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明文集》 不惑之年说困惑 不惑之年说困惑 (一) 写下这个题目,我知道是自讨苦吃,这个纷繁的世界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而自身的惶惑也不是简单的人生哲理可以忽悠的,我搔首挠腮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能游刃自如地驾驭手中之笔。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这世上跑得最快的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光阴。当我老成有余不再顾此失彼的时候,才发现弱冠之年的孟浪妄言已杳然远去;当我随遇而安不再患得患失的时候,才发现而立之年的万丈豪情已荡然无存,蓦然回首,我已经走过了人生第四十五个里程碑,在喟叹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的同时,心底也涌起一阵苍凉。孔子曰:四十而不惑,意思是人到中年能明辨是非,洞明世事,进退取舍,从容淡定,不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而我感受了人情冷暖,看遍了世间百态,对人世的功名与浮华看得愈加平淡似水,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我常常在觥筹交错中戏谑生活,在浑浑噩噩中放弃思考,在惑与不惑之间踽踽独行。 不惑之年对我的一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瓜熟蒂落的成熟?是功成名就的显赫?还是不求闻达的隐退?我一直试图保持心灵的简约与宁静,让物质生活简朴一点,精神生活纯粹一点,不为物欲所累,不为纷繁所扰。佛家有云:我本不欲生,忽而生在世;我本不欲死,忽而死期至。我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更没有阻止死神降临的力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快乐地活着,相对于永恒的死亡,人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我为何不能超脱地看待眼前的得失和人生的际遇呢?又为何不能放下生命中那些不能承受之累呢?什么财富、地位、名气、面子等,在大限之日来临时不也成为过眼烟云吗?我忽然想起《红楼梦》中跛足道人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此歌表面看似消极,但实际上是对人生真实而无奈的观照。跛足道人说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他想告诫世人只有摒弃一切私欲杂念,也就是说只有彻底的“了”,才能彻底的“好”。名、利、情,人世间就这三样东西,都说是身外之物,却没人愿意将它们置之度外。甄士隐是有慧根的,他对《好了歌》的解注更加直观而深刻:功名富贵,男欢女爱,莫过一场空,希望儿子光宗耀祖,可他偏偏去当强盗;希望女儿择膏粱而嫁,可她偏偏沦为娼妓;曾经在官场上颐指气使,如今却偏偏成了阶下囚,人世无常,命运难料,谁也逃脱不了它的摆布,这个世界就像一个乱哄哄的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纵然醍醐灌顶,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勘破红尘,读懂人生? (二) 我不相信宿命,但人的一生,性格会决定一些东西,环境会改变一些东西,不可能事事都遂人愿,这其中有时也、势也,更有命也、运也。我是八十年代中期因写作调入某单位任宣传干事的,前后在机关工作了六年,每天都用一杯清茶、几张报纸虚掷着年华,看多了用文字歌功颂德、用数字弄虚作假,看多了假公济私的勾当,看多了尔虞我诈的虚伪,看多了阿谀奉承的谄媚,我只能藏愚守拙,将锋芒内敛。那些日子,我总感觉自己就象一具游离了灵魂的肉体,虚脱苍白,好在我是个“官”念淡薄、不思“上进”的人,所以庆幸在我选择离开之前,没有在那个大染缸里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我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一直欣赏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浩然正气,欣赏柳七“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风流洒脱,也特别感谢我的诗歌导师,那个“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陶渊明,他不仅为中国文学史开辟了诗歌的田园,还为我找到了“心远地自偏”的一片乐土。他出身庶族,做过几年小官,对俯仰由人的宦途生活非常厌恶,叔父陶逵介绍他当彭泽县令,当了八十余天,碰到浔阳郡派遣督邮来检查工作,属吏说:“当束带迎之。”陶渊明不干了,他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遂解印挂职,归隐田园,那年他正好四十岁,已经是不惑的年龄了。他在《归去来兮辞》十分坦诚地说,就任县令,是为稻粱谋;之所以辞职,并不是作秀,实在是不想做违心的事情。超然的性格使他宁可躬耕陇亩,也不愿屈身逢迎与**的官场苟合。 