夫好意我心领了,我就是想随意逛一逛,散散心,若跟了人反不自在。再说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危险?” 陈翼口拙,虽不放心,又无话可劝。 不一会儿陈翼雇的轿子来了,周敏对他摆了摆手,上了轿子。 陈翼只好吩咐那两名轿夫道:“这是宸妃娘娘跟前最得宠的女官,好生服侍着,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那两个轿夫忙笑道:“军爷放心,小的理会得。”抬着轿子走了。 第158章男欢女爱 周敏坐在轿子里,心情却如坐在惊涛骇浪中的船上一般,七上八下,晃荡难安。既期待又害怕,莫名紧张之余,又难以抑制的感到兴奋和刺。 好在唐秀去不到片刻,就匆匆返回,在周敏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周敏点了点头,完全放下心来,刺激打败紧张,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她当即付了茶钱,随唐秀走出茶坊,立在街上四下里一望。只见张泽济站在不远处的珠宝铺子前冲她点了点头后,转身走进了一条巷子。 周敏忙带着唐秀尾随其后,却也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张泽济每走一段路,便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确认周敏没有跟丢了。他怕泄漏机密,连个随从也没带。 又转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条清净的巷子里,两边皆是砖砌的围墙,显见是民居的后院。张泽济忽然停下了脚步,待周敏赶上来,便敲开了 分卷阅读151 其中一家的后门,闪身进去了。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妪,呼张泽济为济哥儿。进到后院后,周敏提着的心终于落地,有了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小小的院落,种了些时新花草,收拾得十分整齐,除了那老妪外,只有一个看门的苍头。 张泽济掏出几两碎银,吩咐那老妪去街上打酒,顺道置办些菜肴。周敏亦给了唐秀一锭银子,教他不用在此侍候,只管去街上逛逛。 张泽济迫不及待领着周敏上了楼,来到一间卧房里。房间里有一股灰尘气,显然久未有人居住,可被褥纱帐却是全新的。他推开窗户后,来到周敏身边坐下,两人四目相对,呼吸急促起来。 忽听楼梯木板声响,却是那苍头端了茶和瓜果进来,摆上桌后,便退了下去。 周敏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欲火,问道:“这是何地?” 张泽济笑道:“这是我的旧居,只留下一对老仆看守,极为清幽隐蔽。” 周敏白了他一眼,指着床上的新被褥道:“为何这些却是新的?难不成你常带女子来此寻欢不成?” 张泽济忙跪倒在地,拉住周敏一只手,贴到脸上,颤声道:“这是泽济异想天开,今早才备下的,娘娘果然没有哄我。” 周敏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脸颊,他急促灼热的鼻息透过她雪白的肌肤渗入到她的心里,痒痒的。 “你当真喜欢我,不怕事发后被砍头吗?”周敏的声音亦开始发颤,脸上又红又烫。 张泽济不发一言,捉住周敏的手,滚烫的嘴唇轻轻触碰她的掌心。那一瞬,一股奇异的快感闪电般从她的掌心弥漫全身,迅速汇聚在她的胸口,让她的心狂猛的跳跃后又直冲脑门。 周敏只觉脑海轰然炸响,无数念头飞快闪过,她一个也抓不住,紧接着脑中空白一片,世界旋转着飞了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那快感持续掠过,一浪接着一浪。 “啊,张郎……”周敏迷离的双眸半睁着,口内声不成声的娇吟道。 张泽济眼中已蕴酿起熊熊欲火,喘着粗气道:“娘娘可怜小人则个!泽济便是死了也甘愿!” 一面已将周敏抱起,亲着嘴儿,往床边移去。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得花窗咯吱咯吱响,又聚拢了一堆云在天上,眼看着便要下雨。房内两人欲火中烧,哪顾得上这些?早滚到了床上,挑下了纱帐。 只听一声雷响,大雨落下,狂暴而猛烈的侵袭着大地,屋内屋外响成一片。这一场豪雨直下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歇了雨脚。 周敏心满意足的趴在张泽济汗津津的胸膛上,两人已累得瘫了,不愿起身洗浴。雨后清凉的风透进窗户,吹得纱帐来回飘动。 张泽济一手环住周敏的纤腰,回味着适才两人猛兽般的交缠撕咬,意犹未尽。凉风一吹,忽又有些后怕。因他发现周敏在委身于他之前,仍是处子!若有一天皇帝发现周敏已非处子之身,那便大事不妙! 不过生米已成熟饭,多想无益,他便不再徒费心思。他望着怀里如剥壳荔枝般莹润多汁的周敏,心中一甜,大感餍足。想到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又生出了一丝怜爱之意。念及她的身份,自豪之情又起,能睡到皇帝的女人,也不枉世上走一遭了。 周敏听着张泽济充满了韵律感的有力心跳声,身子如飘在云端般轻盈,脑海空空如也,周遭的一切都似已远去,与她无关了。 天地之间,只有他的心跳声在持续,多么美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上的汗被清凉的风吹干了,周敏忽然听到张泽济的肚子在咕咕叫,那声音经他厚实的胸膛放大,如在耳边响起的惊雷。 张泽济摸了摸周敏的秀发,坐起身来,笑道:“我饿得很了,先用膳吧。” 周敏仍抱着他不愿放手,撒娇道:“不,我要先洗澡。” 张泽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好,先洗澡。你歇会儿,我去准备热水。” 说罢起身披衣下楼去了。周敏听着“咚咚咚”远去的声音,忽觉心中一空,忙披了张泽济的长袍,来到窗前。只见张泽济提着两个木桶走进厨房,出来时桶里已盛满了热水。接着又走到后院的水井旁,打了数桶井水,提往浴房。 雨后虽清凉了少许,他跑了几趟,也流了一身的汗,正擦汗时,见窗口露出一张洁白的小脸,忙仰起头冲周敏笑了笑,叫道:“马上就好了。” 周敏忽觉得有些感动,也许是此情此景过于温馨。她对张泽济并不了解,只因他在球场上踢蹴鞠的某个瞬间打动了她,她便选他为第一个情郎。但她此时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与他天长地久共度此生的想法。 周敏本能的感到危险,怔怔回到桌旁,喝掉杯中放凉了的茶。忽一眼瞥见床边的地上扔着一张雪白的汗巾,上面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殷红血斑。 她忙上前拾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藏起来。思量片刻,她决定交予张泽济收起来,他完全有资格做她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不管怎么处置这沾了血迹的汗巾,她都欠张泽济一个解释。 第159章及时行乐 周敏正想着如何解释她处子之身的事,听得楼梯“咚咚咚”一片声响将上来,忙将汗巾扔到床上。转头就见张泽济走了进来,满头满脸的汗,忙递过去一盏茶,看他咕噜咕噜喝完,又替他擦汗。 张泽济握住她的手,嘴角上翘:“不用擦了,待会儿在浴房里又是一身汗。到时一并洗了就好。” 周敏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幽幽道:“还来?我可受不住了,现在腰还酸呢!” “好人儿,你求饶也没用了。” 周敏娇羞的横了他一眼,捶着他叫道:“你真坏!” 张泽济哈哈大笑,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抱起,匆匆下楼往浴房走去。 周敏只觉身子一轻,吓得一声尖叫,忙搂紧了他的脖子,仰起脸看着他从脸颊顺着脖颈儿流到胸前的条条汗迹,心神一荡。 那一刻她忘了他是谁,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心里只萦绕着一个最原始的念头:他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 周敏依然是被抱着出了浴室,经过一番鸳鸯戏水后,她已精疲力尽,浑身酸软,只好靠在仍生龙活虎容光焕发的张泽济肩头,任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抱进卧房。心想他不愧是齐云社的教头,体力、耐力、精力皆让人又爱又恨。 房内已摆下一席菜肴酒蔬,两人交肩叠股坐在一块饮酒。周敏仍软绵绵的把头靠在他的脖颈间,张泽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拿了酒杯喂她吃酒,或要吃什么菜,也夹了送到她嘴里。十分温柔小意,与适才的狂烈粗野截然不同。 不论哪一面,都让人着迷。 分卷阅读152 周敏惬意的享受着张泽济的尽心服侍,心里默默品味着他的一切。对于这位情郎的表现,她说不出的满意。张泽济容貌身材皆是上上之选,既洒脱不羁,又款款深情。她喜欢他的无谓和担当,也爱他的粗野和温柔。 他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在他身边,周敏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轻松和欢愉。更体验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刺。 “你可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他的嘴角再次上扬。 周敏怎会猜不到?因她的腿已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吓得跑到桌子对面,咬着唇道:“不行!” “你怕啦?” “我饿了,我们好好吃饭,不准你再想那事!” “好,好,先吃饭,吃饱喝足了才好干活。” “你……”周敏无语,又有些心动。她是食髓知味,何况张泽济真的很在行,让她有些欲罢不能。 张泽济只是看着她笑,慢慢的喝酒吃菜。周敏见他不再强迫她,放下了心,觉出肚子饿来,也吃了好些。用过酒饭后,周敏困意袭来,便上床躺下欲小睡一会儿。张泽济也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 周敏道:“我困得很了,你别来招我。” 张泽济搂住她笑道:“放心睡吧。” 周敏便枕着他的胸口,一闭眼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只灼热的手在身上游走,得她欲火重生。睁眼一看,张泽济正含笑注视着她,便问道:“你没睡会儿吗?” 张泽济不答反问道:“你可睡好了?” 周敏羞涩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可是等得手臂都麻了,你得好好的补偿我。” 张泽济说罢就是一招饿虎扑食,翻身把周敏压在身下,肆意妄为起来。 窗外蝉鸣声声,热风袭人,屋内却是春光无限。两人自午后战至夕阳将坠,才鸣金收兵,双双瘫软在床,说不出的心甜意洽。 略事休息后,两人洗浴更衣,周敏看着天色已晚,便欲回颐苑,却发现唐秀不见了人影。 第16o章有惊无险 张泽济招来那对老仆,问了几句话,原来唐秀自早上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他俩只顾云雨巫山,没注意到。 周敏担忧起来:“他是个老实孩子,按理早该回来候着了,肯定是出事了!” 张泽济想了想,笑道:“这附近的地头蛇都要卖我几分面子。我去打听打听,这地界上有甚风吹草动,他们最清楚不过,比官府还强些。” 又让老仆在大堂里摆下饭菜,叫周敏先吃着,安心等他消息。安排妥当,便出门去了。 周敏见他似是成竹在胸,心下稍安。她倒不担心找不回来唐秀,她是怕找回来后,唐秀已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因此腹中饥饿,却吃不下东西。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逞了一天淫威的燥热退去,晚风清凉,徐徐吹进房内来,周敏的心却静不下来。她左等右等,见张泽济和唐秀仍未归来,越发不安。起身走至院中,来回踱步。她决定若再等片刻,还不见人,她便要动用官府的力量。 忽听得院墙外脚步声响起,周敏取过烛台,将后门打开,果见张泽济立在门外,正待敲门,他身后跟着神情惊惶的唐秀。 “先进去再说。” 分卷阅读153 张泽济拉过周敏的手,三人来到大堂坐下。烛光下唐秀低垂着头,泪光盈盈,清俊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灰尘,身上的白色绣袍也裂了几道口子。 周敏一看之下心中大惊,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唐秀惊惶了一日的心神在此刻终于安稳下来,他揉了揉眼睛,委委屈屈的说道:“唐秀没受伤。唐秀让娘娘担心了。” 周敏舒出一口气,正要接着问,张泽济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对那老苍头道:“你带这位小哥下去洗一洗。” 等唐秀下去后,张泽济道:“别担心,秀哥儿没事,只是受到了惊吓。你别一个劲只管问他,先让他吃些东西。” 周敏点了点头,道:“只要唐秀没受伤,我就放心了。不过他这副模样,定是有人欺负了他,不管这人是谁,我都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唐秀已净了脸回来。 张泽济笑道:“秀哥儿饿了吧?先吃东西再说。你的委屈不会白受,娘娘自会给你讨回公道。” 周敏便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他碗里,唐秀也确实饿了,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周敏亲手斟了两杯酒,递过一杯给张泽济,举杯道:“多谢你寻了他回来。” 张泽济笑道:“小事一桩。”接过杯子,一口饮尽。“不过给秀哥儿报仇的事,只你才办得到。” 一面喝着酒,将唐秀今日的遭遇说了一遍。有些细节,却是唐秀忍不住插话补充的。 原来唐秀独自一人上街游玩,不期下起了雨,便躲入一家酒楼避雨,一并用膳。岂知付钱时却发现荷包被偷了,那店家便扣住了他。唐秀就慌了,哀求店家派人随他回来取银子。 正闹之间,酒楼中一位客人忽然出头替唐秀算还了饭钱。唐秀见那人衣着奢华,年不过二十五六,长得也英俊,以为遇到了好心人,自然感渐渐有些变了。唐秀只不过是没甚社会经验,脑子却极灵活,慢慢的感觉到马车并非往合欢巷驶去,心知不妙。谁知那人得寸进尺,行为越发不堪,一双脏手竟往唐秀身上探过来。 唐秀情知要强行逃走,只怕有些困难,便忍住心里恶心,装出害羞的模样,欲拒还迎的不让那人近身。那人自以为得手,心痒难禁,可在马车上,不便用强,只得忍着,不断催促着车夫,却不再防着唐秀。 最后马车在一栋宅院的后巷子里停了下来,唐秀先下了马车,趁他不注意,撒腿便跑。那人忙带了七八个下人追了过来。唐秀不要命的只顾跑,他知道只要跑出这条巷子,混进人堆里,也就安全了。谁知那些人并不顾忌人多,仍紧追不舍。 追追跑跑了一阵,唐秀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撞进一家茶坊,想要求救。那些人追上来后,反诬说他是家里逃走的书童,茶坊里的客人见唐秀确是书童打扮,那些下人又个个华衣丽服,气势汹汹,更不敢多事。 唐秀见势不妙,转身又跑,从后门逃了出去,见是一条小巷子,没一个人影,情急之下忽见有一户人家的大门开着,他来不及想,闪身进去掩上了门。 他一面喘气一面四下里打量,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了许些花草,有一个老头正在浇水。那老头惊愕的望着他,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一片乱响,却是那些人不见了唐秀踪影,守住了巷子两头,正挨家挨户搜了过来。眼看就要搜到他藏身的这一家。 唐秀只得急急向那老头解释了几句,那老头见他年幼清秀,不类坏人,便将他藏在柴房的柴垛之下。那些恶仆进来问了一遍,搜了一遍,没找到唐秀,便去了下一家。 唐秀仍躲着不敢出来,直到天黑了,那些人遍寻不着,往别处去了,才谢过那老头,偷偷溜了出来,寻路往张泽济家赶去。正好张泽济打探到唐秀的消息,领了人往这一带寻来,遇到了唐秀,带他回来。 周敏听罢气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唐秀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当时我慌慌张张也没记住那所宅子的位置。除非我见到他才认得出。” 张泽济却笑道:“这事我已打探出来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淑妃的亲哥哥杜宏。出了名的好男风,最爱秀哥儿这般清俊白净的少年。” 周敏冷笑道:“原来是他家!难怪如此嚣张!既然敢欺负我的人,那就怪不得我下狠手了。” 张泽济道:“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周敏道:“这事你不便插手,免得牵连出你我的关系来。今日多亏你找到了唐秀,不然他若再被那些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张泽济道:“那你准备如何报答我。”说着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周敏白了他一眼,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张泽济也不便再留,雇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去。等马车走远,他才想起忘了问周敏要如何收拾杜宏。不过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有好戏看了。 周敏坐在马车上,马车缓缓往颐苑驶去,她掀起车帘,望着仍伫立在巷子口的张泽济,随着马车走远,他的面容身影渐渐模糊,她心中忽感到失落和空虚。 今天他带给了她太多的快乐和满足。 第161章瞒天过海 周敏坐在马车上,感觉像是到了时间就仓皇逃走的灰姑娘。可没有王子在追她,她也不怕现出原形,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约束她,除了她自己。 她也清楚的知道她与张泽济是在玩火,随时有引火烧身的危险。感情的事,谁也没有把握区分的一清二,若是日久生情了呢? 她怕对张泽济上瘾,又因瘾成爱,因爱被困。她也担忧张泽济陷入爱情里,爱意味着责任,责任带来束缚,她只要喜欢,然后轻松快乐的生活。 她更愿意将此时的失落和空虚理解为一种自然现象,像是从一个华丽欢快的舞会孤身一人回到空荡荡家里的那种必然的落差。也希望张泽济不过是在她身上寻求刺逸兴的人生态度。 周敏一路想得入了神,忽见唐秀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要是黄桃姐知晓了我带你去找张大哥的事,会不会生气不理我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周敏忙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主子,你听我的命令天经地义,我跟黄桃说是我强逼你的就行了。” 唐秀还是有些不安, 分卷阅读154 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听天由命,希望周敏真能说服黄桃了,因他也知道此事必定瞒不过黄桃和白梨两个。 周敏顺利被陈翼接进了颐苑,面对陈翼满是疑问的眼神,她只轻轻笑了笑,未加解释。这就是权高者的优势。她先让唐秀回房去休息,唐秀也不愿此时面见黄桃。 等周敏终于回到香云阁,冷香雪正与探亲回来了的黄桃和白梨坐在花厅里,虎视眈眈的等着她。 周敏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要问我,且让我换身衣裳再说如何?” 她本也没想过隐瞒她们,如今与张泽济木已成舟,她们除了骂她一顿,还不是得尽力替她遮掩。等她换了衣裳回来,大厅里只剩下了冷香雪、黄桃和白梨三人,摆出了严刑审问的架势。 冷香雪首先发难:“我今日来寻了你几次,说你出去了。偷偷摸摸的,一整天不见回来,快说,到底瞒着我们干什么去了?” 周敏笑道:“你来寻我有何要事?” 冷香雪板着脸道:“别打岔,我的事待会儿再说。”又仔细打量了周敏片刻,“我看你眉梢眼角皆是春意,难道你真的……” 周敏笑嘻嘻的道:“你别这么严肃。实话说了吧,我的确出去找男人去了。”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冷香雪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呆瞪着周敏,惊慌失语。周敏没想到她们反应这么大,也有些无语,厅中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良久,冷香雪才如梦初醒似的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泄漏出去,就是诛九族的死罪!”一向冷静的冷香雪也失去了方寸。 黄桃红着眼跺脚道:“我就不该回家的!” 白梨面无血色的问道:“小姐,那个人是谁?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周敏忙走到三人中间,搂住冷香雪的肩膀摇了摇,安慰道:“那个人你们也都见过,是齐云社的张教头。他是个乖觉人,不会给我捅娄子。你们都不用太过担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冷香雪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自有分寸?这事是自有分寸的人做得出来的吗?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出去,淑妃那起人还不趁机扒了你的皮!皇上更不会护着你!” 白梨又道:“何况皇上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为何还要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周敏知道若不挑明了说,她们是不会安心的。因说道:“他对我是挺不错的,但凭什么他可以三妻四妾,我却不能左拥右抱?” 冷香雪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这怎么能一样?他是皇帝是男人。” 周敏道:“男人女人都是人,凭什么不一样?” 冷香雪摇了摇头道:“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对或错不是你我说了算。你做下的事,根本不为世人所接纳的!一旦出事,不仅你的性命难保,你的家族,包括颐苑这许多人,都要陪你送命!你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还有那张泽济,本是个酒肉之徒,若是喝醉了酒,不慎露了口风,也是个祸患,还得找个错处,把他弄离了京城才好!” 白梨也劝道:“小姐,你就听香雪姐的话,不要再跟那人见面了。趁如今事情还未泄露,赶紧想法子处理了后患。” 周敏有些吃惊的看着两人:“不行,我不会伤害他,如果你们定要说我做错了事,那他也是受害者。” 黄桃道:“他才不是受害者!都是他勾引的小姐,不然好端端的,小姐如何找上他!” 周敏见三人急成这样,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为我担心。不过若我告诉你们,这事皇上本来知情且并不反对,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 冷香雪盯着周敏看了半晌,感觉她不像在撒谎,若是撒谎,那要算世上最蹩脚的谎言了! “青天白日的,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我知道这可能比我去找张泽济更荒诞,不过你细想一想,我和皇上的关系从来都不一般。他自始自终与我欢好过,却为何对我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这个的确很奇怪。我一直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冷香雪皱眉苦思,不得要领。 周敏一面说着,脑袋也在飞速的转动着,欲要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这完全不合情理的情况。她以前也时刻想着这个事,但今晚她特别有灵感,忽然就想出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解释。 “你们都知道我之所以没有嫁给段云睿,全因觉远禅师的一句谶语。然而觉远禅师圆寂前来颐苑那次,对我和皇上又说了一番话,正是那番话,彻底改变了我和皇上的关系。” “什么话?”黄桃忍不住发问道。 “觉远说我命格高贵,可与帝齐!” 冷香雪悚然一惊,忙道:“照你说,皇上岂容得了你?” 周敏笑道:“他不容也得容!因觉远说我和皇上是天上相生相克的双子星降世,命运相连,一方有损,另一方也会受牵连。又说我俩不能太过亲近,太近则易相克,也不能离得太远,过远则无法相生。所以我们不能交合,也无法分开。我搬来颐苑就是最好的办法。” 周敏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已死的觉远身上,谁也无法求证,凭借觉远的影响力,再离奇的说法,也极具说服力。 三人听了,果然都信了,可能一时难以消化这惊人的事实,都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冷香雪长叹了口气道:“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能再见张泽济或者其他男人。没影的事人家还要编排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朝野震动,皇上也保不住你。更何况,你这样做始终不妥,有违……”说到此处,冷香雪住了口,她还是不忍指责周敏。 周敏不以为意的笑道:“有违妇德对吗?可我今天很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难道你不希望我快乐吗?” 第162章月色宜人 冷香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希望你快乐,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堕落,陷入危险中去。” 周敏叹道:“我会小心行事的。我真的很快乐,我也不会放弃这份难得的享受。有风险我也愿意,你们不必杞人忧天,有皇帝罩着我,总不会掉脑袋。更何况这与妇德无关,皇上在淑妃身上寻欢作乐,我在张泽济那里找到欢乐,本质上没有区别。男人能享受的东西,女人同样可以享用。” 黄桃费解的问道:“小姐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张教头吗?” 周敏点了点头,笑道:“是喜欢,也只是喜欢。” 冷香雪道:“你的心思总是与众不同,难以揣测,我说不过你,也不想勉强你,你好自为之吧。”站起身来就要走。 周敏忙一把拉住她,由衷的说道:“香雪姐,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男 分卷阅读155 人寻花问柳被赞风流倜傥,女人只要稍稍表现出享受鱼水之欢的倾向就被指责为荡妇?这是不公平的!总之,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冷香雪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柔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不理解,但还是支持你的决定。可我总需要时间去适应。” 周敏点了点头,笑道:“香雪姐,你对我真好。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冷香雪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跟你商量找人临摹古画的事。” 周敏道:“这个你拿主意就好,我没什么头绪。” 冷香雪走后,黄桃和白梨又絮叨了半天,才放过周敏。周敏费尽唇舌,虽然冷香雪等人心底里仍不认同她与张泽济的关系,可她好歹将她与赵启关系里最大的漏洞补上了。 次日,周敏强忍着去找张泽济寻欢的欲望,召来余伟光,说了唐秀被欺负的事。 余伟光听见对方是淑妃的兄弟,便说道:“杜宏此人仗着淑妃的势,在京中一向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受欺辱的百姓多是敢怒不敢言。” 周敏道:“为何也不见御史参他一本?” 余伟光道:“据小将所知,确有御史参奏过,那杜宏虽可恶,倒也没闹出人命,被皇上压了下去。” 周敏气道:“当真糊涂!好个偏心眼的皇帝。” 余伟光不敢搭言,周敏又道:“那你想不想替唐秀和一众受害的百姓出口气?” 余伟光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拳道:“小将早有此意!此类恶人,如过街老鼠,人人皆欲惩之而后快,若非顾忌着淑妃,早已出手教训于他。” 周敏笑道:“这个你毋需担忧,淑妃那有我应付,你只管放手去做。” 余伟光喜道:“小将计拙,但凭娘娘吩咐!” 正说着,白梨端了茶进来,余伟光接过茶,道了谢,又大着胆子看了白梨几眼。周敏忽见白梨耳根子都红了,心下好笑,又暗自为白梨高兴,若两人能凑一对儿,她也放下一桩心事。 “余将军?”周敏连唤了两声,才听他愣愣的应了一声,不由笑了起来。 余伟光俊脸微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扭捏起来。周敏见了,更觉好笑。 白梨也红了脸,道:“小姐只管笑怎的?” 周敏忍住了笑,说道:“好好好,我不笑,那你红脸做什么?” 白梨脸更红了,丢下两人落荒而逃。余伟光很快调整了心情,脸色恢复如常,问周敏有何计划? 周敏笑道:“既然出手整他,就要往大了闹,闹得满城皆知最好。”接着将心中拟定的整人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余伟光听后,大笑道:“娘娘此计甚妙!只怕他今后没脸在京城混了。” 当即告退,调兵遣将去了。 过了两日,赵启如期搬来颐苑避暑,未携带淑妃。当晚在香云阁用过晚膳,略坐了片刻后,周敏提议去湖边散步。 夏日晚间,颐苑的花木丛中,流萤点点,随清凉的夜风四下里飞舞。天上一轮明月初升,银白色的月光下,颐苑仿如仙境一般。 周敏手执团扇,与赵启并肩缓步行走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周敏自从张泽济家回来后,心境已变,只觉无比的从容与平和。再见赵启,心情已不再是从前的幽涩曲折。 “今晚的月色真美。”赵启忽然道。 “是啊,风也清凉,那些萤火虫最美。”周敏仰面笑道。 月光下,她的脸似会发光的白玉,双目亮如明星,清丽不可方物,犹如夜色中悄然绽放的素馨。这样的周敏,让赵启有瞬间的恍惚,他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来到湖边的凉亭里,周敏俯身倚着亭子临水那一面的栏杆,慵懒的轻摇团扇,看湖中的月光倒影。赵启也学她般靠在栏杆上。 微风徐来,吹皱了水面,波光一圈圈荡开。颐苑里很安静,水波轻拍湖岸,虫鸣声声不息。 “我带了许多关于改革的奏章来,我看过了,有的提议很有见地,明日你也看一看。” “好啊。”周敏摇了摇团扇,替他赶去萦绕旋飞在耳边的蚊蚋。 她心里却在想,明日赵启怕是没心情处理政务了。周敏下午接到消息,余伟光撒下去的网,守了几日,正好于今夜收网。想必明天淑妃就要哭上门来找赵启为她兄弟做主了。 “我和张泽济的事已经成了,想必你已知道了吧?”周敏眼看着赵启,轻轻说道。 “什么?!这几天我忙着整理奏章,并不知晓。”赵启愣住了。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周敏继续笑着,“我在他家呆了一整天,他是个不错的情郎,那方面特别厉害。我很满意,也很开心。” “看得出来。” “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高兴啊。” 月光从背后倾洒下来,赵启的面容沉浸在模糊的暗影里,周敏看不清他的眼神,可他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你放心吧,我这事做的很隐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周敏没有戳穿他,毕竟她也从未由衷的祝福过他和淑妃。他的幸福里没有她,她并不会真正为他高兴。周敏还一度认为这是她爱自己比赵启多的表现。可现在她会觉得,这是人的本性。 赵启虽然不像她爱他般爱过她,但作为一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爱得要死要活的女人,忽然满脸幸福的说她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开心,他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事,有事我也会罩着你。”赵启故作轻松的说道。 “那我先谢谢你啦。” “干嘛这么见外!”赵启明显有些不悦的说道。 周敏笑笑不说话。赵启忽然烦躁起来,热汗随之一层层往外涌。 他指着湖水道:“我们下湖游泳吧?” 周敏高兴得欢呼了一声,叫道:“好啊!我正想提,你就说出来了。黄桃,快去取我的水靠来。” 两人来到另一处水榭,那里有一个向湖中延伸了丈余的木栈桥,从那里下水,可避免踩到近岸的淤泥,弄浑了清澈的湖水。 周敏一身黑色水靠,修长美腿显露无疑,头发打散了结成一束披在背上。赵启露出精壮的上身,只着短裤,浑身发散出淡淡的莹白光辉,犹如一尊活的古希腊石膏雕像。 湖水清凉,很快洗去六月的暑气。周敏舒服得大笑大叫,惊飞了岸边树梢上的宿鸟。赵启一马当先,往湖心游去,清澈的湖水不断滚过他雪白的肌肤。 月色清晖中,赵启雪白的肉身,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美感。周敏忽然特别的羡慕起可以肆意享用赵启的淑妃来了。 第163章相依为命 或许是夜里的湖水太过 分卷阅读156 清凉,或许是前些日在张泽济身上消耗的体力未恢复,周敏游了片刻,已被赵启远远甩在身后。正要加速追上,忽乐极生悲,右腿开始抽搐,痛得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缩成一团,缓缓下沉。 周敏水性精熟,临危不乱,闭气咬牙,强忍从抽搐的大腿传来的巨痛,仰起头,水中的双臂展开,如大鸟扇动翅膀,终于勉强的浮在了水面上。 可她只靠双手的划动,支撑不了多久。月色虽明,终究是夜里,岸边的人瞧不真切湖心的情况。周敏不想被人笑话,只好开口叫道:“皇上!我没力气了,你快过来!” 赵启已游到了湖心,离得甚远,听到周敏的呼救,心中一急,不顾体力消耗,像一条躲避追捕的大鱼,急速回游。远远见周敏仰着头,在水中载浮载沉,似乎随时会沉下去,不由慌了神。 霎那间,他心中掠过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 直到他一把抱住了周敏,双脚奋力踩水,将两人托出水面,一颗心才落了地。 “我的脚抽筋了。”周敏搂住赵启的脖子,帮他擦去脸上的湖水,不好意思的说道。 “吓死我了!”赵启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以后我不在,你不准独自下湖游泳!” 湖水在身边涌动,波纹往四面扩散。温柔的水擦过肌肤,带来清凉又舒爽的触感。周敏其实一点也不害怕,可赵启的惊慌让她心里暖暖的:“好啦,我听你的。现在先回岸边要紧。” 在水中急速游泳最耗精力,赵启又受了惊吓,已有体力不支之感,他没有把握驮着周敏游到岸上,要叫人来救,周敏却道:“不要惊动他们。我们合力游回去吧。” 说着仰身躺在水面上,让赵启的左手搂住她的腰,她的左手搂住赵启的背,两人一正一反浮在水面上,用空出来的右手一起划水。两人水性皆精,配合默契,倒也省去不少力气。 清凉的湖水在两人身边形成一道水浪,周敏感受着赵启热乎乎充满弹性的紧实而光滑的肌肤,耳边响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竟可耻的想到了与张泽济行乐时的画面,心中荡漾不已。 赵启对她而言,始终具有难以断绝的吸引力。 岸边水榭里的黄桃和白梨见两人如飞鸟合体般缓缓游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拍着手叫起好来。 “快,把你们小姐拉上去。”游到岸边后,赵启叫道。 待将周敏救上岸后,赵启浑身水淋淋的也顾不得了,忙着替周敏揉搓大腿缓解痉挛。周敏躺在铺好了毛毯的栈桥上,睁着眼睛看夜空中浑圆肥白的月亮,痛并享受着赵启的抚弄。 忙活了片刻,痉挛缓解,可大腿仍酸痛难禁,赵启唤来车辇,抱了周敏坐上去,送回到香云阁里。黄桃吩咐烧下一锅热水,和白梨扶了周敏去泡澡。赵启见她好了许多,自回崇政殿睡去了。 次日清晨,崇政殿偏殿里,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斜斜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又一块花纹,清凉的晨风中浮动着花木幽香,熏人欲醉。 “你的腿还疼吗?” “还有点儿,但不影响走动了。” 两人一道用罢了早膳,坐在廊下喝茶,庭院里树叶轻轻摇晃。 “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赵启道。 “跟我有关吗?” 赵启点了点头,道:“梦很零碎,我只记得我们在骑马,像是去什么地方游玩。你的马忽然失足前倾,把你抛了出去,我忙去接你,接住了却一起滚落在地。我掉了一颗牙齿。我在梦中感觉很悲伤,我已经成年了,牙齿掉了再长不回来。” 周敏认真的听赵启讲完,伸出手横过茶几,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柔声说道:“这是我昨晚差点溺水的事刺复杂难辨。 “你更不会失去我,世界虽大,人来人往,我们只能相依为命。” 周敏转过头,迎上赵启的目光,他们太过熟悉对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确认彼此的心思和想法。 “好啦,你今日这么多愁善感,都不像你了。”周敏取笑道。 “是啊,都不像我自己,反而像你了。” 周敏忽然意识到赵启心里生出的那失去了她的感受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太多,已不再是大学里的周敏了。至少她现在很少多愁善感。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让我看奏折吗?” 两人遂起身往崇政殿东侧的房是赵启处理政务之所,窗外种了数丛翠竹,几株芭蕉,廊下一溜玉竹,开出一串串黄绿或洁白的小花。 房内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 靠北的墙下放着一张黄梨木雕花长榻,榻边两只花几,细瘦的花瓶里插了几支带露的雪白栀子和粉红山茶。西边窗下放着一只青铜香炉,却没有焚香。东窗下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面除了笔架、镇纸以及墨砚外,还堆着两摞厚厚的奏折。 两人并肩在书桌前坐下,周敏随手翻了翻奏折,皱眉道:“这么多,从何处看起?” 赵启笑道:“我已经排了序了,放在上面的,我认为很有见地,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周敏叹了口,取下最上面的一本。这就是她的工作了,可她一点也不想工作。不过撇去她和赵启的关系不说,她搬空了他半个私库,也该为他出力。 待看完了一本,周敏把奏折摔在桌上,忍不住抱怨道:“这都什么啊?!写个奏折不能简明扼要,有事说事吗?非要引经据典,啰里八嗦写一堆废话!效率太低了,简直浪费时间!” 赵启大笑道:“你可知我有多辛苦了吧。你也不能怪他们。这些大臣念了一辈子书在腹内,若不趁机在皇帝面前卖弄一二,岂不憋屈得难受?” 正说着,李德进来禀道:“皇上,娘娘,淑妃娘娘遣了人来,在外求见,说有要紧事。” 周敏心中一动,想来是余伟光他们已经得手了,忙道:“召他进来。” 赵启也 分卷阅读157 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只以为是淑妃的小手段,想他了而已。他因要遵守对周敏的信诺,没带淑妃来颐苑,已惹得淑妃满心委屈了。 第164章惩治成功 躬着身子快步进来的是淑妃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吴羽,年约三十许,白白瘦瘦,善会逢迎。 “皇上,”他面上带着屈辱和气忿的神色,语气却悲悲戚戚,让人起鸡皮疙瘩。“皇上定要为淑妃娘娘做主啊!” 赵启忙道:“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来。” 吴羽如泣似诉的说道:“今儿一大早,娘娘家里来了人,娘娘的兄长昨晚一夜未归,被一起天杀的歹徒不知怎的绑了去,身上的财物抢去就罢了,又剥去衣裳,在身上写了淑妃之兄几个字,打晕了丢在大街上,被赶早市的百姓发现后,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现在已成了京城里的大笑话。娘娘听了,又气又急又没奈何,不吃不喝只是哭。” 赵启听了,大怒道:“岂有此理!简直是胆大包天!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娘,让她放心,我定要把这起贼人捉了,任她处罚。” 吴羽偷偷瞄了周敏一眼,期期艾艾的说道:“皇上不回宫只怕小人等劝不住娘娘。” 赵启道:“你先回去。朕稍后便到。” 吴羽再瞄了周敏一眼,有些不放心,却不得不退了下去。周敏早忍不住心中狂笑,只不好表现出来,强忍得脸都红了。 待吴羽走后,赵启道:“这事你怎么看?” 周敏故作沉思之态,实则调匀呼吸,怕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 “此事有些蹊跷。对方故意点明他是淑妃兄弟这重身份,似乎并不是简单的抢劫,倒像是有意惩治。你准备怎么查?” “对方显然不是易与之辈,看来得动用夜旅的力量了。这些人或许不仅仅冲着淑妃去的。” “哦?那是……” “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何以见得?” “前段时间你被谣言攻击,如今淑妃之兄被剥衣示众,世人皆知你们是我的宠妃,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不是冲我来的,又怎么解释?” 周敏倒没料到赵启毫不怀疑她,反生出这样的误会,忙道:“上次是端亲王府,这次难道又是他们?我觉得不大可能,他们没胆顶风作案。” 赵启皱眉道:“是不是他们,等夜旅一查便知。我先回宫去了。你且看看这些奏折吧。” 说罢站起身就要走,周敏一把拉住道:“你可知淑妃之兄平日是个什么样人?” 赵启叹道:“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 周敏没接到余伟光的汇报,不确定有否留下什么首尾,毕竟夜旅出手,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周敏虽不惧与赵启对峙,可终究麻烦。 “依我看,你把事情想得复杂了。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的权贵高官皆蛰伏不敢稍动,如何会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如果不是这些人,又下这么狠的手,想必是有重大冤仇实施的报复。你只要提了他兄长问一问,说不定可问出真相来。” 赵启心中一动,认真打量了周敏片刻,说道:“你似乎对杜宏很了解?” 周敏笑道:“我还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所以对他的遭遇,我毫不同情。” 赵启点了点头道:“若他兄长真犯了大错,惹来报复,我便不管此事。也算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在外边无法无天,坏了淑妃的名声。” 赵启的态度让周敏极为舒坦,她本想当即告以事情原委,可转念间,又想看看夜旅是否有那么厉害。若查到她头上,她也不惧,若查不到,便说明余伟光是个人才,今后她可以放心的委以重任。 待赵启回宫后,余伟光趁便来找周敏覆命。周敏听他讲述了昨夜行动的详细过程后,赞了他几句。 此计本是周敏针对杜宏的弱点亲自制定,选了小黄门李飞作为诱饵,安排一次意外相遇,诱杜宏上钩。李飞虽不及唐秀清俊,却也十分灵秀,杜宏哪经得起他有意。终于在第三日晚被诱往郊外一处不存在的庄子。 余伟光早带人埋伏在郊外的路旁,趁着夜黑风高无人之际,将杜宏及他的家丁一举拿下。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他们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李飞又是内侍,杜宏如何指认得出? 待将杜宏殴打了一顿后,趁夜市已散,早市未起间的空隙,悄悄往大街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只怕夜旅也难以查证。 “余将军辛苦了,昨夜参与行动的将士我皆有重赏。你让他们放心,这事闹得再大都不要紧。往后的事,由我来处理。你们只等着看好戏便是。” 余伟光笑道:“不辛苦,往后若还有此等好事,娘娘只管吩咐。昨夜揍得那杜宏哭爹喊娘,好不畅快。” 周敏笑道:“只望他今后改过才好,不然咱们便再揍他一顿。” 两人说着皆大笑起来。周敏留了余伟光吃茶,吩咐白梨端了一盘白花花银锭出来,让他自行赏给下属。又叫了唐秀上来给余伟光道谢。 赵启走后,周敏一连在崇政殿里看了三天奏折,仔细做了笔记。 她自恃穿越之身,不把古人放在眼里,可这些奏折让她改变了想法。当朝的大臣们对历史和体制的见解比她不差多少,只不过受制于皇权思想的禁锢,对于某些封建社会的痼疾无妥善解决之道。 这段时间赵启没有过来,只要一日未查出整治杜宏的凶手,淑妃便一日不会罢休,他自然无法安宁。周敏想着赵启的处境,只能深表同情。她不打算主动告诉他真相。 看累了奏折,周敏静极思动,故技重施,趁白梨处理苑务之际,遣了黄桃去冷香雪处取前日送去用来盛荔枝的水晶玛瑙缠枝盘后,偷偷带着唐秀出门去找张泽济寻欢。 周敏先来到上次的茶坊里坐下喝茶,只听别的茶客闲聊间说的皆是淑妃兄长之事,大感快意。不一会儿唐秀却带了一个坏消息回来。 周敏听了,失望至极:“张教头不在家?可打听到去了哪里?” 唐秀道:“他的家下人说是一早被睿亲王请去踢蹴鞠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睿亲王是先德妃之子,皇帝之兄,她曾在宫里见过睿亲王妃几面,如何好去寻人! 周敏蹙眉道:“真是扫兴!你再去一趟,就说我明日一早再来。” 怏怏不乐的回到颐苑之后,黄桃兴师问罪道:“小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去找张教头的吗?” 周敏苦笑道:“我没忍住!你们不要再为难我了,他能带给我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到了第二日,周敏不顾黄桃和白梨苦劝,早早出了颐苑,带着唐秀直接去到张泽济的旧宅。还没等她敲门,门倏然开了,门里站着的正是锦衣绣袍帅气 分卷阅读158 逼人的张泽济。 迎至卧房坐下,上茶喝过,张泽济满是歉意的说道:“昨日劳你白跑一趟,于心不安。” 周敏笑道:“也怪我没事先打个招呼就来了。你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然多的是巴结你的人。” 张泽济说着已挪至周敏身边坐下。再次相见,周敏一嗅到他身上熟悉而撩人的气息,心中的欲火“噌噌”直窜。再不打话,一把捧过他的脸,亲了上去。 第165章兴师问罪 两人积蓄已久的情欲一触即发,熊熊欲火瞬间吞噬了一切,最终化为淋漓汗水,又挥散在天地间。不知过了多久,红纱帐不再颤动,房内只剩下两道由粗转细的呼吸声。 张泽济光溜溜下了床,提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喝了半壶,擦了嘴角,倒满一杯,端上床喂周敏喝。喝了茶,两人缓过气来,相拥着说话。 说起杜宏,张泽济忍不住大笑道:“这小子如今闭门在家,成了京中的笑柄,怕是再没脸见人。” 周敏枕在他的肩头,一只手不住在他厚实的胸口上画圈,懒懒说道:“谁让他有眼无珠,胆敢欺负我的人。” 张泽济捉住周敏那只不老实的手,轻轻放在腰腹间,覆手盖上,笑道:“他的确是活该。想要教训他的人满大街都是,只没人有那个胆子。如今外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谁出的手。” 周敏笑道:“皇上也在彻查此事。” 张泽济忙道:“真没事?” 周敏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望着他黑亮的双眸,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休说他轻易查不出,便是查到我头上,我也有话说。” 张泽济哪经得起这样的,眼里逸出一丝笑意,俯下头衔紧周敏红润的香唇,两人复又滚作一团。酣战至过午时分,才鸣金收兵,洗浴更衣后,坐在房内饮酒说笑。 夏日午后的阳光猛烈的炙烤着小院,热风一阵阵从窗口涌进来,树上蝉鸣声声,推杯换盏间,张泽济忽道:“昨日王爷欲给我指一门亲事。” 周敏执杯的手一顿,眼望着他道:“哦?对方是谁?” 张泽济轻轻晃着酒盏,一口饮尽,缓缓道:“京中一巨贾之女,专做绸缎生意,倒也有个园子,养着一个蹴踘社。” 周敏的心情,犹如万里晴空之上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有些闷闷的。空气变得又热又稠,她感到呼吸困难起来。一想到张泽济要跟别的女子成婚,他身上那股莫名吸引着她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 可他们本没有未来,她凭什么拴着他,不让他娶亲呢? “那挺不错的。”周敏淡淡道,盯着杯中微微晃荡着的清冽的酒。 “我没有应下来。” “什么?!”周敏赫然抬头,有些惊喜。 张泽济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还没问过你,怎好轻易应允?” 周敏心中一甜,却道:“何须问我?我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阻挠你娶亲。” 张泽济笑道:“我说一句不要命的话,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我至今不知娘娘看上我哪一点,我感到惶惑又荣幸,可我真娶了妻,你便再不会理睬我了,对吗?” 周敏定定的望着他,心情复杂,一时无言。 隔着桌子,张泽济握住周敏的双手,眼里精光闪闪,坚定而淡然的说道:“我现在很开心,不想做任何改变。” 周敏感动了,又有些害怕。 他的身上再一次散发出明亮耀眼,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解释的光芒。 “可你终究是要娶妻的,我不想耽误了你。” “不耽误,我本就无意成家,真要娶亲,也等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再说。”张泽济笑道。 他的笑里蕴藏着某种梦幻质感,超脱于沉重的现实之外,纯净而浓郁,让人一见忘忧。周敏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那些缠绕着她的困惑一扫而光,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用过酒饭,两人上床午休,睡够了,便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巫山云雨,直至精疲力尽,方才休战。 当周敏坐着马车,在张泽济的目送下驶进苍茫夜色中,她轻快愉悦的心情不见了,那一片乌云如附骨之蛆,盘桓在她心头,久久不散。 他仿佛是她的一剂效力并不持久的特效药。 这一回在香云阁里等着她的,不是冷香雪,而是赵启。他脸色阴沉,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目中似有怒火在悄然浮动。殿上众人皆沉默不语,敛息静气侍立一旁。 周敏一走进大殿,立刻感受到了殿中极低的气压。 “怎么了?”周敏故作轻松的问道,也没换衣裳,在他身边坐下。 “你去了哪里?” “出去逛了逛,你知道的。”周敏有一点儿心虚。 “是你做的,对吗?”赵启沉声道,他很生气,可忍住了没朝周敏发泄。 “是我做的,你怎么查到了?”周敏不用想也知他指的是何事。 赵启飞快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黄白色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人像,寥寥数笔,形神宛在,一眼可认出是李飞。 “淑妃的兄长虽一无是处,却善画人像。这上面的人,就是给他下套,诱他出城的人。你想必不陌生吧!” “这是我身边侍候的李飞。”周敏坦然承认了。 “若非我见过他几面,有些印象,他藏在颐苑里,还真不容易找出来!” 周敏叹了口气,高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行礼退了下去。李飞早吓得手脚酸软,一张小脸煞白,被旁人架着出去了。 赵启并未出声阻拦,他离开座椅来回在殿中踱步,像是在积蓄勇气似的,每走一步怒气便盛了一分,终于站定在周敏跟前,居高临下满含怒火的瞪着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这会带给我多大的麻烦?!” 周敏缓缓站起身,丝毫不让与赵启对视着,冷笑道:“你觉得我可是那种无事生非之辈?” “那这事你怎么解释?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淑妃,但这段时间她并未招惹你,你为什么要去欺负她兄长。”急促的语气,显示出赵启内心的焦躁。 周敏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怒火攻心,拉下脸作色道:“杜宏仗着淑妃的势在京城横行霸道,不知欺压了多少百姓,府衙不敢管,御史参到你面前,你只顾讨好淑妃,生生压了下去,我出手教训教训他,替百姓出口气怎么了?我有错吗?” “这世上坏人多的是,你不教训,偏要整他,不是挟私报复淑妃又是什么?” “好,就算我是报复淑妃,那也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在先,我又有何错?再说了,我报复不报复淑妃,与他兄长该不该被教训没有因果关系,完全是杜宏自己活该。现 分卷阅读159 在京城里哪个不拍手称快!” “你……”赵启语塞。 “我什么?我看你是被淑妃迷昏了头了!也只有你拿她当个宝,在我眼里她什么都不是,我没空专程给她找不痛快。这事的是非曲直,你自己用脑想想!” “杜宏不过是贪花好色,纨绔习气重了点,并没害人性命,你如今弄得他没脸见人,不嫌太过了吗?”赵启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贪花好色?仅仅是贪花好色吗?好,我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出手教训他,是因为他贪花好色到我头上了!” “什么?!” “你不用感到惊讶,我上次出门带了唐秀,他看上了唐秀,骗他上马车,要强行掠回家中享用。我敢断定这不是他第一次强抢良民,只不过这次他踢到了铁板,撞在了我手里。”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赵启颓然坐下。 “告诉你干嘛?你会为了唐秀重重的处罚杜宏吗?你不会的,只要淑妃当着你的面流两泡马尿,你说不定还要赏他哥一个官做做呢!” 第166章忙里偷欢 “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好不好?”赵启强辩道。“事发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是你的手笔?偏要我去查,白白辛苦几日?” 周敏“哼”了一声,说道:“若非你干过更不堪的事,我又怎会那样去揣测你?你是个什么性子,我岂有不知之理?” “我说不过你,但你就不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你让我怎么跟淑妃交代。” “道理在我这边,你当然辩论不过事实。”周敏极度无语,强忍着怒和悲,疲惫不堪。“至于淑妃,那是你的事,你怎么跟她说,也与我无关。我累了,要睡觉,就不留你了。” 赵启盛怒而来,被周敏一顿训,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 白梨带着人推门进来,已无心纠缠周敏外出之事,可面上忧虑之色并未稍减,想问又怕勾起周敏的不快。还是周敏主动开腔对李飞道:“你毋庸惊惧,有我在,皇上不敢动你。” 众人见了皇帝离去时的神色,听如此说,皆放了心,对早已周敏敬若天人。世上有几人能令暴怒中的帝王碰一鼻子灰?只怕太后都力有未逮。他们虽非第一次见识周敏的威势,仍觉震撼和兴奋,更有一种死心塌地的自豪感。 周敏带着难以排遣的失望和余怒上床躺下,脑海里猛然浮现出段云睿的面容,他永远不会这样对她,就连张泽济也不至于这样。 人比人气死人。 好在她对赵启的执念已渐渐消融,否则今晚定然无眠。饶是如此,还是翻来覆去多时才迷糊睡去。 次晨,赵启一早回宫灭火去了。周敏不知道他如何处理此事,想必过程会很艰难,但结果大致会以淑妃妥协而告终,毕竟此事她兄弟不占理。 可本质上的因由却在于淑妃不过是依附在皇帝这棵大树上的藤蔓,并无坚决抵抗的底气。周敏忽然有些同情起淑妃来了,或者说是这个时代所有的女人。 一念及此,她打起精神来到崇政殿翻看奏章。 现在还只是官制革新的前期准备阶段,却也千头万绪,难以理清。这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分成好几派,除了反对大改的自成一派外,拥护革新的又分成了不同的派别,有尊唐制的,有拥汉制的,甚至还有不少大臣希望恢复周制。 周敏和赵启属意于以唐制为框架,增删部分官职,重新定义各职位的责权。这项工作太繁缛,非一朝一夕可毕功。他们的长处是眼界和见识,具体到细节上,就有些把握不住,需要大臣们的辅助。 周敏本来只需要挑拣出尊唐一派大臣的奏章详加察看便可,但在翻阅其他派系的奏章时,也发现了不少极具建设性的意见,只好全都细细看了好几遍,取长补短,加以整合,融为一炉,提笔将想法记录在册子上。 不知不觉间日影已西斜,周敏在崇政殿里坐了一天,有些腰酸背痛。放下奏章,合上笔记,用温水净了手,来到殿外的庭院里活动身子。虽有些累,可收获不少。只不过皇帝不在此处,无人可商议讨论。 不知他成功安抚下淑妃没有? 周敏望着夕阳下浅蓝至近乎透明的天幕,忍不住想。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淑妃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她从来没有回敬过,这一次也并不是无事生非,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可赵启的确会因此大伤脑筋,她还是有些不忍心吧。 黄桃问她晚饭摆在哪里?周敏想了想,去了微雨阁。彼时冷香雪正待用膳,见了她,吩咐烫酒上来,两人对饮。 夕阳将坠,深红色的阳光一点点消失,微雨阁的大厅里已掌上了灯,晚风轻拂入堂,周敏畅快的饮了几杯果酒,浑身松快下来。 “听说你在崇政殿里坐了一整日,何必去兜揽男人们的事?”冷香雪执壶倒酒间说道。 “能者服其劳,哪分男女?我拿了皇上那么多黄白之物,替他干干活也该当的。” “只怕传出去惹来诽议。” “怎传得出去?这颐苑全在你我掌控之下,与外界隔绝消息,不必为此担忧。何况我还要跟皇上一道召见大臣商议官制革新之事。” 冷香雪呆了呆,放下酒杯,认真的望着周敏道:“自从前朝出了个武后,朝臣对后宫干政之事十分敏感,到时只怕又要闹得满城风雨。” 周敏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会想办法克服。” “你怎么克服?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哪怕皇帝站你这边,也不一定能让这些大臣接受一个后妃干政。” “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周敏略有些烦躁的说道。 “你为何一定要去插手朝政呢?” “我太闲了吧。找点事做。” “你要觉得闲,有很多事可以选择。” “例如?” “吟诗作画下棋弹琴,这些不都挺好的吗?以你的名位,要是觉得闷,大可以发帖子请京城里的小姐们来颐苑陪你解闷。” 周敏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还真准备在这颐苑中不时举办个诗会什么的。而且我要办成大华朝最盛大的诗会,要让每一个大华人都以接到邀请为荣。” 冷香雪道:“那你就去做啊。总比插手朝政好。” 冷香雪始终觉得朝政很复杂,女人去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并不冲突。” 冷香雪静静的看着周敏,眼神里满是无可奈何。 “你不用为我担心。”周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我不会干没把握的事。也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可一旦我认为有必要,谁也不能阻止我。”她的语气很淡,却异常坚定。 如此过了几日,周敏已将奏章反反复复看的烂熟,从中挑选出 分卷阅读160 有用的观点详细记录了下来,往后只需要花些时间整理笔记,就能将改革的大致框架确立下来。 这些日子,赵启未来颐苑点过脚,想必仍在头疼的处理淑妃与她兄长的事情。周敏懒得理他,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溜出颐苑,来到了张泽济的老宅里寻欢。 两人甫一见面,就像久别的新婚夫妻般,迫不及待解衣脱帽,翻滚到了芙蓉帐里颠鸾倒凤。六月的天,太阳的光辉如有实质般炙烤着大地,吹进窗来的风也是热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不再回荡着出于本能的欢快叫唤声,芙蓉帐被掀开,张泽济抱着软成一团汗津津的周敏出来了。去到浴房用温水洗浴后,返回床上躺着说话。 “你今日似比往日更凶猛。”周敏埋在张泽济的怀里,回味似的轻轻说道。 “喜欢吗?” “喜欢。” “我还想要。” “不……” 然而张泽济已翻身而上。 周敏星眸随之朦胧,心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刚刚的澡白洗了。接着现实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她的心神已随他的动作晋入到妙不可言的境地里。 那里没有烦恼,只有取之不尽的欢愉。 第167章梦的启示 再一次云收雨住后,已是午饭时分。张泽济终于感到满足,饶过了周敏。两人洗浴更衣,自在房中饮酒。 “蹴踘联赛的事怎么样了?”周敏好歹吃了些东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张泽济给她斟满了酒,持杯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罢一饮而尽。 “何为东风?”周敏懒得思考,把杯中的酒饮下,只觉说不出的畅快。 “只等皇上一声令下,比赛随时可开展。不过这一次参赛的球社只限于京城,共有八支队伍。” “观赛的宾客可定了?” “尚未。无非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官富绅。具体要看皇上的意思。” “这段时间,他怕是没空理会这些事。” 张泽济笑道:“敢是为了淑妃兄长之事?” 周敏亦笑道:“主要是为了安抚淑妃。皇上已查出了是我动的手。” 张泽济露出吃惊的神色,持杯的手顿在半空,呆呆的看着周敏,好一会儿才放下杯子。不无担忧的说道:“你不会有事吧?” 周敏来到他身边坐下,拿起酒杯喂他饮下,才笑道:“你瞧我这样像有事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灿烂之极的笑容,张泽济放下心来,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道:“皇上知晓真相后,没有责怪于你?” “他倒是找我兴师问罪来着,被我骂了回去。”周敏若无其事的说,仿佛训斥皇帝这件事微不足道,就像是拂去落在发髻上的柳絮那么简单自然。 “什么?!”张泽济仍忍不住发出惊叹。 “我是不是很厉害。”周敏得意的笑着。 “厉害,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张泽济更是得意的笑道。不知为何,霎那间他的欲念就涌了上来,笑容转而变得意味深长又直白浓烈。 周敏探手捏了他一把,笑骂道:“你个不知餍足的家伙。” 张泽济哈哈笑道:“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它。”说着往胯下一指,那里已支起了一顶可观的帐篷。 傍晚时分,周敏带着舒畅的疲惫感回到了颐苑。没想到数日未露面的赵启满脸疲惫的在香云阁等着他。两人的疲惫显然不具有任何意义上的相通性。 “你又去见他了?” 赵启挥退了侍候的人,望着周敏眉梢眼角残余的春意,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周敏却听出了些许嫉妒的意味。周敏猜想他嫉妒的是她本人。 他正焦头烂额,她却独自去寻欢。 “淑妃那边搞定了吗?” 周敏没有否认,轻点了点头,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慢悠悠的喝着茶,似对他的嫉妒情绪并不在意。他丢下她去寻欢的次数多不胜数,她偶尔为之,有何不可? “你还说呢!费了我多少心思,才勉强安抚下她。” “那你有没有叫她管束好她的家人,免得给你丢脸?” 周敏一句话封回了赵启想要继续抱怨的话语,提醒他此事到底是淑妃的兄长有错在先。 窗外黑得严实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好似天地间唯两人置身的这间大殿里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你用过饭没有?”良久,周敏问道。 “还没有。” 周敏起身道:“你传膳过来,我去换身衣裳,待会儿一块吃。” 赵启点了点头。等周敏换过一身家居的轻裳回来,殿中长桌上已设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两人相对而坐,饮酒闲聊。 当晚赵启喝醉了,就在香云阁的偏殿里安置歇息。半夜口渴醒来,见月光遍地,唤了茶来喝过,披衣起身走出门去。 清凉的夜风夹带着一丝花木清香,比白日里更纯净,院中的树木随风摇曳在寂静的月色中,被风一吹,赵启的头疼也减轻了好些。出恭后躺回床上,脑海里浮现出淑妃美妙的胴体,可惜远水不救近火,一时难以入眠。 与此同时,周敏正做着一个荒诞离奇的怪梦。 梦中她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荒野里,天空中飘洒着雪粉,被狂风吹得打着旋儿。她似乎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冻人欲僵的寒意。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四周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天上没有日光,也没有月光,天色昏暗难辨日夜。 忽然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队人马,看不清装束,浩浩荡荡向她奔驰而来。周敏心中害怕,一个劲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又急又惊。蹄声却越来越近,有人大声吆喝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继而破空声在背后响起,无数劲箭激射而来。她急于奔命,躲无可躲,忽的脚下一空,坠入了冰湖里。 周敏大惊之下,转醒过来,一身冷汗。脑海里仍余留着梦中那骇人的画面。在外间守夜的黄桃听见响动,忙起身移了灯过来。见周敏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面色有些苍白,知是做了噩梦。忙亲去厨下吩咐人煮了安神汤。 赵启正睡不着,听的外面有轻微脚步声来回走动,起身来看,正看见端着安神汤的黄桃。知道周敏做了噩梦,跟了进来,接过药碗,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等待汤药变凉一些好入口。 周敏侧头看了赵启一眼,终于从噩梦的阴影里解脱了出来。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莫名安宁,不由自主靠上了他的肩头。黄桃见状,悄悄退了出去。赵启将药碗交到右手,左臂一展,轻轻搂住了她的香肩,静静等她开口。 月色正好,夜色寂寂,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我梦见被一大堆人追杀,在荒原上,下着大雪,大蓬的箭矢从背后射来,我掉进了冰湖里。” 分卷阅读161 一股寒气从她描述的场景里弥漫开来,打退了夏夜里原有的浓密的热感。 “对方是谁?” “没看清楚,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梦境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那冷彻心扉的寒意,被追杀时害怕无助的感受。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梦。” 赵启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先喝了这碗安神汤。” 周敏皱眉道:“我怕苦。就别喝了吧。” “不喝怎么行?你受了惊吓,虽说是梦里,也不能大意了。” “你在这里陪着我,比安神汤还有效些。”周敏仰头说道。 灯火烛影里,她轻蹙的眉,难得一见的柔弱眼神,都让赵启不忍拒绝。 他将药碗放在床边的一张小几上,说道:“不喝就不喝吧。反正我也睡不着,等你睡下了我再走。” 周敏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赵启不好意思说出真实的原因,随便编了个理由混了过去。 周敏也没加辨别,说道:“我一时也没了睡意。这个梦让我心慌意乱。” “梦而已,你别想太多。这个世上有我在,哪有人敢追杀你?除非……” 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除非追杀我的是异族军队!”周敏面色凝重的说道。“这很有可能,梦中的骑兵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那一片荒原也不像是大华疆域会有的地貌。” “只不过是个梦罢了,你别想那么多。快睡吧。”赵启一边安慰着,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自打他们穿越后,梦变成了某种形式的预兆。 第168章夜半私语 周敏了无睡意,离开了赵启的肩头,神情严肃的说道:“你还记得觉远曾预测过的大灾难吗?我总觉得此世间最大的灾难莫过于由战争引发的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他说灾难将确切无疑的发生在很久之后,可是现在的世界早因我们的介入而产生了奇异的变化。或许会加速来到也不一定。” 赵启沉声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若能未雨绸缪,将祸患消弭于无形,将是我们送给天下和百姓最好的礼物。甚而是我们穿越来此的终极意义。” 周敏点了点头,心中沉甸甸的,思维却仍旧清晰:“对了,西北边境局势如何?” 赵启道:“天狼族尚未恢复元气,有李大将军镇守在那里,他戎马一身,老练善战,料想无事。” 周敏道:“话虽如此,可我心里还是不安。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任何失控和混乱的事物。而战争就是其中之最。” 赵启最见不得周敏忧心忡忡的模样,当下笑道:“若人世间所有事物都一成不变,人生岂不无聊乏味?” 周敏望着映满窗的银白色月光,轻轻道:“矢志不渝,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形容的不都是一成不变,然而人们却孜孜以求的美好爱情么?” 赵启不由尴尬的讪笑,扶着额头说道:“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的。”接着语气转为豪迈:“不过你放心,我可是皇帝,是这个世间最高掌权者,能最大限度的让你远离你讨厌的混乱。” 周敏已经充分享受到了他作为皇帝带来的好处,说是开了挂的人生也不为过。她喜欢他脸上此刻略带孩子气又混合了雄性魅力的笑容。 “说起来,你给了我别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地位和财富,可我好像什么也没给过你,除了这样那样的麻烦外。”周敏说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直直看进赵启的双眸中。 “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本身,以及陪在我身边这个事实,比那些东西重要多了,是无价之宝。” “真的如此吗?” “真的如此。”没有丝毫犹豫,也并不特别用坚定的语气强调,仿佛说的是春暖花自开,秋夜月皎洁,诸如此类亘古不变的自然之理。 周敏心里的皱褶因这一番话悄然舒展。已是四更天,夜风变得轻柔凉爽,两人相依而坐,心意交融,颇像长生殿上夜半无人私语的情景。 “就我俩的关系而言,你是愿意一成不变呢?还是喜欢曲折动荡呢?” “咳,你就饶了我吧。我已经认输了,你还不忘趁机奚落我。” 周敏深深吸了一口气,深夜的空气里带着淡淡花香和沁人心扉的清凉感。 “可是,事物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的,这是以前学过的吧。所以人们才会对美好的事物寄予永恒绵长的期望。若有一天我们的变化不再合拍,渐行渐远就成了必然,那样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吧。毕竟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有各自独立的思想和考量。哪怕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偏差,都会在漫漫时光里累积成无法填补的裂缝!” “不会的。”赵启想也不想,一口否定了周敏的担忧。他不相信他们的关系会变,却也找不到可以反驳或者说安抚周敏的言辞。 “希望如此吧。”周敏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杂乱的想法和难以断绝的忧虑甩出脑外。她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却难免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忧伤。 “好啦,不说这个了。”周敏见赵启情绪有些低落,是她影响了他。忙转变了话题。“我印象中的西北边境以外有着大片广袤的土地,除了天狼族外,还有些什么外族?” 赵启闻言振作了精神,答道:“多着呢!还有天熊族,天鹰族,神鹿族,灵蛇族等等。” 周敏一时记不下这些外族,打算往后再花时间找资料来细看。 “这些外族生存状况如何?” “皆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逐水草而居,族人自然是骁勇善战。只因天狼族独霸塞外,其余外族不得不仰其鼻息,并无多大作为。” “可现在天狼族被我们大华打得落花流水,元气大伤,已是自身难保,想必再无余力控制这些外族。此消彼长之下,说不定会有新的外族崛起,威胁我大华安危。” 赵启皱眉道:“这不太容易吧!天狼族虽败而未亡,余威犹存。其他外族想要摆脱束缚谋求发展并非易事!” 周敏道:“塞外与我中土在各个层面都不一样,他们的兴起与衰落更频繁也更迅速。难道你忘了宋朝时,辽、金、元的故事了吗?先是大辽与宋南北对峙,接着金吞辽,继而蒙元后来居上,灭了大宋。一开始的时候,蒙元不过是臣服于辽金的部落而已。” 赵启露出深思的表情,左眉微皱,右眉拧紧,一上一下,像是两条各自为政的黑龙盘踞在双眸之上。这样的神情周敏已有许久未曾见过。 “假如历史有重演的可能,你说要如何制止?” “我对战争从来是外行人,所以我不喜欢用战争来解决问题。西北这些外族里,你认为哪一个有可能取代天狼族成为新的霸主?” “说不好,我没有下过功夫去研究, 分卷阅读162 我们撒在边境外的探子主要集中在天狼族的领域里头。不过兵部尚书、定国公和鸿胪寺卿对这些大臣对外族比较熟悉。明日可召他们来问一问。” 周敏听到定国公之名,连带着想起了段云睿,心中隐约有些泛酸。她和他都没有过这样联床夜话的经历。 “既然如此,那还是早点睡吧。我也有些困了。你回去吧,我好多了,不必守着我。” 赵启也确实困了,待周敏躺下后,亲手替她放下纱帐,移灯出了卧房自回偏殿睡去了。 次日是个晴好的天气,周敏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映射得眼都睁不开。洗漱时想起夜半与赵启讨论的事情,刚要吩咐黄桃去请,赵启就掀了珠帘转身走进来。 看样子似乎也刚睡起来。左边脸上还有一条不规则的红色压痕尚未消散。 “还没吃吧?”周敏问道。 “没有。”赵启在桌边坐下,看周敏梳妆。 “等我一会儿,一起吃吧。” 黄桃和白梨加快了速度,只因今日要见大臣,故而妆容服饰隆重了许多。等周敏妆罢,早膳也摆了上来,满满一桌。两人对坐而食。 周敏背对东窗,浑身沐浴在耀眼的光辉里,乌黑反亮的发髻上,一枝碧玉簪通体透着莹润的淡绿光泽,随着她的进食,一晃一晃,似活物一般,紧紧攫住了赵启的心神。 “准备什么时候召见大臣?” 周敏拿手帕按了按嘴角,端起茉莉香茶喝了一口,问道。又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发簪,以为插得歪了。 “你头上那支碧玉簪真好看。”赵启笑道。“下午吧,现在不早不晚的,也不合适。” “好看吗?”周敏微微笑道。“是在你赠予我的那一大堆珠宝里随手挑的。” “淑妃不知从哪里听说私库搬了一半财物到颐苑的事,跟我闹了好几天。”赵启笑道。 第169章域外诸族 周敏面无表情的放下银箸,这样清风习习,阳光明亮的夏日早晨,她不想听赵启谈论淑妃。 “对了,关于召见大臣,我有一个想法。” “哦?”赵启有些愕然。 “前日香雪姐提醒我,大臣们对后妃干政十分反感。这种顾虑我们也曾预料过,可我们把阻力想得太过简单。我们是穿越而来,男女平等的概念根深蒂固,香雪姐的思想观念却是这个时代的典型。她既然一再劝说我,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赵启夹紧了眉头,说道:“有我撑你,他们不敢啰嗦!” 周敏笑道:“你当了这么久的皇帝,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经验?皇帝和大臣的关系十分复杂,你这样简单粗暴的去处理,只会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赵启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服气的点了点头,叹道:“这个国家离了皇帝,大概还能继续运作。若大臣们集体罢工,就会陷入瘫痪的境地。从这个角度来说,大臣们倒比皇帝重要。难怪太祖废除了宰相制,若是皇帝稍微弱一点,只怕要被宰执们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啊,你虽是皇帝,也不可一味任性,做事还是得讲究方式方法。” “照你说,该如何?” “今日召见的三位大臣皆是朝中肱骨,非一般人等,若会见太正规,我就不便出席,只怕路不畅的大学生,现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在面对这班掌权大臣时,她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这些。侧头去看赵启,他正跟鸿胪寺卿说笑,就如真正的帝王一样不动声色,不由心中稍定。 酒过数巡,歌舞三演之后,周敏缓缓的吸一口气,之前商定好的,由她来切入正题。 “林大人,我前日翻阅一本域外游记,才发觉除了天狼族外,还有那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部族,不知这些部族与我大华可有往来?” 这是晚宴期间她的首 分卷阅读163 次开口,瞬间吸引了三位大臣的注意。此时歌舞已休,席间除了几位在旁倒酒侍候的宫娥外,再无别人。 林浴恩见问,堆下满脸的笑,恭敬说道:“敢问娘娘读的是哪本书?” 周敏笑道:“名字倒记不清了,似是叫《塞外诸族遍览》。” 林浴恩笑得更亲厚了,未及说话,定国公轻抚颔下那几绺精心修剪过的花白胡须,笑道:“娘娘看的这册书,正是林大人的得意之作。” “啊!”周敏故作惊讶,“林大人当真是好才学!” 林浴恩忙道:“娘娘谬赞了。微臣忝为鸿胪寺卿,常与这些外族打交道,不过是把往日所见所闻加以整理,记录下来罢了。茫茫塞外,远比想象中繁盛。除天狼族外,尚有许多风俗各异的部族。只不过限于人数不多,不被世人关注。” 兵部尚书雷道永见赵启听得用心,已知周敏的随口一问,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因道:“这十几年来,天狼族因被先帝击溃,偃旗息鼓,倒便宜了其余部族。” 赵启便问道:“依雷尚书看来,哪些部族受益最深?” 雷道永不假思索的答道:“回皇上的话,在微臣看来,要属天狼族以东区域的天熊族发展最快。” 定国公点了点头,回忆道:“当年先帝亲率六军将纵横塞外武力强横的天狼族一举击溃,一个十分关键的战略要点,便是联合了塞外诸部,对天狼族形成围剿之势。老臣当时随先帝出征,对这天熊族印象深刻。天熊族总人数不过四万,控弦之士却达两万,个个骁勇善战,奋不顾死。” 说到此处,定国公顿了顿,面上显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光辉,似是往日征战沙场的雄风随着回忆,再度降临。“塞外多是茫茫的戈壁和草原,天狼族骑兵来去如风,我大华兵力虽数以倍之,仍难将其围歼。全靠塞外其余部族配合作战,以快骑兵对快骑兵,拖慢天狼骑兵的奔袭速度,才勉强消灭了其主力。” 定国公虽未用词对那一场战争进行渲染,可殿上诸人已充分感受到了从十几年前那场战争中弥漫过来的惨烈气息。周敏的脑海里幻化出了残阳如血,血泥飞溅,千军万马瞬间尸横遍野的场景。 第17o章边塞往事 “在那一场围剿战中,我大华军从正面压制天狼族主力,天熊族由其首领那勒多率领,集中兵力负责从右侧翼实施突袭和骚扰。那一场战役里,天熊族展示出了一流的作战能力,若非部族人少,只怕早已将天狼族放倒在马蹄之下。”定国公略有些感慨的说着。 周敏忍不住问道:“天狼族野蛮残暴之名远播,可止小儿夜哭。那这天熊族还更可怕了?” 这时鸿胪寺卿林浴恩答道:“天熊族与天狼族比邻而居,语言风俗虽大不相同,可长相上并无太大分别。只不过天狼族占据了塞外最肥沃的草原,天熊族不得不去到更北边的苦寒之地繁衍生息。由此也铸就了这一族人强健的体魄和坚韧的性格。” 赵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当年塞外一役,将天狼族驱逐千里,留下了大片肥沃草原,是否由当初参与围剿的其他部族瓜分了?” 赵启刚说完,三位大臣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之态,那是努力调整表情却未调整到位的略带尴尬的神色。只因这样的大事,皇帝原该了如指掌的。 定国公轻咳了一声,道:“如皇上所言,当年战争获胜后,由先帝主持,根据所立军功大小,将那片土地赐予了参战的诸部族。但这些部族也须年年向我朝进贡。” 周敏插话道:“适才国公爷和林大人皆说这天熊族如何如何厉害,若让他们得了这片适于生息的土地,岂非养虎为患?” 三人脸色再次变得尴尬而僵硬,周敏这话有冒犯先帝之嫌。可无人敢指责她,也未意识到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已经涉及朝政。 兵部尚书似有些无奈的说道:“娘娘所虑极是。只因塞外地理风貌与我中原不同,那里平坦辽阔,利攻难守,即便筑城,也起不到太大的防御和镇守作用,反容易成为敌人攻击围困的目标。何况我中土百姓无人情愿迁居过去。若不教人占了那地,只会白白便宜了天狼族。不过我朝也将边境线往北延伸了数百里,构筑了防御工事,再远些的地方,补给不便,只得放弃,交由其他部族掌管。一来可利用他们牵制天狼族;二来此役中诸族皆是功臣,有功必赏也显出我大华泱泱大国气派。实是彼时情势下最英明的决策。” 周敏觉出一点意味来,借酒笑道:“我妇道人家,随口之言,让大家见笑了。” 话虽如此说,可谁敢笑话她? 赵启执杯欲饮,见周敏杯中酒未满上,便执壶替她筛了。周敏对此毫不在意,也掣杯在手。这一番自然而亲呢的举动被三位老狐狸瞧在眼里,忙举杯作陪。 又说了几句闲话,喝过一轮酒后,赵启脸色严肃的说道:“淑妃的担忧不无道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大华与域外诸族乃攻守同盟,且诸族势弱,自然无妨。现经十数年的养息,这些外族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天狼族,对我大华造成威胁!在他们眼里,我大华物产丰富,人物风流,始终是一块诱人的肥肉!” 同样的话,经由皇帝说出来,引起的反应也是天差地别。以三人的老练,到此时哪会瞧不出这才是今日晚宴的重点。他们早该想到的,先前周敏提起塞外的话头绝非是无的放矢,皇上请他们来赴宴,也因三人的共同点在于熟悉边防外族事务。 想通之后,几位大臣言语间慎重起来。 鸿胪寺卿林浴恩一团和气的白胖脸也稍稍拉长,做出了严肃的神情,沉声说道:“微臣每年都与外族来进贡官员打交道,依微臣看来,诸族对我大华仍心怀感势下,不宜多言。不仅是他,其余两位大臣也在暗自揣度,不明所以。 “微臣,”林浴恩试图在脸上浮现一个亲厚的笑容,却在赵启灼灼目光下失去了微笑本该有的意味,显得有些滑稽。“微臣不敢断言,这事须从多个角度去判定,微臣只能提供其中一方面的意见,该是不足为据的。” 赵启轻轻颔首,说道:“林卿可曾去塞外走过?” 林浴恩忙笑道:“说来惭愧,微臣前些年,确去 分卷阅读164 塞外诸部走过,却不似国公爷和雷尚书,征战沙场为国争光。” 雷尚书笑道:“林大人也太抬举我了,若说沙场征战为国争光,国公爷才当得起。我那时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定国公亦微笑道:“你我皆是大华之臣,恪尽职守,效忠皇上乃是人臣之本,哪敢居功?” 赵启举杯笑道:“诸位爱卿莫要谦虚,尔等职务虽有不同,却同是大华的有功之臣,可敬可佩。” 说罢饮尽,众人起身随饮,口内只道不敢当。 周敏暗忖,若论为官之道,终究还是定国公功力更深厚些。待又饮了几杯酒,与赵启交换了个眼神,拍了拍手,黄桃和白梨闻声捧了一卷画轴进来,在周敏身旁立住。 “我这里有一幅画,想请三位一观。” 说时黄、白二人已各执一端,将画卷缓缓展开。这幅长约七寸,宽三寸许的工笔画,正是周敏根据前夜之梦如实绘出之作。周敏将后世掌握的制图技术与这具身躯的前任懂得的水墨画技法巧妙融合,才成功描摹出了她梦中出现的场景。 三位大臣停下酒杯,带着满心疑惑,细细打量这一幅画。 画上画着一大片灰白色的雪地,天色涳濛,一个女子半截身子正陷入了雪地下的湖中,双手挥舞似在呼救,无数箭矢化成密集的黑点朝她袭来。雪地边缘是一带灰黑的树林,一队黑色骑兵成三角阵型纵马而出,源源不断的拉长在茫茫雪地上。 整幅画虽谈不上多有艺术观赏性,可画得栩栩如生,就如照实临摹出来一样。周遭事物的细节之处纤毫毕现。女子和骑兵的体貌衣饰却十分模糊。画中呈现出的压抑而荒凉的气息,惶急与惊恐的情绪,却似能透纸逸出,直袭人心。 赵启待三人看了一会儿后,正色道:“大家休问这幅画的来处,也莫问朕为何教你们看它。只说说你们可有人知晓画中画的是何地方?” 三人听如此说,只得将一肚子疑问吞了回去。再次细看画卷,一面调动记忆,在曾去过的地方里搜寻与画面相匹配的场景。 周敏不知为何,又开始紧张起来。 第171章迷雾重重 周敏的紧张并非没有来由,她担心没人认出画中之地,又怕真有此地。若是前者,她可暂时松口气,若不幸是后者,那她将不得不采取措施,以防噩梦成真。 她与赵启拥有此世间最高的权力,但他们要做的事,等若改变既定的命运。那非是轻易可做到的事情。 一想到她穿越一世仍情路坎坷,不得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样一个不可回避的宿命般沉重的现实,更觉力有未逮。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三位大臣已从头到尾将周敏的画细看了数遍,两个轻轻摇头,一个托着下巴,凝神苦思。殿中十分安静,只剩烛火哔啵有声。 又过了片刻,托腮出神的鸿胪寺卿忽然指着画问道:“这片雪地下,真是一个湖?” 赵启颔首道:“不错。林卿可是想起了什么?” 林浴恩有些犹豫的说道:“画中之地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赵启看向定国公和兵部尚书,后者苦笑道:“实在不知。不过此地看着无疑是塞外之地。” 林浴恩站起身走到画前,来回又看了一遍,忽的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这一声手掌的脆响连同兴奋不已的叫声,在宽展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无比突兀,吓了正神游不知所终的周敏一大跳。 又听林浴恩,便笑道:“那当真是对不住这位灵王了。” 周敏将今晚获取的所有信息整理了一遍,依然不得要领,到底是谁在梦中追杀她?或者说是哪个部族在将来某个时间点有了覆灭大华的实力? 周敏和赵启始终没有对三位大臣说出心中的忧虑,至于他们会如何去揣测,那都无关紧要。直饮到一更天,方才散席,三人告退,仍旧坐轿子出了颐苑回府去了。 周敏与赵启来到湖边一处水榭里纳凉散酒。月色清浅,星辉漫天,夜风轻轻掠过湖面,吹动田田荷叶,十分凉爽。 “你怎么看?”周敏回挥退左右,问道。 “毫无头绪。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确定是哪个部族,而在于如何处置?” “我们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趁其未壮大成势前,用优势兵力一举歼灭之,永绝后患。可这样一来,我们等若是滥杀无辜,他们目前什么都还没做,甚至想都没想过,是货真价实的无辜者。我下不了这个手。” “除此外,还有一重困难。如果我们贸然动武,师出无名,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逼得塞外诸部连合起来对抗大华。那就不是制止灾祸,而是挑起灾祸了。” 两人说完都陷入了沉思中,这不是一件可以随便解决的难事。 “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在劫难逃?”周敏忧心忡忡的叹道。 “怎么会呢?你的梦给了我们警示,既然提前知晓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赵启笑着安慰她。 “可我做的那个梦,也许不是什么征兆,而是真实发生在将来的事,穿越时空返回到现在,出现在我梦中。那是否说明,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呢?因为假如结果会因我们现在的举动而改变,那结果就不是我梦中返回的那种结果了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即尚未发生的事情,结果是不确定的,也意味着尘埃落定前有无数可能。就好比我往这湖中投石子,在我扔之前,石子最后落在哪里是无法确定的。只有当我把石子扔了出去,才知道最终的落点。因此,返回到你梦中的结果或许只是诸多结果的其中之一呢?若我们做点什么, 分卷阅读165 也许会通往不同的终点。” “不管是或不是,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今日有些晚了,这些事情不是一两天可以解决的,你别多想,先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再说如何?” 周敏点了点头,两人便在水榭分了手。一个回崇政殿歇息,一个回了香云阁。在水榭里时,周敏有一句话没有对赵启说出来。 她深深的怀疑,梦中出现的结果,或许就是唯一的结果。好比一个人再怎么注重养生,最终的结果也难逃一死。又好像一个智商平平的人,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中状元。 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能达成。 但这些话太过消极,她知道赵启已为此事感到心烦意乱,就不愿再给他增添烦恼。 次日,赵启一早来到香云阁,对周敏说道:“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彼时周敏因夜间失了困,起来迟了,刚洗漱了,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清凉的晨风。窗外红花绿树,阳光明媚。 铜镜里浮现出披着日光的赵启那朦朦胧胧的身影,他白皙的脸也成了橘黄色,两道修长浓眉连成一片,唯有两只朗星般的双眸,依然清润莹亮。 周敏望着铜镜里的赵启说道:“你说来听听?” 赵启忽然住了嘴,此情此景,一股巨大的宁和感攫住了他的心。他不愿意谈起那些烦心事。 “等你梳妆好了,再说吧。” “好,那你还要等会儿。” 赵启兀自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明黄阳光以及绿意氤氲的草木,又转过头看向周敏清瘦纤长的背影,她正仰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黄桃手拿螺黛,小心翼翼替她画眉。 忽一阵风来,拂起周敏的裙裾,他闻到一丝幽香。或许正是这缕缕幽香让他感到无比宁静安详。 从昨晚至今晨盘踞在他心头的烦躁情绪倏尔不见了踪影。他忽然希望时光就此驻留,黄桃画眉的纤手永远不要停。 “发什么呆呢?”周敏已然妆成,来到他面前,扯着浅黄色的纱裙左右一摆,笑盈盈的看着他。“我这一身打扮好看吗?” “啊,好看。清新动人。”赵启回过神来,亦笑。 “嗯,下午我要去找张泽济,他想必也会喜欢。” 第172章蹴踘外交 赵启明显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她的美已不再为他绽放。 他望着周敏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即便盛妆,也不过是细描柳眉,轻点绛唇,衬着一张白玉无瑕的面庞,一如月湖初夏里带露的芙蓉花。扑闪的睫毛好似清早花园里的蝴蝶扇翅,意趣天然。一双灵动清莹的眸子仿佛深山冷泉,幽远纯净。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他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周敏扑哧一笑道:“我倒是想便宜你来着,可你已有了佳人。而且到底是我便宜了他,还是他便宜了我,还不一定呢!” 白梨带着人摆上早点,两人吃了些,撤下去,换了清茶来喝着。 “我不想喝热茶,大热天的。”赵启道。 “大清早的,谁弄冷饮来?何况这幽幽凉风吹着,哪里热了?” 赵启心里有些不自在,便觉那茶烫嘴,难以下咽,越喝越躁,可终究没再就茶说什么。还是周敏吩咐了黄桃,让她拿新鲜的蜜桃和着冰块,泡了一盏蜜桃冰茶来。 “这下满意了吧?”周敏睃了他一眼,蜜桃的清香弥漫在两人间,引得她也喝了一盏子。“说正事吧。” 当下赵启将他的想法详细说与周敏听了。他指出如今的首要任务是摸清情况,掌握真实全面的关于域外诸族的信息后,才能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你打算动用夜旅的力量还是朝廷的力量去查?”周敏道。 “双管齐下最合适。如今我大华与他们有贸易往来,可教夜旅扮作商人去打探消息。同时也让边军时刻关注诸族的军队动态。当然这在以前本就是一个常规任务,如今是要当作重点任务来完成。” “既然要动用军队,那就绕不过朝廷和大臣们了,他们个个都是人精,你这番举动势必让他们联想起那副画来。你要怎么解释画的出处?” 赵启显然是早有所虑,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因得意的笑道:“这个嘛,很好解释。只要说画是觉远留下来的不就行了?他们又岂会怀疑,更不会认为是我小题大作肆意妄为了。” 周敏双眸一亮,嗟叹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任何难以解释的事只要往觉远身上一推,就变得合情合理了。他又死无对证,简直完美。我以前常用这一招来着。” 赵启笑道:“你是被自己做的这个梦吓到了,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周敏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赵启愕然。 “觉远在世人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若说这幅画是他留下来的警示。那可能会引发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赵启皱眉,看着周敏道:“你是否过虑了?” 周敏道:“你不要低估人性的复杂性。只要大臣们认定将来塞外诸族将会覆灭我大华,定然有人主张趁其弱小杀绝后患。要是这个消息传至民间,引起的轰动只怕更难以安抚。” 赵启眉头皱得更深,薄而润的双唇紧紧抿着,周敏显然一语言中了他这个计策最大的漏洞。 “哎!真是烦人。这也不行,那也不妥。我是不想管这事了,做个逍遥皇帝多好。” “你要是真把这事丢过一边,我估计你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又被你说中了。那你说说该怎么办?不动用军队,只用夜旅吗?” 周敏凝神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兴奋的对愁眉苦脸的赵启说道:“我曾听张泽济说,不仅我大华爱蹴踘,塞外诸部也同样喜欢这项运动,特别是你把现代足球的模式引进来之后,新的玩法瞬间风靡天下,塞外多的是草地,听他说那边的百姓日常无事,皆踢球为乐。” “那又如何?” “张泽济说你们不是准拟在京城搞一个蹴踘联赛吗?” “对啊。” “我们要把这项赛事大办特办,等京城联赛结束后,接着再来个全国联赛,取最厉害的几支球社,养在京城训练。”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办一个足球世界杯一样的赛事,邀请塞外各部族来参加啊。接着便可以交流为名,派遣球社时不时去各族比赛,我们只要参杂几个夜旅中人在球社里,趁机刺探套取情报,比扮作商人更方便。他们绝对不会防范一个球社。” “这个法子倒也不错。能深入到当地去获取更详细的情报。” “而且能加深双方人民的交流。我始终认为通过战争来达成目的,是下策。若能 分卷阅读166 以文化为纽带,逐步将我大华的思想文化推行过去,才是上策。即便将来不可避免出现战争,那么不管谁胜谁负,我们灿烂的文化不会消亡。” 赵启深以为然的重重点着头,说道:“球社交流只是一个突破口,今后还可仿照此种形式,进行更多的交流。我大华之文明远比其他文明先进,一旦双方文明交汇,必然互相受影响,可我大华定然是占主导的那一方。” 周敏笑道:“这算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可至少是不流血的和平形式。”接着又叹道:“不管什么形式的战争,本质都是强胜弱的游戏。所以要想避免战争,还得加强自身实力,让他国不敢来犯。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强一时容易,历史上秦、汉、唐皆强极一时,到最后仍难逃灭国之厄。可见封建帝制的大环境下,是不可能出现永不覆灭的王朝的。不是内部更替,就是被外敌踏碎河山。” 周敏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他们若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帝制,做再多的努力,也是治标不治本。 “但是如今还不具备改换帝制的思想准备,就算你当皇帝的愿意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势,只怕民众不一定接受。等你一下台,又有人想要复辟了。” “边走边看吧。思想之变非一朝一夕可致,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赵启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那样的事情太多了,我真觉累得慌。我在想,如果只我一个人穿越,我大概不会去想这些事情。” “怪我咯?”周敏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怪你。我的意思是,现在这样充满挑战的日子更精彩。” 周敏直视他的眼睛,道:“你真不觉得遗憾吗?” “遗憾?不存在。” “我是说淑妃。男人不都喜欢左拥右抱,恨不得夜夜新欢的吗?你如今身为大华帝王,天下美女任你挑选,一天换一个都行,你却只守着淑妃一个。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吗?” 赵启笑了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到窗前,庭院里数只粉蝶成双成对,上下翻飞于花丛中。两株高大的榆树靠墙并立,繁茂的枝叶将夏日炽热的阳光挡在院外。只有丝丝缕缕细弱的光线透过叶间缝隙,洒落在披满青草的地砖上。 周敏来到他身边,继续追问:“我都替你感到浪费。你所谓的不遗憾,是最本真的念头,还是经你内心修饰过的结论?” 赵启转头深深的看进周敏的眼里,嘴角带笑道:“大学时,你真心喜欢我的对吧?那个时候,如果吴彦祖对你说,他愿意做你男朋友,你会答应吗?” 周敏颓然底下了头,喃喃道:“我不会。” 第173章大赛之前 赵启淡淡的笑着说:“那不就是了!