其实,人的一生按八十岁来算还不到三万个日子,活一天就会少一天,也许功名和财富随着时间的推移做着加法,但生命却一直做着减法,这生命的算术式是何等的残酷而现实,如何将苦短人生演绎成快乐人生,确实是需要每个人认真思考的问题。我觉得,四十岁之前可以用加法生活,知识的汲取,财富的积累,品格的磨炼,功名的获得……所有这些都可以让人生更加丰富与精彩;四十岁之后则要用减法生活,减去奢侈的欲望,减去情感的羁绊,减去纷扰的元素,舍去那些不想交的朋友,拒绝那些不想做的事情,让人生如诗歌般凝练,如散文般流畅。很多时候,我们都必须像陶渊明那样学会放弃,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时,我们要放弃;芝麻和西瓜没有足够的时间一起捡拾时,我们要放弃。有舍才有得,舍小聪明,得大智慧,何乐而不为?每个人都是握手而来,撒手而去,相对于生命而言,也许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通过辛辛苦苦的打拼和一点一滴的积累所拥有的许多东西,都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三)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日新月异的时代变迁带来客观的“惑”,因循守旧的思维定势形成主观的“惑”,就拿中国的教师爷孔子来说,他每天耳提面命地给三千弟子授业解惑,自己心中却有不少解不开的疙瘩。我且来翻翻他的历史:孔子从小热衷政治,关心仕途,从鲁国贵族手下仓库保管员做起,一直做到大司寇(最高的司法官)并代理宰相职权,但好景不长,四年后孔子就遭受排挤而下岗,然后,他带着满腹经纶和几个得意门生,坐着嘎吱作响的牛车辗转奔波,用了十四年时间游说列国,以实现其政治抱负,但各国君主不是敬而远之就是避之莫及,甚至磨刀霍霍。他在卫国,有一次独自在屋里击磬,透过铿铿作响的打击乐器,我可以想像他当时心中的烦闷和困惑。孔子终究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他前半生重在复礼,后半生重在为仁,时常哀叹世风日下,古风之不今存,对“礼崩乐坏”的时代甚至破口大骂:“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但他以“仁”为本的治国思想在春秋乱世又是那么的不合时宜,所以,这位被后世称为万世师表的孔家老二最后只能铩羽而归,郁郁而终。 在我看来,颜回可谓孔门弟子中最有出息的学生,他安贫乐道,谦逊好学,虽然住在陋巷里,以“箪食瓢饮”为生,有时穷得连旁人都替他担忧,他却没有改变乐观的生活态度。像颜回这样饱读诗书、精通六艺、周游列国的大儒,完全可以像他的同学子贡那样,既当外交官又捎带做些外贸生意而富甲一方,也完全可以像他的同学子路那样,进入诸侯找个管家经纪人的美差干干,但他却终生不仕,“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足以自乐也。”在颜回的内心世界里,幸福和快乐就是那么简单,丝毫没有来自物质方面的诱惑。人的一生,物质生活上的实际需要十分有限,衣食住行就只能消受那么多,广厦千间夜眠八尺、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又何必累死累活去做金钱的奴隶呢?生活为了什么?为了钱还是幸福?大多数人肯定会否认前者,可世俗的眼光还是用金钱来作为衡量幸福的标准,君不见那么多房奴、车奴、百万“负”翁,他们的人生能幸福吗?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了金钱,又要美女;有了名车,又要豪宅;有了地位,还要名声……欲望越多,人越容易迷惑的。 幸福是什么?当然不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豪气,也不是前呼后拥、呼风唤雨的得意。在这一点上,我认同于丹教授的观点:幸福快乐只是一种感觉,与贫富无关与内心相连。试想,同样的一天,如果以不同的心情去面对,都将会呈现不同的色彩。我认为,功成名就是一种幸福,甘于平淡亦是一种幸福;能经常和朋友聚首是一种幸福,能跟心爱的人相守到老亦是一种幸福;对海子来说,能面朝大海感受春暖花开是一种幸福,对卖火柴的小女孩来说,能在死亡的圣诞之夜梦见祖母的怀抱亦是一种幸福。美国盲聋哑女作家海伦*凯勒在她的自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一文中表达了一位盲人对人生中仅有的三天光明的幸福梦想:第一天,她要好好看看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善良的人们;第二天,她要通过博物馆看看这个世界的过去和现在的奇观;第三天,她将在日常生活中度过,享受日出带来的激动、树木带来的绿荫、城市带来的喧嚣……这些对于视力正常的人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谁能理解一个在无光、无声、无语的孤独岁月里度过了八十七个春秋的弱女子的心灵渴望呢?我曾经在梦湖畔看到两位鹤发满头的耄耋夫妻,他们相互搀扶着,一边散步,一边说笑,当女老伴不时将剥好的蜜橘一瓣一瓣送到老伴嘴里时,我看到他们脸上浮现的笑容,恍然间我明白,那就是幸福!我们平素追求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一个笑容就足以体现。 如果一个人的幸福感可以用一个分数来表示,把所有的欲望作为分母,把被满足的欲望作为分子,一个人想要获得更多的幸福,只有两条途径:一是增大分子,也就是尽可能地满足欲望,二是减小分母,也就是尽可能地消除欲望。当然,处在这样一个乱花迷眼的年代,不惑之年的男人在外界诱惑和内心躁动双重夹击下,不心猿意马是需要非凡定力的,何况在我的周围,充斥着太多灯红酒绿的糜烂、骑牛找马的放纵、富贵思淫的妄为,也确实看到了不少为情所困,被爱所伤的男人女人。