同理可证,我不觉得遗憾。” 周敏深受打击,她心里憋了一股闷气,亟需发泄,便不管不顾的道:“那时除你之外我确实无法对别的任何人提起兴趣,不管那人有多优秀。可此一时彼一时也,段云睿和张泽济就是明证。” 赵启伸手扶住周敏的肩膀,安抚似的笑道:“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把握预知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所以在我说不遗憾时,默认的语境就是当下。当下不遗憾也就够了。” 周敏开始生气,她气自己为何仍对赵启和淑妃的感情耿耿于怀,即便她不再如以前那般迷恋他。 或许她从始至终没有得到过赵启这一事实已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硬块,久久的横亘在她心里,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融。仿佛需要证明赵启并不爱淑妃,甚至他不会爱任何人,周敏才能真正释怀。 还有一件事,周敏连想都不愿去想。那是更让人无法接受和难以释怀的打击。再过几个月便是段云睿和柔安公主的大婚之期。如果说对赵启,她是单恋,可与段云睿,却实实在在有过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情。 眼睁睁看着曾经爱过,至今仍怀有深深感情的爱人,娶别的女人为妻,这样的打击无疑是深重而不可缓解的。 自从定下了蹴踘外交的策略后,接下来的几个月,作为齐云社教头的张泽济十分忙碌,少有时间与周敏会面。惹来周敏的不满。可计策是她定下的,也怨不得别人。 倏忽间夏去秋来,日头渐渐短了,阳光依然明亮,却不再炽热如火。天空比夏日里更显得湛蓝澄澈,辽阔高远,清早或黄昏时分清风漫拂,舒爽宜人。 颐苑里繁闹的夏花相逐辞树,桂花如期盛放,馥郁的香气随风送远,侵衣染发。秋日里比鲜花更绚烂的是木叶,深绿色明黄色火红色,一大片一大片交织润染,美不胜收。 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阳光已爬上了颐苑东北角的高墙,碧蓝的天幕下,球场的一半草地沉浸在灿烂的光线里。边线上十杆彩旗随风猎猎作响,另一边架了四面威风凛凛的红皮大鼓。 这一日齐云社将与来自江南道的大江社争夺全国蹴踘联赛的冠军。四周的看台上已坐满了观众,正指着场中作赛前练习的两支球队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这些观众皆是大华非富即贵的人物,人人带着家眷同来,球赛尚未开场,各女眷已先展开了一轮争奇斗妍的比拼,端的是热闹非凡。朝廷几位头号重臣也来了观战。这球赛已不仅仅是娱乐活动,胜利的那一支将代表大华,在来年开春与来自塞外各族的球队一较高下。 颐苑的东北角门外聚满了没有请帖的百姓,他们无法入内,只好守在门外墙角,也算参与了这一盛事。许多挑着担子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揽客,提供各色酒水点心。数十支衣甲鲜明的禁军来回巡视,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周敏的香云阁里亦是香云翠绕,十数个美人或倚或坐着闲聊。除冷香雪本就居住颐苑外,德妃、孙才人、胡美人等也来了。皇后不耐烦过来,便留在宫里看家。 众人能出宫来观赛,自然是周敏的提议。作为今日出席的妃子,代表着天家颜面,人人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打扮得燕妒莺惭,桃羞杏让。 淑妃也随着来了颐苑,她提前一天来了,歇在崇政殿皇上的身边。对于她的到来,周敏看在赵启苦苦请求的份上,没有计较。这颐苑是她的颐苑,这是她与赵启的共识。淑妃要来,必须要她点头。不过作为交换条件,赵启会于赛后留张泽济在颐苑住几日。 众女多日未与周敏相见,自然少不得一番打趣,又是羡慕。正说得热闹,皇帝的龙辇已过来,便住了话头,迎了出去,各自上了轿辇,全副仪仗,迤逦往球场行去。 到了球场,下了轿辇。一通鼓响,教坊司的乐手拼命吹奏乐曲迎接。全场霎时间静了下去,一齐往南边入口看去。只见数十对禁军擎着红对牌进来,往两边站定。当先一柄黄伞盖, 分卷阅读167 一身红袍的赵启一手携着淑妃,一手携着周敏,缓缓进来。落后是德妃领着众妃子跟随。 阳光下诸妃身上穿戴的珠翠熠熠生辉,耀人眉眼,教人看不清面容,只觉神晕目眩。最后大多数的目光皆落在周敏和淑妃身上,来回扫过,暗自比较两妃风采。 鼓乐声一停,赵启身边的李德一声高呼“恭迎圣上。”接着全场齐声大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这一发声,越过高墙,墙外守着的百姓立时沸腾起来,亦齐声高呼。里里外外,上万人相互呼应,声震四野。远远的传了开去,引得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声赶来凑热闹。 皇帝与众妃的位置在北面正中,独独搭了遮阳篷,四周是朝中重臣以及家眷围绕。周敏听得苑外亦热闹非凡,便对赵启说:“这一盛事原也为与民同乐,只因场地有限,容纳不下过多观众。可也不好怠慢了苑外赶来助兴的百姓。他们瞧不见比赛的实况,何不设一通传,将赛况及时宣告于众?” 皇帝点头称善。其余大臣也皆赞周敏品德。 淑妃自觉被抢了风头,心中不乐。她原想趁这样的重要场合,在大华头脸人物前压周敏一头。她以为凭她的绝色容颜,可衬得周敏灰头土脸。事实上,周敏周身展露出来的淡雅清冷风姿,并不逊色于她。 众人的眼光也似乎更多的倾注在了周敏身上。从名气上来说,大华历史上无后妃可与周敏媲美。当周敏和淑妃一同出现时,他们对于敢扇淑妃耳光的宸妃更感兴趣些。 淑妃的确很美,然美人常有,彪悍的宠妃却不常见。 大众的记忆点向来奇妙,他们通常不太关心别人的是非对错,随着时间的流逝,能牢牢记住的,只有引起他们兴趣的最初印象。 淑妃对周敏已是恨之入骨。前番她兄长被周敏命人脱衣示众,这等奇耻大辱,她如何能忘?偏偏皇帝并不帮她惩罚周敏,这又加深了她对周敏的顾忌和仇恨。 今日周敏说的那番话,她不仅说不出来,连想都不可能想到。然而这样的场合,她若只是与皇帝秀恩爱,难免落入下乘。她本不该出席,她亦知晓众人很容易想起周敏扇她巴掌的事。可若不来观赛,风头无疑全是周敏的了,她怎甘心? 周敏全然不知淑妃已因种种前仇,下定了铲除她的决心。只不过决心易下,实施却困难。现今周敏偏安颐苑,她鞭长莫及。想要安插人进来,也十分困难。 正当淑妃暗恨之际,周敏接下来的举动,让她丧气到了极点,更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怀疑。 第174章祸患暗伏 周敏对一旁侍立的余伟光招了招手,后者是今日场内安全保障的负责人,正全神戒备四下查看,见周敏召唤,忙躬身快步赶来。他身披崭新铠甲,腰悬长剑,越显得英挺俊朗,引人倾慕。 “请娘娘示下?”他略一抱拳,低头沉声道。 “待会儿开赛后,你派一队禁军专将场内赛况及时传给外面的陈将军,再叫他想个法子,告知守在外边的百姓知道。” 余伟光领命下去。不一时来覆命道:“启禀娘娘,属下和陈将军已照吩咐安排妥当。” 周敏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番景象落在众人眼里,引起的惊骇之情难以言表。 一个妃子,在皇帝跟前,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的给军中校尉下命令,这样的权力只怕皇后都不一定具备。然而不管是下命令的宸妃亦或接受命令的将军,还是坐在一旁的皇帝,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才真正让人震惊。 淑妃早已目瞪口呆,相形之下,她引以为傲的恩宠,有如小儿科般不值一提。 坐在附近的大臣清清楚楚的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你眼望我眼,隐隐感到不安。不过他们的不安没有持续多久。比赛很快就开始了。赛况的绪形,见周敏一脸沉醉的直戳戳望着赛场,眼神却没有随着蹴踘转动,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连几次入眼的都有张泽济。淑妃是听说过这个人的,见他生得风流倜傥,心里一动,继续观望。 一整场球赛下来,淑妃发现周敏从头至尾眼光都流连在张泽济身上,这极为不正常。她开始怀疑周敏是否垂涎于他。理由都是现成的,她知道赵启从头到尾没有宠幸过周敏,而周敏青春年少,哪会不思春? 淑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由开心起来。这或许是她击败周敏的唯一机会。哪怕周敏没胆子付出行动,她也要想法子推她一把。 她不知道的是,周敏早已跟张泽济有一不止一腿了。 当蹴踘比赛以齐云社赢了一球而告终,全场都陷入了胜利的狂喜之中。接下来是颁奖仪式。这原是赵启的主意。他命宫中金银匠照着蹴踘的比例打造了两座纯金纯银的奖杯。 先是鼓手不要命的擂了十数通震天响的鼓,待全场安静下来后,教坊司众乐手忙吹起奏乐曲。乐曲声中,两支球社来到皇帝跟前行了大礼,由皇帝亲手颁予奖杯。除此之外,每一位球员另有丰厚赏赐。 周敏递给满身大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张泽济一个幽幽缠绵的秋波,后者随之绽放出一个意气风发,灿烂潇洒的笑容,高高举起奖杯,四下里躬身致意,再一次 分卷阅读168 掀起了一阵骚动。 他的笑撩动着周敏的心弦,她为他高兴,更为他心动。谁知在皇帝说完一番勉励的话语之后,淑妃忽然笑道:“张教头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这一句,就让周敏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和恶心,好似跟最讨厌的人撞衫了一样。 张泽济淡淡笑道:“多谢淑妃娘娘夸赞。”眼光溜过周敏,他一直带着笑,但只有对着周敏那瞬间,他的笑意才最纯净浓郁。 他同样的渴望与她会面。 球赛过后,便是皇帝赐宴,招待出席观赛的大臣与两支参赛的球队。宴席设在华楼,那一处是颐苑里最奢华最宽敞之所在。今日负责筹办宴席的是白梨和玉洁。她们是初次承办如此高规格的宴会,好在有德妃不时提点,才不至于出纰漏。 当日晚宴,气氛热烈,华灯照耀如白昼,教坊司排了时新歌舞助兴,觥筹交错间,多人饮醉。赵启也有了七分醉意,直饮到二更方散,几乎忘了周敏的吩咐。 彼时众人都已起身,恭送赵启和众妃先行。赵启扶着淑妃,一路走到了门口,周敏有些生气的拽住了他的手。赵启一张俊脸因酒意而红润如树上刚摘下来的蜜桃,面对这样迷人的容颜,周敏有瞬间恍惚。 “怎么了?”赵启醉眼迷离的看着周敏,身子晃了晃。 周敏顿时语塞,见殿上众人皆眼睁睁望着这一边,淑妃又紧紧贴着赵启,情急之下说道:“皇上,你不是说要留张教头和大江社的卢教头在颐苑歇宿的吗?” 张泽济闻言,心中微微颤动着,周敏的迫切他感同身受,可他没想到周敏会奋不顾身至此,他若是害怕,便是有负周敏一番深情,也愧为男子了。 赵启定了定神,望了周敏一眼,终于说道:“是了,两位且留下,明日朕与你们说话。” 言罢,扶着淑妃出门去了。 周敏心中大定,吩咐沈志良带张、卢两人下去安置,就住在靠近球场那边的临风阁里头。又拨了两个小黄门侍候,分给张泽济的自然便是唐秀了。其余妃子们,由冷香雪另外安排了住处。 从华楼回来后,唐秀又备下一席酒肴,张泽济邀大江社的教头卢靖在房内共饮。 那卢靖与张泽济一般的年纪,身形高而精壮,浓眉直鼻,英气勃勃,为人十分随和。今日得皇帝接见,自是兴奋难眠,经不住张泽济有心劝酒,不消半个时辰便喝得酩酊大醉。 张泽济见计得售,忙命唐秀和李飞将他抬回房内,安放在床,李飞守在一旁,看他睡熟了才放心。 第175章情动一瞬 是夜,月明星稀,白花花的月光流泻而下,颐苑里的亭台楼阁,花木草树宛如披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张泽济将身子洗净了,睁着眼躺在床头,不时往窗外的小道上望一望。 屋外的秋虫一阵一阵的叫,夜愈静,他几乎能听得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唐秀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回来。等人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缓慢。张泽济想着周敏的面庞和身段,呼吸逐渐急促。他不去想在这里幽会周敏有多危险,那只会让他更觉刺激和兴奋。 他一向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忽听“啵”的一声,张泽济循声看去,却是一只飞蛾,从窗口飞进来,扑到桌上的烛火中,烧去了半边翅膀,掉落在地上,旋转挣扎着,命不久矣。 张泽济望着地上扑腾的飞蛾,走去拾起来,从窗口扔了出去。飞蛾落在临窗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他叹了口气,或许周敏就是那一团火,而他便是扑火的飞蛾。 他难得认真的想到了这些。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他等得焦躁,房门被悄悄推开,闪进来一个人,直往张泽济扑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春心荡漾的周敏。 她费尽心机,打着为白梨庆祝的旗号,将她和黄桃等人灌醉了。偷偷带着唐秀溜出来,避开巡逻的禁军,小心翼翼来到了临云阁。 张泽济温香软玉在怀,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两人再不打话,四唇相交,热吻了盏茶功夫,直吻得周敏呼吸不畅。张泽济一把抱起,双双滚到了床上。 周敏一手解衣一手捧住张泽济的脸庞,笑道:“你今日踢了半日球,也累了,只怕没甚精力了吧?” 张泽济列嘴一笑,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质疑。 两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皆咬着牙,埋头苦干。房内响起两道交缠不休的粗重呼吸,不时伴随着一两声闷哼。正当两人打得火热,却听唐秀在门外连咳了数声。 这是约定的暗号,张泽济立即停了动作,搂住周敏细听。 只听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说道:“秀哥儿,这么晚了,怎还坐在外边?” “是淑妃身边的宝珠。”周敏喘息着在张泽济耳边说道。握住他腰背的双手同时用力捏了一把。“别管她,不要停!” 张泽济巴不得这一句,当即换了套柔缓细腻的动作,继续行事,一边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觉生平未有过如此刺激兴奋的经历。 “我略坐一坐,吹吹风,就回房睡了。宝珠姐姐因何来此?全哥哥手上提的可是酒菜?”唐秀道。 那个叫全哥哥的内侍不答反问道:“张教头可在房里?” “在房里,已经睡下了。你们也知道,教头今日踢球累了。” “真睡了吗?”那宝珠略觉遗憾的说道。“可皇上和娘娘吩咐我拿了酒菜来服侍教头饮酒。” “真歇下了,这会子只怕睡得熟了,要不你把食盒留下,明日起来,我对教头说。” 周敏咬着张泽济的耳朵,颤着声时断时续的说道:“定是淑妃那贱人弄的鬼,你艳福不浅,她要宝珠来梳拢你。” 张泽济噙住周敏的嘴,让她无法再说下去。一面加大了力度,直接冲散了周敏仅存的一点灵识。 又听那全哥哥略微压低了声音,轻轻笑道:“我说秀哥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上和娘娘教宝珠姐姐大晚上的送来酒菜,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别傻站着了,快去叫张教头起身,有他乐的呢!” 唐秀被周敏细心调教了一段时日后,早非吴下阿蒙。 只听他不慌不忙的笑道:“实不相瞒,这会子就算皇上亲来,也叫不醒张教头了。” 宝珠的声音说道:“怎叫不醒?” 唐秀又笑道:“只怕叫醒了,也是一滩软泥,不顶用了。” 宝珠似是有些害羞,不吱声了。 那全哥哥的声音说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唐秀叹息道:“张教头从华楼回来,又叫我整顿了酒肴,与南边来的卢教头对饮,两人都饮得烂醉如泥。我和飞哥儿好容易把卢教头扶回房安置了,回过头来服侍张教头,谁知他有酒性,见人就当蹴 分卷阅读169 踘来踢,我这才跑出来门廊下坐着。你们要是不怕被他踢烂了狗头,只管进去推醒他去。反正我是不敢去招惹他。他那脚力,我可受不起。” 一席话吓得宝珠和全哥儿进退不得。屋里两人听了唐秀一本正经的胡诌,差点儿笑出了声。张泽济把周敏抱在腿上,贴面喘息道:“秀哥儿不错。这两人真讨嫌,害我不能尽力。” 周敏半咬着银牙,倒吸着凉气,浪声道:“好人儿,你还未尽力,我已快受不住了。” 张泽济喘道:“先前是谁说我不行的?” 周敏将脸挂在他的肩窝上,求饶道:“是我错了,你饶我这一遭儿。” 张泽济嘿嘿笑道:“那可不行。今儿这一遭,是要补这一个月的功夫,哪能轻饶了你。” 两人只顾行乐调笑,浑然不惧被人撞进来。 外面,唐秀见唬住了他们,接着说道:“依我看,两位倒也不用为难,只须如实回了皇上,想必皇上不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下来。” 宝珠心有不甘的跺了跺脚,转身先离开了。那全哥儿把食盒留下,也走了。唐秀提了食盒,放在廊下,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张泽济精神一振,如猛虎出山,使出浑身解数,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偃旗息鼓,双双瘫软在床。真如唐秀所言,烂泥一般了。 “我真想留在这里,明早再走。”周敏有气无力的说道。适才长时间的愿。” “真傻。” “我的确傻,傻得连命也不顾了。” 周敏心里动情,凑过头去,印上了他的双唇。哪管明日能否下得了地? 唐秀坐在廊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中暗自佩服张泽济好体力。他依稀能听到一两句充满了意味的闷哼,脸有些红。忽见李飞从对门卢教头的房里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指着紧闭的房门悄悄道:“还没完事呢?” 唐秀摇了摇头,道:“你回房睡去吧,我守着就行了。” 李飞将双手放在膝头,道:“我也睡不着。” 唐秀道:“你小子有什么睡不着的?” 李飞望着唐秀,笑道:“我陪着你呗。” 唐秀笑骂道:“谁要你陪来着!” 李飞低下头道:“我知道你喜欢黄桃姐姐,对吗?” 唐秀不笑了,叹道:“你我这样的人,喜欢又有什么用?” 正说着,里面传来张泽济的叫唤声。唐秀忙推门进去,周敏已重整了衣裳妆容,别了张泽济,悄悄溜回了香云阁。 第176章露馅边缘 蹴踘联赛结束后,皇帝留两支球社的总教头在颐苑日日宴饮游玩,间或踢一场球。周敏夜夜溜去临云阁与张泽济幽会,喜幸无人发觉。 一日深夜,周敏坐在房内,等唐秀来接她去临云阁。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人。不由得焦躁起来,踱步出了房门。四下里秋虫鸣躁,月光被阴云遮蔽,庭院里黑影绰绰,却是花木被凉风吹动。 “小姐还不睡?”黄桃跟了出来。“今晚别去了吧?” “不,我要是不去,一晚都睡不着。” “可皇上还在颐苑,你这样天天去见张教头,是不是不太好?” “你就别再纠结这事啦。我和张教头的事,皇上是知道的,也是赞成的。” “虽如此说,可皇上终究是男人,心里总是会不自在的啊。” “管他呢!他与淑妃夜夜寻欢,怎不问我心里存否芥蒂?” 黄桃和白梨自从听信了周敏胡诌的那番话,对她与张泽济的关系也不再激烈反对了。她们认为皇上与周敏既是命运相生体,偏又相克不能在一起,那周敏就没有了性命之忧,可也不能守活寡。 又等了片刻,早过了往日约定的时辰,仍不见唐秀踪影。周敏再坐不住,想起那一晚淑妃遣宝珠去找张泽济的事来,忙命沈志良召了余伟光到厅上问话。 “余将军,我听人说,这些晚总有人往临云阁跑,不知可是真的?” 余伟光猜不透为何周敏大晚上叫他来问这种事,便答道:“确有此事。前夜里淑妃身边的宝珠和赵全去过临云阁,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送酒菜供张教头宵夜。” 周敏道:“那今晚呢?” 余伟光道:“半个时辰前这两人提了食盒往临云阁去了,亦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可是有不妥之处?” 周敏哼道:“你记着,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接近临云阁。如今颐苑里住着这许多妃嫔,不得不小心些,但凡有一点儿不好的风声传出去,你我都担当不起。” 余伟光一惊,又道:“可皇上有令,我……” 周敏不屑一笑道:“什么皇上有令,我看是淑妃假传圣旨罢了!你甭管,若她说奉命于皇上,你叫她拿出令牌来看,要是她没有,只管拿下了!” 余伟光忙应下了,又道:“既如此,那我是否该加强对临云阁的巡视?” 周敏忙道:“这倒不必。张教头和卢教头是客人,不可打搅他们。还是按原来的巡逻班次就行。现在你去一趟临云阁,若那两人还在那里,给我撵了去!” 余伟光领命去了。 过不多久,唐秀急急忙忙的跑了来,见了周敏便道:“唐秀来迟,请娘娘见谅。” 周敏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唐秀点头道:“今日晚宴过后,我随张教头回了临云阁,那卢教头酒喝多了,到房间就躺下睡了。谁知淑妃身边的宝珠和赵全又来了,我没拦住,让他们进了屋。” 周敏道:“他们现在可是被余将军撵走了?” 唐秀奇道:“娘娘怎知晓?想是余将军来禀过娘娘了。” 周敏笑道:“就是我派余将军去的。我们现在便去临云阁。” 从香云阁出来,周敏与唐秀完美避开了巡逻的禁军,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临云阁。周敏推门进入张泽济的房内,后者正坐在摆满了酒菜的桌旁,自斟自酌。见了周敏,放下酒杯,上前一把搂在怀里亲嘴。 腻歪了好一会儿后,两人在桌旁坐下,张泽济笑道:“淑妃送来的酒菜, 分卷阅读170 便宜了你我。” 周敏嗔道:“若是我不遣人来赶走他们,你敢是准备要了宝珠了?” 张泽济笑道:“怎么可能!她哪及得上你万一。只不过她们打着皇帝的旗号来的,我不便赶了去,虚与委蛇一番罢了。” 两人说这话,喝着酒,那酒入口极醇香,喝得几杯,周敏只感小腹热烘烘的,再看张泽济时,他已双颊坨红,眼神迷离摇晃。 “这酒里有药。”张泽济扶着桌沿,定了定神道。 “无妨,正好给我们助兴。” 周敏言罢,已揉身投进张泽济怀里。随后春光满室。 崇政殿里,淑妃洗浴已毕,正待服侍赵启歇息,不想宝珠和赵全两个气呼呼赶了来,对着淑妃说出在临云阁被余伟光赶出一事。淑妃听罢,猜到是周敏的手笔,新愁勾旧恨,气得暴跳如雷,当下就要赶去香云阁找周敏理论。 赵启拦住她道:“今日晚了,明日再说。” 淑妃柳眉倒竖,瞪着赵启道:“皇上!你总是偏心于她,她凭什么赶走我的人?那余将军凭什么只听她的话,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赵启道:“她被赶出皇宫,一个人在这颐苑里住。这里的守卫自然要听她的话,这是我的吩咐。” 淑妃气道:“我不管!我要去找她,你帮不帮我?” 赵启犹豫起来,他直觉此时去香云阁找周敏,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在他犹豫的当儿,淑妃已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就往大门冲去。 赵启只得追了上去。因淑妃兄长之事,他始终觉得愧对淑妃。 因夜已深,赵启和淑妃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贴身侍候的数人,打着灯笼,来到了香云阁大门外。见大门紧闭,敲开了门,黄桃和白梨慌忙迎了上来。 “宸妃呢?!怎不来接驾?”淑妃站在庭院里,四下张看,未见周敏身影。 “回娘娘的话,我家娘娘已睡下了。”白梨强自镇定下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好在夜里看不太出来。 赵启与黄桃和白梨是极熟悉的,此时见站在一旁的黄桃面色有异,心里猜了个大概。便对淑妃道:“既然她睡下了,明日我们再来吧。” 淑妃正气头上,怎肯罢休,她不理赵启的劝说,叉腰高声叫道:“宸妃,你给我出来!” 静静的夜里,她这一吼,不啻平地惊雷,远远传了开去,不止香云阁,连附近冷香雪居住的微雨阁都听得见。 没有回应,周敏房里的灯仍未亮起。 白梨急得什么似的,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皇帝和淑妃来得太突然,又未通报,她来不及遣人去给周敏报信。可偏偏周敏去幽会张泽济之事,香云阁里其他人并不知情,所以无人可见机行事。 黄桃终于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值此危机时刻,她想起周敏对她说的那番话,眼下有可能帮助周敏渡过难关的唯有赵启了。 “皇上,”黄桃上前一步,抬头胆子望了赵启一眼。“娘娘近日睡不安稳,因此睡前服了安神汤药,只怕真打雷,也醒不来。” 赵启此时已知周敏不在房内,多半去了临云阁,心中有些不舒坦,却又不便点破,怕更难收场,因拉了淑妃的手说道:“这也不是急事,明日再理论也是一样。” 淑妃已起了疑,虽猜不到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周敏肯定有问题。想到此处,甩开了赵启的手,指着白梨斥道:“快去叫宸妃起来!皇上和我在这里干站了半日,她倒在床上自在躺尸,这成何体统!休说她是喝了安神汤睡了,就是真挺了尸,也该爬起来接驾!” 白梨正待说话,德妃以及冷香雪等人已闻声赶了过来。赵启见来的人越来越多,事态更不好控制,心里也有了几分焦躁,忍不住埋怨周敏给他添了这么大麻烦。 第177章双重意外 “你们来做甚?”赵启语带不悦的说道。 众妃面面相觑,冷香雪道:“回皇上,我等听得这边夜半吵嚷不休,故而相约来看看是否出了事。” “没什么事,你们回去歇息吧。” “慢着!”淑妃叫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事还该你们来评评理儿。” 赵启沉声道:“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不!”淑妃难得的再三逆拂了赵启的劝阻,继续道:“我与皇上来香云阁半日了,尚未见着宸妃,她这两个丫头只推说睡了。你们说说,是睡觉事大,还是起来接驾事大?!” 白梨知道此时只有硬扛着,否则一旦被众人发现周敏不在房内,追究起来,只怕连皇帝也罩不住。 “淑妃娘娘息怒,我家娘娘确是病了,还望皇上存恤。” 淑妃望了一眼黑漆漆毫无动静的周敏的卧房,冷冷看着白梨道:“你们千方百计阻挠宸妃出来接驾,莫不是她不在房内,上哪幽会野男人去了?!或者有人就藏在她房里!” 白梨和黄桃脸色一僵。 德妃正色出言道:“淑妃慎言!这话不是好玩的,事关后妃清誉,掉脑袋的事,还请勿要随意妄测。” 淑妃冷哼道:“是与不是,很简单,此刻把宸妃叫过来,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见一队禁军带着两名内侍匆匆赶了来,赵启认得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不由惊道:“深更半夜,你们因何而来?莫非是母后……” 当中那名年长的忙道:“回皇上,原是宫里徐婕妤临盆在即,太后吩咐我等来请皇上回宫。” 赵启松了口气,随即又奇怪的问道:“朕记得徐婕妤该是下个月才临盆,怎的提前了?” 那内侍道:“听说是徐婕妤在院子里不知怎的摔了一跤,故而早产了。” 徐婕妤临盆的消息刚一公布,众妃反应各异。 赵启着急的说道:“既如此,李德,吩咐下车马,即刻起架回宫!” 淑妃见皇帝如此着紧徐婕妤,想起自己久未有孕,脸色早变了,因道:“皇上,这么晚了,不如明早再回宫吧。” 德妃听后,不由“啊”了一声,焦急的对赵启道:“皇上,这妇人产子无异于往鬼门关走一遭,如今又是早产,更添风险,还是作速回宫的好。” 淑妃道:“产子的是徐婕妤,又不是皇上,这大晚上的赶回去也帮不了忙!再说了,产房污秽,容易冲撞了皇上。” 赵启不耐烦的说道:“够了,别吵了!朕平日已是疏于照看她,现今她临盆在即,朕若不去守着,岂非无情之极。”言罢转身便走。 德妃忙追着叫道:“皇上,臣妾随你一道回宫。” 赵启点了点头。淑妃虽不情愿,也只好跟了上去。其余妃嫔见状,顾不得收拾行李,随车驾一道回了皇宫。喧闹的香云阁又恢复了宁静。黄桃和白梨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擦去额上的冷汗,吩咐众人回去歇 分卷阅读171 下后,黄桃匆匆出了门,往临云阁去寻周敏。 周敏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正与张泽济颠鸾倒凤的肆意妄为,好不逍遥快活。及至黄桃找了来,抱怨着禀知了发生在香云阁的事,以及徐婕妤即将产子的消息,周敏才辞了张泽济,回到香云阁。少不得又被白梨嗔了一顿。 次日清早,后宫里来了报喜的人,说破晓时分,徐婕妤产下一子,母子平安,皇帝赐名曦。周敏给报喜的内侍赐了茶,放了赏钱,打发回去后,与冷香雪商议该送些什么样的贺礼。 冷香雪道:“我们不便回宫亲贺,不过按惯例加厚一倍,遣人送去便了。今番徐婕妤产子,也不知是喜是忧。” 周敏笑道:“这总是好事一桩,今晚不知多少人要眼红得睡不着呢!有太后和德妃照看着,徐婕妤和她儿子,该不会有事。” 冷香雪又道:“她摔跤早产这事儿,你不觉得蹊跷吗?” 周敏道:“有点儿,徐婕妤向来小心谨慎,天又未雨,好好的怎会摔跤?而且正值皇帝和德妃都不在宫里的时间点上。” 冷香雪环视了大殿一眼,压低了声道:“你说会不会是皇后?” 周敏叹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她是有这个动机的。好在太后还在宫里,徐婕妤也算有惊无险。” 冷香雪站起身,对周敏道:“她们众人的细软还留在这里,我去吩咐人收拾了,正好与贺礼一并送去宫里。” 周敏左右无事,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往位于微雨阁附近的繁星楼走去,众妃先前便住在那楼里。于路,冷香雪轻轻问道:“昨晚,你当真在张泽济的临云阁里?” 周敏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顺手从路边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粉红色木槿花把玩着。 冷香雪停下脚步,盯着周敏说道:“你应该感谢徐婕妤,若非她临盆把皇上招了去,以昨晚淑妃的架势,你与张泽济的秘密只怕守不住了!你可知有多危险!” 周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伸手将花插在冷香雪的发髻上。粉红雅丽的木槿衬着她的乌发雪肤,犹如薄雾缭绕的清晨里,远处的一抹遮掩不住的绚丽流光。 “好看!”一边的黄桃笑道。 冷香雪扶了扶头,不知想起什么,一时忘了训斥周敏。 周敏携了她的手,笑道:“我听说你请来临摹古画的大师,是一位风流潇洒的年轻才子?” 冷香雪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容颜更增艳色,可随后她沉下了脸,说道:“你可别想歪了!我请他可不是看重他年轻,我打听了,他确是大华鼎鼎有名的大画师。” 周敏笑道:“你不用急着解释,如果本来就是直的,我怎么想,也不会歪。”言罢拉着她在路旁的一座四角亭子里坐下,肃容劝道:“我的好姐姐,我非是取笑你。我是真心为你的将来着想。我虽没见过那位才子,可你既然为他动心脸红,显见得他不是个庸人。我改日替你考察考察,若他真是个靠得住的,你只管与他相好。将来嫁给他也没问题。对了,他是叫徐闻吧?” 冷香雪又惊又喜,面色数变,显然周敏说中了她的心事。 “不行!实话跟你说了,我的确倾慕于徐闻。可从未表露,那只会害了他。更别说嫁给他,你只怕是在发梦。”冷香雪说这话时,眼里闪着难得一见的神采,那是在谈论爱的人时才会有的反应。 “你先别管会不会害他。我问你,他对你有没有感觉?” “我不知道。他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在他眼里,我或许只是皇帝的妃子,而不是一个女人。” “听你这么说,我敢肯定他对你有意。” “别胡说!”话虽如此,冷香雪心里却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我大华男女之防并不严格,你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面前,正常人都要多看两眼,他却一眼都不瞧你,岂非正因心中有鬼?怕看了你之后,收束不住心猿意马。” 冷香雪回想与徐闻相处的情景,虽两人交谈不多,可萦绕于两人之间的气氛确有些暧昧,那是一种直觉。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此不敢确定。 周敏见她低了头不说话,又笑道:“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他也爱慕你,且未娶妻妾,你愿不愿意与他长厢厮守,共度此生?” 冷香雪冲口而出道:“他尚未娶亲。”脸却红透了。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周敏乐呵呵的笑着说道。 第178章心身交融 “你知道什么!”冷香雪长叹了一声,再不言语。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请你放心,你只要守住本心,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包你遂心如愿。”周敏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冷香雪还想说点什么,她心里着实矛盾痛苦。十数年来受过的关于女德的教谕已深深扎根在她的心里,无形中左右着她的想法。她尚是首次遭受爱的诱惑,那力量如今虽只涓涓细流,却绵绵不断,又在逐时涨大。已有了动摇她根深蒂固想法的冲击力。 这让她惶恐,以及无所适从。 周敏当然知道她内心的难处,因又细细劝了一回。若是往常,周敏无论如何劝也不会奏效。冷香雪有一套完美的自洽思维逻辑,可将她的话当作异端邪说,屏蔽在外。可徐闻的出现,他带来的爱的躁动,撕开了一道细缝,周敏抓住这个机会,灌输起观点来也事半功倍。 作为皇帝的妃子,竟然想着与别的男人长厢厮守,还要付诸行动。这样的观点,确实有些惊世骇俗。可有了周敏这位身体力行的先驱,如此不同寻常的事,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你有把握皇上不会因此追究我的罪责?”冷香雪最后忐忑不安的问道。 “不会,完全不会。你看我不就知道了吗?他是知晓我和张泽济的关系的,昨晚要不是他一再阻挠淑妃,我的事难免要曝光。” “真是难以置信,咱们这位皇帝可叫人难以揣测了。” “他的确与自古以来所有的皇帝都不一样,他有一颗宽仁怜悯之心。”周敏只能解释到这个地步。 “我还是不太理解。” “你要是理解不了,就别去理解了。你只要知道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为难你就行了。” 冷香雪想起皇帝对周敏态度,似乎他确未因张泽济之事处罚她。 “那你跟张教头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时间长了,一个不小心传出风声去,也不是好玩的!” 这一问倒把周敏问住了,她还真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她曾经历过爱,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她是喜欢张泽济的,可距离爱总还是差了点什么。 周敏很少挂念张泽济,并不特别渴望知晓他此时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在想什 分卷阅读172 么?心情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但她想到他时,心里没有纠缠,总是充满了轻松喜悦之感。在某些时刻,她又极度渴望见到他。在与他相处时,她享受到的不止是生理上的愉悦,她的心也觉欢喜轻盈。 或许一直以来,爱这种东西给她的印象总是沉重艰涩伴随着患得患失,而非张泽济带来的与之完全相反的安心、轻快、自在和肆意。所以她不觉得对张泽济的感情是爱。 “想那么多干嘛?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昼短苦夜长,行乐须及时!” 冷香雪失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敏笑道:“反正就一个意思,未来难以预测,享受当下可以获得的欢愉便好。” 冷香雪细细咀嚼周敏这几句话,她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她才十八,正是女人含苞待放的大好年华,可她的未来一眼可望得到头,不过是枯守后宫,直到白发苍苍。多么可怕啊! “他明日下午会来摹画。”冷香雪艰难而坚定的吐出这一句话后,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周敏搂着她的肩头笑道:“这才对嘛!” 当晚,周敏再次溜到了临云阁。欢好过后,张泽济道:“皇上不在颐苑里,我准备告辞回去了。那卢教头也思家心切,急着回去。再一个他虽好酒,可夜夜将他灌得烂醉,于他身子有害,影响他的球技。” 周敏道:“也好。皇上一时半会不会来颐苑,你们也不必去宫里辞他,此事我可做得主。这样,明晚我在颐苑设一晚宴与他大江社送行,你将齐云社众人也招了来,一齐热闹热闹。” 张泽济笑道:“如此甚好。” 今夜无月,窗外漆黑一片,秋虫也不再鸣叫,不时刮起一阵风来,吹得窗格吱吱作响。室内灯火摇晃不定,风中已带着一丝凉意。 张泽济起身要去关窗,却被周敏扒拉住不让下床。周敏趴在他宽厚而富有弹性的胸口,听他充满活力的心跳声,懒懒不想动。 这一刻,只有他温热精壮的肉身是真实的。她脑里忽的浮现出早上与冷香雪的对话来。她试着将张泽济与赵启和段云睿比较,想知道为何他对张泽济只是喜欢,而不是爱。 她没有意识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表明她对他已不仅仅是喜欢了。 “翻风了,明日该下雨了。”张泽济觉察到怀里周敏的异样沉默,轻轻说了一句。 周敏猛的抬起身子,抱住张泽济的面颊狠狠亲了上去。张泽济一愣,随即双手环抱住周敏柔软的腰肢,热烈的回应她突如其来的燃烧起来,再凉的风也吹不干两人因剧烈运动沁出的热汗。再一次云收雨住之后,张泽济一面调匀呼吸,一面笑喘道:“畅快,畅快之极。” 这一回合周敏是完全的将自己交给了张泽济。她试着彻底的敞开心扉,用她每一寸肌肤去接纳他的汗水,感受从他身体律动中释放出来的情感。在寒风初起的秋夜这场酣畅淋漓的欢好中,周敏终于觉察到他对她的心意了。 张泽济是典型的古代男子,不惯用言语向女人表述内心的想法和感受。特别是周敏并非普通女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宸妃,是大华朝的风云人物,在她身上有过诸多传说,她是他需要仰望的女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给予她的,唯有她明确向他索取的肉体的欢愉。除此之外,他多想能再给多一些,让她更欢喜,可她什么都有了,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教头。 完事后,周敏紧紧抱着张泽济因呼吸不断起伏着的腰腹,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肩窝里,两人就那么静静的,长久的不言语。四周只有风声呼啸,吹动烛火明灭不定。沉寂中弥漫着彼此身心交融后的温煦和惬意。 周敏仍在回味适才那一场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云雨的细节,在其中的某一刻她猛然领悟到了他对她的情意。他将心里的感情注入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中,狂烈而汹涌。 在他俩的每一次云雨中,他都是奋不顾身的全情投入,无一例外。放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小子,忽然被请去吃宴席,只好不顾一切的往下吞咽。周敏原先只以为是他精力和欲望皆旺盛之故,可今夜,周敏敞开心扉去感受时,她得悉了他狂烈凶猛之外的患得患失。 他时刻害怕会失去她,他在尽心竭力的讨她喜欢。这是周敏得出的结论。 第179章得意失意 “如果我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周敏石破天惊的一问,让张泽济一时呆住了,他似乎听不懂周敏在说什么。 “不过你要是娶我的话,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的亲友,你的事业,你的名气,还要远离京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周敏幽幽一叹,“这也太为难你了。” 张泽济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扶住周敏的粉肩,双眼放光,急切而必定是建立在两个人相互平等的基础上的。这也不能怪张泽济,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超脱出时代的束缚。 张泽济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而言,已足够勇敢和洒脱。否则又如何敢染指皇帝的女人。其实从一开始周敏就应该知道,张泽济对她绝不只怀有简单的肉欲。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甘愿为肉体上的猎奇和寻欢冒诛九族的风险。 “你这句话让我很开心,我目前还不能嫁给你,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娶我,也还没有娶其他人,我一定会嫁给你。”周 分卷阅读173 敏收回思绪,满怀感慨的说道。 张泽济虽不知周敏作为皇帝的宠妃,要如何操作这件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可他就是相信她,也愿意等她。 第二天一大早,周敏便赶到微雨阁与冷香雪共进早餐,刚吃完就有宫人来报说大画师徐闻在苑门外求见。周敏忙笑着说快宣他进来。 冷香雪的脸已经红了,迟迟不愿起身,最后还是被周敏一把拉着赶到了崇政殿旁边的日晖殿。徐闻将在那里临摹画作。 徐闻完全符合周敏关于才子的想象。他穿一身月白色的宽大长袍,腰上系着一条碧玉丝绦,长相十分俊雅,身形高而清瘦。难得的是他没有所谓的才子身上那股疏狂之气。不知是他生性谦逊,还是在她这个悍名远扬的妃子面前有所收敛。 徐闻自进殿对着两人恭谨行礼过后,便来到窗下的画案前伏案作画,并无多余的言语。反倒是冷香雪,不知是否心中有鬼的缘故,脸红了又红。所幸徐闻一直垂着头,不曾发觉。 周敏勉强忍住笑意,不去打趣她。却拉了她的手来到徐闻身旁,静静看他作画。徐闻临摹的正是那副展子虔的名作。他画得很慢很慢,不知是否已全心投入到了作画当中,对周敏她们的到来并无特别的反应。 不过周敏细心的发现,徐闻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可见他的内心并非表面上那样无谓和镇定。冷香雪也发现了,怕影响他作画,扯着周敏出了大殿,来到外面的庭院里。 恰好陈翼来求见周敏,三人便走过庭院来到左边的偏殿中坐下。 “可查出了些什么?”周敏让陈翼坐下,吩咐黄桃上茶,一面问道。 陈翼道:“回娘娘的话,那徐闻确未娶亲。其祖曾做过国子监祭酒,本人少有才名,尤擅作画,却无科考做官之心,常四处遨游,难得在京。” 冷香雪听后不由“啊”了一声。 周敏笑道:“是我叫姐夫派手下机灵的兄弟去打探的消息,徐闻是京城名流,这些很容易探听到。” 冷香雪脸终于不红了,忍不住白了周敏一眼,心里却是感动的。 周敏对陈翼道:“还有吗?” 陈翼不太明白周敏为何对一个画师这么感兴趣,还是认真去查探了,因又说道:“这徐公子虽无妻妾,却有一个相好,正是去年的花魁李诗诗姑娘。” 陈翼话音刚落,冷香雪顿时“啊”了一声,脸色瞬间转为苍白。 周敏忙道:“姐夫辛苦了,先下去歇歇吧。” 待陈毅告退走后,周敏对冷香雪道:“这李诗诗我倒是见过的,确是色艺双绝。不过你别放在心上,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冷香雪道:”你不用安慰我,他既有了心上人,那么此事作罢!” 周敏心中也颇觉遗憾,好容易出现了一个让冷香雪动心的人,却偏又心有所属。以冷香雪的高傲,她决然不肯与一个青楼女子竞争。 周敏又道:“或许消息有误也不一定,与其这样猜来猜去,倒不如直接去问他一问。” 冷香雪道:“有什么好问的!” 周敏道:“这你不用管,我来问。” 冷香雪想了想,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她到底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放弃。 周敏便令人在华楼安排下一桌丰盛的酒席,待到午饭时分请了徐闻来饮酒。想了想,又命人去将张泽济和卢靖请了来作陪。 那徐闻虽是一介文人,对蹴踘也很感兴趣。当日全国联赛总决赛,他到颐苑来现场观看过的,因此对张、卢两位教头深感钦敬。 席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周敏本想当着徐闻的面问他,见此情况后,改变了主意。待散席之后,她留下了张泽济,让他去套一套徐闻的话。 彼时张泽济饮了酒,有了几分酒意,又见殿上无人,便大着胆子搂住了周敏就亲嘴。这猝不及防的亲密袭击让周敏的心也热乎起来。 两人忘我的亲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才分开。来的是黄桃,她端着一盘茶,见了殿中情况,便红了脸,放下茶盘转身出去了。 张泽济对周敏道:“你让我打听徐闻,是为了什么?” 周敏这才意识到张泽济产生了误会,忙笑道:“你别吃醋,我让你打听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冷香雪。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张泽济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口说道:“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明天必给你答复。” 第18o章浓情薄意 张泽济不便在华楼久待,带着一身酒气和未遂的欲念,回了临云阁。那一天下午,赵启从宫里来到颐苑,一路奔往香云阁,一脸的疲惫不堪。 周敏午睡刚醒,如今天气初凉,她略睡一睡便够了。 赵启进来后就往床边的短榻上一屁股坐下,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周敏用盐水漱了口,白梨服侍她用铜盆里的温水洗了脸。再看赵启时,他仍是满脸郁闷的表情。 周明忍不住打趣他说道:“你都当老子了,怎么还不开心。” 赵启叹口气道:“开心个鬼,一点也不开心!太后倒是很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啊?我看人家当了老子以后,都笑的裂开了嘴,恨不得要昭告天下呢?” 其实周敏的内心里也有一些不自在。她忽然觉得与赵启拉开了一些距离。她与这个世界并无瓜葛,赵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的儿子让他和这个世界紧紧的联系了起来。虽然他本就有儿子,但从本质上来讲,皇后的儿子不算是他儿子。 “说真的,一开始我还真的很开心。可接下来便是惶恐,然后是无休止的麻烦。淑妃因为这件事情跟我闹了很久。” 周敏笑道:“哦,原来如此。她不开心是肯定的了。不过呢,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何她的肚子仍不见动静了。是否真的有什么问题?” “太医曾经说她难以有孕。这事我没敢告诉她。可经过这大半年的调理,太医说效果不错,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周敏道:“那就好,这事也讲究机缘,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的,不要太担心了。”顿了顿又道:“你要对徐婕妤好一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孩子的母亲。” 赵启道:“这个不用你说,我准备过些天把她提为昭仪。” 周敏点了点头。 黄桃端着新制的桂花茶和桂花糕进来,房内瞬间浓香四溢。秋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照着庭院,数株银杏的树叶已在秋色里泛黄,映着阳光,闪着夺目的明黄色光泽。 两人在窗边的小几边对坐下喝茶。 赵启轻轻呼吸了一口混合了淡淡桂花香的秋日干燥、凉爽的空气,笑道:“跟你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心情好多啦!” 周敏笑了笑,拈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你快 分卷阅读174 尝尝,又香又甜!” 两人吃着桂花糕喝着桂花茶,在这阳光明亮的秋日午后里说说谈谈,十分惬意。赵启总觉得周敏看起来仿佛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他问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我的不开心让你很开心。” 周敏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的确很开心,不过我的开心跟你的不开心没有关系。” “那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说来听听。”赵启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困扰我很久的事情。” “哦,什么事?” “我对张泽济的感情以及他对我的感情。” 赵启“嗯”了一声,继续吃桂花糕。 “我当初一直不明白,他为何会甘冒杀头的风险,也要跟我在一起。” “色胆包天呗!寻求刺的说道,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周敏呢? 谁知周敏反而不着急去了。她走到床边坐下,近距离看着赵启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所以吃醋了?” “不是!”赵启矢口否认。“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周敏语气萧索的道。“再好的朋友也不会一直在一起。” 周敏想,或许是她说要嫁给张泽济,并远离京城隐姓埋名这件事情刺激到了赵启,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赵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确实没有资格把周敏拴在身边。可他天性喜聚不喜散,对与周敏大概率会发生的离别感到十分难受。 良久,周敏才道:“其实你已经在慢慢的离开我了,从你爱上淑妃那一刻开始。你此刻的感受,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感受。不好受吧?我比你更难受,因为我终究爱过你。” 赵启默然了片刻,捧着脑袋颓然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周敏无奈道:“这是自然规律。既然我们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那么我们势必会跟其他人组建家庭。我们的重心也会随之转移到家庭中去。何况我现在是女儿身,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事实上,自从徐婕妤生下你的儿子后,我就在想,我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周敏的话刺疼了赵启的心,可他知道 分卷阅读175 周敏说的没错。他的儿子降生之后,他便感到被一张无形的网套住了,牢牢的绑在了这个穿越而来的世界。但周敏仍像是一只自由自在徜徉于花间的蝴蝶,天地广阔,她不可能只围绕着他飞舞。 周敏不忍心看赵启此时颓丧伤心的模样,可她也无能为力。 “时间不早了,你快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周敏说罢站起身便往外走,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回身奔到床前,捧定赵启的脸,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接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丢下一个笑容,飘然而去。 赵启呆呆的摸着被吻过的地方,无奈苦笑了一声。那灼热的触感久久未散。周敏到底没有了再去找张泽济寻欢的心情,径直回香云阁歇了。 自那一夜过后,赵启和周敏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接下来的日子,赵启十分忙碌。先是三年一期选才取士的大考,过后又是柔安公主出嫁之事。 他虽然忙,却也隔三差五来颐苑一趟,陪周敏聊天喝酒赏花下棋。或者商讨关于改革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关于改革的筹备工作已经进入尾声阶段。这其中周敏做了很大的贡献。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十有**都是周敏在归纳整理。 不过她听信了冷香雪的劝告,不再直接出面跟大臣们打交道。她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以及对大臣们奏折的批驳写成了册子,交给了赵启,通过他来跟大臣们对话。 其实赵启本身并不笨,他只是习惯性的懒,习惯性的依赖周敏替他解决生活里的麻烦事。 赵启不在颐苑的时候,周敏便隔三差五去张泽济的旧宅。自从周敏问过张泽济那个娶不娶她的问题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相处起来,更如鱼得水。他们活动的范围已不限于旧宅的床上。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会结伴携手出游。 秋天的京城,气温宜人,凤凰山上漫山遍野的枫叶已为秋意染红。晴日里,京城里的人扶老携幼,不分仕宦布衣,一齐往山上涌去。看枫叶之外,顺道去涅槃寺拜佛。 周敏和张泽济携手去过一两回,却都未进寺。她怕被人认出来,专门制作了一顶带面纱的遮阳笠。 间或周敏还会拉着冷香雪出去游逛。自打张泽济从徐闻口里确认了他钟情花魁李诗诗的信息之后,冷香雪的心情就变得十分低落,难以振作。周敏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为好友着急。 有时候,周敏会劝冷香雪放下身段去追求心中所爱。可冷香雪宥于世俗偏见,始终不愿跟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抢男人。 对此,周敏无计可施。 但她实在不忍心看冷香雪一直难过下去。终于在某一天,周敏忍不住将完成了当日绘画工作,准备往颐苑外走的徐闻召到了香云阁问话。 经过了一段时间相处之后,徐闻不再像之前那样羞涩,局促。名士风范渐渐显露,举止徐舒,言谈风雅,配着他俊雅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形,的确迷人。 “徐公子,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请你不要感到惊慌,你只要据实回答我便好。”周敏开门见山的说道。 徐闻心中有些吃惊,面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娘娘请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周敏笑道:“那好,我问你,你是否跟李诗诗过从甚密?” 徐闻没想到周敏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实在出人意料。他也没想过隐藏什么,如实答道:“娘娘所言不差,李诗诗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女,并无风尘之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周敏见他越说越起劲,佯怒道:“大胆!你竟敢在我面前赞扬一个青楼女子!” 周敏生起气来连皇帝都怕,遑论徐闻,他再也无法保持笑意,有些后悔自己言语孟浪,可那一番话确是他真心所想。 “娘娘息怒,在下不过是遵从娘娘的旨意,据实以告,并无别的意思。若是冲撞了娘娘,还请恕罪。” 徐闻说完,已经做好了被罚的准备。也难怪他这么想,只因周敏悍妃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你还嘴硬!”周敏暴喝道。“你将她说得千般好,照你的意思,这世上的女子都不如她了!就连我们也比不上她了! 徐闻已是满头大汗,对于周敏的胡搅蛮缠,他毫无办法,又有些费解,只得说道:“娘娘误会了,在下再不知礼,也断然不敢拿她与娘娘相比。” 周敏仍板着脸,冷声道:“那我问你,你是否准备为她赎身,娶为正室?” 徐闻一时难以作答,正为难间,周敏又道:“你既钟情于她,就该早早替她赎身,救她出火海。” 徐闻已经完全懵了,他摸不清周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终究不是个庸人,打定主意无论周敏说什么,他只据实以告,因道:“在下确有替她赎身之念,只银钱尚未凑齐。” 李诗诗作为京城里的头牌花魁,自然身价不菲。饶是徐闻并不缺钱,可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款。 “你若愿意娶她为妻,这赎身之资,我替你出。” 徐闻呆了呆,说道:“多谢娘娘,不过我不能娶她为妻。” “你既喜欢她,为何不娶她为妻?” “娘娘明鉴,在下父母俱在,娶妻之事非同小可,他们断然不许我娶一个青楼名妓。不过,我一定会娶诗诗为妾,好好的待她。” 第182章失落双姝 周敏冷笑道:“这李诗诗我是知道的,她的确当得起色艺双绝四字赞语。她混迹青楼,实也是迫不得已,身世可怜之故。你若真喜欢她,就该娶她为妻,而不是纳她为妾!” 周敏对李诗诗态度转变之快之奇,让徐闻大感诧异。他已经懵了,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才对。 可周敏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好了,你不用说了,今日之事,切莫外传,你下去吧!” 周敏还能说什么呢?她也不能怪徐闻,毕竟时代如此。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李诗诗的,可他的真心也太不值钱了。这样一个男人,怎配的上冷香雪? 更何况,在他真心喜欢李诗诗的情况下,尚且没有勇气不顾世俗之见娶她为妻,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那么他更没有接纳冷香雪的勇气。 徐闻稀里糊涂,满腹狐疑的离开了颐苑,直奔天香楼而去。时近中午,李诗诗正起床梳洗迟,对镜贴花黄,见了情郎,好不欢喜,忙吩咐丫鬟整了一桌酒席抬进房来。两人对坐饮酒。 徐闻问道:“你可识得宸妃娘娘?” 李诗诗给他斟满了酒,闻言微一错愕,疑惑道:“妾身只闻其名,未见真身,怎么啦?” 徐闻道:“那就奇了!今日我在颐苑作画,宸妃娘娘忽然召了我过去,问我是否与你相熟,又 分卷阅读176 说若我愿意娶你为妻,她可垫付你的赎身之资。” 李诗诗凝眉道:“噫,竟有此事?她乃身份尊贵的当朝宠妃,我不过青楼一妓,如何认得她,她又怎会问起我来。” 两人如坠云雾中,想来想去,皆不得要领。李诗诗不知道的是她不仅见过周敏,还差点为她自荐枕席。不过彼时周敏是化名为柳永的清秀才子。 “其实这事或许真的只是宸妃娘娘的一片好心。”李诗诗见徐闻似对此事耿耿于怀,不甚高兴,便一直凝神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你入宫为娘娘们作画,她们势必会查明你的一切底细,由此得知了我俩的关系。她为了让你更尽心的绘画,因此提出要替我赎身的话来。” 徐闻点头道:“或许如此吧。可是她因何一定要我娶你为妻?我说只能纳你为妾,她还很不高兴的样子。”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伤人,忙将李诗诗搂进怀里。 “我并非不愿娶你为妻,只是过不去父母那一关。我怕的是他们一发怒,不准我与你来往,就更糟了!” “徐郎,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自知我的身份,若要做正妻只好嫁与商人为妇。但我只要与你在一起,为妻作妾都不要紧。” “你真好!”徐闻感动地说道。“请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会筹齐你的赎身之资,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到时我们便可双宿双飞,逍遥快活了。” 李诗诗默默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欣慰的笑容。 其实她这些年挣的钱已经足够多了。但她的钱都交给了宋妈妈保管。这宋妈妈虽是青楼老鸨,对李诗诗还有几分真情意。李诗诗也十分敬重于她。 自从结识了徐闻,她倾心于他的绘画之才,曾求过宋妈妈好几次,她愿意用自己的钱来为自己垫付赎身之资。可宋妈妈坚决不允许。 她说,你这样做只会让男人看轻你,且你挣钱也不容易,将来嫁去那大门大户的,身边没钱也不好过日子,你放心,你的钱财我都好好的收着,等你出嫁那一日,便是你的嫁妆。 李诗诗强不过宋妈妈,只好作罢。此刻她看着情郎为了自己的赎身之资而苦恼,心里既感欣慰,又有点过意不去。 两人吃了半日酒,眉眼之间已是情丝缠绵。若非李诗诗时刻谨记着宋妈妈对她下的禁令,早已奋不顾身对徐闻自荐枕席了。宋妈妈对她说,男人就是那馋嘴的猫,你不能让他近身,否则他便不珍惜了。 李诗诗虽不认为徐闻就是那样的男人,但她知道宋妈妈是为了她好,所以也不便违抗她的命令。 “近日就要开考了,你可做好了准备?”李诗诗转换了话题。 徐闻不禁皱起了眉,说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说不去考,你偏要我去。将来可别悔教夫婿觅封侯才好。” 李诗诗笑道:“我知道你不耐烦做官,也不是那等沽名钓誉之辈,但你中一个进士,哪怕不去做官也是好事呀。你瞧历朝历代的名士,哪个不是经科举正途出身的?” 徐闻道:“好吧,我听你的,你放心,我一准儿给你挣一个进士回来!” 另一边,周敏待徐闻退下去后,便吩咐黄桃去请了冷香雪过来,摆下菜肴,两人一道用膳。 周敏将今日召见徐闻的情况详细对冷清雪说了。 “那徐闻不值得你为他劳神费心,牵肠挂肚。”周敏愤愤的说道。 谁知冷香雪却道:“这么说来他对李诗诗还有点儿真情实意。你是太苛求他啦,在这个世上,哪个有点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娶回家?” 周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香雪又道:“好啦,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就当是做了一个梦,而今梦醒了,我也该面对现实了。你真的很幸运,定要好好的珍惜张泽济。” 周敏道:“你不要灰心,天下之大,男人之多,总有一个是适合你的。” 冷香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周敏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没法从这种伤心失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便默默陪她吃了几杯酒。 这个秋天,京城里头比往年格外热闹些。 科考放榜那日,京城中的富贵人家,有女儿待嫁的,早早赶了马车就在那榜下候着了。那女儿在马车中张见了中意的中榜进士,便抢了回家去做女婿。榜下捉婿的风俗由来已久,今年似乎更盛了。 不过这样的做法已落入下乘,那些有眼光的人家早在科考之前就看准了有潜力的人才,定下了亲事,根本不用等到放榜之后再匆匆忙忙一顿乱抢。 段云睿与柔安公主的亲事便是如此。等到段云睿不负众望,夺得了头名状元,他俩之间注定举世瞩目的婚事也如期而至。 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皇家公主,到了结婚那日又恰是个秋高气爽好天气,从皇宫到定国公府这一段路,早早地便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都争着来看这一场难得一见的盛况。 不过这些热闹是别人的,与周敏无关。这一天,她的心一直是慌慌的空空的,坐卧难安。偏偏赵启又不在身边,他得在宫中接受新驸马的磕头朝拜。 颐苑离皇宫并不甚远,不时传来的阵阵鞭炮、鼓乐声以及百姓的喝彩扰攘声,犹如一只不老实的手,不断在挠着周敏的心。 周敏身边服侍的众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黄桃和白梨努力想要逗她开心,但都失败了。冷香雪一大早便赶来了香云阁,陪伴着她。冷香雪自是深知段云睿和柔安公主的婚事,对周敏的打击有多大。 好容易熬过了上午的漫长的时光,周敏终于忍不住溜出了颐苑,前往张泽济的旧宅。 她突然很想见到他 第183章惨遭捉奸 这一次,周敏仍像往常一样只带着唐秀,坐了轿子,在余伟光的护送下出了颐苑,在苑外的树林里更换了轿夫,一路来到马行街的小茶馆里等候。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茶馆里比往日还是要热闹几分。众茶客热烈的讨论着今日上午那一场盛大的婚事。无外乎是新郎官如何的英武神气,公主的陪嫁如何得丰厚骇人之类。 周敏听得十分不耐烦,可唐秀还未归来。周敏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有人在偷窥她,可又找不出是谁,只认为是自己心烦意乱之故。 由于她此次出来得匆忙,没有提前通知张泽济,所以他有可能不在家。然而周敏已打定主意,若是张泽济不在家,那么不管他在哪里,她都必须要找他过来。 好在张泽济这一天正好在家,中午喝了点酒,倒也没醉。及至两人在旧宅里见了面,张泽济笑吟吟的道:“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了?” 周敏一声儿不言语,直扑进张泽济的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让她慌乱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 分卷阅读177 来。 张泽济望着站在门口的唐秀,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周敏心情低落的原因,接着便退了出去,还不忘拉上了门。 张泽济有点儿慌了手脚,他尚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助软弱的周敏,虽她不言不语,但她眼神里不加掩饰的浓郁的悲戚之色让他觉得心疼。 他轻抚着周敏的秀发,柔声道:“怎么了?” 周敏不说话,抱他抱的更紧了。张泽济只好任由她抱着,心里不住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良久,周敏从张泽济怀里探出头来,攀着他的脖子。 “吻我。”她说。 张泽济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俯下身子凑到周敏的眼前,紧接着他的脸贴上了她的面颊,轻轻摩挲着,慢慢的噙住她红润的香唇。 他从来不知道如何去安抚一个女人,但是他知道如何让周敏获得快乐。 正当两人打得火热之际,唐秀忽然在外使劲拍着门,惊慌失措的大叫道:“不好了!有一堆人闯了进来!” 接着只听几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在楼上!”然后便是“咚咚咚咚”踩踏楼梯的一片乱响。 张泽济当即拉了被子替周敏盖上,披了衣服下床,又回身拉拢了芙蓉帐,才匆匆往外走。刚走到桌子旁,忽然“砰”的一声响,门被撞开,哗啦啦涌进来一群手拿棍子的人,还有几个守在门外。 张泽济还没看清他们的衣饰打扮,那一群七八个壮汉就挤开了他,直往床上扑过去。张泽济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奔到床前,张手拦住众人。 “你们到底是何人?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胆敢强闯民宅!”张泽济大声喝道。 为首的那个大汉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乃是淑妃娘娘的娘家,承恩侯府里的护院。识相的最好滚过一边去!” 张泽济这才注意到这一群大汉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一个个气势汹汹,耀武扬威。 周敏在芙蓉帐里听了,忍不住“噫”了一声。张泽济回头看了一眼,好在蚊帐甚是细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与承恩侯府非亲非故无怨无仇,你们来此所谓何事?”张泽济横眉冷对道。 那为首的大汉“哼哼”笑了两声:“无怨无仇?只怕不见得吧。我们奉命捉拿府中外逃的小妾与那奸夫。你想必就是那奸夫了,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们给你点苦头吃?” 那一众护院戏谑的笑着,似是手痒得紧。 周敏一听这话,心知不妙,这显然是淑妃不知怎的发现了她和张泽济的私情,所以派了人专要捉她的奸。周敏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了,却也无补于事,此时不免就有些慌,但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开动脑筋思索对策。一边悄悄的将衣服穿上。 张泽济亦觉此事不简单,对方未必是搞错了,很有可能是专门来对付周敏。他当然知道周敏和淑妃之间的恩怨。此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时间。他已经注意到唐秀不见了踪影。 “只怕你们弄错了,这床上的女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可能是你们府上的小妾!” 另一个护院不耐烦的说道:“老大,别跟他啰嗦!他既然不识相,就让兄弟们出手教训他,再捉了那,一块儿绑了,好回去领赏去!” 当下闯进来的众汉轰然叫好,握紧棍棒就要上前捉打张泽济。 张泽济仍岿然不动的钉立在床前,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再说一句,你们搞错了,赶紧退出去,我就不与你们计较。若你们存心想要欺辱我的女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能找到我府上来,想必也知道我是谁。皇上三不五时就要找我踢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那时皇上问起来,只怕淑妃娘娘也承担不起!” 那一班护院听他抬出了皇帝,到底有些露怯。他们当然知道张泽济是谁,也十分清楚他在皇上面前是个大红人。但他们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仗着有淑妃撑腰,倒也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那为首的大汉眼珠一转,对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几个给我拿下他,注意不要伤了他。其他的人给我将那个荡妇从床上拖下来!” 张泽济大喝一声,抄了床边一张小几在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周敏在人前受辱。当下最好的情况就是他拖住这些人,掩护周敏逃走。可他没有把握,只能勉力一试。他知道如果她和周敏被这些人捉了回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已经没了退路。 那一众大汉早等得不耐烦,听得一声令下,便提着木棒,拧笑着往床前的张泽济围拢过去。 形势越发危急! 周敏已穿好了衣服,却没有想到对策,不由焦急起来。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事情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心中稍定。 “且慢!”周敏在帐中喝道。她久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此时情急发声,自有一股莫可抗御的威势。 那一众护院大汉不由自主脚步一滞。 周敏继续冷冷的说道:“你们既然诬陷我是府上外逃的小妾,那么我请问诸位,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这,”那为首的大汉迟疑了一下。他的迟疑是为周敏的威势暂时吓住了。他自知周敏并非外逃的小妾,他只以为她是杜宏在哪看中的标致娘们,想要强抢回去。“我管你长什么样!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兄弟们给我上!” “大胆!”周敏再次喝道。“你们可知我是谁?你们承恩侯府在京城虽然显赫,只怕也有得罪不起的人。你最好回去问问杜宏,让他掂量掂量,为了一个女人,替侯府树下大敌是否值得!” 周敏之所以使出这一招疑兵之计,是因为她有把握今日闯进来的这群人确实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淑妃再笨也不敢把她的身份泄漏给她的家下人知道。否则哪怕周敏被皇帝处死了,她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只因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容忍得下知晓他戴绿帽子的人。甚至将这丑闻张扬开来的淑妃本人也会遭到皇帝的嫌恶,淑妃又怎敢轻易冒险? 第184章倒打一耙 周敏猜想,如果淑妃将她和张泽济捉住之后,下一步定是直接秘密的送回皇宫,当面交予皇帝和皇后处理,避免让事态扩散。想到这里,周敏的心更加安稳了。 毕竟皇帝不可能真的处死她,但要尽量避免那种尴尬的局面。她或许不会死,但赵启碍于情面,最轻的处罚也要将她送去当姑子,这倒也罢了,她可趁机摆脱帝妃的身份。可张泽济却难逃一死。 她不能害了他! 从现场忽然变得安静的情况来看,周敏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到底是谁?”那为首的大汉惊疑不定的问道。 他见 分卷阅读178 周敏在这种情势下依然冷静自若,言辞犀利,便知她来头不小,否则口气不会这么大。且他深知杜宏素日确有些荒唐,一时间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是谁?”周敏冷笑道。“你要是想知道,只管回去问杜宏,就怕他不敢告诉你。” 正当那群大汉进退两难之际。院子里呼啦啦又涌进来一群人。人数在二三十以上,将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人在楼下扯着嗓子大叫道:“张老大,你没事吧,兄弟们来啦!” 原来是唐秀见势不妙,趁机偷溜出去搬来的救兵。他本想去颐苑找余伟光和陈翼,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情急之下只得往张泽济的新宅去找护院家丁来帮忙。谁知齐云社一众社员,恰好相约一起来张府玩耍,便拿了棍棒,随着唐秀一起来了。 张泽济见救兵来到,大喜叫道:“我没事,赵老二你们来得正好,快将这一群人给我打出去!” 那赵老二带着一群人,匆匆登楼上来,见张泽济被一屋子人堵在里边,因叫道:“他娘的!谁这么大胆子,敢上门来欺负我们老大!” 屋里的众位大汉见来者势众,倒也并不如何慌张,那为首的大汉挺了挺胸脯,喝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瘪三?敢坏我承恩侯府的好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赵老二等人心中一惊,齐齐望向张泽济。承恩侯府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周敏忽然从帐内探出一只手来,扯了扯张泽济的衣摆,悄声道:“张郎,你过来。” 张泽济忙把头低下,附到帐边,只听周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今次我受困于此,实乃平生奇耻大辱,此仇我非报不可。你只管叫他们给我狠狠的打,一切有我担着。” 张泽济对着那一屋子大汉面露一个狠戾的笑容,慢慢说道:“你不说,我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直起身子对赵老二道:“不管他们是谁,今天给我放开了打!” 赵老二等人得张泽济提携加入了齐云社,从此后银子流水价般往家里涌。他的吩咐,他们怎敢不遵。再说了,他们往日也是街头上混的,胆子大得很,并不特别惧怕承恩侯府的权势。 赵老二二话不说,提起手里的长棍,当先冲进了屋,身后众人随着一齐掩杀涌至。两队人马立时挤作团,打成一片。霎时间,房里棍棒与桌椅齐飞,惨叫共闷哼一色。精美的卧房顷刻之间化为一片狼籍。 张泽济奋力挥舞着小几,守在床前,不敢稍动。 承恩侯府的护院终究吃了人少的亏。他们见势不妙,且斗且往屋外逃窜。有那逃得急的,便从窗口跳了下去,更有仓皇间跌倒在楼梯上的,变作了滚地葫芦“咚咚咚”直滚下去。 赵老二打得兴起,带着众人一路追打,从后院赶至外面的小巷,又追到巷子外的路口,才意犹未尽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这些人都见过周敏,因此她只好躲在帐子里不敢露面。她知道承恩侯府的人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再来找麻烦。因对张泽济道: “我看咱们的兄弟里也有几个受了轻伤,你待会儿找个大夫替他们处理了伤处,便写一张状子,带着他们直接告到府衙去。就说承恩侯府仗势欺人,强闯民宅,打伤民众无数,毁坏财物若干。到时我再写一封书给府尹,叫他严加查办。这一回,我要教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张泽济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真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周敏笑道:“这与你无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倒是你看,这一屋子好好的器物都毁了。” 张泽济心里好受了些,笑道:“我让唐秀在这里陪着你,我下去安置了他们,再送你回去。” 周敏拉着他的手,笑道:“可真是扫兴。” 张泽济轻抚她柔滑的手背,嘴角逸出一丝暧昧的笑意:“没有关系,来日方长。” 周敏望着眼前帅气的面庞,想起他适才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涟漪:“ 你先下去吧,可别叫他们久等啦。” 张泽济在周敏脸上落下一吻,站起身正待下楼,周敏又叫了他回来,说道:“我差点忘了,他们是认识唐秀的,若问起来,只说我是宸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就行。” 周敏匆匆忙忙返回颐苑之后,即令陈翼安排了二十个可靠军士换了便装,前往张泽济新宅,以防承恩侯府的人来报复闹事。接着又亲笔写了四封书信,派人分别送往朝阳府衙、周府、林府以及定国公府。 那朝阳府尹正接了张泽济的状子,见所告之人乃承恩侯府中人,不由心下大惊。又见公堂上来的那几个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中已知了个大概。这个案子很好判,但难在承恩侯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府尹得罪的起的。 他安慰了张泽济等人几句话,正待退了堂,走到后堂找师爷们商议对策。忽然接到了周敏送来的书信。信上并无多余的话,只让他秉公处理,勿要多虑。 府尹擦了一把汗,心中叫苦不迭,这朝阳城的府尹果然不好当。遇着这样的神仙打架,一个不处理不当,就会丢官丧命的危险。这件案子背后是当朝两大宠妃间争斗的延伸,他虽刚上任不久,也深知这其间的凶险。可他没有退路,当前形势下,秉公处理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打定主意之后,朝阳府尹当即派了六个公人前往承恩侯府捉拿为首的几个护院拿来问责。那几个公人领命之后,愁眉苦脸磨磨蹭蹭的往承恩侯府挪去。不一时来到侯府大门前,一抬头,但见高墙之内树木峥嵘,楼台轩峻,一派宏伟气象,顿觉矮了几分。 这一众公人向挺胸叠肚的门房通报了来意之后,那门房打量了几人一眼,说一句你们在这等着。便大剌剌转身进门,把大门一关,丢下几个公人干站在街上相视苦笑。 没过一会儿,那红漆大门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态度还算随和恭敬,将他们迎进了大厅里坐下,又吩咐人看茶。陪着六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公人忙又将来意又提了一遍。那管家并不搭腔,只是笑着岔开话题。 公人们实在无法,又不敢动强放肆,若要离去,无法向府尹交差,因此十分窘困,坐立不安。 第185章大获全胜 此时杜宏并不在家,管家不敢做主,只得先拖着这些公人。 先前去捉拿周敏的护院们鼻青脸肿的逃回承恩侯府,令杜宏大怒。他不及责怪这些窝囊废,又点了多一倍的人,急匆匆赶往张泽济的旧宅,却扑了个空,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杜宏恨恨的命人将好好一个小院,屋里房外砸了个稀巴烂,犹不解恨,带着一众护院气势汹汹来到了张泽济的新宅前。他的恨不是没有来由的,未能完 分卷阅读179 成淑妃的命令是其一,其二是他因上次被整的那件事对周敏恨之入骨。 张泽济离家之前就已吩咐家人将大门紧紧关上。杜宏的人敲不开门便要砸门。这一边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周围大量百姓前来围观。其中有不少人见行凶的乃是承恩侯府,暗自摇头,并不敢上前劝解。 眼看大门就要被撞开,颐苑的二十个军士恰巧赶到了。带队的是名叫叶成的小郎将。他今年不过二十岁,为人处事却老成持重,是陈翼的心腹。 只见他越众而出,大声斥道:“你们既非官府中人,如何敢在光天化日目睽睽之下强闯民宅!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正气凛然的斥骂让砸门的人停了手。杜宏狠狠的瞪着他,见他只是普通百姓打扮,虽长得英气勃勃,也没放在心上。 “你是哪冒出来的小瘪三!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言罢略一抬下巴,便有四名护院朝叶成围了过去。 叶成暗道,来得正好!振臂一呼道:“朗朗乾坤,皇城脚下,竟有人敢当街行凶,难道我泱泱大华就没有路见不平的好汉了不成?” 他这一声喊,散布在人群中的其他将士纷纷跳了出来,在他身后站成一排。虽不言不语,穿的也都是普通民众的衣服。但他们站在一起,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强悍之气,已让杜宏心中一震。 “你们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只是路见不平的普通百姓,你若是再不住手速速离去,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杜宏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己这边有五六十人,而对方不过十几二十人,心中大定,哈哈大笑了一阵后,叫道:“你们先给我把这些多管闲事的人料理了!” 周围的百姓见马上就要爆发一场混战,怕殃及池鱼,都四下里散开,远远的看着。 叶成见这许多人围了上来,夷然不惧捏了捏拳头,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用来练手的活靶子。他正好手痒呢! 不等承恩侯府的护院全围拢过来,叶成大笑道:“诸位兄弟们,等料理了他们,我们喝酒去!” 当先冲了过去,拳打脚踢,指南打北,瞬间把两个冲过来的护理打得东倒西歪。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发一声喊,如虎入羊群般冲了上来。 等到街上巡逻的禁军闻声赶了过来。这场一边倒的战斗早已经结束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承恩侯府的护院,“哎呀!哎呀”叫个不停。只可惜杜宏见势不妙,在一队护院的掩护下早早逃走了。 来的巡逻禁军首领恰好认识叶成,他们曾是同一支队伍里的战友。他将叶成扯过一边,问道:“你不是在颐苑替宸妃娘娘当差?怎的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成道:“我们正是是奉娘娘之命在此办事,这事儿你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引火烧身。” 那首领深悉叶成不是那等胡言乱语之人,不由惊道:“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让我怎么置之不理!” 叶成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简单,待会儿你把我们全送去府衙就行了。” 围观的群众见了禁军,心里都有些惊慌,那胆小的早已开溜,也有些有血性的百姓愿意随他们一道去府衙作人证。 彼时,府尹正陪着张泽济等人在大堂上坐着,一直不见派出去的公人回来复命,便知他们在承恩侯府遇到了麻烦。心下踌躇间,忽见一队禁军押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还未等他开口问话,张泽济已指着那一堆鼻青脸肿的护院叫道:“禀大人,就是他们强行闯入我府中将我这一众兄弟打伤。” 那府尹先不答话,却望着禁军的首领,问道:“这位将军,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禁军队长便如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府尹一听便心中明了,想来是承恩侯府的人再次上门闹事,却被路过的侠士给打了! 张泽济曾在颐苑住过一段时间,他认识叶成。此时见了他就知是周敏派来帮忙的。因对他说道:“多谢诸位侠士仗义相助,否则在下的寒舍又要遭无妄之灾了。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将这一干恶棍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叶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些目无法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想必府尹大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那府尹对此事大感头疼。当前形势下,他没有办法推脱,只好按程序审问了当事众人以及前来作证的百姓。最后下令将承恩侯府的一众护院收押起来。 岂知那为首的护院叫嚣道:“快放了我们!你若是不从,只教你头上的官位不保!” 那府尹正不耐烦,没被他的话吓到,反被他激起了怒气。当下问他一个藐视公堂的罪,吩咐差人将他重重的打了十大板,收押了下去。 此时已有人告知张泽济,他的旧宅小院已经被杜宏带人砸得稀巴烂。他听了十分恼怒,那个小院里有他和周敏的诸多美好回忆! “启禀大人,这班护院不过是帮凶,主凶正是承恩侯府的杜宏,如今帮凶已伏法,怎能任主凶逍遥法外!还请大人加派人手将他缉拿归案!” 那府尹眼见案子就要结了,忽又横生枝节,十分不耐的一拍惊堂木道:“放肆!是你办案还是本官办案?!这案子本官自有主意,你们都退下去吧。至于你的损失,本官定会替你追讨回来。” 张泽济知道他的难处,也不再多言。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当晚定在丰乐楼设宴款待一众弟兄。那叶成急着回去复命,张泽济不好强留,便约他下次再晤。 那府尹好容易将这一众人等打发了去,回到后院歇息。他的一个小妾迎上来问道:“老爷在堂上耽误了这么久,却是为了何事?” 府尹皱眉道:“那能有什么好事?不提也罢!这朝阳的府尹难做啊!遍地的高官贵戚,随便一个我都得罪不起。”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那六个公人从承恩侯府回来了。府尹“哼”了一声,当即转到前厅,逮着那六人就是一顿臭骂。那六个公人一声儿不敢言语。待府尹骂够了,其中一个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递了上去。 府尹揭开一看,却原来是杜宏在信上要他放人。他思索了一回,欲待放人又怕张泽济不依,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攀上了宸妃。若不放人又怕得罪了淑妃,真个伤脑筋。 这府尹思来想去,最后写了一封书信,派了两个公人送去了承恩侯府。 第186章夹心饼干 朝阳府尹在信上委婉的提出了他放人的要求,那便是请承恩侯府拿出一定数额的赎金用于赔偿张泽济的损失。他认为这样一来,对双方都可以有一个交代了。毕竟承恩侯府不差钱。 谁知杜 分卷阅读180 宏竟当着两个公差的面,将府尹的来信撕了。并叫他们传话回去,若是府尹再不放人,那么他头上的乌纱帽将要不保! 府尹闻言心下大怒,又无可奈何,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命人将那一众护院从牢里提了出来,放了回去。他想着事有轻重缓急,此刻还是先将淑妃这边敷衍过去再说。接着又写了一封信,将他不得已放人的缘由和顾虑诚恳直白的写在信中,命人送去给张泽济。 张泽济将正领着一众兄弟在丰乐楼上开怀畅饮,见信后冷笑了几声,也不言语,随手丢给身边一个小厮收了。倒拉着两个公人饮了几杯酒,打发了回去。他知道周敏必有后手等着承恩侯府。 这一天的京城着实热闹。 京城里的民众上午看了一场有记忆以来最盛大隆重的婚礼,下午又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嚣张跋扈的承恩侯府与皇帝跟前的红人张泽济之间的一场斗争。如今这两个话题已牢牢统治了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的热议。 对周敏来说,她是制造下午这一场热闹的主因,但她更希望自己是上午那一场热闹的女主角。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嫁给段云睿的美好画面。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周敏甚至丧失了想念段云睿的资格。 他跟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现在周敏唯一的安慰来自张泽济。在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她曾经从未预料到的高度。他已不仅仅是一具充满诱惑的性感肉身,而是一个可以让她心动的完整的人。 是夜,忽的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潇潇疏疏,直下了半夜。次晨,周敏早早起来了,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秋日晴空和洒满了庭院的金色阳光,心里不期然涌现出小小的喜悦感。 她忽然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张泽济。不过她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对手是赵启。 周敏用罢早膳,将沈志良找了来,吩咐他尽快在颐苑附近找一所清幽雅致的小院子。张泽济的旧宅确实不错,可惜被毁了,且她也不便再去那个地方。 到了下午,赵启终于来了。 他阴沉着脸走进了香云阁。这一切早在周敏的意料之中,包括赵启在生气这一点。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我这里有刚煲的雪梨汤,去秋燥下火最好不过了。你要不要来一碗?”周敏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故意说道。 “不喝!”赵启没好气的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今日早朝你父亲,你舅舅,定国公,还有许多大臣纷纷要我重惩杜宏。这都是你的手笔吧?你上次整他还整的不够吗?为何还要针对他!你针对他就算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偏要耍这些手段!” 周敏放下了手中的雪梨汤,冷冷望着赵启道:“你一来就向我发火,也不问事情的缘由就认定是我的错,你这样子的态度我很不喜欢。” “你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而且承恩侯府的护院被打的很惨,算扯平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这一出呢?” 周敏从清晨一直延续下来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她本来想解释的,可此刻没有了解释的心情。 “淑妃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过是略施手段反击罢了,你不问她为何要这么歹毒,反来怪我!” 谁知赵启竟道:“这本来就是你不对!” 周敏猛地站起身,走到赵启面前,狠狠盯着他说道:“你说什么?我做的不对?!” 赵启似被周敏眼里酝酿的狂暴怒意吓到了,声气弱了下去:“我是说在淑妃眼里,在任何其他人的眼里,你跟张泽济有染就是天经地义的错处!至少淑妃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并没有错。” 周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别人眼里?我看你是打心里认为我做错了吧!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难道你也要我在这颐苑里孤独终老吗?” “我可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赵启不言语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悲伤。 “你就不能和淑妃好好的相处吗?为什么总是要让我为难呢?”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淑妃。是她将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之而后快,我不过是被动防御罢了。而且我根本指望不上你,你的心早偏到她那边去了。” 房里其他人早已退了下去。早上的万里晴空不复再现,不知从哪儿刮起一阵凉风送来了厚厚的灰云堆积在天上。 屋里是争吵过后忽然出现的片刻安静。 “我的确没有立场反对你和张泽济约会,但你一定要注意影响。” 赵启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再停留,匆匆转身走了。周敏望着他在秋风里远去的背影,心里弥漫着难以排遣的悲伤和无奈。 她知道他夹在她和淑妃之间不好过,但她问心无愧。周敏从来没有跟淑妃抢过赵启,如果淑妃一直不能放心,那么这是赵启的责任,与她无关。 赵启回到皇宫之后,面对的是双眼红肿,楚楚可怜淑妃。想必她已经知道今日早朝上皇帝对他兄长作出的处罚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的兄长行事确实过于肆无忌惮,才惹起了众人的不快。我处罚他也是为他好,只望他能长个记性,不要再给你抹黑。” 淑妃轻轻点头,将头轻轻依偎在赵启的胸膛上,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委委屈屈说道:“皇上,你惩罚我的兄长,我无话可说,他这次做得确有些过火。但是你为什么不相信宸妃和张泽济有奸情呢?这是我兄长亲眼所见的!宸妃好几次偷偷摸摸的溜出颐苑,潜入张泽济的一所旧宅院去。我兄长大行事虽跋扈了些,倒也是为了皇上你的颜面呐!” 赵启就势搂住淑妃的纤腰,柔声道:“我适才去了颐苑一趟,当面质问过宸妃了。大概是你兄长看错了,宸妃她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她也没那个胆子。” 他不得不对淑妃撒谎,这让他很不好受。 “你就那么信任她,偏不信我!若不是我兄长办事不力,昨日将她和她那奸夫捉了到你面前,你就没话可说了!” 赵启道:“好了好了,这样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再说了。事关重大,一旦传出风声去,我的脸上也不好看。” 淑妃心中暗恨,但她确实拿不出证据来。而且经了这一遭,想必以后要再捉到周敏的痛脚就更艰难了。 可转念间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187章无故失踪 过了两日,沈志良回说新的宅院已经寻下了。周敏听了满心欢喜,当下便迫不及待的吩咐沈志良引她去看。 这一所宅子坐落于颐苑东北方四五里开外的清江河畔。远远望去,只见粉墙黛瓦掩映在门前的数株绿柳里。从大门走进去,是铺着整齐地砖的前庭 分卷阅读181 ,紧接着是待客的大堂,堂后是一个小小的精美庭院,两边抄手游廊通往后宅。 庭院房舍布置得清雅整洁,显见先前的主人是一个雅士。宅子后面便是蜿蜒流过的清江,四周疏疏落落散布着几座大小相似的院落。环境十分清幽,很适合她跟张泽济在此幽会。 周敏看了宅子后,分外满意,对沈志良大加赞赏。此处离颐苑不远,她也不用担心上次发生在张泽济旧宅的闹剧重演。一旦有意外情况,她只要放出烟花讯号,陈翼便可带着人在一盏茶时间里赶过来。 想到这里,周敏立即派人去请张泽济过来。 沈志良道:“宅子也有了,却没有伺候的人。娘娘看怎么安排?” 周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张教头有一对老仆,叫他们来这里守着就行,其他人也不方便。” 沈志良点了点头,便带着青溪下去煮茶。他早已经按照周敏喜欢的风格不惜银两购置了所有的日常生活用具。 周敏喝着热茶,从推开的花窗望着从屋后静静流过的清江,心中一片和煦。颐苑虽好,却不如此处温馨舒适,有家的感觉。若是能够与张泽济在此长厢厮守,倒也十分美妙。 一念及此,周敏想要见张泽济的心情更为热切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唐秀上气不接下气,独自一人匆匆跑了进来,身边并无张泽济踪影。 “娘娘,不好啦!张大哥不见了!” “什么叫他不见了?”周敏一怔,“你先喘口气,再慢慢说。” 唐秀喘了两口气,喝了黄桃递过来的茶,调匀了呼吸,才对周敏说道:“我去到张大哥的家,他的家下人慌里慌张的跟我说,张大哥前日出了门去吃酒,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家。派了人去四处找,也都找不见。急的什么似的。” 周敏听后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按常理来讲,张泽济是不可能几日都不着家,毕竟周敏随时会找他,他也一定会在家等她。至少也会留一个去哪的消息。 “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周敏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沈志良问唐秀道:“他的家人可报官了?” 唐秀道:“报了官了,可府尹并不理会,还说张大哥恁大一个人了,一时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周敏不知为何心砰砰的直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这纯属一种直觉或者说是不详的预感。 “我们现在立即赶回颐苑!” 回了颐苑后,周敏迅速写了一封书信,着人送去给了府尹,叫他一定要重视这件事情,加派人手四处找寻。接着又把陈翼叫了来。吩咐他抽出一百个人手,不分昼夜,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张泽济给她找回来。 周敏分派完毕后,坐在屋子里发着呆。午饭也不曾好好吃。到了下午,忽然刮起了冷冽的北风,院子里的树木花草被吹的瑟瑟发抖,天空中阴云密布,随时要飘下雨来。 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 周敏的心愈加慌乱。白梨进来伺候她添加衣物。她也只是怔怔的,不加理睬。白梨只得找了一件厚实的披风不由分说给她披上了。 安慰的话语白梨今日上午已经说了很多,只是不见效用,无奈之下便去微雨阁请了冷香雪过来。 冷香雪冒着寒风赶了过来,进屋之后解下风帽和风衣,接过黄桃端来的热茶,在周敏对面坐下。她在路上已听白梨说了事情的原委。 “你在担心些什么呢?张教头是个机灵人,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周敏抬头看着冷香雪,面容尽是悲戚之色,说道:“我很害怕,我是真的怕了!每一次当幸福要来的时候,我就害怕。因为每当这样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意外,让幸福离我远去。已经不止一次了!” 