其实,生活中“围城”随处可见,婚姻也好、事业也罢,不管你想狼奔猪突地冲进去还是逃出来,如果不能很好地克制欲望,回归本心,就有可能在有形或者无形的城堡里困惑地度过一生。 (四) 人到中年,我经历了不少的人和事,也见识过许多悲欢与离合、宠辱与成败,渐渐学会了剑拔弩张时的隐忍、急流勇退时的谦恭。古人云: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所谓智者不惑,其实就是考量一个人的内在修为。一个真正的智者,追求的是一种心灵的笃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卑微中体现高贵,在浮躁中感受宁静,在逆境中坚守信念;一个真正的智者,视宠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视去留如云卷云舒般无意,始终让心境如碧空般澄明,让胸怀如幽谷般坦荡;一个真正的智者,不在乎命运赐予的厚薄,不计较名缰利锁的得失,用入世的精神做事,用出世的思想做人——如此,方能达到“不惑”的境界。 我喜欢把人生比作一场风雨兼程的旅行,行囊太重,便会身心疲惫;留恋太多,便会迷失自我。我也不厌其烦地提醒自己,不管何时到达生命的终点,都不要错过这一路美妙的风景,不要因为几次踉跄或跌倒,就去哀人生之须臾,叹命运之多桀。在太阳升起的每一天,我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给自己一个快乐的理由吧!在黑夜来临的那一刻,我也会自信地告诉自己明天是美好的,明天不遥远,过个黑夜就可以到达。来世一遭,就该活得潇洒,活得自我,就像现在,我心无旁骛地坐在电脑旁,读着自己的性情文字,写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让快乐在我左右如影随形,这不是其乐陶陶的事情吗? 乘兴走笔写了这么多,惑与不惑,让自己去感悟吧! 悠悠黄鹤楼 悠悠黄鹤楼 黄鹤楼的诗文我读得不少,印象最早的便是李白脍炙人口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崔颢惊绝于世的《黄鹤楼》,记得是1978年暑假期间,凭着初中同学的母亲在一所地质大学图书室工作的关系,我如获至宝地借阅了《唐诗一百首》,其中就有这两首传诵千古的诗篇。我如今还依稀记得当时的那份激动,在那个图书匮乏文化贫瘠的年代,能看到这样的读物,实在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 公元732年烟花三月,李白在黄鹤楼送别老朋友孟浩然去扬州,孤帆远影渐渐消失于水天相接处,诗人仍伫立江岸凝眸远望,似乎要把自己的惜别之情托付在碧空与江水之间,诗中没一个字说到离愁别绪,但字里行间却分明流露出名楼送名士的一丝惆怅;而宦游在外的崔颢登楼临水,遥望晴空下的江汉平原,树木历历,芳草萋萋,见长江苍茫东去,江上烟波浩渺,顿生一种家园何在的乡愁。仙人跨鹤,子虚乌有,诗人以无作有,借楼名起兴,以怀乡作结,情由景生,境由心生,叫人发出世事茫茫之感慨。可以说,我是在文本解读时,才第一次懵懂地从诗的意境中体会到黄鹤楼的魅力。 第二次的印象应该是在一个相声里,说是乾隆年间,有三个进士一起从京城返乡,一个是河南的,一个是四川的,一个是湖北的。其间他们在酒馆一聚,谈起家乡的名俗景观,均夸口赞叹,河南进士先声夺人:“河南有个开封塔,离天只有一丈八。”四川进士也毫不示弱:“四川有个峨嵋山,离天只有三尺三。”此时,湖北进士慢悠悠呷了一口酒,然后摇头晃脑地说:“湖北有个黄鹤楼,半截伸在天里头。”就这样,黄鹤楼的高大形象定格在我少年的梦境里,挥之不去。 黄鹤楼始建于群雄纷争,战火连绵的三国时期(公元223年)。赤壁之战后,刘备借荆州却不肯归还,东吴大将吕蒙用计杀了关羽夺回荆州之后,刘备亲率十几万大军伐吴,孙权知战事不可避免,便一方面向魏帝称臣求和,另一方面厉兵秣马对付刘备,为实现“以武治国而昌”(武昌的名称由此而来)的战略,筑城为守戍,建楼以瞭望,说明白点,它的前身只是一个临江负险的军事哨所。黄鹤楼因何得名?史书载,此楼因建在黄鹤矶上,仙人子安乘黄鹤到此休憩而得名;民间传说是,辛氏在黄鹤山下沽酒为业,虽本小利微,但为人忠厚乐善好施,有一衣着褴褛的道士常来酌饮,辛氏并不索要酒钱,道士临别时,随手用桔皮在墙上画了只黄鹤,告之酒客拍手它即下来起舞助兴,此后酒楼宾客盈门,辛氏也因而累积了巨额财富。十年之后,道士又来到此地,吹起玉笛,跨鹤仙游去了,辛氏为纪念这位仙翁就在山上建了黄鹤楼。这两种说法并行不悖,相得益彰,且关于仙人的版本不一,我也无从考证,但因为这充满神秘气息的传说,黄鹤楼也变得浪漫起来。 其实黄鹤楼成为天下名楼是唐代的事。那时候,黄鹤楼虽是荆楚形胜之最,重檐翼舒,四闼霞敞,坐窥井邑,俯拍云烟,但在全国的知名度却还十分有限,直到一个人的到来,在云蒸霞蔚之中仰面吟诵“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诗句,才让斯楼名声大噪——这个人便是崔颢。尔后一代诗仙李白游历此处,极目楚天,诗兴大发,却见崔颢的题诗挥洒壁上,词句巧妙,意韵深远,自叹“眼前有景道不得”而就此搁笔。李白是何等恃才傲物之人,却不敢跟崔颢pk比诗,他这么一搁笔,实际上就等于催波助澜把黄鹤楼“炒”了一把,这般雅事一经渲染,文人墨客无不趋之若鹜荟萃而来,历代名人如白居易、孟浩然、王维、杜牧、6游、辛弃疾、岳飞等都曾先后登楼作赋,临江抒怀,黄鹤楼俨然成了文人心目中的圣地。 这段文坛佳话,或许出于后人附会,未必真有其事,然李白的作品中确有两首摹仿崔诗。其《鹦鹉洲》前四句:鹦鹉东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鹦鹉”二字再三出现与崔诗如出一辙;其《登金陵凤凰台》承袭痕迹也很明显:“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尽管该诗在艺术上与《黄鹤楼》难分伯仲,但用韵、题材、气势等方面都稍逊一筹,南宋诗论家严羽在《沧浪诗话》也有定论: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巴陵郡守滕子京在请范仲淹写《岳阳楼记》的信里说:“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文字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为著。”江南三大名楼莫不如是,岳阳楼因范仲淹字字珠玑的《岳阳楼记》而千古流芳,滕王阁因王勃妙笔生花的《滕王阁序》而蜚声中外,黄鹤楼亦因崔颢旷世之作《黄鹤楼》而名满天下,还有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等都是文以楼名,楼以文彰,或慷慨豪放,或婉转深沉,似乎古人一登楼就妙语连珠才情奔涌,这些文人究竟有何魔力,竟能把楼台亭榭甚至普通的军事哨所,变成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景?他们酣畅淋漓的文字里,究竟隐藏着多少神奇的法术呢? 我这么写似乎有给文人贴金之嫌,其实黄鹤楼同样成就了崔颢。崔颢何许人也?史书记载的不多,只知道他是汴州(今开封)人,开元十一年进士及第,宦海浮沉终不得志,少年为诗流于浮艳,后赴边塞,诗风才渐渐变得粗犷奔放。我可以想像,如果没有《黄鹤楼》一诗,崔颢是不可能在高手如云的唐朝诗人里占重要一席。但我深感蹊跷的是,《旧唐书*崔颢传》里内容简略,连他文学上的成就也只字未提,我查了一下旧版《辞源》,关于崔颢的注释,仅有“唐诗人,有文无行,终司勋员外郎……”寥寥数语,怎么个无行?并无多言。后来我从元代辛文房的《唐才子传》找到了一些注解:“(颢)行履稍劣,好博嗜酒,娶妻择美者,稍不惬即弃之,凡易三四。”用现在良家女子的眼光看,无异于说崔颢其人年少轻狂,纵情迷性,始乱终弃,这种集赌鬼、酒鬼和色鬼于一身的轻薄儿,难免要留下“有文无行”的骂名。 尽管如此,武汉人说起崔颢时,感激之情还是溢于言表的,在他们心里,黄鹤楼是乡愁的载体,是这座城市为人瞩目的一张脸,它承载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建筑本体,即使因兵燹战乱,水患火灾而毁于一旦,却屡毁屡建。我从二楼展厅陈列的模型看到它的承革因变:唐楼堂皇富丽,宋楼雄伟浑厚,元楼古朴典雅,明楼明朗隽秀,清楼稳健壮美,而今日之楼以清同治楼为雏形,楼为钢筋混凝土仿木结构,集亭楼塔阁造型之一体,金碧辉煌,四望如一,既保持了古朴遗风,又融进了现代的创新和审美元素,一眼望去,斗拱飞檐纵横八极,攒尖铜顶直刺苍穹,形同一顶气势轩然的将军盔帽。它兀立矶头,占尽风流,四周有明朝永乐大钟以来我国铸造的最大铜钟——千禧吉祥钟,高约五米,重达二十一吨;在世纪大钟的前面,有一状如葫芦的清楼铜顶,铜顶的位置就是清楼原址;还有岳飞扶鞍勒马的青铜雕像,青瓦朱楹的白云阁,雅趣横生的搁笔亭,以及西侧的“黄鹤归来”铜雕,灵龟巨蛇驮着两只双鹤,一只伫立远望,一只低头觅食,造型美观,浑然天成。这些布列有序的辅助景观如众星拱月般将主楼烘托得更加巍峨壮丽。 在奇石馆翠竹掩映处,“米芾拜石”的石雕显得尤为别致,这是一块方型的花岗岩石料,作者仅在石料的一面雕出米芾头像及其抱拳而拜的部分,其他几面都未经雕刻,在其前方一米处,立着一块类似太湖石的天然奇石,玲珑剔透,洞孔相环。对于稍懂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来说,米芾的名字几乎无人不晓,他是北宋著名的大书画家,一生酷爱奇石,每当见到喜爱的奇石,他都会对其抱拳而拜,且口称“石兄”,所以当时人称“石痴”。这件石雕作品将米芾见到奇石后那种如痴如醉的神态刻画得淋漓尽致,令人忍俊不禁。据说,米芾曾为黄鹤楼亲笔题写过“天下江山第一楼”匾额,只可惜这块匾额早已不知去向了。 黄鹤楼是古典与现代、诗情与画意熔铸的精品,它处在山水灵动吐纳的交点,得天地之灵气,沐先楚之恩泽,松绕石护,水纵云横。其外观为五层建筑,高五十余米,里面实际上是九层,中国古代称单数为阳数,双数为阴数,“九”为阳数之首,寓“九五至尊”之意。我穿梭在曲槛游廊之间,如穿梭在历史与现实的双重空间,几分潇洒,几分沉醉,那层层重檐翘角下挂着的金色风铃,或清脆或浑圆的铃声将我的怀古幽情传至很远…… 及至顶层,一派寥阔,凭栏眺望,但见龟蛇二山隔江对峙,长江汉水在此汇合,江面的舟楫悠哉游哉,对岸的高楼美轮美奂,长江大桥上来往的车辆宛如两条长龙,首尾不见,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尽收眼底,其气势之磅礴场面之壮观怎不使人感慨万分?!我张开双臂,尽情感受八面来风的畅快,遥想当年周公瑾之雄姿英发,李太白之飘逸洒脱,岳武穆之凭栏咏志,毛润之之横渡长江,千古兴亡,江山依旧,心潮随之澎湃不已。唯一遗憾的是,那芳草萋萋的鹦鹉洲已经被江水湮没,但关于鹦鹉洲的故事我是记忆犹新的:东汉末年名士祢衡,是个愤世嫉俗不畏权贵的人,他自视甚高,口无遮拦,一生只结交了两位朋友,一位是孔子的后代孔融,另一位是官宦子弟杨修。孔融把祢衡推荐给曹操,谁知祢衡拒而不见,曹操怀恨在心,罚作鼓吏,祢衡则当众裸身击鼓,后来干脆穿上丐帮服,拄着打狗棒,一屁股坐在营帐外对曹操破口大骂,每骂一句,打狗棒就重重地朝地上戳一下,曹操反受其辱怒火中烧,因其才气过人,杀之恐遭人说自己无容人之量,于是唤来两名虎贲卫士,将他撂在马上,作为礼物送给荆州牧刘表。刘表及荆州人士早就知道祢衡的大名,把他奉为上宾,文章言议,非衡不定,但祢才子的致命弱点是目空一切,没过多久,又得罪了心胸狭窄的刘表,刘表当然明白曹操本意是借刀杀人,但他也不愿担此恶名,于是又如法炮制地把祢衡打发到江夏太守黄祖那里去了。