冷香雪只道她指的是与段云睿的往事,柔声劝道:“那是以前,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你已经强大到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去做想要做的事了。” 周敏仍旧有些悲伤的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以前我对张泽济并不是爱,而仅仅是喜欢。但就是在最近,我忽然发现,我可能爱上他了,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呢,就出事了,他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 正说着,沈志良送进来一封信,说是府尹派人送来的,周敏敢紧把信拆开来看。 可这封信并没有带来张泽济被找到的好消息。府尹只是交代了他查访半天收获到的一点结果。他们探明了张泽济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丰乐楼与人饮酒。过后便再没有人瞧见他。 冷香雪把信拿过去也看了一遍,疑惑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能说不见就不见,莫非真出了什么事不成?他有没有与人结过仇?” 一句话提醒了周敏。她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 “快,把陈将军给我找过来。” 沈志良去后,冷香雪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周敏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虽不能全完确定,但我有九成的把握了!” 陈翼来了之后,周敏吩咐道:“姐夫,你让外面的兄弟不用去别的地方查访,我怀疑张教头被他们捉去了承恩侯府!” 陈翼道:“若是如此,我们也不便硬闯侯府救人。” 周敏道:“你们先不用去救人,你只要给我确定张教头在里边就行了。” 陈翼道:“这个容易。有了目标之后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言罢,告退下去,自去行事了。 自周敏怀疑张泽济是被承恩侯府捉去之后,她心里迷茫悲伤和无奈感一扫而空,继而被愤怒和心痛填满了。不过她仍竭力保持着冷静,当务之急是要将张泽济尽快的找出来。 冷香雪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他是被侯府给捉去了?” 周敏恨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料到淑妃的心竟这么狠。我只希望张大哥不要受到太重的伤害。否则我定要叫淑妃尝一尝我的厉害!” 冷香雪道:“淑妃跟张泽济无怨无仇的,她捉他干什么?”忽想起上次的事来,“我知道了!前次她派人去捉你和张泽济,结果被你们逃了,她肯定心有不甘,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张泽济捉回去,想必是要严刑拷打,让他承认与你的关系对吧?” 周敏咬着牙恨了一会儿,又叹道:“你猜的没错,到底是我连累了他。” 冷香雪道:“既如此,你何不去求一求皇上?让他给淑妃施压,放张教头出来。” 若非冷香雪提起,周敏还真没想过这事可以去找赵启帮忙。她刚跟赵启吵过架,按照惯例,总是赵启先来求和,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周敏等不起!因吩咐沈志良和白梨两个立即回宫一趟,带话给赵启。 可两人一去就 分卷阅读182 没了消息。 直到日落时分,陈翼进来禀报道:“娘娘,属下已经查得明白,张教头确被承恩侯府关押了起来。” 周敏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他们是找死!” 冷香雪被周敏突如其来的暴烈动作吓了一跳,忙道:“你先别急,既然确定是在承恩侯府,那么你直接去找皇上,淑妃也抵赖不过。” 第188章巧施妙计 周敏冷笑道:“皇上?我是指望不上了。沈志良和白梨至今未归,想必是淑妃已防着我了。他们大概还没有见着他。我等不急了!” 冷香雪皱眉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周敏望着窗外日渐黑下去的天色,冷冷道:“我自有办法。这一回要靠那倒霉府尹的配合,给他们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要能把张大哥救出来,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陈翼忙问到底是何计策? 待听周敏详细给他讲述过后,精神一振,沉声道:“娘娘妙计,属下这就去办,定然不负娘娘所托,将张教头救出来。” 周敏点了点道:“有劳姐夫了。” 陈翼去后,周敏又陷入难熬的漫长的等待时光中去了。她一想到张泽济可能受到的折磨,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痛。那痛感是那么的真切、浓烈,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无法排遣的心痛过后,是无限自责,是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正当周敏心里五味杂陈的沉默着的时候,沈志良和白梨回来了。 果如周敏所言,他们并没有见到皇帝。他们在淑妃的殿外等了很久,没有人给他们通传。他们甚至跟淑妃宫里的人闹了起来,闹得很大,就是希望皇帝能够听到这吵闹声,召见他们。可惜的是皇帝并没有出现。他们俩怕周敏等得着急,才赶了回来。 周敏听罢,心里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失望和荒凉感。 她振作了精神,对两人说道:“没有见着也没关系,我早料到这段时间里淑妃不会轻易让皇帝见我。不过我已经另有安排,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你们也累了,别生气,下去歇会儿吧。” 入夜之后,天上下起了小雨,冷风卷着细雨飘摇不定,打湿了过路人的裤脚。街上比平日显得冷清。一队五十余腰悬长刀的官差出现在夜雨中,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他们似慢实快的冒雨行走在路上,动作整齐划一,不闻一丝嘈杂之语。迅速来到了承恩侯府的大门前。 他们正是颐苑的护卫禁军扮的。 暗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对硕大的灯笼。橘黄色的光打在他们被雨沾湿了斗笠上,也只照出了一半的人,另有一半隐在朦胧的暗夜之中。 静夜无声,雨无声,唯有风吹动那对灯笼,来回摇晃。 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远远的望着,街上紧张肃穆的气氛如一堵厚墙般压过来,让他们忘记了交头接耳。 这五十多人中真正的两个官差上前敲开了门。门房见是前日来的两个官差,没好气的道:“大晚上的,你们又来干啥?” 及至他一抬头发现了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下巴,正寂寂无声站在夜雨街中有如幽灵般那一群官差之时,心中悚然一惊,失神片刻之后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且慢!”一个官差伸手把门挡住。他前日在这里受了一肚子鸟气,如今有人撑腰,壮了胆气,便硬声说道:“赶快去通知你家主人,我们是来办案的!” 那门房不敢跟他强,一溜烟跑了进去。过了片刻,只见杜宏带着一大群护院涌了出来,站在门口。他正待破口大骂,一眼瞥见门外骇人的阵势,心下吃了一惊,转了口气说道:“两位夤夜来此,是奉了谁的号令?又是查什么案?” 那府衙里的官差对着杜宏终究不敢拿大,因说道:“我们是奉府尹之命来此找人。” 杜宏冷笑道:“找人?你们要到我承恩侯府里来找人?我看是搞错了吧!” 那官差道:“有人瞧见齐云社的张教头两天之前进了府上,就再没出来。他的家人不见了人,已经到府衙报了案。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张教头真在府上,还请将他送还出来,我们也好交差。” 杜宏瞪着那官差哈哈笑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不通之极!那张教头又不是标致的娘们,我留着他干嘛啊。笑话!” 他这一笑,他身后的一众护院也应和着笑了起来。一时间,这笑声冲淡的现场紧张凝滞的气氛。 那官差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那张教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们也不敢怠慢。何况我们得到的情报绝对可靠,若杜公子不愿送他出来,那我们只好自己进去搜查了!就怕扰了府上的女眷。” 杜宏怒喝道:“你敢!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那官差不卑不亢的道:“我们只知道这是我们奉命来找人的地方,别的一概不知,一概勿论。” 杜宏气极,大叫道:“把你们府尹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他,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夜雨中那五十个官差组成的方阵动了。 只听“啪”的一声如闷雷炸响,那五十只手在一瞬之间同时按在了刀柄上,动作整齐利落,犹如训练了千百遍。他们不动的时候,沉默汇聚而成的气势犹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压得人心头惴惴。当他们一起动手之时,便如一只蓄势射出的劲箭,准确命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杜宏心神一滞,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站在前排的一个身形高大的官差手握刀柄,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踏上台阶,来到了大门前,望着退回了门内的杜宏冷冷说道:“府尹已看在淑妃的面子上,只要你把人送出来,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识相的就赶紧按吩咐去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这帮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杜宏被他气势所慑,心中乱了阵脚,一时间犹豫不定。更无暇去追究他言语中的不敬之处。他终究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早看出这一队官差有些不同寻常。他已知今晚的事没法善了。但就这样交出人去,他的面子上过不去,也心有不甘,更没法对她妹妹交代! “我说过了,张教头不在我府里,你们到别处找去吧。” “既然你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高大的官差冷冷盯住杜宏,缓缓举起一只手,朝门内果断一挥。街上静候已久的官差随即十人一队,迅速往门里冲去。 杜宏几乎要气炸了! 因为这些威胁的话,往日都是他对别人说的。如今情势调转,他的府宅竟然也有被强闯的一刻。 他顾不得害怕,挺身堵在门口叫道:“慢着!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奉了谁的号令,今晚你们只要敢踏入我承恩侯府一步,这个恩怨,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那高大的官差面无表情的 分卷阅读183 说道:“你此刻最应该祈祷张教头不在你府上,否则淑妃也保不住你。你可别忘了淑妃虽受宠,但宫中受宠的可不止她一个。” 杜宏见拦他们不住,也吓他们不住,才真的着了慌了。那官差刚才那番话让他想起了宸妃,他可是吃过她苦头的。情急之下,杜宏连连给他的管家使眼色。 管家也是个机灵人,很快就理解了主人家的意思,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走了。 杜宏放下心来,因对那官差说道:“你们不信我的话,那就去查好了,若是查不出来又怎样?” 那官差轻蔑一笑:“若是查不出来,我们自然给你道歉。” 杜宏道:“道歉?你以为一个道歉就可以解决问题?” 第189章营救行动 那官差不以为意的说道:“既然道歉解决不了问题,那我们只好尽量把人找出来!”回头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上!胆敢阻拦者,放手拿下!” 杜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偌大一个侯府,要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管家此时只怕已将张泽济送的远远的了。他冷冷的看了那官差一眼,返身回到花厅里坐下。 那高大的官差却不随其他人一并去搜查,只吩咐道:“勿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要惊扰了家眷。”便带着那两个真正的官差随杜宏进了花厅,在西边的靠椅上大喇喇都坐下了。 杜宏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却只顾自己喝茶。那官差也不以为意,双手握着刀柄把刀杵在地上不时转动一下,似乎在全身贯注的研究上面的花纹。 夜雨无声无息的笼罩着整座庭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杜宏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人。”官差面无表情的答道。 “好一个奉命行事!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你们是奉宸妃的命来的吧!看来她果然与那小子关系匪浅啊!待会儿要是再找不到人,谁也救不了你们。” 那官差扯了扯嘴角,连话都懒答他。 杜宏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眼光不时往门外望。他等了许久,仍不见管家回来复命。又见对方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焦躁起来,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那官差随之起身,手中的长刀一横,拦在了杜宏胸前。 杜宏退了一步,大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给我让开!” 那官差不为所动,淡淡道:“杜公子最好还是在这里坐着。” 杜宏狠狠盯着他道:“我在我自己家里,我想去哪就去哪!”说罢伸手去推那长刀,岂知任他如何使劲,那长刀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那官差冷声道:“在事情未了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反啦!反啦!”杜宏大叫道,却终究不敢闯出门外去。在房内暴走了一圈,终又坐回到椅子上。心气难平的怒视那官差,“你们给我等着!我看你嚣张到几时?”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众人同时往门外望去,只见一队官差急匆匆跑了进来,其中一人附在那高大的官差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高大的官差听后,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杜宏,含威带煞的叫道:“给我拿下!” 随即两名官差不由分说上前将杜宏扭住。杜宏一面挣扎一面大叫,可他如何是精锐禁军的敌手。屋里的其他几个护院也一并被拿下。 那一队禁军押着杜宏穿过承恩侯府,走出后门,转过一条小巷子。只见承恩侯府的管家以及几个护院已被另一队早先埋伏在侯府四周的官差捉拿住了。又有四个禁军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张泽济本人。 雨已经歇了脚,夜色迷蒙中,他的头发凌乱的遮住了半张脸,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身上盖着一件长袍,无数道血迹隐隐透出,晕染开来,已是昏迷不醒。 那高大的禁军见此情景,一个回身转到杜宏面前,不由分说抽了他一耳光,接着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杜宏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得缩起身子,眉眼口鼻拧成一片。 那禁军头领再不看他一眼,当即吩咐一队人马护送张泽济去往周敏新买的宅院。他却带队押送杜宏赶往府衙,催着府尹连夜升堂。由于事实俱在,杜宏无法抵赖狡辩。府尹只得定了杜宏的罪,暂时收押在监。办妥这事后,他又留了一队人马守在府衙,以防府尹顶不住淑妃的压力私自放归杜宏。 护送张泽济的禁军来到新宅时,周敏早得到了消息,提前候来着了。她已从陈翼口中听说了解救张泽济的经过以及他受了伤的情况,心中自然十分焦急。 待到众人将张泽济安放在卧室的床上,简单处理了伤口,退出去之后,她才推门而入,急匆匆奔到床边。 当张泽济受伤情况的信息变作画面直观的展现在眼前,带来了呈几何倍数增强的冲击,让周敏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张泽济已经醒了,他转动着眼珠,瞧见了周敏,眼里射出一团欣喜的光芒。嘴角艰难的上扬,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痛的冷汗直冒,眉眼皱成了一团。 周敏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泪,他身边坐下,用手帕轻轻擦去他苍白额头上痛出来的汗珠。 “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受苦了。”周敏哽噎着说道。 张泽济强忍着来自全身密密麻麻的伤口上传来的痛楚,露出了一个疑似微笑的表情,颤颤巍巍抬起手,想要替周敏擦去不断滚落的热泪。周敏忙握住他的手,贴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袖子从他的手上滑落,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小臂,看的周敏心痛不已。 “我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张泽济气息微弱,语气却十分温柔平和。“你别哭,我会心疼。” 周敏咬着嘴唇使劲摇头,眼泪滚滚滴落,怎么也止不住,她不知道为何有那样多的泪水,她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又酸又痛。 张泽济望着周敏慢慢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们这点手段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周敏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放回被子里,她不忍去看被子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你放心,你受的折磨,我定会让他们加倍奉还。”周敏咬牙切齿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先休息一会儿,太医们马上就到了。” 张泽济道:“不,我不需要休息,我只要看着你就好。” 周敏忍不住破涕为笑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油嘴滑舌的。” 她的笑容仿佛雨后新荷迎着朝阳带露初绽,整个世界都似亮了起来。 张泽济眼里满是笑意的道:“你一笑,我都没那么疼了。他们虽把我捉了去,可赢的是我,他们没有问出一个字来。” 周敏强忍泪水,继续笑道: 分卷阅读184 “你真傻,那样的情况下,你如实说就是了,也不用遭这些罪。” 张泽济有些。 “娘娘,你就是回宫,一时间也请不来太医,反倒耽误了张教头的病情。” “可是他伤的那么重,除了太医还有谁能治得好呢?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才有可能把他们拉过来。你就不要拦着我了。” 陈翼仍旧站在台阶之下,不避不让的堵住了路口,他沉声说道:“娘娘,我已经检查过张教头的伤势,我们北大营的禁军中有一位军医,最擅长治疗这类刀鞭外伤,比宫里的太医还要高明。” 周敏知道陈翼不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想了想道:“行,那你先把这位军医请过来。” 陈翼道:“这位军医此刻已在大堂候着了。我估摸着他能帮上忙。” 周敏点了点头,欣喜道:“姐夫,真是多谢你了。你快请他来给张教头看病吧!” 陈翼去后,周敏进到隔壁房间避嫌,只让沈志良和白梨两个陪着那位军医。煎熬了半个时辰,那军医终于看完病告退了。房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清凉的药膏味儿。白梨已下去吩咐人煎内服的汤药。周敏守在床前看了一会儿,见张泽济已经睡得熟了,才离开。 沈志良跟着周敏来到房外的廊下,轻声说道:“那军医说张教头身上的伤没有多大妨害,如今恰是秋凉时分,只要每日里仔细敷药服药,不让伤口沾水,半个月就能康复下地。不过……” 周敏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忙道:“不过什么?你直说吧。” 沈志良忙道:“军医说张教头除了皮外伤,还伤到了右脚脚筋,虽做了处理,慢慢也会恢复,可以后是不能再踢球了。” 周敏顿时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的心烧起了熊熊怒火,这对张泽济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她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知晓了这个坏消息。 周敏越想越觉怒不可遏,心底深处又有一丝歉疚和怜意缠绕着。此刻周敏满心里思量着要还击淑妃一家,为张泽济,也为她自己报仇。 她要打击淑妃,必然绕不过赵启去。而赵启还不一定站在她这一方。不过时至今日,此仇她是非报不可。此时的周敏已经顾不上许多,她决定绕过赵启,谁也不能阻止她对淑妃施加报复! 周敏忙将陈翼召来问道:“淑妃的兄长还关押在府衙的牢里吧?” 陈翼忙道:“是,我们的人还在那里守着。没有你的命令,他出不来。” 周敏恨道:“那就好!张教头遭的罪你是亲眼瞧见的,你传我的令下去,让守在府衙那里的兄弟好好招待招待杜宏,只不要了他的性命就好。” 陈翼劝道:“这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纷争,到时候你和张教头的关系便掩藏不住了。” “我不管!他遭罪全是因为我,我不能不替他讨回公道,这也是为我自己出这口气。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好,所有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陈翼对杜宏的为人也十分不耻,而张泽济的遭遇也让他感到愤懑。又见周敏如此坚决,不好再劝,忙领命下去了。 周敏站在雨停后微凉的廊下,深吸了一口深秋夜里湿冷的空气,试着平复翻腾的心绪。黄桃怀里抱着一件披风走近前来,轻轻给她披上,不住劝她回房去睡觉。 忽听张泽济的房里传出“嗯哼”的呻吟声,周敏忙进房看视。他并未醒来,却是在睡梦中痛的叫出了声来。周敏在床头坐下,满心怜惜的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颊,轻轻说道: “我知道我的身份带给你很大的压力,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权至上,我的身份也正是你我最好的保护伞。我的心需要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你已经提供给了我。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保护。” 张泽济当然听不到周敏说的话。周敏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直到张泽济受了伤,他的伤痛让周敏感同身受,她才确定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留任何余地的爱上了他。 当晚赵启处理完了政务,如往常一样来到景福宫淑妃处歇宿。在卧房里,淑妃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的求欢。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赵启纳闷的问道:“怎么了,是否身子不适? 淑妃近日时常感到身子倦乏食欲不振,这当然不是她拒绝赵启的原因。 在一边伺候的宝珠忙说道:“皇上,娘娘是被气的心情不佳。” 赵启道:“哦?谁敢气你?” 淑妃委屈的说道:“臣妾的兄长此刻正被关押在府衙的大牢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臣妾因此没有心情服侍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赵启一听又是杜宏,心里有几分不悦,便道:“好好的,他怎的会被关押起来?” 淑妃仰起头,还未开口,双眼先红,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着转,眼见就要掉下来。 赵启忙将她搂在怀里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太纵着他。定是他犯了错,府尹才惩罚他。你就让他今晚在那里吃点苦头,学个见识,明早我叫人把他放出来就是了。” 淑妃忽的从赵启怀里挣脱出来,说道:“皇上,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兄长犯了错,而是宸妃记挂着前日的仇,派人强行闯入我府中,闹得鸡飞狗跳,还把我兄长绑去了府衙。由此可见,她与那张泽济的关系确实不清不楚!” 赵启也皱起眉道:“真有此事?不太可能吧!宸妃她不是那种人呢,莫非别有隐情?” “此事千真万确!宸妃仗着她有禁军可用,丝毫不把臣妾放在眼里,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捉了臣妾的兄长后,酷刑逼供,要他认了罪。还留了一队护卫在府衙里把持了府尹。臣妾传了话去要人,他们连府尹都见不着,反 分卷阅读185 被宸妃的人骂了出来。好不霸道!” 赵启此时才信了几分,欲要去找周敏对证,时间又太晚了,便道:“此时天色已晚,我明早去颐苑找宸妃,若真有此事,我自然会替你和你兄长讨回公道。不过你那兄长往日行事过于跋扈,屡次三番惹事,趁此机会,今晚就叫他在牢里过一夜吧。” 淑妃听了,气得倒仰,脸色瞬间转为煞白,忙捂着肚子,滚出泪水叫疼。 赵启便慌了手脚,急传太医看了,确诊出了喜脉。原来淑妃已怀孕近两个月了。其实淑妃今日下午便已知晓,只不敢张扬出去,可今晚她必须要用她腹中的胎儿来威胁皇帝。 赵启欢喜的什么似的,当即就命人去府衙,要放他兄长出来。而这一喜讯不消片刻功夫已传遍了整个后宫。引起了极大的震荡。 当那两名内侍带着皇帝的命令匆忙赶到了府衙,满以为很快就能办妥回去复命。谁知却耽误了许多功夫。 那一队禁军见是皇帝派人来传令,不敢像之前对待淑妃的人一样,将他两个赶出去,欲要放人又怕无法向宸妃交代。无奈之下只得支了一个人前去汇报给陈翼。 周敏听说是赵启下的命令,心中怒意更甚,当即便对陈翼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将杜宏从府衙的牢里带走!” 那两名内侍见说不通,又惊又怒,慌忙赶回了皇宫。 第191章仇人相见 赵启听后心中甚是不快,却又不便对于淑妃说起,只得骗说她的兄长已经放回了侯府,让她放心。同时暗中下令,两日内不得让任何承恩侯府的人进宫来传递信息。 次日一早,赵启便起驾前往颐苑去找周敏。这事只有当面跟她说,才能将杜宏从牢里放出去。谁知周敏当晚却住在新宅院里,也是一早起来赶往皇宫去找淑妃的晦气。 两人正好在路上错开了。 那是一个阴郁清冷的秋日上午。天空中布着一层薄薄的灰云。冷风吹过树梢簌簌作响,枯黄的秋叶纷纷飘落。一行南归的大雁从高空快速掠过,转眼变成了小小的黑点,又消没在远方的阴云之下。 周敏无心欣赏沿路萧瑟凄清的景色,直到她踏入久未涉足皇宫,也未生出任何的感慨。在来往忙碌的宫人的行礼和目送下,径直杀到了景福宫前。 守门的内侍见来的是宸妃,自是吃惊不小。不过自从淑妃怀孕之后,他们的腰杆子更硬了,竟欲拦下周敏驾来。 周敏这一次来,带上了包括黄桃、白梨、沈志良和唐秀在内的一大批人,算得上人多势众。她是来此找淑妃的麻烦,如果人太少,又是淑妃的主场,有可能会吃亏。不过碍于大内禁令,她的禁军护卫带不进来,有些可惜。 “让开!” 周敏刚说完,身后的唐秀已带着人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将两个看门的内侍推过一边。周敏举步走了进去,景福宫里的宫人见她来势汹汹,不敢阻拦,纷纷避让不迭,早有人慌忙跑去向淑妃禀报。 彼时淑妃正用过早膳,歪在大殿的长榻上休息。殿内已燃起了炭火,温暖如春。她听说是宸妃闯了进来,心下暗自叫好。她正愁没有机会当面羞辱周敏一番,好替他兄长讨回公道。淑妃尚不知道她的兄长昨夜在牢狱里已被周敏的禁军修理得遍体鳞伤。 而这一边,周敏并不知晓淑妃怀孕之事。 她迈入大殿见到大模大样躺在长榻上的淑妃,想起张泽济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由双目喷火,指着淑妃大骂道:“好你个贱婢,我看着皇帝的面子上让你三分,你不领情,三番五次给我使绊子,你真当我是好惹的不成!” 淑妃闻言大怒,她几时被人当面骂过贱婢!可转眼见到周敏怒不可遏的模样,又开心起来。好整以暇的笑道:“哎呀,宸妃妹妹这一大早就跑到我宫里来,这样怒气冲冲的叫骂,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妹妹?” 周敏冷冷的盯着淑妃说道:“什么事情?!你清楚得很,少跟我装糊涂!今日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淑妃大笑道:“我自然晓得妹妹的厉害,我可是亲身试过的。不过妹妹说的话我可不太相信,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妹妹曾说过再也不踏入皇宫一步,如今竟违反自己的诺言,终究是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呢?”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意,她这样气急败坏,是落入下乘了。 她淡淡道:“我确实说过再不踏入皇宫之类的话。可我本就是个女子,又非君子,食言又如何?我来此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触碰了我的底线,我很不开心。” 周敏一边说一边缓缓的朝淑妃躺着的长榻走过去。 淑妃已在长塌上坐了起来,周敏的靠近让她心生不安。她当然不会忘记周敏可是会动手打人的人。不过她又想到自己已经怀孕了,给周敏一个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碰自己一根毫毛。她并不知道周敏对她怀孕之事毫不知情。倒是在旁伺候的宫女内侍纷纷上前,拦在了长榻之前。 周敏停下了脚步,忽的笑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我与淑妃姐姐久未见面,正好聊聊天儿。既然淑妃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我无缘无故的又怎会伤人?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到叫人笑话了。” 淑妃为自己适才生出的对周敏的恐惧之意感到十分恼怒,忙挥了挥手,让面前围着的众人退到一边去。 “宸妃妹妹的来意只怕不会如此简单吧。” “你做的事,你心里清楚。” “我做了什么事儿啊?我怎的不知道。哎哟,我想起来啦,前段时日齐云社的那个张教头对我不敬,我让人收拾了他一顿。不过这和宸妃妹妹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行了,这事你知我知。我们推开天窗说亮话,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休说你管不着,就是皇上他也管不着。我劝你以后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妇。” “我要不要脸跟你没有关系,我警告你,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的话,你的兄长今后可没好日子过。” 淑妃冷冷笑道:“我偏要插手便怎样?你做出这种事来,人人得而诛之。我真为皇上感到不值,他如此信任你,你却背着他偷男人!等我找到了证据,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我真想看看到时候皇上会怎样处罚你这个荡妇!还有,我的兄长就不劳你记挂了,他好的很,有皇上的保护,你奈何不了我们。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周敏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最好不要试着挑衅我,否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哈哈!”淑妃十分夸张的笑了起来,“宸妃妹妹可不要吓我 分卷阅读186 ,我胆子小。” 周敏居高临下,狠狠盯住淑妃,想到正是因为她导致了张泽济再也不能踢球的悲剧,禁不住手有些痒。她也想过,若要报复淑妃,其实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但却有一个直接又泄愤的方法,那就是打她一顿! 淑妃似乎能看穿周敏心里的想法,她忽然扬起脸,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打我吗?那你来打呀,有本事你就动我一下!”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周敏快速上前一步,一探手便揪住淑妃的发髻,将她从长榻上拖了起来,右手扬起“啪!啪!”声响中,已是两个耳光扇了下去。 淑妃顿时杀猪般尖叫起来,整座大殿里的人都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周敏打得太用力,手掌生疼,可却有一股快意不可遏制从她胸间升起。 她还想要再打,可淑妃已经死命挣扎起来,又哭又叫,紧拽着她的手。一旁的内侍和宫女们终于醒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将周敏推开。周敏这边的人也毫不示弱,一拥而上,大殿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周敏仍死死攥住淑妃的发髻不放手,她个头比淑妃高,手也长。淑妃双手拼命乱挥,也打不到周敏身上,只好去掰周敏那只揪着她头发的手。 混乱的圈子便以两人为中心,在大厅中来回摆荡。 第192章铸下大错 “啊!疼,我肚子疼!”淑妃松开了双手捂住肚子,痛苦的想要往地下蹲。“我求你了,快松手,我腹中的胎儿要保不住了!” 周敏一开始还以为淑妃是在作假,转眼瞧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又听她说什么腹中的胎儿,不由一怔,手随之松开了。 “住手!”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暴喝,众人吓了一跳,听出来是皇帝的声音,慌忙跪下行礼。周敏呆呆转身,只见一脸焦急的赵启冲了进来,掠过她身旁,看也不看她一眼,抱起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淑妃放到床榻上,急回头对着众人怒叫道:“还不快请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来就是一大群。随后是闻声赶来的皇后,德妃以及后宫的一众妃嫔,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在搞清楚了事发经过之后,大家看周敏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周敏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她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感到后悔,脑袋嗡嗡作响,浑身一阵冰凉,如坠入了万年不化的冰窟里。 她虽痛恨淑妃,却没有想过要毁掉她的孩子,何况她真不知道淑妃已有了身孕。如果淑妃出了事,那她将愧疚一辈子,而她和赵启的关系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看着床头坐立不安,焦躁不堪的赵启以及有气无力不断哭叫喊疼的淑妃,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发现此时情势下,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大殿之中的气氛极度压抑沉闷,众人不管心里在想什么,嘴都紧紧闭着,眼望向忙得满头大汗的众位太医。除了淑妃的叫喊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周敏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全身发软,她不住祈祷着淑妃不要出事。而她可能是这大殿众妃中唯一一个真心盼着淑妃平安的人了。 太医提出要给淑妃施针,需要一个安静密闭的房间,可淑妃此时的身子却不便挪动。 赵启想也不想的急忙说道:“就在这里施针!”又转向殿中的众人,“你们都给我下去!” 周敏不想离开,她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她沉声说道:“让我留在这里吧。” 赵启看着她,眼里只有怒意,没有任何感情,就好像她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眼神让周敏感到无比的心慌和难受。 “都给我退下去!没听到吗?” 周敏心下万分难过,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皇后柔声道:“皇上,不如你也去偏殿坐一坐,你在这里,太医也不好施针。” 赵启烦躁的揉了揉额头说道:“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们先下去。” 皇后不再劝说,行了个礼,拉着周敏带着一众妃嫔退去了间壁的偏殿里坐下,等结果。众人或站或坐,都不开口。与周敏关系亲近的孙才人、胡美人等都围在她身边,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在这样凝滞沉重的时刻,隔壁淑妃的叫喊声更显得尖锐凄厉,惹人心烦。 皇后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对着周敏叹道:“她已有了身孕,你怎的也不顾忌一二,偏与她拉拉扯扯。若是她肚里的孩子保不住,这可如何收场?” 皇后替其他人问出了都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周敏苦笑道:“娘娘,我是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否则,我怎会这么鲁莽。不过这事的确是我不对,我会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皇后摇了摇头。 李昭仪讶道:“这事昨晚已闹得阖宫皆知了,皇上高兴得什么似的。你倒不知?” 德妃却道:“宸妃妹妹避居颐苑,不知道也是有的。只不过你与淑妃也不常见面,今日怎的发这么大火,要去她的宫里寻她的晦气?” 周敏脑袋里是一团乱麻,哪有精力去编一个完美的谎言,只好默不作声。德妃见状也不再问了,反安慰了她几句。众妃中也有那纯看热闹的,不管是淑妃倒霉还是宸妃遭殃,她们都乐见其成。若是两人都失宠那是最好不过。 在这样沉闷难熬的等待中,时光也变得凝滞,不知过了多久,对周敏而言,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忽然听得淑妃一声痛苦的尖叫,接着是太医跪地请罪声,夹杂着皇帝的怒骂声。 周敏暗叫不好,哪里按捺得住,当先往大殿中跑去。刚进了殿,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她扶住大门,脚已软了。她的祈祷上天没有听到,淑妃的胎儿果然还是没有保住,而她就是那个凶手。 太医团团跪在长榻前,不敢抬头,赵启半跪在榻前,紧紧握着淑妃的手,他的背影落在周敏眼里,是那么的无助和落寞。淑妃的哭声已嘶哑了,那是真正痛彻心扉的眼泪。 周敏跌跌撞撞来到赵启身后,嘴里不住的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真的……对不起” 她伸出手想拍拍赵启抽动的肩膀,赵启猛的转头,双目通红,怒瞪着她,像择人而噬的野兽,十分骇人。周敏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满意了吧,你终于满意了吧!”赵启的语气由低吼转为怒吼。“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这么狠毒!” 周敏闻言脸色煞白,如遭雷击般倒退了几步,几乎站立不稳,被赶上前来的白梨和黄桃扶住了,才不至于瘫跌在地。她摇着头,对着几乎失控的赵启喃喃道:“你说我狠毒?!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皇上,臣妾……”躺在榻上的淑妃挣扎着要起身, 分卷阅读187 赵启将她轻轻按回到榻上,柔声抚慰道:“你别动,好好躺着,不要难过,我们今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不!”淑妃哑着嗓子叫道,她艰难的侧起身子,狠狠的盯着周敏,那是比世上任何毒蛇还要阴冷的眼神,“我要生吃了你!你这个毒妇!” 她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语气森寒,像疯魔了一般,若非赵启死命搂着她,只怕她真要爬起来将周敏一口一口撕咬碎了吞下肚子去。 赵启心都碎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将她害成这样,你还不恶毒?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淑妃,可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孕妇下狠手。我真是看错了你!” “我是对不起淑妃,我不会推脱罪责。但有一点我一定要申明,我事前确实不知她已怀孕。谁都可以不相信我,你若是也不相信我,那我无话可说。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周敏理解赵启和淑妃的悲痛,可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她的内心同样痛苦不堪。赵启的误解和辱骂,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反倒的面容。 一众妃嫔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敢插话,甚至动都不敢动,怕一不小心招来横祸。周敏的处境已坏得不能再坏,就连最了解她能耐的皇后也看出到了这个地步,她已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身处其中的周敏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她只是异常的内疚和憋屈,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镇定下来,可事态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她的控制。 “好,好,好!”赵启连说了三个“好”字,“你以为我真不会处罚你,对吗?” 周敏默然不语,她该说的已经说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有些心灰意冷,又兼是她犯的错,什么样的惩罚她都可以接受。 第193章贬为才人 周敏甚至垂下了头,不再去看赵启的眼睛,静静等候宣判。 暴怒的赵启并没有第一时间宣布对周敏的处罚,大殿中再次陷入了黏稠的沉默之中。淑妃从赵启怀里抬起头,指着周敏哑声狠狠道:“皇上,我要她死,我要她为我们的孩子偿命!” 说完她再次的口,德妃、孙才人等也纷纷开口求情。 赵启似并未在听,他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周敏,然而周敏并未看他一眼。此时的周敏已不合时宜的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无法自拔的悲伤之中。全无自辨的意识。 在这个世间,她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可现在她怕极了! 她突然明白,从始至终,她的任性和勇气都源自于赵启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如今这一切都因为这一件事动摇了起来。赵启适才对她的态度,让她掉进了无底深渊中。 在一片难堪的静默中,淑妃突然暴发出一阵断续而尖刻的笑声,众人的求情以及赵启的沉默迟疑都让她气炸了。她都已经这样了,那些人还站在这宸妃那一边! “哈哈哈哈!她罪不致死?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干过的事连诛九族都绰绰有余了!你们可知道她为何一早赶来我这宫中?” 周敏依旧无言,甚至觉得淑妃已经失心疯了,她都顾不得皇帝颜面了。殿中众妃都露出了倾听的神色,这正是一直萦绕在她们脑海,久久不散的疑问。 赵启忙心疼的搂着淑妃,轻轻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宜情绪在支撑着她。她深知若不能趁此机会将周敏定成死罪,迟恐生变! 她一手指着周敏厉声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荡妇,背着皇上与别的男人偷情,被我当面撞破,把那奸夫痛打了一顿。你今日到我宫里来,便是要为那奸夫报仇!真个不要脸!皇上,你还要护着她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些在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们的脸色瞬间变为煞白,他们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这样的秘闻,听了可是会要命的! “住嘴!”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众人看去却是太后带着人匆匆赶来了。 “你在胡吣什么?我看你是气昏了头了!这样没影的话也敢随意编造!”太后进来后,未及落座,对着淑妃便是一通严厉的责骂。 淑妃委委屈屈的说道:“母后,我说的可是……” “闭嘴!你还要说!你可知道这样没凭没据的话,传扬出去,皇室的面子往哪搁?你失去了孩子,确也可怜,正该好生养着,今后还会再怀上。若你得了失心疯,胡乱攀咬,不顾体面,那就没救了!” 若说太后之前因为淑妃怀了孕对她还尚存一点好感,那现在她的孩子已经丢了,虽然这是周敏的无意之过,可作为孩子的母亲,淑妃也是失责的,太后痛失孙子,怎会不气! 淑妃眼泪汪汪的正要辩解,太后却没给她机会,“来人,把淑妃送回卧房去休息。”又转向赵启,“皇上,你也是糊涂,她刚小产,你不说让她好生休息,却要逞着她在这里大哭大闹,伤的是谁的身子?” 淑妃一向惧怕太后,此时哪敢再说,就连皇帝也无话可答。 太后一来就将整个局面掌握在了手里,成功化解了淑妃贸然抛出来的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威力甚大的消息。不过聪明如皇后等人,早已经相信了淑妃之言并非虚发。只不过太后和皇帝都不愿提这茬,她们也不会蠢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淑妃被强行抬回卧房之后,太后走到周敏面前严厉的说道:“哀家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谁知你竟这样糊涂!” 周敏如何听不出太后的一语双关,垂头答道:“太后责骂的是,不过儿臣真不知淑妃有孕之事。” 周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太后又来了气,指着那些太医骂道:“她两个月的身孕了,你们往日为她诊脉,难道就诊不出来?却到昨日才说!以致今日之失。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那为首的太医也十分的郁闷冤枉,他怎会连最普通的喜脉都诊不出?却因淑妃给他施压,才隐瞒下来。可如今却是不敢当着太后的面强辩。 好在太后只是骂了一顿,并未给予处罚。骂得累了,太后才在皇帝的身边坐下,说道:“你也不用难过,你们都还年轻 分卷阅读188 ,往后有的是机会。” 安抚了皇帝之后,太后又把枪头调转到周敏身上,“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确是因你之故,淑妃失去了她的孩子,哀家也丢了孙子。若不罚你,只怕淑妃心中难平,也难以服众。” 周敏道:“请太后责罚,臣妾认罚。” 太后道:“好,皇帝,你看要怎么处罚宸妃才好?” 赵启望向垂头站立在殿中的周敏,他心中余怒未消,可是周敏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灰败之气,让他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对她的处罚来。 太后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情知在她儿子心中,周敏的地位仍不可小觑,即便要罚也不可处罚得太过。