黄祖是个粗人,因祢衡言语冒犯而杀之并埋于洲上,时年26岁。后人就以祢衡代表作《鹦鹉赋》而将其洲称为鹦鹉洲。 武汉对我来说算是比较熟悉的,1999年我应邀担任某杂志的执行主编,客居江城一年有余,其间曾两次和黄鹤楼有过零距离的接触,也对这座城市的历史产生过浓厚兴趣。隋文帝统一南北后,作为“九省通衢”的武汉开始显示出水6交通枢纽的独特优势,一时樯帆林立,商贾云集,成为长江中游最大的物资集散地,或许是职能定位的原因,这样一个东南巨镇,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却从来没有成为过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国民政府分庭抗争期间除外)。我看过某网站对中国各大城市做的印象总结,武汉是最市民化的城市,火爆热烈的天气、种类繁多的小吃、横冲直撞的武汉话、喧嚣繁杂的汉正街,无不体现它的市民性,武汉女作家池莉在校旱《生活秀》中更是对“市民化”有最真实的诠释。 我理解这座城市躁动的欲望和身上散发的落寞气息,它既缺少北京西安的厚重,又缺少六朝古都南京的雅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地位与上海天津广州这样的商业都市有些相似,但它们属于沿海城市,很早就受到外来文化的熏陶,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充斥其间,如果说同样都“俗”的话,它们也是一种“洋俗”,而武汉则是地地道道的“土俗”。不过话说回来,作为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武汉是有一定文化底蕴的,再加上黄鹤楼带去了诸多文化的优雅,也给满身“俗”气的城市带去了迥异于市井的品位。 其实,黄鹤楼就是一首意境高古其味醇厚的诗,如果没有心境的炼化,灵魂的提升,即使把栏杆拍遍,恐怕也不能真正领悟到古人的“登临意”了。我试着像哲人一样,将温热的思绪沉入江底,去触摸历史那些冰冷的石头,在滚滚东逝的浪花淘尽了千古悲喜后,是否还能找回心头沉甸甸的文化遗梦呢? 三清山游记 三清山游记 我向来喜欢寄情山水,对于名山大川,还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泰山的雄伟、黄山的秀丽、华山的险峻、匡庐的烟云、峨嵋的壮观,也常常萦绕于梦。但实在惭愧,总以为三清山离我咫尺之遥,太熟悉的地方没风景,致使三清山这个“长在深闺人未识”的美女,我却一直无缘一睹芳颜。 已丑年仲夏的一天,我和勇哥驱车两百余公里来到江西玉山境内的三清山。一路弯曲盘旋的公路,忽高忽低的丘陵,清幽碧澈的三清湖一直陪伴我们左右,好一派田园秀色。难怪南宋诗人杨万里在《玉山道中》吟道:村北村南水响齐,巷头巷尾树荫低;青山自负无尘色,尽日殷勤照碧溪。从玉山到我们下榻的假日宾馆,车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这是位于南部索道的外双溪服务区,傍山临溪,环境幽美,可以说这一夜我是枕着溪声入眠的。 翌日六时半左右,我和勇哥,还有从上海赶来和我们结伴而行的周总以及导游小姐分乘两辆缆车开始三清山之旅。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乘坐长达4o分钟的缆车,缆车经过缆柱上的轨道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担心它会卡不住这份重量。刚开始的时候,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景观,我只是在腾云驾雾中时而仰望蓝天,时而俯瞰青山,还真有点羽化登仙的感觉。慢慢悠悠的缆车翻过两道起伏的山峰和一个峡谷后,我才赫然看到一排高耸的山峰,如众多仙气飘逸的天神威严地站立,迎迓我的到来,这就是天门群峰。 下了缆车,我们便一鼓作气直奔日上山庄。据导游介绍,原来这里有不少山庄,为了保持三清山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在申遗期间拆除了一些,目前只剩下天门山庄、日上山庄和女神山庄等。一路上,我发现驴友并没有我想像的多,以为是因为我们上山早,导游则说现在还不是旅游旺季,加之处在金融危机时期,h1n1甲型流感季节,人们减少外出了。我心下窃喜,这次与三清山的美丽邂逅,我得好好饱览这美不胜收的秀色,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清绝尘嚣的天然氧吧,我使劲地打开肺叶,面对群山深呼吸几口,顿觉五脏六腑尘埃涤尽,俗气全无。 山路崎岖,蜿蜒而上,我边走边看,移步换景的三清山让我逐渐体会到“秀中藏秀,奇中出奇”的妙处来,虽然丽日炎炎,周身燥热,我仍然兴奋不已。不多时,我们来到了千峰竞秀、万木葱茏的西海岸。之所以被称为海岸,据说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被海水淹没过三次,亿万年的沧桑巨变,因此形成了奇峰耸天、怪石遍布的山岳奇观,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吧,身飘云汉的奇峰异石到底是怎样形成的,浪淘乎?风蚀乎?自然之谜,也许是渺小的人类永远都无法全部破解的!我想,如果天气不像今天这般晴朗,站在高空栈道上看茫茫云海,一铺万顷,不正像站在海岸边看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吗?那嵯峨奇峰,峥嵘山石,不正像漂浮在云海中时沉时浮忽隐忽现的岛屿吗? 