因说道:“既如此,传我命令,即刻起削去宸妃妃位,贬为才人,罚奉三年,于颐苑闭门思过一年。其余人等管好你们的嘴,今日之事,切勿外传,否则哀家必不轻饶!” 这样的处罚相对于打入冷宫来说,算比较温和。周敏欣然认罚,这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处罚。赵启紧皱眉头,却并未多言,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其余妃嫔有认为罚得太轻的,也有认为处罚过重的,不过尘埃落定,她们怎么想都不要紧。至于皇后和德妃等人,倒暗自为周敏高兴,若是别人,只怕此刻难逃打入冷宫的命运。她好歹逃过了一劫,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这整个事故当中,获益最大的,反而是皇后。 对于太后定的这个处罚,淑妃非常不满意,她痛失了孩子,本该辉煌的晋级之路顿时中断,这是多大的损失啊!赵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当即将她晋升为贵妃。这一回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反对。 周敏被押回颐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陈翼和余伟光召到面前来商议转移张泽济之事。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她绝不会容许张泽济继续存活于这个世上。甚至等这阵风头过后,她都有可能莫名其妙的死于某种意外之中。 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将张泽济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第194章今宵露重 三人商量了半日,也没得出一个可行的对策。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合适的护送人员。颐苑的禁军是不宜动用的,他们不是她的私属,且太容易被追踪。 最后陈翼认为这事事关张泽济,应该当着他的面来讨论,说不定他有一些其他的看法。周敏顾不得太后的禁令,偷偷溜去了新宅。 张泽济休息了一个夜晚,伤势稳定下来,脸上有了些血色。他刚刚换过药了,房内满是药膏清凉的气息。他对周敏今天的遭遇一无所知,见到周敏来访,心里高兴,就想要坐起来。不想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周敏赶紧来到床前,轻轻按住他厚实的肩,让他只管躺下,不要乱动。她在床沿坐下,握住张泽济的手,简短的对他说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以及他必须要转移出去的事情。 张泽济听后默然不语,周敏轻抚他的脸颊,歉疚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受伤吃苦,现在又面临性命之危,都怪我!” 张泽济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敏,他的眼神深处涌动着的浓郁的情感。 他咧了咧嘴角,笑道:“我从来没有怪你,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想过比如今更为可怕的后果。我只是有些难过,一旦我转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敏一想到要与他分离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由得黯然神伤,忙又振作了精神道:“你放心,等风头过了,我们还可重聚,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现下也顾不得这些了,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我们讨论了很久,不得要领,不知道你有没有好的法子?” 张泽济想了想,说道:“若说转去西北的边境上,倒不失为最好的选择。那里山高皇帝远,太后不见得会一路派人追杀过去。不过路途遥远,又有大笔的钱财,最好还是找一家可靠的镖局护送。” 原来周敏决定起出颐苑里三分之一的钱财,让张泽济带去。一来可供他使用,二来她迟早也要逃离颐苑,到时财物太多,运送还是个麻烦,她又舍不得丢弃。 周敏点头叫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可是我现在担心你的伤势会加重,毕竟行路颠簸,又无法好生休养。” 张泽济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脚伤,反正也不用行走,不碍事的。我家中还有几个可靠的家人,一路有他们照顾,很快就会康复。如今天凉,也正好赶路。” 周敏心头一痛:“你的脚……” 张泽济轻抚她的手背,笑说道:“以后我不能踢球养家,就靠你来养我了。” 他的一句玩笑话让周敏心中酸楚之感稍减。 陈翼道:“这法子不错,就只怕行事不密,被太后半路截了下来。就算顺利到了边境上,那里人鱼混杂,怕是不好立足。” 余伟光沉声说道:“这个倒无妨。我认识一家可靠的镖局,到时我找人出面,只说是运送往边境做交易的货物,张教头再装扮成商家,保管安全。” 周敏忧虑的说道:“我只怕到时会拖累了你们。” 余伟光笑道:“娘娘不必担心,每日里出京的镖队千千万,很难查找,我会小心的。” 商议妥当之后,转移大计便快速的实行起来。 入夜之后,颐苑中储藏的大量的金银分装成常见大小的货匣子里,藏在下午从市面上抢购的一批绸缎锦帛和茶叶瓷器里,寄放到了镖局里。 那日傍晚,周敏摆了一桌酒席,在新宅给张泽济践行。吃过了,他就该去往镖局,随着镖师队伍连夜出城。 周敏小心翼翼的扶着张泽济,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椅子上已铺好了柔软坐垫和靠背。窗外是秋风呼啸肆虐,一阵阵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窗纸渗进屋里来。屋内升起了一盆炭火,火盆上烫着一壶酒,酒桌上摆满了菜肴,却是温暖如春。 周敏依偎着张泽济坐下,注意不去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她给他夹了许多菜,他的手有伤,不便使筷子。 “定国公亲笔写的一封书信,我已经放进了你的贴身包袱里。到了那边,你将它交给张将军,他曾是国公爷的属下。有他在那边照看着你,我才能放心。”周敏道。 张泽济轻轻握住周敏的手,笑道:“我们先不说这个,你且笑一笑,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欢喜的。” 周敏看着张泽济灿烂的笑靥,心里一阵一阵的伤感涌将上来,她多么不舍得这张给她带来过足够多欢乐回忆的笑脸啊。 “好!”周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双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张泽济慢慢抬起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他的眼神温柔而明亮,像是深秋里驱散了漫天阴翳 分卷阅读189 的太阳。 “给我倒一杯酒。”张泽济柔声说道,带了一点祈求的意味。 “不行!”周敏断然否决了,“你的伤势还没好,若喝了酒,只怕更难好了。” “没事的,就喝一两杯,不会碍事。”张泽济笑着,甚至有了些难的一见的撒娇感觉。“我们就要分开了,若不喝一两杯,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如今夜一般,对坐饮酒说笑了。” 周敏禁不住他的劝,只能给他倒满了一杯热酒。张泽济极慢的端起杯子,先放在鼻端深深的嗅着,然后缓慢的抬头将酒倒进嘴里,那享受的神情似乎喝的是仙露琼浆。 周敏忍不住破涕为笑道:“酒有那么好喝吗?瞧你那模样!” 张泽济微微笑道:”自然是好喝的,我已经好些天没喝过了。被关押在承恩侯府的时候,我第一想的就是你,其次便是这杯中之物了。” 说了几句后,周敏心底里的悲戚之色淡了些,她也忘了他的伤,又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两人相视凝望着对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之后,张泽济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了,整个人看上去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彩。他的眼中闪烁着周敏万分熟悉的光芒。 他定定的看着周敏,缓缓的凑过脸去,轻轻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周敏心中一荡,捧住他的脸,热烈的回应着。四唇相交时,所有的一切忽然都变不重要了。眼前的离别,今后他们将面临的困难都似乎远远的去了。 良久,周敏才从那赤热浓烈的情感交流中恢复了理智。 她制止张泽济道:“快停下,仔细你的伤!” 张泽济喘息道:“我是伤的很重,但我那里却没有受伤,不信你瞧。” 周敏往他下身瞧去,那里果然已支起了一顶可观的帐篷,忍不住笑骂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尽想着干那事。” 张泽济嘿嘿笑道:“若你不依我,我死也不瞑目。” 周敏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依你就是了。不过时间不多了,你要快一点才好。” 张泽济哈哈笑道:“哪有女人催着男人快一点的,今晚我是无论如何快不起来,还得劳你替我宽衣。就让他们等去吧!” 不管怎样,他总算让周敏从那一种漫无边际的离别的伤惨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周敏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极轻极小心的脱下他的衣裳,露出依然精壮却伤痕累累的身子来,看得她一阵心疼。 周敏俯下身子,在张泽济横跨胸前的白色纱布上轻轻落下一吻。 张泽济扶住周敏的腰,喘着粗气道:“别看我的伤口,看我的眼睛。” 第195章难掩离殇 周敏有些恍惚,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该是一次凄凄惨惨的送别,却演变成了一场别样的亲热戏收尾。不过周敏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她的心里充满了愉悦和饱满之感。在行进中的每一刻,她都快活得无与伦比。 只是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累的多。张泽济因伤无法大幅动作,就需要她来主动。同时还要注意不能因忘情而触碰到张泽济的伤口。他身上的伤痕太过密集,周敏再怎么小心也总会碰到。对张泽济来说,他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唐秀已在门外催了好几次。 直到最后一次,周敏才拉开了门,让唐秀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她亲自替张泽济擦洗了身子,细致的为他穿上衣裳,扶他在床上坐好,倒了两杯滚烫的热酒,递了一杯在他手里,轻轻挨着他坐下,举杯说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请君珍重。” 欢愉过后,离别的伤感再度降临,她的语气难掩悲伤。 张泽济看着烛光下周敏苍白的面容,含泪的双眸以及嘴角那一丝强挤出来的笑意,怜惜之意大起,却又力安抚。 他举起酒杯,说道:“你也保重,不要为我担心。” 周敏强忍着即将滚出眼眶的泪珠,将执杯的手穿过张泽济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饮尽了杯中酒,就像新婚夫妻洞房花烛之夜喝合卺酒一般。 当载着张泽济的马车消失在秋夜的寒风中,周敏仍愣愣的站在那里,呆望着马车消隐的方向。冷风吹动了她的裙裳,她也不觉得冷。 黄桃轻轻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这一个秋夜似乎分外凄凉,到了后半夜,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周敏紧紧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静静的听着窗外的夜雨打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她又孤身一人了。 周敏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这两辈子与她有过纠葛的男人。他们都已不在她的身边。 段云睿另娶了他人,与她再没有关系。赵启只怕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原谅她,今日之事让她与他的关系出现了一条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缝。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而张泽济又不得不远走他乡避祸,好在只要他能顺利逃出太后的魔掌,他们就还有重聚的机会。 周敏心情复杂的想着,她最后的归宿竟然是一个从没预料到会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 次日,周敏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下午冷香雪过来看她时,她还躺在床上。冷香雪对她的处境很是担忧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冷香雪在床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问道 “你不要问我了!我什么打算也没有。事情发展太出乎意料了。”周敏苦恼的说道。她终于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却仍不想下床。 “此事若到此为止,倒也不用担心,之前太后的处罚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皇上对你的态度。” “哎!这个也担心不来,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他要恨我就让他去恨好了。” “你把张泽济送走,大概是怕太后找他麻烦吧?你和他的事,现在已经成了宫里公开的秘密了,迟早会传到宫外去,我害怕太后也会对付你,得尽早打算才好。” 冷香雪果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皇上他再怎么痛恨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送死。” 冷香雪凝神说道:“你还是得去皇上面前下个气道个歉,让他尽早原谅你。太后行事除了皇帝之外,没什么可顾忌的,只怕她错估了你和皇上的关系,毕竟在世人眼里,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得下背叛过自己的女人,她若认为你对皇上来说已不再重要,暗地里对你下狠手,到时皇上也来不及阻止,那就可挽回了!” “你别担心啦,我们如今住在颐苑里,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太后就是想除掉我,也没法下手啊。” 两人正说着,忽报陈翼在殿外求见。周敏忙宣他进来。冷香雪见周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着 分卷阅读190 实不雅,便起身解开钩子,将蚊帐放下遮住。 陈翼进来后先行了一礼,便垂手立在一边。他永远这般守礼,对周敏的许多行为他不太赞同,但一直将她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周敏急切的问道:“姐夫,可是张教头那边……” 陈翼忙道:“张教头无事,只是我探听到一个消息,特来回禀。” 周敏放下心来,说道:“那是什么事儿呢?” 陈翼道:“我听文德殿的班直侍卫说,今日早朝时有不少大臣趁势弹劾了娘娘。” 周敏猜到传递这个消息的班直禁卫该是她的表哥林高远。 “可知他们参我什么罪名?” 陈翼略微踌躇了片刻才道:“他们弹劾娘娘藐视国法,把持公门,越权调兵,滥用私刑。” 周敏听了,忍不住冷笑道:“这班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家伙,我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就挣着抢着向淑妃邀功请赏了!” 陈翼又道:“如今皇上已将淑妃升为贵妃了。” 周敏嘲道:“原来如此,我如今被贬为才人,她却荣升贵妃,一升一降,也难怪这些大臣迫不及待要站队呢!” 冷香雪忍不住道:“她何德何能可坐上贵妃之位!” 周敏对这个消息反而毫无触动:“这也不难理解,大概是皇上要补偿她的失子之痛。那皇上又是什么态度呢?” 陈翼道:“皇上没有表态。也等若是替娘娘压下了这波弹劾。” “算他还有点良心。”周敏冷哼一声,凝神想了想,“姐夫不必为我担忧,这些人奈何不了我。你去林府和周府走一趟,让他们不要焦心,这段时日小心行事,不要惹事。” 陈翼应命下去了。 冷香雪叹道:“皇上对你还真是宽仁大度。” 周敏似是没听到,她蹙着眉,正在思索着什么重大事件。冷香雪起身走到窗前,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天地间一片凄迷。不时吹来一阵冷风,细雨随之斜飞。她看了一会儿雨,回到桌前坐下,将热茶捂在手中。白梨端进来一盘新制的栗子糕。 这秋雨太过凄凉了,她想。 “香雪姐,”周敏忽然抬头,“若我离开颐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什么?”冷香雪愣住了。 周敏起身来到桌前,在冷香雪对面坐下,她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决定了,这个地方已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我有办法离开,换一个新的身份生活。”她拉过冷香雪的手,“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去过正常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你真的要枯守宫中,孤独至死吗?” 冷香雪的心乱了,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镇定,也拿定了主意。 “不,我不能跟你一块走。” “为什么?!”周敏不能理解。 “不是我贪恋安逸荣华,而是我无处可去。我不像你,有人在等你。我出去了,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呆着而已。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懒得再折腾了。”冷香雪苦笑道。 第196章分金藏银 周敏狠狠的皱起眉头,暗骂徐闻那家伙坏事。冷香雪显然还未从那段未相恋已失恋,还没发生就已经结束的失败感情里走出来,以致心灰意冷。 “你不要一早给自己下定论,感情的事讲究一个缘分,可缘分也是要主动去争取的,你若是守在这里,缘分永远不会降临。我真的不忍心看你大好年华,就这么无意义的消逝。” “你不用劝我了。只要你能过得开心,我就很欣慰了。”冷香雪难得说了一句亲热的话。 周敏深深的叹了口气,冷香雪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难以摇动的性子。好在她也不是近日就走,还有时间来慢慢磨她。但她既已确定要走,有些事就该提前做准备了。 周敏若要离开颐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将那么一大笔钱财转移出去,并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的财物实在太多,若是临到头来才匆匆忙忙的转移,只怕不太方便。 周敏深知在这个世上,如果没有钱财,她和张泽济是活不下去的。何况她来到这个世上,可不是来受苦的,她希望下半生能够在享乐中度过。 若是钱财不够,那也是一句空谈。 周敏和冷香雪商议了半日,决定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金银珠宝以及大部分不易运送保管的古董书画,供冷香雪使用。剩下的财物她又分成了三份,分别送往周府、林府以及定国公府收藏。其实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定国公府。他家财大势大,多这么一份也不算什么,更无人敢上定国公府搜查。 只不过周敏有些犹豫,定国公府之前会站她这边,大概是因为他们有旧,二是她风头正盛。现如今她倒了势,国公府又迎娶了公主,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亲女儿,不会站在她这边。好在公主和段云睿并没有居住在定国公府里,而是住在离府外不远的敕建公主府邸里。 尽管有诸多疑虑,周敏还是相信定国公的为人,所以仍打算把最多的那一份寄存在定国公府里。 当日晚敲了三更之后,周敏、余伟光以及陈翼带上心腹,各押着一辆马车装载部分金银珠宝从颐苑出发,分赴定国公府、周府和林府。在他们之后,每隔一刻钟便有一辆马车从颐苑驶出,沿着不同的路线去往这三个相同的地点。 周敏本不需要押车,不过她却想跟定国公当面谈谈。 从下午起下的雨,一直到夜晚仍未停歇。街上湿漉漉的,一向热闹的夜市也稍显冷清。马车慢慢的穿街过市,来到了定国公府侧门。周敏下午送了信来,那里早有人等着开了门接应进去。 周敏下车之后被引到了一个单独的书房里,在那里,定国公早已经等着了。书房里点着蜡烛,烧着火盆,温暖而舒适。两人见了礼后,分宾主坐了下来。 周敏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一年多以前,她偷偷来到这府里探望生病的段云睿。现如今,段云睿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国公爷,我的来意信上也说了。夤夜相扰,实是想当面致谢。”周敏收回思绪,诚挚的说道。 定国公微微一笑:“些许小事,何劳娘娘大驾。” 周敏望着定国公清癯矍铄的面容,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我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 定国公自然知道周敏的话是在试探他。 “娘娘可知我为何一再帮你?” 他这么一问,周敏还真不知如何作答。 定国公接着说道:“我帮娘娘,其实也等于是为皇上效力。” 周敏“啊”了一声,也直言说道:“我还以为国公爷帮我是看在我和云睿哥的关系上,又或者是因我受宠的缘故,如何又与皇上相干呢?” 定国公 分卷阅读191 摸了摸颔下的几绺胡须,笑道:“时至今日倒也不必瞒你,你说的也确实也是理由之一,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娘娘没有说中。” 周敏道:“还请国公爷见告。” 定国公道:“当初娘娘晋为宸妃之后,皇上曾召老朽谈过。皇上吩咐我,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娘娘有需要,我都要无条件的出力相帮。” 周敏这才恍然大悟,心情也随之复杂起来。原来赵启还专门给她找了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皇上只怕恨透了我。如果国公爷不方便,我将这些东西带走便是。” 定国公面露一个洞悉一切的笑容,说道:“我也是真心的敬服娘娘。这一次朝政改革实是兴国利民的大好事。我深知若非娘娘时常在皇上身旁叮嘱催促,依皇上的性子,他绝不会有兴趣去做这些事。哪怕只是因为这一点,我也愿意帮娘娘。” 周敏默然了片刻,才说道:“那我多谢国公爷啦。” 从定国公府出来之后,雨丝依旧静静的笼罩住整座京城。周敏坐在马车上,满心里想的却是赵启。 这段时间她一直避免自己去想和赵启的关系。仿佛只要稍一触及,她的心就立即变得十分沉重和难受。她承认淑妃的小产确是她的过失。但赵启当时对她的态度,他说的那些话,他陌生冷厉的眼神,都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 周敏本来是一个还算大度的人,可是她绝对受不了她视为最亲近的人如此对待她。她已不知道该如何与赵启相处,也正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她才下定决心要离开赵启,远离京城,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当她忽然从定国公口里得知赵启曾经默默的为她做的这事之后,她对赵启的感觉也渐渐回温,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们相处时,赵启对她的好来。 周敏想着想着,变得心烦意乱起来。离开赵启对她来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她也不用立时就远走高飞,她还有时间,可以用来慢慢的做好心理建设。 周敏的马车缓缓驶入颐苑,直到香云阁前才停下。黄桃撑着伞迎了上来,陈翼和余伟光已坐在大堂里,等着向她覆命。 “两位辛苦了,可都顺利?”周敏落座后,喝了一口热茶,才将烦杂的心绪压了下去。 “一切顺利。”余伟光和陈翼同时说道。 “不过其中有一队兄弟在运送时发现了一件怪事,可能与张教头有关。”陈翼接着道。 “什么事?”周敏忙问。 “当时他们的马车从娘娘的新宅外经过,听到宅子里有动静。负责那辆马车的兄弟便将马车停在墙角,准备进去一探究竟。却见十几条黑影逾墙而出,一个个黑衣蒙面,迅速远去了。他们追之不及,又怕耽误了差事,便没管了。” 周敏冷笑道:“太后果然狠辣,这么快就查到了那里。还好我早有准备。” 余伟光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后会不会也对娘娘不利?” 周敏道:“暂时不会,看来我得赶紧行动了。对了,后堂有两匣子金银,你们拿下去赏了今晚辛苦的兄弟们吧。” 周敏并未告知两人她所谓的行动具体何指,只因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事还需要赵启的配合,若在以前,毫无疑问,现在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第197章急转直下 然而赵启真的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周敏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可能性。虽则这段时间她对赵启心怀不满,赵启又对她含怒带恨,可在她的心底里,仍认为不管他们的关系闹成什么样,赵启总会帮她。 正是基于这种潜意识里的认知,她才难以下定离去的决心。一旦她离开,她和赵启想要再见面,就很难了。然而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周敏对赵启的最后一丝幻想。 这一日上午,周敏拆开了余伟光呈上来的一封信。信是张泽济在路途中写好,托人送到了余伟光府上。他的信写的很简短,周敏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她从信上得知张泽济一路平安,且他的伤已经好了六七成。这是周敏第一次见到张泽济的字迹,他的字一如他的为人,洒脱飘逸。 信中的好消息让周敏十分开心。她掰着手指推算他的行程,按他的行路速度,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边境。等他安全的到达之后,她也就要开始启动她的逃离计划了。 在此之前,周敏还有许多事要提前安排。 她见白梨不在眼前,便准备跟余伟光谈一谈他和白梨的事情。周敏希望在她离开之前先将白梨风风光光的嫁入余府,了却一桩心事。 未等周敏开口,李飞来报说有皇帝的圣旨到来。周敏心中惊疑不定,忙摆下香案,准备接旨。 片刻之后陈翼领着皇帝身边内侍总管李德以及一位面生的中年将军进来了。 周敏望着李德,李德微微摇摇头,这是一个不妙的暗示。那位将军面色黎黑,瘦瘦高高,双目精光内敛,一望而知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他进来后,对周敏行了个礼,便面无表情的站立在一旁,神态冷漠而倨傲。 在与周敏略微寒暄了几句后,李德端肃了神色,缓缓展开明黄色的圣旨。众人慌忙跪伏在地,周敏却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李德看了她一眼,周敏道:“李总管只管宣读,我见皇上本人尚且不用下跪,何况一张圣旨!” 李德拿她没办法,只好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原颐苑禁军护卫就地解散,所属将士各归原职。颐苑防卫交由轻车都尉武扬所率一百神龙军接管。限三日内交割换防完毕。钦此!’” 这一道圣旨来的太突然,直击周敏要害。与此相对,之前所有的惩处都只是隔靴搔痒。不仅周敏懵了,就连余伟光和陈翼也一时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 周敏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是有理由愤怒的,她没想到赵启这么狠,竟然动真格的了。如此一来,她等于真正的被圈禁了起来。 那轻车都尉武扬已站了起来,冷冷说道:“周才人还请接旨吧。” 周敏正没好气,又看他不顺眼,他偏要往枪口上凑。 “你是什么人!我接旨不接旨与你何干?”周敏指着他大骂道。“就算我接了旨,如今尚未交割,这颐苑也轮不到你来说话!来人啦,给我将他叉出去!” 那武扬没想到周敏被贬为才人后,性情仍如此暴烈,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心中暗恨。 李德忙做和事佬,对周敏道:“娘娘还请息怒,武将军不知娘娘性情,言语间多有冒犯,你大人大量,看在他将要负责颐苑防卫保护娘娘安危的份上,且饶他这一遭吧。” 周敏冷冷 分卷阅读192 的瞥了武扬一眼,转而又瞪着李德道:“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皇上,你随我来。” 言罢丢下武扬,转身绕过屏风,穿过花园,来到后院的花厅里坐下。 “你说这武扬到底是何来头?”周敏余怒未消。 “实不相瞒,这武扬来头当真不小,他背后的靠山正是太后娘娘。” 周敏心中一惊,暗道太后果然对她出手了。可该来的总会来,她并不惧怕。 “我如今是倒了势的人,谁都想在我头上踩一脚了!” “哎呦,娘娘何出此言?皇上不过是正气头上,过段时间就好了。” 往日赵启和周敏相处的情形,李德都看在眼里,因此他不敢轻易怠慢周敏。 “那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何意思?这圣旨我不接,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那李德左右一看,见这里没有外人,便说道:“娘娘,这其中实是另有隐情。” 周敏恨恨道:“有何隐情?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 “我的娘娘啊,老奴说句僭越的话,你对杜宏也太狠了点儿。听说他至今仍下不来床。” “哼!他是活该。” 李德又摇了摇头:“承恩侯府早为此事闹得天翻地覆,皇上怕淑妃娘娘听了难过,便瞒着这个消息好几日,终于还是没瞒住。淑妃娘娘听后整日啼哭,要严惩在府衙牢狱中折磨他兄长的禁军。又有大臣们在朝堂就此事弹劾娘娘,不想又惊动了太后。内外交煎下,皇上也抗不住,这才下的圣旨。” 周敏听了他的解释并没有好过一点:“你用不着替他说好话,你只管回去跟他说,如果他执意要换防,那等于是要我的命,我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后悔!” 李德叹了口气,道:“娘娘的话,我一定带回。老奴这便告辞。” 周敏又道:“记得跟他说,他想要做成此事,除非他亲自来下旨。” 李德摇着头,收了圣旨,带着一脸阴沉的武扬离开颐苑,赶回皇宫覆命去了。这是他宣旨这么多年来,头一回遇到敢于抗旨的人。 周敏按耐下烦躁的情绪,出来安抚了余、陈两位将军几句,嘱咐他们安心当差。她的计划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乱了。若是赵启狠一狠心,她接下来的日子将不再好过。 当晚周敏送走前来安慰她的冷香雪后,对白梨说道:“现在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只怕要耽误你的婚事了。” 白梨道:“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为我这点小事烦心?我一早说了,我不嫁,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怎么行呢!”周敏断然道。“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啊?难道你不中意余将军?错过了他,要再找称心如意的也难!我不允许因我之故让你断送了幸福。” 岂知白梨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不嫁”,让周敏大感头疼,却又无法可施。的确如白梨所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让赵启收回成命,并见他一面。不然的话,白梨未到出宫的年纪,她又失了妃位,无权给白梨指婚,让她享有提前离宫的特权。 第一天,晴,赵启没有出现。周敏猜想他被淑妃绊住了。 第二天,阴,赵启仍未出现。周敏心酸气苦,想要杀进皇宫去质问他。怕被太后扣在宫里,作罢。 第三天,雨,赵启依然没来。周敏心灰意冷,甚至不再期盼。他既然不来,她去求他又有何用。 那日下午,周敏等来了武扬和另一道措辞更强硬的圣旨。这一回连李德也没有来。周敏对赵启失望至极。她没再抗旨,因她不想带累了余伟光、陈翼以及那一众忠心为她效命的将士们。 圣旨上明确表示,若她不遵旨意,将追究他们在府衙滥用私刑的罪责。 第198章夜雨送行 是夜,天空飘洒着濛濛细雨。周敏独坐在窗前,出神的望着庭院里水池旁的一丛美人蕉。细雨无声的打在美人蕉宽展的暗绿色叶面上。 廊下挂着的风灯随风摇曳,灯光移照在那一簇簇红黄两色的细长花朵上,晕染出6离的光圈。时至深秋,经雨淋过的花色鲜艳依旧,肆意的开放着,丝毫不怜惜对花不语的周敏凄苦的心境。 白梨拿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走了过来,轻轻披在周敏肩上,柔声劝道:“小姐,夜凉,窗前风大。” 周敏“嗯”了一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交戌时。”白梨答道。 周敏忙站起来,往门外匆匆走去,急急说道:“我得去送他们。” 白梨撑了伞,追出去叫道:“小姐,慢点儿,在下雨呢,地滑。” 今夜的颐苑,暂时没有了禁军的巡逻队伍,比往日更冷清。细雨打湿了整个天地,冷风努力的想要翻起贴在地面,吸饱了雨水的沉重落叶。 周敏带着白梨和黄桃,撑着雨伞一路来到了颐苑正门右侧的塔楼上。大门外换防的交接仪式刚刚结束。 数百支不惧细雨的火把熊熊燃烧着。火光照耀下,两支队伍冒着雨整齐地罗列在门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余伟光和陈翼站在阵前,似是在向颐苑作最后的告别。 他们都是从驻守京城的各大军营里抽调出来的精英,今夜过后,他们将告别彼此,告别颐苑,就此分散,回到各自的队伍中去。 细雨沾湿了他们身上的铠甲,反射出暗沉的光泽。冷风吹得火苗四下里窜动,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这四百将士冷峻沉凝的面容上,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惨气息。 大门前,武扬高举着令牌,正在派遣他带来的那一百神龙军分赴各个据点,开始执行他们的防卫职责。 周敏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些曾经为她效力的将士们齐刷刷的抬起头,望向高楼上悄然浮现在深重夜幕上的三个小小身影。他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一张在塔楼两侧明亮烛火映照下的惨白小脸。 周敏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的举起右手,轻轻晃了晃。 陈翼和余伟光并拢双脚挺直胸背,对着周敏的方向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霎那间,他们身后的四百将士齐刷刷的行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千言万语只融在这一个无声的军礼中。 夜雨无声,亦没有人出声,只有冷风在呼啸。 周敏望着眼前端肃齐整的军容,胸腔中涌起了什么,又有什么忽然消失了。她慢慢放下了手臂,点了点头。不无伤感的想着,要再见到这四百将士聚在一起,已不再可能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在离别的时候,总是难免感伤。 随着陈翼的一声号令,他们转身离开了,火把渐渐远去。行进中的队伍依然是那么井然有序。片刻之间已走的干干净净。细冷的雨丝瞬间占领了他们留下的那片空地,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着幽幽冷光。 一队四人 分卷阅读193 组的禁军拿着火把上楼来了,他们接管了这个塔楼。周敏对他们点了点头,默然无声的下了楼。回去的路上出现了新的巡逻禁军。他们是陌生的,见了周敏也只是公事公办驻足行了一礼就走开了。 周敏似乎觉得颐苑更空旷了。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周敏的心情很复杂,融合了悲伤、气愤、不安和无奈。她失去了自由,成了真正的笼中之鸟。 周敏躺在床上,将她遭遇的这一切的一半罪责推到了赵启头上,而另一半,她包揽到了自己身上。她意识到她终究逃不出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束缚,失去了赵启的支持,她什么都不是。 夜深了,雨已经停了,冷风仍在寂静的颐苑里回荡。 今晚守夜的黄桃不太放心周敏,不时来到床前查看,发现周敏睁大了眼睛无神的望着房顶。便在床沿边坐下说道:“小姐,别伤心了。你看张教头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那些钱财也都转移出去了吗? 你要振作起来,你以前不是常跟我们说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儿吗?” 周敏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并没有出声回应。她的心已经伤透了。她低估了赵启对她的影响力,也高估了自己对赵启的重要性。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她以为她可以放下过去,她可以爱上不同的人,她可以不再为情所伤了,她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了。然而这所有的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她和赵启的亲密关系之上。 在这个世界里,赵启或许已不是她的最爱,但是他却像是空气、水和食物,成了周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最基础又最重要的存在。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存在。她需要他的支撑,在心理和物质两方面。 现在的周敏,似乎像是一条被困在了小水坑里奄奄一息的鱼。 时光在周敏的意志消沉中一往无前的流逝着。颐苑里表面上一片太平,武扬率领的禁卫军并没有为难周敏,可周敏也指挥不动他们。他们按照自己制定的班次巡逻,并不向周敏汇报任何情况。 冷香雪却成了最操心的那个人。她已从周敏口中得知武扬是太后的人,如今他把持住了颐苑的外围,若要加害她们,易如反掌。 冷香雪不得不多生一个心眼,加强了对颐苑人员的管控。在每个重要的位置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特别是厨房这一块,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尽管一切看似尽在掌握,可冷香雪无法停止担忧。如果皇帝一直不来,那等于坐实了她和周敏失宠之事,就算她们有钱,也难保那些宫人不会变心。 周敏似对这些潜在的风险毫不关心,她整日里愁容惨淡,沉浸在漫无边际的茫然和无措之中,任谁劝解,也只是意志消沉。她无力从已成废墟的认知里重新站起来。 冷香雪无法容忍周敏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想来想去,眼下只有一个人能让周敏振作起来,那便是张泽济。 这一天,距离颐苑换防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上午,冷香雪来到香云阁,把周敏从床上拉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还要逃避多久?你可知道,你要是再不振作起来,你会失去什么?难道你再也不想见到张泽济了吗?” 周敏呆呆的望着一脸怒容的冷香雪,似乎理解不来她在说什么。但张泽济三个字,却清清楚楚的灌入到了她的脑海里,来回绪里,只顾自怜自伤,却忘了张泽济的处境!周敏瞬间意识到,就算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他啊! 似乎像是刮来了一阵温暖的春风,将漫天阴霾吹开了一条缝隙,而张泽济就是那破云而出的灿烂阳光。 “你快告诉我,他是不是来信了?” “没有。”冷香雪继续冷冷的说道。 “怎么可能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说不定都快到了,他的病也痊愈了吧?他怎么不写信来告诉我呢?” 冷香雪放软了语气说道:“或许不是他没有来信,而是这信送不进来。” “什么?!” “你还做梦呢。颐苑早已不是你我的天下了。武扬可是太后的人。” “我得派个人去问问余伟光,看他是否收到了信。” 冷香雪原本想对她说出武扬已控制了颐苑所有人员进出的事实,就连每日所用食材,也由住在蹴踘场那边的禁军运送进来,但又忍住了没说。还是让周敏自己去碰碰壁,或许她才能彻底的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已不容乐观。 周敏当即吩咐沈志良去跑这一趟。冷香雪但笑不语的慢慢喝茶,茶还未凉,沈志良已转了回来。 周敏皱眉道:“你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难道他们真不放你出去?” 沈志良无奈点了点头。 周敏气得暴跳如雷,愤怒是一种十分有力量的情绪,瞬间驱散了盘桓在她心头数日之久的悲伤、失落、无助等等消极情绪,她当即命人去召武扬来问话。 武扬很快随着唐秀进来了,他身穿红黑两色的劲装束腰长袍,头戴朝天幞头,腰间悬着长刀,显得沉稳而干练。他五官长得很端正,甚至带有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本是周敏所喜欢的刚毅型男,可周敏就是看他不顺眼。或许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副谁也不搭理的冷傲神色。 周敏没让他坐,他便直挺挺的站在堂中,行礼之后,目不斜视望着某一虚空之处。事实上,周敏被贬为才人之后,不过位居六品,而他却是正四品的轻车都尉。 可周敏到底是皇上的妃子,他是臣子,否则连这个礼也不必行了。 “武将军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周敏盯住他,冷冷说道。 “属下不知才人所指何意?”武扬并不看她,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他的这种态度再次成功的的道:“才人见谅,属下办不到。” “办不到?”周敏怒喝道。“那我倒要听听你凭什么!” 武扬依然不急不躁的说道:“属下奉命办事,职责所限,不敢违逆。” “奉命?你奉谁的命?又是奉的什么命?” “臣承奉皇上之命来接管颐苑的防卫事务,皇上特意叮嘱让臣不必听从娘娘的吩咐。” “好啊!”周敏已将赵启 分卷阅读194 恨得咬牙切齿。“既然你只负责防卫工作,那防的是外人,而不是自己人。你凭什么不让我的人进出颐苑?” 武扬道:“臣来之时,太后亦交待下来,才人禁足期间,颐苑所有人员非召不得擅自出入。” 周敏对赵启的恨瞬间转到了太后身上,“放屁!我只是禁足,而非被囚禁。我看是你自作主张,公报私仇!” 武扬淡淡道:“臣与才人并无冤仇,才人若不信,我去请一道懿旨来便是。” 周敏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人,她还真是没办法。周敏心里清楚,她已成困兽,若不争斗,那只有枉死一途。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太后手里。 “我请问你,皇上可有下旨禁止我的随从出入颐苑?” “这倒没有。”武扬刚脆的答道。 “既然皇上没有下旨,那么你到底是听皇上的,还是听太后的?” 面对这个不怀好意的问题,武扬亦沉思了片刻才说道:“皇上之命与太后之令并无冲突,而是相辅相成的一道完整的命令,臣皆当遵从。” 周敏还要再说,唐秀就进来禀报道:”娘娘,殿外有一位将军说有要事,须请示武将军。” 武扬不等周敏搭话,叉手行了一礼,道:“臣告退。”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周敏颓然坐倒在椅子里。这一回合,她彻底的输了。难道她就只能等着赵启回心转意来看她吗?一念及此,不由感到万分难受和屈辱。 冷香雪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周敏忍不住想着,这或许就是她的报应。虽然她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因果循环,可是她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实实在在的杀害了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即便是意外,但结果并无不同。 不等周敏继续消沉,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 武扬去后不久,便派人送过来一封来自周府的信。周敏心下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又这样好心?结果周敏拆开信看了才知,他愿意放进这封信来,未必怀着好意。 这封信是周望亲笔所写,字迹略显潦草,还滴了好几团墨汁。信上说今日早朝有大臣弹劾他贪墨公款,皇上已下旨对他进行调查,如今他已被看守在家接受惩罚,请周敏为他求情开脱。 周敏气得把信扔到了地上,怒道:“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过她也知道他们绝不会无的放矢,那说明他父亲真有贪腐之举,否则若他清白,也不会写信来求救。周敏对他父亲的行为毫不知情,便开始生他父亲的气来。她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他?她甚至觉得他活该,不想理会这事。 冷香雪让黄桃把信拾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遍,说道:“难道又是淑妃的手笔?” 周敏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想这一次该是太后作祟,武扬愿意把信送来,说明他早知道信的内容。这是太后给我们的下马威。” 冷香雪见周敏的斗志被,你叫我怎么办?” 冷香雪只得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到底是你父亲,若只是追回贪墨款项,丢了官倒还罢了,可要是真抄了家,送去牢里,你忍心?” 周敏叫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连出入颐苑权利都没有了,自身尚且难保,何况太后既然发动了,只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冷香雪道:“那你就这么容易认输,任太后欺凌?她今日能对你家下手,说不定明日就会对林府下手!” 周敏悚然一惊,喃喃道:“不,我不会就这么认输!她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偏不让她如愿!” 第2oo章自救之策 冷香雪点点头道:“这才像你嘛。” 周敏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她以往的任性和强硬全赖有赵启的支持,如今他们像是仇人一般,他不出马对付她已是仁至义尽了,岂会再帮她。 虽如此想,周敏内心深处仍不认为赵启真会对她的生死置之不顾。 “不管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是与外面取得联系。”周敏想来想去,只能求定国公替他父亲遮挡一二,减轻处罚。 冷香雪叹道:“真是不明白太后为何非揪着你不放,就连皇上也没说什么。” “这也不难理解,她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尊严。毕竟在大家眼里,我的这种作为是个十足道德败坏的荡妇,若不及时料理了我和他,一旦传扬出去,就成了皇室难以承受的天大丑闻,也有损她宝贝儿子的一世英名。”周敏说着拉住冷香雪的手,满脸歉意。“我现在只觉对不住你,是我带累你了。” 冷香雪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干嘛?你我是什么关系?再说了,若非是你,我哪能享受这样安闲舒适的日子。现在该想想法子,突破太后的封禁。” 周敏充满信心的笑道:“若要去求太后和皇上,都不现实。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武扬,只要他肯容情,我们就有活路了。” 冷香雪道:“他可是太后的心腹,何况无缘无故的他如何敢冒风险帮我们?” 周敏道:“他是太后的心腹不假,可他首先也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冷香雪疑惑道:“我看他是那等心志坚毅之辈,轻易不会被收买。” 周敏笑道:“你说现如今我们最不缺的是什么?” “钱财?” “是啊,我们手上有大笔的银钱,眼下只好用钱来换取自由了。