我们沿着西海岸逶迤数里的高空栈道前行,一边是岩如刀削,另一边是万丈深崖,刚开始多少有些战战兢兢,勇哥说前几年来的时候,栈道更窄,多数人只敢贴着里面的山岩颤颤巍巍地走,现在护栏是水泥的,栈道也加宽了,走起路来如履平川,那种如临深渊的感觉大不如前了,但是在护栏边探头往下看,还是令人心惊目眩的,好几次,仿佛无路可走了,然而一个27o度的急转弯,路又呈现在眼前,端的是有惊无险。 说到栈道,我想多美言几句。三清山东西海岸的栈道全长六千多米,建设者本着保护自然生态,不损坏山上一草一木的原则,攀绝壁、穿飞崖,环绕着山体,凌空建起了据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长度最长的栈道。它不像一般的旅游区是在山体上挖栈道,而是沿途邀松入景,与石为友,竟没砍一棵树,挪一块石。也许在不经意中来不及侧行或躬身,你随时都有可能跟这些拦路的树木撞个满怀,但这种碰撞不会给你带来半点不快,相反还是一种甜蜜的体验。这横空出世的栈道不仅险峻,而且同周围的景色浑然一体,宛若一条盘旋的巨龙,上吞浮云下临幽谷,悠悠然悬于群山之中,人行其上,既给空旷寂寥的大山平添了几分人气,又让自己濡染了大山的灵性。我想,假设没有这胜似闲庭信步的栈道,谁又能看到百转千回的山色,谁又能领略到漫步云端的奇趣呢? 三清山是道教名山,博大精深的道教文化塑造了它仙气氤氲的内在品质。据史书记载,东晋升平年间,炼丹术士、著名医学家葛洪历尽千辛万苦在此结庐炼丹后,这里便方士云集,香客络绎;宋代王霖按八卦太极图的布局在此建三清宫,东边有龙首山,应青龙之象,西边有虎头岩,应白虎之象,南有玉京峰,应朱雀之象,北有古丹水井,应玄武之象,自此,三清宫成为道家洞天福地之一;延至明景泰年间,王霖的后裔王祜布景缀点,摩崖刻石,铺路架桥,重修扩建,从登山处步云桥直至天门,共兴建宫观、亭阁、石雕、山门等两百余处,使道教建筑遍布全山,其规模与气势,可与青城山、武当山、龙虎山媲美。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按我的理解,夫道者,本来就存于天地自然而会于人心,如果人心之所不逮,纵见于前而浑然不觉。夫山之树勃勃生机者,如道之生机于天地;夫山之岩飘飘幻化者,如道之幻化于万物。人们在世事的纷扰中偷闲片刻,静坐三清宫殿,物我两忘,聆听晨钟暮鼓,心境澄明,是否真能参透道法自然的玄机呢?不管参透与否,要识得此山真面目,就必须潇洒走一回,但三清山在没有缆车和栈道之前过于险峻,众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却阻于艰险。我冒昧揣测,我的本家徐霞客,那个酷爱游山玩水的地理学家,足迹踏遍名山大川,经3o年考察撰成6o万言游记,来到三清山脚下,却因天气恶劣,攀爬困难而知难而退,所以只在他的《江右游日记》对三清山作了轻描淡写的记载;我的故里老乡王安石和遗世独立的八大山人,也都是爬到一半,因体力不支就无功而返,没有留下任何宝贵的文字和墨宝;还有我文章前面提及的南宋四大家之一杨万里,在去登山的路上留下了《玉山道中》,却对仙风道骨的三清山没有其他文字交代,这于情于理如何说得通呢?解释只有一个——他也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以上都是我的个人揣测,跟史实无关,史学家大可一笑看之,莫要找我理论。)这么多大牌作家与三清山失之交臂,无疑对三清山的人文历史产生了一定影响,直到2oo8年7月,在“申遗比申奥还难”的慨叹中,偏居一隅的三清山才脱颖而出,名扬遐迩,以自己独特的瑰丽与神韵赢得了世界的尊重。 峰回路转,我们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观景台,三清山主峰映入眼帘的同时让我顿感山外有山,只见玉京、玉虚、玉华三峰并列直插云天,欲与天公试比高,宛如道教的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并肩而坐,三清山也因此得名。喜欢字画收藏的周总忙不迭地咔嚓咔嚓个不停,我和勇哥也不怕浪费表情地与这三位“神仙”合影留照。这时一团雾岚弥漫山头,旋即将眼前的一切浓浓地裹挟,山峰或被遮面或被掩眉,遮面者犹抱琵琶尤感其妩媚,掩眉者衣袂飞扬更显其绰约,刚与柔,静与动,那么和谐地交织一处,就像情侣间的嬉戏一样自然、缠绵。这会儿雾里看山,朦朦胧胧,亦真亦幻,俨然一幅构图粗犷大开大合的泼墨山水画,人像鱼一样在画中游弋,我也变得有些恍惚,此时此刻的我是在仙境?抑或是梦境?我是一阵风?抑或是一片云?这样的问题,还真让我云里雾里产生一种忘我的迷醉。遗憾的是,因为我久居书斋少有锻炼,腿脚酸痛,最终没能去拜谒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玉京峰,惋惜大焉。据介绍,玉京峰顶有块巨大的“升天石”,得道者就是从这块石头上升入仙境的。我对道家孜孜以求有点不解,面对如此风光旖旎的仙境,怎么脑子还尽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 我稍加留意,这里的峰林异石,全是清一色的花岗岩,独特的地理地貌决定了它的浩然大气,特有的气候条件又孵育了它的天资丽质。我不敢想象,大自然那双神奇的手是怎么用这些花岗岩和古树虬松,在这块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鬼斧神工地画出这一幅幅山水画巨制,而这幅经十亿斯年数易其稿的山川巨制,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读懂它?一路之上,导游舌灿莲花,讲了许多有关山石的传说和故事,其中标志性的景观——“司春女神”,山体造型牵浩一位秀发披肩的妙龄少女,神态平和地注视芸芸众生,相传这位女神是神农氏的女儿,她跟随父亲走遍华夏,教黎民学种五谷,用萱麻织衣裳,用百草治疾病。