所谓人为财死,若给他一百两黄金,他不依,那就给他一千两!左右也不是让他杀人放火。我不信他不答应。只要他跟我们合作一次,就等于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太后的围困之策自然就瓦解冰消了!” 冷香雪点了点头,说道:“听起来是不错,可我总觉得武扬不会答应。” 周敏道:“也只能试试了,除此别无他法。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当下周敏将沈志良叫来吩咐道:“今日晚饭时分,你带上唐秀他们,送几席丰盛的酒菜去球场那边,只说是我给新来的护卫们接风。这不是单独给武扬的,又是人之常情,他必然不会拒绝。你们就留在那里侍候他们饮酒。要是他留下了你们,那便有几分准了。你可趁便悄 分卷阅读195 悄的探他口风,若是他有意,必然会找借口离席,你便要把握时机,让他只管开价。注意不要让旁人看出端倪来,否则他就会缩回去。” 沈志良认真记下了,说道:“若是他没有任何表示,又该如何?” 周敏想了想道:“那你要趁早派人回来报信。软的不行,我就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 冷香雪听得入了神,不由问道:“计将安出?” 周敏冷笑道:“他要是不答应,便可趁他们饮酒之际,将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塞到他房里,以此要挟,他再不答应,就嚷将起来,给他按个监守自盗之罪。到时人多嘴杂,他只怕压不下去。” 商议已定,沈志良正要退出去办事,黄桃忽然道:“小姐,你让我也去吧。” 周敏愕然道:“你去做什么?” 黄桃垂下了头,说道:“他们不会服侍人,我去服侍武、武将军总比唐秀他们强些。” 周敏忙道:“胡闹!那样的地方,他们又喝了酒,你要是吃了亏,算谁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黄桃耳根子那一丝可疑的红晕。 这时唐秀说道:“黄桃姐姐也是想为娘娘出力,不过唐秀也很会侍候人的,唐秀去就行了。娘娘身边离不开黄桃姐姐。” 黄桃忽然转头瞪了唐秀一眼,唐秀只好装作没看见。 周敏道:“就这么定了,今晚的计划不容有失。黄桃你别添乱了。” 那日傍晚,太阳落山了,仍余一点残光,天地间一片灰白。周敏坐在在香云阁里,紧张不安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以前,沈志良和唐秀带着人挑了酒水菜肴往球场那边禁军们居住的阁楼去了。房内已掌了灯,桌上放着一匣子各地进贡来的珍异珠宝,盒盖半开着,在烛火下熠熠生光。 成败就在今晚了,可周敏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陪她坐着的还有冷香雪,她的脸色沉凝。没有人说话,只有日落后变冷了的夜风不时吹着窗户“咯咯”作响。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白梨忍不住安慰道。“那说明小姐的计划进展的顺利。” 周敏点了点头,心里止不住有一些悲哀。几曾何时她竟然落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 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青溪在房里升起了火盆。红红的火光似乎给周敏的心里增添了一丝暖意。 黄桃忽然道:“小姐,要不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白梨奇怪的看了黄桃一眼。 周敏道:“也好,你和绿云、红雨三个一块去,把这匣子珠宝一起带过去。不要走过球场,就在门这边候着,见机行事。” 三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回来了。带去的那一匣子珠宝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可回来的却是唐秀和红雨、绿云三个人。 绿云和红雨满脸喜色,六欲的人?只是这笔钱原是你的,等我过后取了存在外面的金子来填上。” 冷香雪白了她一眼:“说这些干嘛,剩下的银钱,我怎么也花不完了。” 第2o1章步入陷阱 周敏和冷香雪满以为她们用金钱换取自由的计划成功了,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觉得肚子饿了。传了酒菜到屋里,两人坐下吃酒,一面等着沈志良回来。 正如周敏之前所言,如果以武扬为突破口撕开了一条口子,那么被困之厄自解。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有两次,更何况他只要收了钱,就等于被他们拉下了水。太后想要通过他来对付她们的预谋就不能如愿了! 周敏和冷香雪心情大好的吃着菜,喝着滚烫的酒。过了没多久,沈志良带着所有人包括黄桃,回来了。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脸色丝毫未变,只是说话稍微有一点儿不利索。 “娘娘,小的总算是不辱使命。武将军已经收下了金子,今晚亥时东北角门上的护卫会换成他的心腹。到时我们的人便可从那里出入。” 周敏听了,终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颗心落了地。 “你们今晚都辛苦了,我重重有赏。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且下去休息吧。唐秀和李飞两个留下。” 周敏将早已写给定国公的书信交予李飞,叮嘱他一定要送到定国公手中。唐秀则担负起去余伟光府上打探张泽济消息的重任。 冷香雪见诸事已定,她在这里待了一天,也就告辞回去休息,只等第二天再过来。 周敏等大家走后,将黄桃叫到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黄桃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下去。 “说吧,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房内只剩下周敏、白梨和黄桃三人。黄桃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一张通红的脸,几不可闻的说道:“小姐,我喜欢武将军。” “你说什么?!”周敏惊愕道,“你才见过他几面,你可知道她是太后的人。” 黄桃脸上焕发出周敏从未见过的光彩,她坚执道:“我知道啊!我就是喜欢他,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我的心就跳个不停。” 周敏道:“好,就算你喜欢他,可是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黄桃似是有些苦恼的叫着。 周敏无语了,感情这种事 分卷阅读196 ,她再有本事,也没有办法去掌控。只好说道:“这武扬已近而立之年,只怕早就娶妻生子了。说不定他的儿女都跟你一般大了!” 黄桃自从向周敏坦白之后,心情不再忐忑了,她道:“我适才已经打听过了,武将军并未成家,仍是独身。而且只要有机会,我总会让他喜欢上我的。何况他要是喜欢了我,对小姐来说不也有好处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呀。” 周敏深深的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不允许你们牺牲自己的幸福来为我效命,这不是我要的。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不会降低你对他的迷恋。但若他不喜欢你,你要答应我,不管有多么痛苦,你必须得尽快斩断情丝。感情最是伤人,你跟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懂吗?” 黄桃听了这话,反而高兴了起来,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怕周敏会生气,不让她再去接近武扬。 “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周敏摇了摇头,心里又多了一丝忧虑。 唐秀和李飞顺利的出了角门,在树林里分手后,各自寻路往定国公府和余府行去。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旦守门的禁卫换了班,他们就进不来了。 这天夜里,天公作美,虽风吹着有些冷,天上却挂着一轮明月,把地上的路照得光光亮亮的。李飞很快来到了定国公府,让人将信送了进去,待在茶房等到了回信,便又趁着月色匆匆往回赶路。 李飞顺利的来到了颐苑外的那片小树林,他和唐秀约好在此汇合,却没见到他。清冷的月色下,小树林随风翻滚,摇曳的树冠在树林里投下影影绰绰的黑影。李飞有些害怕,便只在树林外等。 唐秀此行却没那么顺利。 余府坐落在京城的西南区,路途比较遥远。唐秀并非第一次来,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见到余伟光。他在城北大营里没有回家。唐秀本想去大营里找他,又怕时间来不及。犹豫着是等下次再来,还是直接向接待他的余府管家吐露他的来意。 唐秀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以稳妥为主。只留下话,让管家捎信给大营里的余伟光,说他明晚此时再来相会。 从余府出来,唐秀颇有些郁闷的往颐苑赶去,在小树林外见了李飞,忍不住抱怨道:“白跑了一趟,余将军不在家,没打探到张教头的消息,娘娘要不高兴了。” 李飞笑着安慰他道:“没关系,明天我陪你再跑一趟。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娘娘可能等得急了。” 周敏确实等得有些着急。不过她只是急于想知道张泽济的消息,想看一看他亲笔写的信。这几天,她对张泽济的思念越发的深了。 可惜唐秀没能给她带来好消息,好在定国公在回信里说他会尽量替他父亲周旋,让她安心不少。 次日晚,唐秀和李飞再次从颐苑出发,前往余伟光的府邸。李飞是第一次来,见了这诺大的宅院,不由说道:“原来余将军有这么大一份家业,将来白梨姐嫁进来,是享福不尽了。” 两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穿廊度轩,走了半日,路经一个花园,才在园后的花厅里见到了一身便装的余伟光。 “张教头早已平安到达,安顿了下来。他有一封书信在此,你们带回去给娘娘过目。自换防之后,我不敢贸然送信进去,也打探不到消息,不知娘娘近况如何?”余伟光见了两人,先是高兴了一阵,可一想到周敏的处境,又有些忧心。 唐秀将信小心的贴身藏好,对余伟光说了些周敏的近况,说到周敏买通了武扬,他们才有机会出来的时候,余伟光有些吃惊。 “按理说他该不会这么容易被金钱所诱惑才对啊。” “整整两千两黄金呢!我们当时装在酒坛里挑过去的,压得肩膀生疼,他看了怎么不心动啊。”唐秀笑道。 余伟光还是不太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也无处反驳,因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回去告诉娘娘,让她小心提防此人,不可太过信任他。” 唐秀觉得他太过滤了,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余伟光,说道:“这是娘娘写给张教头的书信,还请余将军代为捎寄。娘娘还请将军勿要把这边的情况透露给张教头,以免他着急。” 余伟光接过信收好,道:“我理会得。” 又说了几句闲话,唐秀和李飞便告辞出来,兴高采烈的往颐苑赶去。他们穿过小树林,来到门前,正要进门,岂知守门的护卫突然发难,将他两个绑了,用烂布塞了嘴,押送到了武扬的房里。 唐秀惊疑不定的望着站在窗前,一脸冷厉神色的武扬,想起余伟光的警告,暗叫不妙。他想要质问武扬,可嘴被塞住,无法说出清晰的语句。 “给我仔细搜一搜他们的身。”武扬吩咐道。 唐秀和李飞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里的疑惑和恐惧。可任他们挣扎,也没有保住那一封信。 武扬从护卫手里接过信,当即拆开看了一遍,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给他们解绑。” 第2o2章绝境求生 唐秀揉着被绳子勒得有些疼的手腕,双目喷火的盯着武扬,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没有一丁点害怕了。 “你这是干什么?!” 武扬慢慢的将手里的信折好,塞进的右脚的靴子里。对唐秀和李飞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这便请回吧。” 守在门口的两位禁军同时向左右侧开,让出了路。 唐秀虽没看过信上的内容,也知这封信绝不容有失。 “把信还给我!”唐秀说着竟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去,要抢回那封信。 武扬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站身起来,轻舒猿臂,揪住了唐秀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放开我!快把信还给我!”唐秀拼命挣扎着,手脚乱挥,模样有些滑稽,惹得两个看门的禁军“哈哈哈”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武扬静静的看着唐秀说道:“好了,别再闹了。都给我回去吧。”手臂一运劲,将唐秀扔出了门外。他用的是巧劲,唐秀落地后打了几个滚,却并没有摔伤,他哭着又要往门里冲,却被李飞拦腰抱住了。 “秀哥,我们是抢不过他的,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娘娘,看怎么处理,以免误事。” 李飞急切的话语让唐秀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抹了把眼泪,狠狠朝着站在门口的武扬吐了一口唾沫,拉了李飞的手飞快跑了开去。 周敏听了这个噩耗之后,心里一阵阵的发凉,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她中计了! 这个念头横亘在她脑海里,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恼怒,伤心和无奈。 低估太后的后果很严重, 分卷阅读197 那一封信将成为她和张泽济通情的罪证。更为致命的是,太后可从信上得知张泽济的落脚点,从容布置,一举扑杀。 唐秀淌着泪,一个劲的道歉,责备自己办事不力。黄桃一张小脸煞白,双手止不住颤抖着,她不知是气愤、悲伤,抑或是满心荒凉。 大殿上唯一保持着镇定的只有白梨,她慌忙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周敏手里,安慰道:“小姐,这个时候你得振作起来!” 茶的温度稍稍温暖了周敏冰凉的双手,那一丝暖意唤回了她飞往天外的魂魄。 “对,我不能慌,要赶紧想办法通知张泽济,让他尽快搬离住所!”周敏自言自语道。她此刻完全没想过,她自己在这个风波中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 “可是要如何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呢?”周敏抱着脑袋痛苦不已。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太后布下这个局,本就是要从周敏身上套出张泽济的信息,如今事已成了,武扬势必会加强颐苑的防范,全面封锁消息,以防张泽济闻风而逃。 难道说她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太后去杀死张泽济吗?周敏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就揪痛得难以呼吸,她死不足惜,可她不能害死张泽济!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敏满脸泪痕,无助的说道。 白梨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小姐,你别急,我们慢慢想法子,天无绝人之路,你不是常说方法总比困难多吗?” “可这一回,我们已经山穷水尽,跌入了绝境了啊!”周敏哽咽着,痛恨自己的无能。 那一夜,从北方压来的寒流挟裹着冰冷的风从夜里呼呼刮到了天明,周敏睁着眼躺在床上苦思了一宿,仍无计可施。 次日,冷香雪穿上了冬衣,早早的来了,见到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双目红肿,憔悴不堪的周敏时,大吃了一惊,忙问缘故。在得知她们被太后狠狠摆了一道的事实后,冷香雪也呆住了。 “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冷香雪亦忍不住一阵心惊,“刻下悔之已晚,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通知张教头,换地避祸!” “我知道,可我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办法来!颐苑被武扬那贼子守得铁通一般,飞鸟也难度。”周敏茫然的望向冷香雪。 冷香雪凝神想了半日,才道:“不如反过来想想,我们要出去基本没有可能了,但若有人从外面进来呢?” 周敏凄然摇头道:“进来?太后设下的屏障,除了皇帝和太后她自己,谁进得来?” 冷香雪亦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对周敏而言,漫长如同几个世纪。 她看着窗纸被天光一点点染白,又慢慢暗淡下去,直至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出现,造访颐苑的只有随寒流而来的冰冷北风。庭院台阶上的花草在清晨披上了一层白霜,周敏就如被倏然而至的寒风摧残的花朵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枯萎了下去。 这两日无论白梨和黄桃怎样劝,她也无法顺利咽食,到了夜里更是难以入眠。只要一闭眼睛,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张泽济身首异处的血淋淋的画面。她的心头像是压着整座泰山,就连呼吸都费力。 不知为何,周敏有时会想起曾经养的那只名叫橘子,活泼可爱的小猫。它陪她度过了许多艰难的时光,带来了诸多欢乐,可橘子最后还是死了,被人用棍子活生生打死了。 她有时会想起上辈子大学里的生活来,那时她暗恋着赵启,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中带着隐蔽的甜蜜感,一切都那么简单轻松,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也会想起段云睿和赵启,有时候会把他们搞混淆,她像是隔着一块积了灰的玻璃远远的淡漠的看着他们。他们和她已处在不同的世界里了,她再也无法触摸到他们。 不论她想起什么,最后总会归结到张泽济身上,如果他得以不死,他们还能再聚,她曾经丢失的一切都不再可惜。只要张泽济陪在她身边,她在未来一定会很开心,会拥有更多值得回忆的时光! 周敏的心里忽然急切起来,她再也坐不住了,她一定要干点什么才行! “小姐,你要去哪里?!” 白梨正在劝周敏进食,却见她直戳戳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跑去,慌忙追了过去。 黄桃却在院子里带着红雨等人把细绢扎成的各色花朵缚在树枝上,好让周敏看了心情好些。忽见周敏推门出来,也都拥了过来。 周敏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要去见武扬!” 众人苦劝不住,只得跟她一路往蹴踘场走去。寒风凛冽,吹得周敏双颊发红,她似全然感觉不到。 从颐苑进入蹴踘场的那个小门如今换了禁军在把守,他们将周敏拦了下来。 “才人请止步。”其中一个还算恭谨的说道。 “你们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见武扬!” “这……” “快去!”周敏厉喝道。 她的神情语气比呼啸的寒风还冷,那一队禁军不敢违逆,有一个人跑过已经枯黄的蹴踘场,进入了场边的一栋阁楼里,过了片刻又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道:“才人请回,武将军他,他正在休息,不见客。” 那个护卫似乎很年轻,他不敢往周敏这边瞧,低着头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哈出的气化成白雾,又随风散去。 周敏知道不会这么轻易见到武扬,他一定会避开她。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2o3章柳暗花明 周敏凄然一笑道:“劳烦诸位去跟武将军说一声,他不来,我便不走。” 那一个笑容就像挂在枝头的梨花,于骤风暴雨中颤颤巍巍的挣扎着,终免不了零落在地,让人心生不忍。 她说完这一句,双膝微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跪在那一条通往武扬住处的冰凉青石板路上。 “才人不可!” “小姐!” “娘娘!” 众人同时发出惊呼,那一队禁军慌忙避开,不敢受她这一跪。白梨和黄桃夹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托起来。 “小姐,你这是干嘛?地上冷,快起来。”黄桃说着,眼已红了。 周敏晃动肩膀,执意挣开了,她直直望着大门深处那一片蹴踘场和边上那一栋华美的阁楼。她唯一的希望就在那里。 红雨和绿云已忍不住哭了出来,挨在黄桃和白梨身后,簇拥着周敏跪了下去。 那守门的禁军,你眼望我眼,也都慌了。他们确实不忍心,天气这么冷而她们看起来又那么娇弱。先前那一个年轻的禁军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次往阁楼里跑去,可片刻后,他还是垂着头回来了,很抱歉的说道:“才人,你快起来吧,武将军他确实不见客。” 周敏轻轻摇了摇头,冷得哆哆嗦嗦的说道 分卷阅读198 :“多谢了。我不见到他是不会离开,也不会起来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武扬仍未出现。 周敏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青石板渗出寒气如针尖般绵绵不绝往她骨头里钻。身上的厚衣裳也挡不住呼啸的寒风。她的全身已冻得僵了,仍紧咬牙关坚持着。 她们默不作声的跪在寒风中。难受的不仅是她们,守门的禁军一样觉得煎熬。 曾经高高在上的宸妃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并没有带来虚荣的满足感,反而让他们无所适从,怜意大起。由于不知内情,连带的对武扬表现出来的铁石心肠也满怀愤懑。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路旁的参天大树也经受不住大风的摧残,簌簌抖落漫天枯叶,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眼见就要下起冷雨。 那个年轻的护卫忍不住叫道:“我受不了了,哪怕是受罚,我也不管了!才人请起,我放你进去。” 其余的护卫虽没有说话,却都默默往两旁退了一步,让出了通往阁楼的路。 周敏冰冷的心因这一句话和他们退的那一步生出了些许暖意。 “多谢了,真的多谢了。”她真心诚意的说道。 “才人请吧。”那年轻的禁军忙道。 周敏挣扎着站起来,几乎又要跌倒,好在身边的黄桃及时搀住了她。白梨她们也好不了多少,浑身打着冷颤,双腿麻软。她们扶着周敏,慢慢穿过那道门,缓缓走过那一片枯黄的草坪,来到武扬居住的房门前。 门忽然开了,武扬走了出来,见到周敏等人,略怔了怔。他原想去那边看看情况,却没想到她们已闯了过来。 积蓄已久的雨意,终于化作万千雨点,从遮天蔽日的乌云中洒落下来,被寒风一吹,斜斜打在屋檐上。冷冷的雨,在周敏心里又添了一层凄清之色。 “请进来吧。”武扬站在门边,待周敏等人进去后,才将门关上。 房内生着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温暖如春。有亲随端进热茶来。 “才人,你这是何苦,你也知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武扬望着她们苍白的面颊,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武将军,我也是无路可走,请你发发善心,我不求别的,只要送一封信出去。”周敏恢复了一点生气,身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武扬默然不语了半晌,他是深知内情的,所以一直以来,对周敏满是鄙夷,堂堂帝妃,竟背着皇帝偷情,这样的荡妇,早该浸猪笼了! 及至他真正见到了周敏,却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如白月光般纯然而清冷的气息,他无法将她与的形象联系起来。 “请恕臣做不到。”他说道。 “我求你了。”周敏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言辞真挚而凄切。她如今只希望她的柔弱无助能理的人,求也没用。我们回去吧。”黄桃在一边愤然说道。她家小姐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她看得心里难受极了。 武扬并未在意黄桃对他的指责。他终于决定将他所知道的一则消息透露给了周敏。 “才人其实不用惊慌,太后这两日间定会来颐苑一趟。” “此话当真?!”周敏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 她瞬间就领悟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太后来颐苑必定是想跟她面谈,那么在此之前,张泽济就是安全的,他成了太后手上一张最重要的牌。而太后费这么大精力,必定是顾虑着皇帝的感受。 武扬没有作进一步解释,只道:“此处不宜久留,才人请回。” 周敏压抑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的释放,她十分感的皇后和淑妃等人,才晓得太后的真实目的。皇后暗自叹息,淑妃兴奋不已,赵启反而并不关心这件事情。 周敏领着颐苑众人,守在大门处接驾,后又迎往华楼宴息。太后只带了贴身的两名内侍和宫女,她的神色由始至终都十分严肃。 “都下去吧。”在华楼的大殿里坐下,太后发出了第一道指令。 众人依序退去,殿上只剩下了太后和周敏两人。明丽的阳光映得东边的窗户一片光亮,却照不进殿里来。风停了,周敏竟似听到了清脆的鸟鸣声。殿内殿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周敏不动声色的等着太后发难。 太后将手里的热茶轻轻放过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一向聪敏过人,哀家的来意,你想必已猜到了。” 周敏毫不避让的迎往太后锐利的眼光,淡淡说道:“太后亲临,自然是来要我的命。” “难道你不该死吗?”太后厉声斥道。 第2o4章性命交易 周敏在面对太后时,卸去了所有的恭谨,那无补于事,哪怕她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太后也不会有一丝怜惜之情,依然会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自从我进宫之后,你的儿子就从来没有碰过我。既然他不稀罕我,那我就找一个懂得珍惜我的人。这又有什么错呢?太后,你也曾在宫中挣扎过,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周敏在说这些话时,自己也在想,如果当初赵启没有因为心理障碍而拒绝与她欢好,那么她还会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呢? 答案是否定的。 当时的周敏对赵启余情未了,又正处在情伤空窗期,如果他能够给予她一些回应,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再次爱上他,哪怕会陷入与淑妃的争宠拉锯 分卷阅读199 战中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另觅新欢。 可周敏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她有了张泽济。 太后冷峻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松动。几乎所有后宫的女人都曾有过和周敏一样的想法,有这胆量和实力把这想法付诸事实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用不着替自己辩解,你是非死不可。” “如果我说我不想死呢?” 周敏抬起头,两道同样锐利的目光在空中,然后再进行一次讨价还价,才显的更真实,以免太后起疑。 太后见她低头不说话,又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哀家还可以恢复你宸妃的身份,让你光荣葬入皇陵。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的仕途,至于姓张的那小子,我可以放他一马,只要他能管住他的嘴。” 太后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但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任何人都不会轻易作出决定。 “我怎么知道我死之后,你会遵守信诺。” 太后“哧”的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周敏忽然冷冷一笑:“太后从我这里抢去的那封信,想必并未给皇上过目吧?太后一片慈母之心,不忍见皇上受打击,确实可敬。这一个月之期,想必也非是太后你的善举,只不过是怕我的死跟你的来访联系在一块,让皇生疑吧?” 太后眼中迸出两道精光。像是要把周敏戳几个窟窿。她的心事全被周敏言中了。 她要弄死周敏,其实很简单,可她却花了这么些心思,就是怕赵启对周敏余情未了,因周敏之死影响到她们母子的关系。周敏死了不打紧,要是她们母子因此失和就得不偿失了。 “你还有脸提皇上!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在你和淑妃的斗争中,哪一次他不是偏向你?你却不知好歹,做出这等伤他心的事!他向来宽仁心软,那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代为出手了。” 周敏忽然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手缝里溢出,她的眼泪倒也不是凭空而来,她是忽然想到她和赵启延续了两辈子的亲密关系,很可能就要中断了,怎能不伤感? 太后对她的痛苦没有丝毫的怜悯,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你若是不答应,那我拼着皇儿恨我,也要立刻把你处死,包括你那奸夫,还有你父亲。若是你答应了,那一切好说。” 周敏松开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也必须要遵守约定。” 太后道:“我堂堂大华朝的太后,岂会言而无信?” 周敏止住眼泪,调匀了呼吸,才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 “我死之前,想见皇上一面。” 周敏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不行!”太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太后,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向他求情,我也绝不会把你我的约定告诉他。我只是想好好的看他一眼,我对他并非没有情义,只是因爱生恨,才找别的男人来报复他。谁知我却不由自主的爱上了那个男人。我对不起皇上,也的确该死,可要是不能见他一面,我死也不瞑目。” 周敏的语气十分坚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太后沉思了片刻,权衡利弊之后答应了周敏的要求。 “我可以对他说,但来不来在他自己。” “不!我一定要见到皇上,我相信太后一定有办法的。“ 太后道:”好,我就成全了你。你不要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事情谈妥之后,太后一刻也没再逗留,起驾回宫去了。她走之后,周敏像是从黑暗的深海里浮出了水面,畅快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尽情的享受明亮阳光的洗礼。 只要能见到赵启,她就有办法脱离眼前的困境。 赵启要来颐苑的消息,犹如强劲的秋风,一举吹散了弥漫在颐苑中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人心头的阴云。周敏终于从前段时间里那种遑遑不可终日的焦虑和无奈中脱身出来,有了心情与丫鬟们说笑。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周敏才会仔细考虑在前方等着她的新生活会出现哪些变数。她有些担忧,她期待再见到张泽济,想与他日夜相守,可她不确定这样的生活,天长日久,会不会腻味?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她安慰自己说,人总是要稳定下来的,平淡才是最耐久的幸福吧。 第2o5章安排后事 直到五天后,赵启才终于出现在颐苑中。 五天是一个并不短的时间,尤其对周敏来说。她从第一天就开始盼着他来,等过了一天又一天,她的心渐渐的冷了。周敏意识到,赵启的拖延不来,只说明目前为止,他并不是很乐意见到她。 不过在等待的过程中,周敏也并非无事可做。她要抓紧时间安排好“后事”。 周敏再次试着劝冷香雪随她一起出逃,但未获成功。周敏也就不再勉强,将沈志良等人交给她照看。周敏当年进宫时只带了白梨和黄桃,如今她要离宫, 分卷阅读200 也打算只带她们俩。其他人就一并托付给了冷香雪。 只等红雨她们到了年限之后,放出宫去嫁人。周敏给了他们许多的钱,足够充裕的过一辈子。青溪坚持要跟周敏一起走,她说她是孤儿,世间并无牵挂,在周敏身边反而更有家的感觉。 周敏想了想,答应了她的请求。周敏心里还有另一个打算,她想把白梨留在京城,嫁给余伟光,而非带着白梨浪迹天涯。 白梨说什么都不愿意撇下周敏,独自留在京城。周敏劝她不听,只好答应带她一起走,等稳定下来之后,再把白梨送回京城与余伟光完婚。 赵启来的头一天晚上下起了雨。凄风冷雨,绵绵不休。周敏躺上床时,以为这样的天气赵启次日应该不会来了。 第二日清早,周敏刚用过早膳,在心里盘算着逃离路线时,忽然听窗外有人高叫着皇上驾到。她愣了愣,忙站起身子来到门边,望将出去,濛濛细雨中浮现出赵启明黄色的身影。 不过是半个多月未见,再见时,周敏恍惚觉得已隔了半辈子之久。 赵启消瘦了许多,冷着一张脸,进屋之后坐在桌边,也不看周敏,只看向推开的窗户外细雨笼罩着的萧疏庭院。 “太后来找你有什么事?你找我来又有什么事儿?”语气亦是冷冰冰的。 周敏倚在门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走过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淑妃和他们流产了的骨血。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找你来,就是向你告别,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周敏收摄心神,淡淡的说道。 赵启终于转过了头,脸上惊愕的神色稍纵即逝。他看着周敏,发现她既憔悴又虚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贴在门上,似乎从门外灌进来的冷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吹得飞起来。 “你在说什么?” “太后要杀我,我无力反抗,只得向你求救。” “不可能!正是太后让我来看你,她说你病了。” 周敏冷笑道:“她拿张泽济和我父亲的性命来要挟我,让我制造一场意外,结束自己的生命。整个颐苑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封锁了所有消息,不准任何人进出,将我死死的困在里面。我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答应了她。而我的要求,就是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她为何要杀你?” “因为你!” “我?” “她是为了维护你的一世英名。太后还以为你并不相信我和张泽济的事,她也不敢劝你相信,怕你受打击。只好亲自出马,替你除掉我这个荡妇了。” “既如此,她为何又让我来见你呢?就不怕你泄露机密?” “因为我向她保证过,她手上握着我的把柄,不怕我乱说。”周敏说着有些不耐烦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你不相信我?” 赵启轻轻蹙起眉头,这段时间他的确从未考虑过周敏的处境,自然没想到她竟然遭到了生死威胁。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气氛不再那么尴尬了。 周敏坐到桌旁,给赵启倒了一杯热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那么握在手里,房里很温暖,但她双手依旧冰冷。 赵启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天不言语。 周敏只好又对他说道:“你不想见我,我可以理解。你恨我,我也不怪你。可我总觉得,再怎么说,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送死吧?” 赵启转过脸看向周敏,她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弥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气息。他感受得到。 “我会回去跟她说,让她不要插手这件事。”说完他站了起来,竟是要走的意思,仿佛一刻也不愿多留。 “你这就要走了吗?茶也不喝一杯?”周敏随他站了起来。 赵启看着桌上仍冒着热气的茶,端了起来,一口喝尽。茶香混合着周敏身上散发的幽香,让他放松了不少,他其实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敏。 此刻不知为何,他还是解释道:“我是瞒着淑妃过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不然她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对不起。”周敏轻轻说道。“那件事,我很内疚。虽然道歉没用。” “好了!既然你也知道对不起没用,就没必要再说了。我走了。” “等一下!”周敏追到门口,拦在了赵启面前,抬头望进他黝黑的眼里。“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也到了跟你说再见的时候了。” 赵启侧开脸,不与周敏对视。可她的话却毫无阻拦的钻进了他的心里,紧紧的揪了他一把。 周敏继续说道: “其实我很早就有过一个计划,一个金蝉脱壳离开这里的计划。可我舍不得你,总觉得苍茫人世间,就这么离开你,我们都会觉得孤单。” 她的语气很淡,尽量不流露出任何伤感之色。可是在说这些话时,内心里涌动起的感情仍丝丝缕缕不可避免的渗透进了她的语调里去了。 “现在,我没有这种顾虑了。说起来,在这个世上,你离开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我却不得不依赖你的帮助,不然该过得多么凄惨啊。就像现在这样,太后要逼死我,也只有你能救我。” 她望着他如山峦般起伏的侧脸,他的眼皮垂了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这一次太后想要我死,或许正是一个契机,我可以借机死遁,远走高飞,过新的生活。以后我们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之前的过失,但请看在我们相识两辈子的份上,再帮我这一次,好吗?” 赵启终于转过脸,四目交投,周敏在他双眸深处看到了他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她很欣慰。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太后就要不了你的命。” 只见他的眉峰往额间紧紧一蹙,旋又松开,像是牙疼似的嘴往右一啜,这不耐烦的表情,对此时的周敏而言也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更让她意外的,是赵启的言语中明显带着挽留之意。可她已没有理由再继续生活在他身边了。 “你还不明白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想想淑妃吧,她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她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或许只有我的死,才能让她释怀,也免得你难做。” 周敏从他身边走过,立在窗前,秋雨由细转密,打在屋檐、树叶上发出沙沙轻响。赵启也坐回到桌旁的椅子上。从背后瞧去,周敏的身影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消失在清寒的秋风里。 这世间的感情从来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第2o6章提前道别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周敏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光有理就够了吗? 赵启没法确定周敏是真心要离开,还 分卷阅读201 是故作姿态,等他挽留。淑妃的身影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里。此刻,他面对的是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选择。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淑妃和周敏无法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他生命**存,那他选谁? 如果他出言挽留周敏,就是对淑妃的不可饶恕的背叛。在最后的时刻,他心中的天平终于还是倾向了淑妃。如果没有周敏导致淑妃流产这件事情,她们在他心中仍是持平的,缺谁都不可。 “你真的决意要离开了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周敏回过头,望着他笑了笑,说道:“是的,我要走了。” 赵启艰难的点了点头:“你的计划我需要了解透彻。” 一锤定音,飞扬在半空的犹豫与纠结在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赵启在颐苑一直待到天色向往时分才起驾回宫,他要陪淑妃共进晚膳。用餐时,他说今日政务繁忙,淑妃体贴的亲手给他盛了一碗野雉汤。烛光摇曳中,淑妃的脸色红润娇艳。她在整个太医院的精心调养下,身体很快从小产带来的伤害中复原了,正在积极备孕。 赵启喝着汤,想起颐苑里周敏独立窗前那清瘦的背影,浓汤的热气熏湿了他的眼眶。 当晚赵启便传令下去,从驻守在边疆的夜旅中抽派二十个人手,前往张泽济居住的小镇,暗中保护他。只等周敏从颐苑借假死逃遁出来后,再送张泽济往江南去跟她相会。在此之前,张泽济还得继续留在那里。以防惊扰了太后的人手,惹她生疑。 次日赵启招来了刑部尚书,要求他尽快了结周望的案子。有了皇帝的明示,刑部尚书只是削去了他的官职,追回了赃款。 周望逃过了一场牢狱之灾,喜出望外,哪敢有怨言,结案之后终日闭门不出,在家里读书享乐。他贪的钱财虽没了,但还有周敏存在他那里的一大笔财物。他随用随取,日子倒也过得潇洒自在。 这日清早,武扬正带着人在颐苑大门外巡视,忽见皇帝身边内侍总管坐着马车来了,随他来的,还有三四辆载重的马车。 李德奉皇帝之命前来宣旨。 赵启将冷香雪从才人升为了婕妤。从此往后,隔三差五便会派人送礼物来。没过几日,赵启又亲临颐苑,第二天冷香雪再度晋升,位居九嫔之一的昭媛。 冷香雪的忽然受宠,后宫里众说纷纭。众妃嫉妒之余又添了一些期待,像冷香雪这样的都能意外受宠,说不定哪一天这份好运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事自然是瞒不了淑妃,不过赵启给了她一个很容易接受的解释。 他说这只是做做样子,晋升冷香雪仅仅是为了打击周敏,让她更孤立无援。有了冷香雪的对比,让她对自己的处境更难忍受。这一解释,从淑妃的宫里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只有皇后笑而不语。 似乎是为了印证赵启的解释,就在冷香雪受宠后没多久,便传出了周敏病重的消息。很是突然,但众人都不难理解。在那样的一种悲惨情境下,任谁也是要生病的。 太后却以为周敏是在履行她的诺言,先让自己有病的消息相传出来,作为铺垫,到时因病而逝了,也不显得突兀。太后当即派了太医去颐苑替她诊治,用心维护周敏在众人心中重病的印象。同时这位太医暗地里塞给了周敏一包药粉,周敏知道,那是她的送命药。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只是幌子,是周敏计划中的一部分。 赵启打着宠爱冷香雪的名义送去礼物,只不过是为了趁便传递消息,而不至于引起太后的警觉。颐苑的一切最好是保持原样,以免打草惊蛇,所以赵启打消了派禁军接管颐苑的念头。 本来周敏的金蝉脱壳之计几乎不可实现。但因为有了皇帝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倾力相助,所有的不可能也变得可行了。只不过他们要多做一点工作来防备太后。 周敏的病自然是一日重似一日。病重的消息通过太医传了出去。赵启为了体现其仁厚之情,顺水推舟的也遣了两位太医去颐苑诊病。不过这两位太医很快就被太后和周敏联手“收买”了。 距离赵启与周敏约定好的“死期”越来越近了,那两位太医也不失时机的向皇帝隐晦的暗示该替周才人准备后事了。 这一重磅消息在后宫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宸妃竟会以这样凄凉的姿态收场。她年华正茂,却要香消玉殒了。他们不敢相信!就连最嫉妒的那颗心里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淑妃是个例外了,要数她最高兴了。除了周敏害她流产不提,她的存在本身就一直威胁着淑妃的地位。除掉了这一个大敌,后宫之中岂不是任她施展了? 一个妃子病得就要死了,作为皇帝不能不去看一看,否则会被人指责薄情。因此淑妃也不好拦着,她还想要跟赵启一起过去,却被拒绝了。毕竟她实在没必要再去刺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就在那个月底,柔安公主的突然造访,带来了一点小麻烦。柔安公主先是进宫面见太后,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终于求得了太后首肯,这期间太后遣人送了信来颐苑,让周敏提前做好准备。 武扬将柔安公主送到了香云阁。出来迎接她的宫女内侍们脸上,无一不带着浓重的哀戚之色。香云阁里处处弥漫着呛鼻的药味。周敏的卧房里一片昏暗,只点着一盏油灯。窗户紧紧的闭着,空气浑浊沉闷,床帐放了下来,桌上有一只瓦白色的药碗,剩了些药渣。 白梨十分抱歉的解释说这段时间周敏怕见光,刚服了药,躺下了。 正说着,只听帐内传来周敏细弱的声音:“白梨,是谁来了?” “是我。”柔安公主答道。 “是谁?”周敏似是没有听清。 “小姐,是柔安公主来看你了。” 只听帐内一阵窸窣轻响,似乎是周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白梨忙上前将帐幔掀开,轻轻扶住周敏靠往床头,被子直拉到肩窝上。 借着微弱昏暗的烛光,柔安公主见周敏穿着一件月白睡袍,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自从周敏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柔安公主明显感到段云睿心中的忧虑不安,虽他竭力掩饰,仍难逃她的法眼。于是她便主动提出来颐苑探望周敏讨他欢心。心里却是不情愿的。可亲眼目睹周敏这般惨淡模样,也不 分卷阅读202 由得满心唏嘘。 第2o7章漫天飞雪 周敏勉强笑了笑,眼中迸出了一点光彩,有气无力的说道:“是公主啊,请恕我不能见礼。”刚说完这一句便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停下。 柔安公主柔声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讲那些虚礼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就病到了这个地步?” 周敏凄然一笑:“不说也罢。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还以为我死之前,再也见不到外人了呢。” 柔安公主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可周敏早就看出了她的来意。一想到段云睿,心里仍觉酸楚,她遗憾不能好好跟他告别了。 “我是将死之人,有些话也就毋庸顾忌了。”周敏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当初是我辜负了云睿哥,我配不上他。如今他娶了你,我很欣慰,你比我更能让他幸福。你也是为了他,才来看我的吧?” 柔安公主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涌上一阵很奇怪的感觉。她在嫁给段云睿之前,已知晓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感情。虽则她有信心后来居上赢过段云睿的真心,可她对周敏并非全无芥蒂。然而此时,她心里所有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云睿哥什么都跟我说了,错不在你,而在定国公府。自从你被贬为才人,又生了病,他虽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很是记挂于你。” 周敏的眼框里忽然涌出了一层热泪,在烛光中熠熠生辉。这并非是她装出来的了,只是听到段云睿还如此关心她,很是感动。若当初没有那些阻挠,她的人生又将是怎样一番境遇? 于是她又咳嗽起来,咳得很凶,白梨慌得不住轻拍她的背脊,替她顺气。柔安公主惊骇的发现,周敏手里的那一方丝帕上已沾染了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柔安公主的情绪忽然忧心的宫中姐妹,她难免有些歉疚,可她确实无法告知她们真相。 过了两天,赵启来了,再过三天,就是周敏金蝉脱壳的日子了。 赵启是来跟周敏告别的,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三天,周敏就要离开了。这是一场生离,也是“死别”。 那是一个阴天,天空中堆满了灰白色的云,寒风凛冽的刮着,第一场冬雪就要来临了。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告别。赵启还没见到周敏,在路上时,已满心的无可排遣的凄清寥落。 周敏的香云阁里温暖如春,旺盛燃烧着的炭火,将冬日冻人的寒气拒在门外。他们在卧房外的大厅里相见。那里弥漫着一股赵启说不上来的甜香味。 周敏脸上带着笑,看不出任何伤感的神情。赵启努力将心里的凄凉感压了下去。两人对坐着喝茶,反复确认“死遁”的每一处细节。故作轻松的姿态,就像在谈论着别人的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 末了,周敏笑着说道:“那么,这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屋外的风陡然剧烈的刮了起来,阵阵呼啸声穿透窗户,萦绕在两人耳边。炭盆里红红的火苗忽的窜了窜。 赵启搓了搓手,也笑着点了点头,沉默的看着无声舞动的火苗半晌,才接着说道:“一路顺风。” 周敏笑道:“也祝你一世幸福安康,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也不要忘了做一个好皇帝。” 赵启再次笑道:“我会的。” 周敏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竹匣子,递给赵启,说道:“里面装着我近日赶时间写出来的一些关于施政的见解,你有空了可以看一看,虽算不上什么真知灼见,也是我从历史堆里总结出来的,或许有用。” 赵启收下了匣子,并没有打开来看,他道:“之前答应替你培训的暗卫,还没到出师时间,不过我从中选了二十个拔尖的,你带在身边,相信他们也能好好的保护你了。” 周敏笑着道了谢,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屏障隔挡在两人之间,她们都竭力收敛着情绪。仿佛一不小心,那些翻涌着的情绪就会像河水脱离既定的河道,引发难以收拾的严重后果。 时间不早了,窗外渐渐暗了下来。 “我该走了。”赵启站起身。 “嗯,再不走可能要下雪了。”周敏笑道。 “那我走了。”赵启披上御寒的狐裘。 “我不送了。” “好。” 门打开了,一股寒风肆无忌惮的刮进来,吹动赵启颈沿上雪白的毛边抖个不停。两人来到门口,赵启走了出去,刚走了两步,立住了,回身望着周敏,冷风拂过,她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眸却润润的,犹如春日雾气氤氲的温泉。 “再见啦。”赵启摆手。 “再见。”周敏笑着摇了摇手。 冷风吹过,一朵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下雪了。 赵启走了,挺拔的背影迅速消没在风雪中。 周敏浑身乏力的倚靠在门上,一颗温热的眼泪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离别总是伤感,何况是相当于死别的生离。无数雪 分卷阅读203 花从天飘落,无休无止,势不可挡。 周敏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泪眼无声。 第2o8章神仙眷侣 自那往后,每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周敏总会想起在那个风雪弥漫的傍晚赵启远去的背影。 光阴迅速,四季流转,不知不觉间,周敏和张泽济已在西湖边的一座庄园里过了两年的隐居生活。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带着泥腥味的冰凉雪气瞬间沁入肺腑。那气息和温度跟两年前那场初雪没有不同,她的眼前却只有一角即将被白雪覆盖的安静庭院。那个背影只浮现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小姐,你别只顾着看雪花儿,当心着凉。”白梨说着把一个手炉塞在了周敏冰冷的手心里。 周敏站在廊前,穿着一身厚厚的猩红色大氅,呆呆望着庭院上空疏疏落落飘下的雪花。 “再有一夜功夫,这个院子里,整个天下,都要成一片雪白了。”她喃喃说道。 这两年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宅院面对着景色四时不同,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每日晚饭后,两人总会携手在湖岸边散步。 周敏喜欢旅游,可她发现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出远门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好在江南水路阡陌纵横,坐船出游可省去路途颠簸之苦。他们沿着蛛网般密集发达的水道,去了许多地方,饱览了江南的秀丽风光。 周敏又看了好一会儿漫漫散散随风飞舞的雪花,终于抵挡不住寒气侵袭,扶着白梨的手回到了温暖如春的屋内。熊熊燃烧的炭火迅速驱走了周敏身上的寒意。 她舒服的接过黄桃递上来的一盏蜜枣甜茶,笑着对白梨说道:“昨日接到余将军的来信,他的意思是要催着你上京了呢。我想着婚期在五月,便自作主张留你在身边过年,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天气暖和了,再送你上京,你该不会怪我吧?” 白梨顿时红了脸,说道:“我怎么会怪小姐呢!我都说了不想这么早出嫁,偏偏你要催着我。” 黄桃在一边笑道:“可不是小姐催着你,而是余将军逼着小姐。小姐是没法子,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那一年冬天周敏“病逝”之后,皇帝似乎忽然回心转意了,在周敏停放于颐苑的棺椁前哭了三天,过后又追封周敏为敏贵妃,以贵妃之礼下葬,封周敏之父周望为富锦侯。还将白梨和黄桃放回了侯府,周望认了白梨为义女。 白梨叹了口气道:“到时去了京城,想再见你们一面也就难了。我舍不得。” 黄桃忙笑道:“这个倒也无妨,你去了京城自有余将军照顾你,要是想我们了,你就过来看我们,如果余将军不放你出门,你就去找香妃娘娘帮忙。” 原来周敏死后不久,皇帝就把冷香雪从颐苑迁回了皇宫,并封为香妃。颐苑从此人去楼空,除了赵启偶尔会去一趟外,再也没有人能进去过。 两人正拿着白梨的婚事说笑,青溪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清秀的小厮。那小厮道:“夫人,老爷让小的回来说一声儿,他中午不在家用膳。” 周敏笑道:“又是哪个狐朋狗友哄他的银子吃酒?” 小厮忙道:“老爷在街上遇见了刚上任县太爷,被请去吃酒去了。还说县太爷姓谢讳号存稀,是夫人的旧识。” 周敏听后心中一动,当年就是她玉成了他的婚事,这事赵启也知情。后来谢存稀果然考中了进士,被选为翰林,却不知为何又让他到余杭来当县令。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赵启的刻意安排? 其实这两年来,周敏从不主动去打听赵启的消息,但赵启作为大华帝王,很多事情不需要去打听也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就如今年夏天淑妃顺利产下了三皇子,皇帝欣喜异常,赐名晖,大赦了天下。又如他于朝政上松懈了,改革大计迟迟未推行。 “我知道了,天这么冷,难为你跑一趟,且下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再去跟老爷说让他少喝酒,早点回家,我等着他说话。” 那小厮领命退了下去。 周敏买下的这栋位于西湖边的宅院,在整个余杭县并不惹眼,但胜在精雅幽静。她和张泽济装成从北方过来养病的新婚夫妻。在城中盘下了几家绸缎、成衣、珠宝以及书画铺子,交予青溪和白梨打理,掩人耳目之余,倒也经营得当,有不少收益。 这两年里,他们和周边的邻居们也有人情往来,却也是点到即止,因此显得很是神秘。虽如此,她和张泽济两人,男的潇洒俊逸,女的高雅灵秀,服饰穿戴无一不精美奢丽,就连家下的丫鬟家丁也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非是常人,谁敢怠慢? 如果谢存稀是赵启安排来照应他们的,那根本没必要,她身边的二十个暗卫已足够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侵犯。只不过让这些精挑细选各怀绝艺的暗卫充当家丁护院,确也有大材小用之嫌。 反倒是张泽济才来不久,就认识了不少新朋友,经常往来应酬,只很少往家里引。周敏也不去管他,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不能像她一样,否则他定会觉得闷。 有时周敏会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神雕侠侣》来。她不知道杨过陪着小龙女隐居古墓期间是否真的活得开心。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张泽济过得很开心。虽说大夫不让他踢球,但他偶尔还是忍不住要踢几脚,只要避开趣、乐观以及绵绵不绝的爱意点燃了周敏对生活的热情。如今她已完全离不开他了。大多数事情由周敏来主导作决定,但她所作的任何决定,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向着张泽济。 在荷花盛开的初夏季节里,周敏和张泽济西湖泛舟时,她总会想到西施和范蠡。她不如西施貌美,也比不上范蠡有钱。可她确信,在张泽济眼里,她是美过西施的。他们也永远不须为钱财发愁。从颐苑带来的那一大笔钱财,无论他们怎么挥霍,这一世也用不尽了。 这一场雪从早上一直下到了傍晚,地上覆盖了一层及踝深的积雪。天色向晚时分,张泽济带着一丝醉人的酒气踏雪归来。进房后,周敏替他掸去遗落在身上的雪花,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嗔道:“让你不要喝酒,你看,还是满身的酒气。” 张泽济笑道:“下好大雪,天可真冷,喝几杯酒正好驱寒。若不是你叮嘱着,我早就喝醉了。”说着牵过周敏的手,两人在桌旁坐下了。 青溪传了一桌晚膳进来,烫了一壶热酒,摆下杯箸,就退了下去。 周敏亲手倒了两杯酒,奉到张泽济唇边,笑着说道:“县太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张泽济就着她的手一口饮下,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不知道你在这里。他今日刚上任,轿子 分卷阅读204 从大街上过,偶然瞧见了我,他乡遇故知,又是这样天气,这才请我去饮酒。也没说什么,聊了几句京里的故旧人情。我只说伤了脚,才搬来这边养伤。” 周敏听了,不免怪自己想太多。可是她心里的疑惑仍未完全释怀。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可赵启明知她隐居在此,若被谢存稀撞见了,岂不尴尬? 张泽济夹了一块醋鱼,耐心剔去细刺,放到周敏碗里,说道:“今日有个人要给我推荐个厨子,说做得一手好菜,我想着家里正缺一个会做本地风味的厨子,就应下来了。” 周敏点了点头,道:“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他们的宅院里,除了白梨等人,也请了些老实忠厚的下人,人数却不多。 张泽济又喝了几杯酒,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他说过几日闲了会来拜访,我没法推脱。” 周敏替他满上酒杯,说道:“这个无妨,我自会安排妥当。” 第2o9章京城来信 夜深了,周敏和张泽济上床歇息,雪已停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树枝上积雪坠地的蓬蓬声响。月光照着雪地,白晃晃的亮光映着窗纸,有如白昼。房里添了几盆炭火,火苗发出柔和的暖色橘光。 ,这是人之常情。好在张泽济从来不会勉强她,可他越是宽容体恤,周敏就越觉得愧疚。 他的这一句发问,已在周敏心中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次日清晨,周敏在张泽济的肩窝里醒来,窗外的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抬头望着还在熟睡的张泽济,忍不住在他红润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下去。张泽济条件反射般的将她抱在怀里,“嗯”了一声,仍未醒来。面上的神情有异于他往常的不羁,带一点孩子气的可爱和纯真。 周敏特别喜欢每日清晨醒来的这片刻光景。 两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有一种天荒地老的烂漫意味。他温热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气息,他熟睡中纯净的容颜,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敏眷恋不已。 等张泽济终于醒来,两人又在床上腻歪温存了半天,才懒洋洋的下床洗漱、梳妆,用膳。 窗外的天空幔着厚厚一层铅白色的云,地上覆盖着的皑皑积雪散发出清寒的刺眼白光。院子里的空地上堆着两个雪人,从外形上看,是一男一女,手牵着手。 黄桃领着一堆丫鬟小厮追逐着打雪战,玩得好不开心。张泽济和周敏也加入了他们,嬉笑打闹不亦乐乎。这样的光景在别的府上可瞧不见,没有那个当家的老爷和夫人会放下身段与家下人等一起嬉闹。 正玩得高兴,忽见小厮送进来一个帖子。张泽济拆开一看,望着周敏说道:“定国公府派来的人。” 周敏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自从她遁来江南之后就很少与定国公府以及京城里知晓她情况的亲友通信。 “快请他去大堂,勿要怠慢了。”周敏吩咐道。 张泽济感受到了周敏的不安,他宽厚温暖的手牵着她一起去到大堂里。刚坐下,就见小厮领着一个年逾四十,穿着深青色棉袍的人进来请安。周敏认识他,他是时常跟在定国公身边的最得力心腹。 双方见了礼,献茶已毕,周敏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李管家不远千里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李管家脸上带着隐约可见的忧虑神色,让周敏越发紧张不安了。 “小的奉国公爷之命,给娘娘送东西过来。车队今晚会赶到城北的悦宾客栈,我先来通报一声,到时还须娘娘派人去接应。” “我并未提出这等要求,怎的忽然就给我送来了?” 李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年下入冬时,国公爷偶感风寒,请了多少太医,竟不见好,至今缠绵病榻,越发严重,因此先令我将娘娘的东西送来,以防不测。” 周敏惊道:“怎会这样严重?” 李管家道:“国公爷身子一向硬朗,可年纪终究大了。那些年里征战沙场也落下了不少毛病。国公爷让我转告娘娘,不必为他忧心。这里有一封国公爷的亲笔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了周敏。 周敏收了信,吩咐摆下了一桌酒筵,张泽济作陪,替李管家接风洗尘。李管家只是稍用了几杯酒,便去了客房休息。张泽济转回后堂,见周敏怔怔的坐在床沿上发呆。他拿起摊开在桌上的信笺扫了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定国公在信中谈论并未过多的提及私事,他主要谈的是对未来定国府地位的担忧。他死之后,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足够的能力来顶替他的位置。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段云睿身上。如今段云睿迎娶了公主,中了状元后被点为翰林承旨,成了皇帝的心腹臣子,将来大有可为。 这一段像是在隐晦的对周敏道歉,当初就是他们为了段云睿和定国公府的前程运势,阻拦周敏嫁给段云睿。 来信的后半段,是定国公对朝政的隐忧。自从周敏离开之后,皇帝又恢复了之前的散漫状态,对处理政务不再上心,亟待推行的改革也没了消息。定国公希望她能想个办法,督促皇帝推行改革,否则长此以往,大华朝的国运难免盛极转衰。 周敏不知道定国公为何如此看得起她,可惜的是,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周敏心中的宏图大志早已丢过了一边。她如今只想在西湖边上与张泽济携手终老一生。至于觉远禅师曾预测过的大灾难,她也懒得理会了。 即便灾难真会降临,那也是不知多久后的事了,或许她这一辈子都碰 分卷阅读205 不见,何况她并无生子的打算,何必那么担忧呢?再说她如今已是一个“死人”了,她要以怎样的方式去协助赵启处理朝政? 可在某种程度上,她完全能够理解赵启的变懒。 周敏想着这些烦心事,又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张泽济来到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粉肩安慰道:“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了。” 周敏靠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点头。 当日入夜后,周敏吩咐周乐带上一队暗卫随李管家去客栈将那一大批钱财运了回来。李管家向周敏讨了一封回书后,一刻不停连夜带着人往京城赶回去了。 定国公的来信以及他生病的消息打破了周敏内心的安宁。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公爷往日里帮了她太多,她只希望他能够战胜病魔,再活得久一些。 过了几天县令谢存稀果然如约登门来拜访,周敏装病带着黄桃白梨等他可能在颐苑见过的人待在后院里,以免被他发现。 谢存稀的造访带来了一个令周敏意想不到的消息。 “今日县太爷对我透露了一个十分紧要的消息。”当晚两人躺上床后,张泽济搂着周敏说道。“他说明年夏初,皇帝可能会微服私访江南,到时会在余杭驻留。” 第21o章国公之死 这一句话在周敏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第一反应是赵启或许是冲着她来的?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他怎会为了见她,专程跑来江南。可她还是隐约生出了几分期许。 张泽济倒没有特别的感想,他从来不为这样远在天边的事烦恼,更不会因此而吃飞醋。 转眼间残冬已尽,大地春回。江南的春天总比别的地方来得更早。迎面拂来的风已不再砭人肌肤,河里的流水冒出丝丝热气。绿意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三月过后,已染绿了整个江南。 西湖边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条,各色鲜花逐次开放,闹烘烘的缀在枝头斗艳,散落在无边无际不断望北飘展的绿幕上,渐欲迷人眼。 忙碌的新年过后,周敏终于可以专心为白梨打点嫁妆了,白梨会从周府以富锦侯义女的身份发嫁。到了送别的那一天,白梨红肿着眼睛上了船。 周敏难掩离别伤感,好在这终归是一桩喜事。忙挤出笑容,在柔暖的江风中挥着手告别。那一天南风正劲,白梨一身红妆,衣裙飘飞立在船头,大船逆水北上,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白梨走后的那几天周敏兴致都不太高,张泽济想方设法要逗她开心。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张泽济终于劝动周敏,坐了马车往城外的寒山寺附近踏春。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明丽的艳阳高照,和暖的春风吹得人心神荡漾。城里的人纷纷往郊外涌去,想要趁这大好春光,郊游赏春。 他们在山脚下了马车,沿着青翠的山路缓缓上行。一路上游人如织,无论男女,皆身穿新制的鲜艳春裳,从山顶望将下去,就见绿树掩映的迂回山道上,游人如会移动的花朵一般。 周敏忽听身后几位盛装打扮的夫人说县太爷的夫人今日也在寺庙里烧香,意欲求子。周敏这才想起寒山寺求子特别灵验,在余杭十分有名。 周敏不由得望了身侧的张泽济一眼,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撞见了她,倒也麻烦。” 张泽济忙笑道:“山上这许多人,她未必能见得到我们。你不用担心。” 周敏本坚持要下山,可张泽济脸上绽放的笑容比春日里的阳光更明媚温暖,让她不忍拒绝。 寺庙建在山顶,山门却在山腰。到了山门,一路往上都有随山势而建的碧瓦红墙的庙宇,散布在绿意盎然的树木当中。空中除去花木清香外,还带着些香火气,让人心神安宁。 周敏和张泽济挤在人群中往山顶的主庙走去。周敏忍不住想,张泽济带她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游春散心吗?还是他潜意识里对孩子的渴望,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作出的决定。 到了山顶之后,他们并不急着进寺烧香。走了这许久的山路,身上都已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们来到后山的一座亭子里坐下休息。此间游人罕至,清幽宁静。 周敏掏出手帕子替张泽济擦去额上的汗水,忽然说道:“你是想要儿子呢?还是女儿呢?” 张泽济呆了呆,继而紧紧握住她的手,大笑道:“都要,都要!越多越好!最好是儿子像我一样英武,女儿像你一样标致。哈哈!” 周敏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可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浓。她一想到要生孩子,就打心底难受,更有一种难以排遣的沉重感。那感觉足以让人窒息。她想或许自己是过于自私了。 张泽济虽体谅她,从不勉强她,但他心里想拥有后代的欲望却并未因此消失,只不过是他出于对周敏的爱意,将这个欲望暂时的压制了。或许这个愿望会随着时光慢慢的涨大,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他们难以解决的矛盾。 他们在寒山寺并没有遇见县太爷的夫人,可周敏下山回家后心情越发沉闷。第二天,他们接到了白梨从京城寄来的信件。 信上说,定国公于三日之前因病与世长辞了。 定国公的死,不仅是定国公府的损失,整个大华朝都没人能够填补他死之后在军事上留下的空白。在大华朝开疆拓土的前二十年里,定国公作为最大功臣之一,他已等同于那一段荣耀的历史。 周敏想到定国公死之前写给她的那一封书信,心里更觉沉甸甸的。张泽济见周敏拿着信只顾发呆,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便把信拿过来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也不由神色凝重起来,他虽很少关注朝政,也知定国公相当于大华朝的定海神针。 白梨的婚事因此推迟到了七月份,皇帝南巡也不得不暂且押后。 当晚周敏第一次拒绝了张泽济的求欢,她实在没心情。亦知他是为了让她快活。可在张泽济不屈不挠的不懈挑逗下,周敏的身体诚实的作出了相应的反应。 过后她获得的短暂内心安宁,也于事无补。在张泽济疲倦入睡之后,周敏仍然难以入眠。 她靠在张泽济宽厚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默默想着心事。可她终究还是很快睡着了。只因她身旁这一具鲜活的肉体持续不断散发着让她的心灵获得慰藉的甜美而宁和的气息。 一连几日周敏都有些闷闷不乐。张泽济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只在家里陪伴着周敏,逗她发笑。周敏很少跟他谈论她的心事,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他的陪伴。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跟周敏提生孩子的事情,徒增了她许多烦恼。 这一日晚膳时分,张泽济终于忍不住问道: 分卷阅读206 “你真的不想跟我谈一谈吗?” 周敏正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发呆,闻言抬头,望着张泽济难得严肃的面容,忽然意识到她又犯了一个错,她这段时间忽视了张泽济的感受。 周敏深深的舒出了一口气,轻轻的握住张泽济放在桌上的手,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想事情,让你担忧了。” 张泽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会怪你?可你实在不必过于忧心了。如今天下承平已久,边患已除,百姓安居乐业,定国公虽然去世了,我想这对大华的国运并无太大妨害,你一个弱女子,管那么多作甚,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也有我帮你顶着呢。” 周敏苦笑了笑,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曾经有幸见过觉远禅师,他在圆寂之前亲口对我说过,大华朝在将来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张泽济吃了一惊,呆呆说道:“灭顶之灾?!那是何等样的灾难?” 周敏摇头道:“禅师本人也不知是何灾难。他用毕生功力推算出来的结果,谁敢不信?因此我总觉得定国公之死,或许拉开了这场灭顶之灾的序幕,这便是我焦心担忧的缘故。” 张泽济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但他仍笑着说道:“如果有灾难降临,那也是天意,你我皆是凡人,如何有力量去阻止?再担心也是杞人忧天。”他紧紧搂住周敏的腰肢。“不管是什么样的灾难,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张泽济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坚定与无畏,像在周敏心里注入了一筒镇定剂。 第211章觉远遗书 周敏想了想,决定将另一个秘密告知张泽济。 “如你所说,本来此事与我无关,可偏偏觉远禅师却说只有我和皇上联手,才能消除这场祸患。” 张泽济终于明白为何皇帝对周敏如此容忍,哪怕她背着他与自己相好,还要护着她。 “这事皇上也知道对吗?” “他当时也在场。” “那他为何放你走?” “因为我坚持要走。”周敏望着张泽济的眼睛,“如果我不走,如何能与你在一起。” 张泽济拍了拍额头笑道:“你看我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周敏轻抚他的面颊,笑说道:“这是我主观的动机,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客观因素。我和皇上对解救这一场大灾难束手无策。觉远禅师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指引,皇上强留我在宫里也无用。” 张泽济在周敏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紧紧的搂住她,久久的不说话。夜更深了,也更静了,除了彼此的心跳声,他们似乎还能听见窗外庭院里花儿悄然绽放的微弱声响。 这一刻,张泽济的心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惶恐,他抱着周敏,却觉得怀里的她虚虚荡荡,随时会凭空消失。 “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张泽济幽幽说道,“别再管那些事了,好吗?” 周敏明显感觉到张泽济的身子在轻轻的颤抖。 “嗯,”她顺从的点了点头,脸上是坚定而决绝的笑容。“管它洪水滔天,天崩地裂,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张泽济开心的笑了。双手捧住周敏的小脸,热吻一个接一个,好似夏季粗暴的骤雨疯狂的倾泻而下。周敏热烈的回应着。他们都透不过气来了,脸红耳热的喘息着。继而房内回荡起了大床欢快的摇晃声。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春天很快过去了,清新凉爽的初夏时节在荷花飘香中如约而至。 这一天张泽济应邀出去吃酒,傍晚时分,他踏着夕阳,带着一丝酒意,手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篾编造的笼子回来。献宝也似的拿到周敏面前打开,笼子里竟蜷缩着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猫。 周敏又惊又喜,小心翼翼从笼子里把那只浅黄毛色的小奶猫捧在手心里。小奶猫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呆望着周敏,它比她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 周敏给它取名小橘子。 自那往后,每日清晨周敏都扯着张泽济来到西湖边的柳树荫下垂钓,钓上来的小鱼拿回家,用白水煮熟了,亲手喂给小橘子吃。 说来也奇怪,小橘子只对周敏亲近。张泽济每回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他带回来的,却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小奶猫叹道,我应该买一只母猫回来才对。 黄昏时分,夕阳将坠未坠,天空仍余留着几许残光之际,周敏便坐上小船,张泽济划浆,在清凉的晚风里向着西湖幽僻处滑去。被初夏的阳光晒了一整天的表层湖水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温热,周敏穿着水靠轻灵敏捷的从船上跃起,悄无声息的没入湖水清凉的深处,像鱼儿一样畅快的来回游动。 张泽济踢得一脚好球,偏偏是个旱鸭子。周敏从去年夏天开始教他凫水,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学会。人一入水,便手脚发僵,姿势笨拙的扑腾着,好歹没有沉下去。 周敏常在水里捉弄得他毫无脾气。两人一直玩到新月初升,才意犹未尽的在清亮的月光下,沐浴着湖水清凉的气息,悠然往家里划去。 这样温馨而悠闲的日子终于在仲夏的一个夜晚给打破了。 周乐是周敏的暗卫队长,他之前效力于夜旅,后来赵启被指给了周敏,弥补她身边新训出来的暗卫经验的不足。其实周敏一直都知道他是赵启和她之间联络的桥梁,可是近三年过去了,他们从来没有通过他进行任何沟通。 这一晚,这个棋子终于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 大雨过后,清凉的雨气驱散了白日里阳光余留下来的燥热感。周敏和张泽济带着黄桃等人在凉亭里乘凉,一面聊天说笑。忽见周乐抱着一个锦盒出现在了亭外湿漉漉的草地上。 那个锦盒周敏虽然只见过一次,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盒子往日里存放于垂拱殿,里面封藏着觉远禅师留给她和赵启的信。周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站起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周乐说道:“随我来吧。” 张泽济呆了一呆,目送周敏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拐角处,心中惊疑不定。可是他并没有追上去一问究竟。 “除了这个锦盒,皇上还有其他话吗?” 书房里,周敏摩挲着锦盒上的精美雕花,望着周乐,想起了赵启。周乐长得清俊白皙,二十出头,号称夜旅第一美男。赵启将他指给她,还真是懂她的心呢。 “皇上将于下月中旬抵达余杭城。” 周乐是周敏身边的暗卫里头武力值最高的人,却十分的害羞,基于这种有趣的反差,周敏总是忍不住时常的调侃他。 “这个消息是皇上特意让人传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打探到的?” “是上面传来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乐行了一礼,带上门出去了。 周敏在房 分卷阅读207 内静静的坐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撕去锦盒上盖了皇帝私印的封条,双手扶住盒盖的两端,缓缓掀开,仿佛那小小的一方盒盖有千钧重。 里面躺着一封信,上端的口子撕开过,又重新加了火漆封口。想必赵启已看过了信,觉得有必要送来给她过目。他们谨遵了觉远的交代,耐心等到了三年后才开启这封信。 周敏重又吸了一口气,抖开那张薄薄的浅黄色麻笺。信并不长,觉远禅师用简短的文字概述了他作为旁观者所能知晓的关于周敏在那个平行世界里的前半生。 可周敏却毫不费力的在脑海里补全了所有细节。将近半辈子的生活印记猛的涌入,周敏只觉脑袋要炸了,浑身大汗淋漓,虚脱般乏力。更不知时间已流逝到了半夜。 是张泽济推门的声响把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张泽济走过来,干爽的手掌贴在了她冰冷的额头上。“可要叫大夫过来?” 周敏犹如独自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上漂浮了几个世纪,终于发现了可以停靠大6,未及起身,就那么死死的抱住张泽济,整张脸埋在他充满力量感的坚实小腹上。 周敏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样一种心情,只觉得很累,需要休息。她不断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眼前的张泽济是真实的。他温热精壮的身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他口中温柔的话语,他望着她时眼里流露出的爱意,这些才是鲜活的存在。 “我累了,回去休息吧。”周敏终于开口说道,不忘将信放回锦盒。 她刚站起身,脚下一软倒在了张泽济身上,被他轻轻抱在了怀里,一路抱回了卧房。这一夜周敏很快在张泽济的怀里睡着了,而他却难得的失眠了。 第212章谜题有解 次日清晨,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明亮的光柱里尘埃飞扬。早起觅食的鸟儿在枝头上来回跳跃,鸣叫着。周敏醒来时,发现张泽济正面带笑意瞧着她。 “怎么这么早醒来了?”周敏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翻身把脸埋在他胸口像鸟儿啄食般蹭了又蹭,“不想起床。” “有一只鸟儿不小心撞在了窗户上,把我惊醒了。”张泽济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一个侧转把她压在身下,“不想下床,我们就再玩一玩。” 周敏感受到了他的坚挺,伸手握住,娇喘一声,呢喃道:“来吧,你定是我肚子里的虫儿,我要……” 张泽济的嘴唇已压了下去…… 夏日清凉的晨风幽幽透窗而入,帐幔来回飘荡。春光乍泄后,他们的心头一片宁静。 张泽济起身来到窗前倒茶,他赤条条的身子沐浴在明亮的晨光中,诱人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看得周敏再度口干舌燥。 张泽济忽然回头笑道:“快看。” 只见两只粉蝶缠飞着翩然浮现在窗口,被挡住的光线恰在他胸腹间投下晃动不定的蝶状光影。 周敏的心急剧颤动起来,她稳住心神,像行走在悬崖边上一样,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张泽济的身侧,伸手顺着蝴蝶的影子在他的胸腹间滑动。 蝴蝶翩然飞走了,张泽济捉住她乱动的纤手,一把抱了起来。另一场狂风暴雨猛烈的侵袭着屋内那张大床。直到两人身虚体乏,饥肠辘辘,才下床洗漱用膳。 周敏把觉远的信摊开在桌面,推到张泽济面前。他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又十分受用。 “你看一看吧,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给你解释。”周敏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灿烂笑容。 张泽济接过来一看,眉头随之紧紧皱起,信上每个字他都认识,但那些字组合在一起,却让他如坠云雾中,全然摸不着头脑。 “这也是觉远禅师的预言吗?”他疑惑的说道。 周敏摇了摇头,将觉远对她说的那个故事详细说给了张泽济听。 这件事情太过离奇,张泽济只听得目瞪口呆,感到难以置信。可这话出自周敏之口,他又不得不信。一时之间心神迷乱,一股巨大惶恐和不安感攫住了他。 他呆呆看着周敏,她近在眼前,晨光映射在她雪白的脸庞上,发出莹莹白光。可他忽然觉得她离他很远很远。远到他永远也够不着她。 之前的那两场云雨欢愉仿佛是发生在他的梦中。他感到害怕,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凡人,而周敏已超出了凡人的范围。他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那一世里,周敏无疑是最具传奇色彩的女人,而这一世里,她的人生似乎要黯淡平凡许多。张泽济甚至忍不住怀疑是否自己拖累了她。 周敏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握紧他的大手说道:“此刻我们是真实的。余者皆虚幻。” 张泽济呆呆的握着她的纤手,心情还是无法平复。过了片刻,才神魂归位。满手柔嫩细滑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幻影。 “为何这一世里觉远禅师要阻止你嫁给段云睿?”张泽济很快就意识到这整件事中不合理之处。 他这一问,倒让周敏愣住了。是啊,在那一世里,她风光无限,连同赵启、段云睿将大华朝治理得繁荣昌盛,一切都很顺利完满,怎么觉远却不让她顺着这条成功的轨道前行? 周敏陷入了沉思之中。拿着那封信再三的翻看。 在信中描绘的那个世界里,周敏嫁给了段云睿,段云睿中了状元之后,很快得到了皇帝的重用,成了朝中改革派的领袖人物。这背后自然有周敏在出谋划策。而周敏本人后来被皇帝封为华国夫人,位同贵妃,能自由出入大内,甚至可以入内阁参政! 信中没有详述周敏如何获得这种特殊的待遇,那定然是赵启通过段云睿发现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周敏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她”面临着多大的非难,可“她”用她的功绩让所有质疑她的人闭上了嘴。在如今的周敏看来,她在那个世界里的表现简直开挂了。 她最主要的功绩有三项,觉远列在第一位的,是周敏对造船业的大力投入,用十年时间通过船队在域外找回了红薯、土豆等作物并大力推广,极大解决了平民百姓的温饱问题。其二是她鼓励经商,通过提升商业税收降低农业税赋比例来减轻百姓负担。第三点则是她禁止人身买卖,推行雇佣制,让底层百姓摆脱了被奴役的命运,获得了自由。 周敏无法想象那个世界里的“她”是怎样克服重重阻碍,取得改革胜利的。 除了这三大项,还有一些觉远认为并不重要,所以只是略点了几笔的功绩。而这些反倒是周敏最看重的。 其中有一条关于官制改革,赵启恢复了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只不过门下省改成了内阁,使得各部门之间相互制约,又能同时制约皇权。这并非最完善却也是当 分卷阅读208 下最优秀的制度。 另一条则是关于军事方面的改革。具体的内容却没有记录。整封信中也没记录觉远与周敏、赵启会面的情形。可他却说他见过他们。 周敏很佩服那个世界里的自己,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将这么多的事情一一做好的?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既然彼时她为大华朝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觉远在这一世里阻止她嫁给段云睿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想不通就别想了。”张泽济柔声说道。 周敏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过于奇怪了。” 张泽济又看了一遍信笺,笑着说道:“这上面倒没说你有没有生过孩子?” “这样的私事他是不会记录的,何况他未必知晓。” 张泽济又分析道:“在那一世里,觉远圆寂时已近百岁高龄,彼时你应该才五十出头,可信上只记录了你三十五岁之前的事情,在没被记录的后十余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就是那些事情让觉远认为你最好别重蹈覆辙呢?” 张泽济的推测可谓一针见血,只不过周敏当局者迷,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十多年的时间足够长了,什么的变化都有可能发生。到底是那些年里没有值得记录的大事件,还是觉远不愿意写下来呢?或者仅仅是年事已高,再无精力去关注世事? 周敏甚至怀疑在其中起到逆转作用的很可能是爱恨纠葛。在那一世里,她周旋于段云睿和赵启之间长达几十年时间,谁能料得到会不会发生点感情纠纷最后导致君臣反目呢? “你说的没错,可没有记录,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了。我决定不再理会这件事了。谁知道觉远是不是搞错了!” 张泽济笑道:“这最好不过了!我们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理那些作甚!没有谁规定你一定要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你只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 周敏的心猛然跳了跳,是啊,她自己的人生她有绝对的权力做主,过成什么样子,成功或失败都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呢?别人期待也好,指责也罢,她的生活终究是自己在过,喜怒哀乐是自己去体验,没有人能替代她过活,哪怕仅仅一秒钟! 萦绕心间的迷雾散去了一些,她对上了张泽济坚定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赵启这次来江南,很可能是他也这封信中发现了许多疑点,想要跟她当面讨论。 第213章终章 觉远禅师这封信以及赵启要下江南所带来的冲击很快在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中平息了下去。周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外界的任何干扰,她对现在的处境和生活非常满意,只愿意守着张泽济继续他们快乐而平凡的生活。 张泽济那颗悬着的心也渐趋安稳,他原就洒脱不羁,很少为某件事情纠结太久。如果周敏真的选择走那一世里的老路,他也会支持。在他的内心深处,仍存留着周敏才华被埋没了的念头。 他甚至会有些脸红的认为,觉远禅师不让周敏重复那一世的生活,必定有他的深意,或许这一世里她嫁予皇帝为妃才是最好的结局。只不过他成了觉远禅师预料之外的那个变数,他的出现让周敏的命运偏离了既定的轨迹。 他在心里将这些想法捋了一遍后,就抛诸脑后了。 直到有一天李德的忽然现身,他们在西湖边这座静谧静雅的庄园里美好而平静的生活迎来了最大的冲击。这一天迟早会来,周敏也没觉得惊讶。她坚持要带张泽济一起去面见皇帝。 赵启此次来余杭,属于微服私访的性质,并没有大张旗鼓,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朝中少数几位重臣,便只有负责接待的余杭县令谢存稀知晓。 这一次见面安排在西湖的一艘游船上。七月初的西湖上,清风徐徐,碧波荡漾,荷花开得正好,如织的各色游船在清碧的湖面上画出一道道绵延的涟漪。赵启的船混杂其中,并不会引起注意。 周敏和张泽济坐上自家的小船,在李德的指引下,破开清早微凉的湖水,缓缓朝着湖中赵启的座船划去。周敏倚靠在张泽济肩头,在蓝天碧水间,一颗不安的心很快被清爽的湖风轻抚了下去。 越来越近了,周敏已瞧见了阳光下站在船头上的赵启。他一身白袍,作文士打扮,腰间束着的绿玉绦发出莹润的绿芒,衣摆在柔和的风中轻轻飞扬。他似乎也望见了她,挺拔颀长的身躯转朝向这一方。如玉的俊脸好似带着笑意,引得过往船只里的女郎媚眼频抛,嬉笑不尽。 周敏的心砰砰跳动着,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越来越近了,她已看得清他的眼神,里面有期待有欣喜,唯独没有陌生感。仿佛从他们生命中各自流逝的不是三年时光,而只是三日未见。 张泽济搀扶着周敏上了船,来到赵启身前。这短短一段路,周敏却像是历经了千山万水。 阳光散落在三人身上,微风荡漾,赵启嗅到了周敏身上熟悉的香味,往事如潮水猛的灌入脑海。他的心情随之激荡不已,可转眼瞧见不在设想中却意外现身的张泽济,忙压下那些感触和激动,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三年未见,张兄风采更胜往昔。” 张泽济洒然一笑应道:“黄兄过奖了。” 湖水轻拍船板,带来轻微的摇晃感。他的手一直握着周敏的手,没有放开。 周敏暗暗舒出一口气,扬起嘴角,准备主动与赵启寒暄,恰遇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目光闪动中,他轻轻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敏本能的答道。 “进船舱里坐吧。” 船舱宽敞明亮,四面开窗,夹着荷花清香的湖风毫无阻碍的灌进来,连天碧波尽收眼底。正中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着好些新鲜的瓜果和茶水。舱内重新布置过,桌椅瓶挂无一不精致雅丽。 三人围桌跪坐,品着清茶,一时无言。 赵启想起周敏已为人妇,张泽济又在眼前,心里有些许不自在,找不到合适的心态来应对。阔别的三年所造成的巨大空白终究不能一下抹去,周敏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尴尬了片刻,张泽济忽然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舱内太闷了,我去船头走走。” 两人都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他,周敏伸手要拉他坐下来。她的手被他握住,他对着她温柔一笑,点了点头,怡然走出了船舱。 张泽济没有回头,阳光洒在他身上,有点热,湖风一吹,复又凉爽了。天空很蓝,碧绿的湖面在眼前展开,一直铺到了极远的一脉青山脚下,青山之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随风流动。 他的心里很平静。 分卷阅读209 他走下甲板,吩咐放下吊板,坐上来时的小船,独自往家的方向划去。 水声欸乃中,很快就到了岸边。他弃舟登岸,走在一条小路上。小径两侧花草繁茂,绿意深深,洁白的蔷薇散发着淡淡幽香,覆盆子结出橙红色的果实。他常陪周敏来采摘,用一个玛瑙碗盛了,拿回家用清水洗净,淋一点蜂蜜拌着吃。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回头往湖上望去,碧水蓝天间的幢幢帆影里,他已找不见周敏所在的那一艘。 很快,前面的榆树荫中现出一堵粉墙,到家了。张泽济屏退的所有下人,独自坐在前厅里。绿影映入室内,摇曳生姿。他呆呆的坐着,呆呆的等着。今日是他这一辈子里最难熬的一天。 清风把院子里的盛开着的木槿、合欢、夹竹桃和睡莲的清香一阵阵送进来。 他情知把周敏绑在身边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后宅妇人的想法十分自私,可又不希望周敏参与朝政或者再回京城。他把选择权交回到了周敏手里。 黄桃送了午膳进来,欲言又止的退了下去。周敏仍未回来。他的心就如桌上的饭菜,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桌上有一壶酒,他便开始自酌自饮,饭菜一口未动。 很快他就要醉了,眼前的景物开始变模糊,他恍惚中听到了周敏熟悉的脚步声,一阵沁人心脾不同于任何花香的气息传来,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取走了他的酒杯。 他甩了甩头,眼前赫然出现了两个周敏的虚影,慢慢的,虚影合二为一,正带着和煦的笑意望着他。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确认她的真实性。 周敏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温热细腻的触感传到他心底里,他开心的笑了。 “他呢?” “回京去了。” “你呢?” “我在这里。” “大灾难呢?” “管它呢!” “酒呢?” “黄桃,再打一壶酒来!” …… 从那以后,周敏埋藏了所有的过往记忆,只在当下快快乐乐的活着。偶尔做着那个掉进冰湖里的梦,她也没当回事。那或许是另一个世界里她的遭遇以梦的形式向她传递信息。 自见了赵启,听他无限喜悦难以自抑的谈起他和淑妃的儿子时,她忽然猜到了觉远让她嫁给赵启的目的,更理解了双星合璧的真实含义。 只不过觉远虽厉害,仍无法摆脱这个时代加诸在他身上的历史局限性。他不明白只靠一两个英明的皇帝,无法让一个王朝永远强盛下去,先秦、汉、唐就是最好的示例。 可赵启却没有意识到,他还以为觉远用一个预言把周敏送到他身边,是为了让她更好的辅助他处理朝政,振兴大华,从而避免灾难降临。 周敏当时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去点醒赵启。既然她无力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便顺其自然吧。 某一天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张泽济。 “我们还是不要孩子了吧。”他说。 “不要了。”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