神农氏死后,她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广施恩泽,造福百姓,有一天她来到三清山的玉台,见到了教祖并恳求让她留在三清山,教祖就封她为司春女神,掌管万物生机。在南清园北部,有一座傍峭壁而独立的蛇首形石柱,高约一百二十余米,颈部最细处仅有七米,头大稍曲,状极突兀,气势逼人地从山谷勃起,酷似巨蟒出山,令人叹为观止。我站在观景台举目望去,一层一层的全是横断裂痕,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晕眩,但经过亿万年风雨,它依然挺立。传说,太上老君在玉京峰弈棋,猛听山崩地裂,一股戾气扑来,只见一条巨蟒伸长脖颈,欲加害一采药老妇,太上老君见状,将身边竹简掷出,镇住巨蟒,救得生灵,而竹简转瞬化做山峰,形成“万笏朝天”的景观。我对这些牵强附会的传说故事索然无味,在我眼里,这些大自然的造化,天斧神镂、绝不是一些低俗传说所能演绎的。 三清山有着“江南第一仙峰”之美称,天造地设的象形景观俯仰皆是,千姿百态的岩峰,如巨型的山水盆景在我眼前次第展开,或雄踞如兽,或矗立如柱,或拔地如笋,或伸展如旗,令人望石生义、浮想连翩,不由发出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的惊叹来。有石似猴王献宝,手捧宝物,憨态可掬;有石似老道拜月,道髻高挽,遥对苍穹;有石似神龟探海,出神入化,唯妙唯肖;还有“观音赏曲”、“神龙戏松”、“狐狸啃鸡”、“企鹅献桃”,“合欢峰”、“方便石”等等,无不形神兼备、自然天成;更有意思的是“玉女开怀”,一个少女把衣饰抛尽,她仰躺在一片开得正浓的杜鹃花丛,忘情地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一对裸露的乳峰像饱满的果实,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樱桃一般的rǔ头。此景共有两处,相隔不远,硕大丰腴的一对,导游戏称是俄罗斯的乳房,另一对娇小玲珑的,才是东方少女特有的魅力,坚硬石峰却呈现出如此柔美的形态,那至纯至美的神态举世罕见,造化之神奇可见一斑。 我是喜欢“沾花惹草”的人,每到一处,都会和这里的花草树木来一次亲密接触。三清山不仅有神奇的景观,更有神圣的生命,环顾四野,绿浪翻滚,植被茂密,很多稀有的植物落户其间,其中最珍贵的要数天女花,它是三清山群芳之冠,花瓣洁白如美玉,花蕊赤红,香型馥郁,经久不散。而数量最多的花非杜鹃莫属,品种有猴头、云锦、鹿角、马银花、映山红等十九种,但最常见的还是猴头杜鹃,漫不经心地开得满山遍野。为什么取名“猴头”?原来这种杜鹃迥别于普通杜鹃,是年七八月开始含苞,要像女人一样经历漫长的十月怀胎,到来年四五月才绽放,每一苞竟能绽出七八朵花,朵朵相连,高低错落,正面看去酷似一张猴脸。目前,司春女神至玉台一带已经形成长达十里的杜鹃花谷,这些树的树龄动辄数百年,多则上千年。还有高山玉兰,淡雅高洁,花朵大如手掌,花色或嫩黄或浅红,生长于流泉之畔;又间或斜倚峰壁之间。在密密匝匝的树林里,叫不出名号的鸟儿一路啁啾地说着什么,山中的小精灵——松鼠也偶尔过来凑趣,我们起先有点惊讶,不敢动弹,生怕惊扰,它倒挺自在地东张西望,一副见人不怕的架势,待周总想抢镜头时,它又不知道窜到哪个旮旯里去了,煞是可爱。 三清山平顶松的造型独特,枝桠曲折,树冠似华盖张开,且多两株并生,有的破岩而出,有的盘石而坐,有的挺立于峰顶,有的垂挂于陡壁,让山石显得刚柔相济。这些松树承受着岩石的挤压和风雨的磨砺,从不屈服,一寸一寸顽强地扩展自己的生存空间,这种精神,让我油然而生一种敬意。我印象最深的是位于一线天景点旁的两棵松树——“生死相依”,它是三清山靓丽风景线中最美丽的忧伤,其中一棵青翠依旧,另一棵却毫无生机,只留下干枯的枝条,依稀可以欣赏到它昔日的风姿,这一枯一荣、一高一低的两颗松树数百年依然不离不弃,痴痴守望,它们展示着怎样悲壮的爱情故事?我想,在时间长河里,人仅是一粒沙砾,无论曾经多么风光无限,终将被历史的洪流冲刷殆尽,作为一个诗人,我觉得生命中固然有许许多多值得守望的情感,一旦这守望意义不再,谁还能安然坚守?而它们以一种永恒的姿态守望,我又岂能忽视这诗意的存在而无动于衷? 这一天,我们走马灯似的看石、品松,赏云、听涛,对大自然如此亲近又如此敬畏。古人云:揽胜遍五岳,绝景在三清。我心有同感,却发现眼前有景道不出,脑子里平素积攒的那么多词汇,掏摸出来,竟是那么浅显,那么笨拙。在跨上索道缆车下山的那一刻,我回眸远眺,再一次感受那不沾尘世风霜的美妙,我想,若是能长驻此山间,哪怕变成一块石头我也愿意,试问还有什么比山人合一物我相融更快乐的事情吗?人类的历史不过几千年尔尔,以前还觉得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如今与这座有着十四亿年历史的大山相比,短暂得就像过眼云烟,而我们这些匆匆过客,生命的长度甚至比不上山崖上的一棵松,面对大山包蕴万物、大美无言的缄默,我们是不是应该心存感激,和朝夕相伴的大自然和谐相处呢?十四亿年前人类尚不存在,十四亿年后,人类还能在这个星球上生息繁衍、有所作为吗? 岩泉即景 岩泉即景 在江西东部最东端的黎川县城南三十公里处,有一片占地两千四百公顷的景色旖旎、林海莽莽的天地,这就是被称作植物王国、动物天堂的岩泉自然保护区。 经过两小时的颠簸,我随抚州地区作家访问团来到了这儿。一下车,我便感觉到这儿就像岩泉这个名字一样,到处充满了诗意,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凉凉的山风吹得我神清气爽,通体舒畅。我们一行稍事休息后便去原始森林参观,这里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九十八,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虽值夏季,却无酷暑的炎热。我们几个跟着护林人在铺满青草的山道上迤逦而行,远望山峦起伏、层林尽染;近看古木参天,绿荫如盖,绿色成了这里的主色调,纯净、凝脂般的色彩,映衬得山清水秀,似乎空气也弥漫着浓浓的绿意。 沿长长的山路,拾级而上,曲径莽林,杂草遍地,到处都充满原始山野的气息。林下、石上、草丛里,到处都有琤琤淙淙的山泉,清澈的溪流潺潺地流着,且泛着粼粼的波光,溪流两边还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红的、蓝的、黄的,争奇斗艳,清香扑鼻。这涓涓细流宛如山谷中的琴弦,不分昼夜地弹拨着天籁般的音符,时而平缓,时而湍流急下,顺着纵横的沟谷汇成岩泉河。每遇山泉,我和同伴们有的拂水洗把脸,有的掬一捧就喝,一下子便感觉清心润肺,疲劳顿消了。 过了一道山沟又开始上山,原始的气息越发浓烈,我渐渐感觉山穷水尽疑无路了,更别说石磴什么的,一棵棵参天的老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许多树的枝丫,甚至可以延伸到很远古的年代,有好多树被碗口粗的古藤缠绕着,有的树已经被缠死了,就像从电影画面看到的苍莽荒芜的史前时代。一束束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在地上,如珠似玉,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森林四周很空寂,只有我们的脚步在厚厚的落叶上踏碎宁静,并在不远处发出阵阵回声,偶尔几声虫啾鸟鸣,更增添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陪同前往的护林员告诉我们,这一带常有黑熊、苏门羚、野猪、豺狼等野兽出没,最有趣的是猕猴群,约四、五十只,赶野果成熟季节,它们上窜下跳,攀枝采果,那才有趣呐。可惜我们未能见着,这不能不说是小小的缺憾。 不知不觉,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不知道谁先叫了起来:好大一棵树!但见我们眼前耸立着一颗葱郁苍劲的大树,高大的树干,尖硬的叶子,硕大的冠幅,这就是驰名中外的香榧树,当地人亦称“举人树”。相传明代万历年间,岩泉一带居千户人家,人丁兴旺,人才济济,这里考中进士的孔太守向皇上上奏岩泉将出千个举人,明皇因而把当地特有的香榧树赐名“举人树”。这个传说真假已不可考,但在麦溪洲一代,确实能够看到一些断壁残垣。当年栽植的香榧树,如今大大小小有近五千株,想想那几千株香榧古树摆开阵势,兀自诉说着这天地的传奇,心里就陡然生出莫名的激动。我们眼前的这株是最大的一株,足有三十米高,要五人围成一圈才能合抱。香榧树结籽十分有趣,一棵树上结着三种大小不同的香榧子:前年的像橄榄一般大、去年结的像黄豆一样、今年结的只有米粒大小。所以香榧子又有一个有趣的名字——三代果,那精巧而玲珑的榧子,味美芳香,可榨油,可入药,还是著名的干果。 在岩泉亚热带常绿阔叶林中,生长着无数的大树蛙,以捕食害虫为生,原始森林之所以能够枝繁叶茂,免遭虫害,此蛙功莫大焉。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濒临灭绝的植物,如南方红豆杉、金叶含笑,伯乐树、楠木、青檀、方竹……身姿婆娑,仪态万方。南方红豆杉系国家一级保护树种,在岩泉多达两千余株,它的树皮一经提炼,还是治癌良药呐;伯乐树花形如钟,果红如火,是优质的观果植物;岩泉的楠木种类颇多,有紫楠、红楠、闽楠等,材味芳香,材质细密,遇水不腐,遇火难燃;最多见的应该是青钱柳,山里人称“摇钱树”,它结果时如串串铜钱挂满枝头,随风招展,惹人欢喜。 非常幸运的是,在一处灌木丛中,我看到两只外形玲珑、色彩斑斓的鸟,头顶羽毛黄中带绿,嘴红眼黑,其音清脆婉转,护林员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红嘴相思鸟,也是岩泉最具观赏性的鸟类之一。这种鸟雌雄出双入对,白天比翼齐飞,黑夜共宿枝头,若遭遇鹰隼等强敌袭击,它们会毫不畏惧地双双予以还击,一旦情侣战死,存活的或碰壁自尽,或绝食不飞,忧郁而亡。在林中,还不时可见五颜六色的蝴蝶在我们周围翩翩飞舞,这样的场景只保留在童年的记忆里,我生活的都市已经见不到它们美丽的身影了,小时候,我的姐妹们怕蛇怕鼠怕蟑螂怕蜘蛛,但对蝴蝶却情有独钟,还夹在书本作成标本以资炫耀呢。岩泉的蝴蝶有很多稀有品种,例如宽尾凤蝶、金裳凤蝶……最值钱的一种蝴蝶,据传它的标本在国际市场上都可以卖到几千美元,啧啧,匪夷所思吧? 回到简易的住处,已近黄昏,尽管保护区竖着很多“晚上禁止出入”的牌子,我和几位文友还是不听忠告,待到月黑天高,拿着电筒,手提棍棒,虚张声势地走进深山,这时,天边几点寒星,冷冷的光亮仿佛狼的眼睛,路旁黑魆魆的丛林里似乎隐匿着什么怪物,我们不敢回头,故意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哗哗作响,行进到一千米左右,浑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且越往前走,四周越黑,感觉我们就像一只只羚羊,在夜的围猎中无路可逃。 次日,晨曦初露,我们洗刷完毕打点行装,开始徒步登攀海拔1335米的会仙峰。相传因麻姑仙子由邻县麻姑山飞来此峰,与即将过海的八仙聚会而得名。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到此吟出“危岩挂飞泉,古林冷日色”的诗句;旅行家徐霞客在明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十一月游罢此山,也留下了“秀色排空,葱苍倚迭,磴道委悬,瀑流飞挂”的记述。我们盘山而上,空山人语遥相呼应,松涛阵阵如浪拍岸,面对着层苍叠翠,百鸟啁啾的神奇世界,谁又不会神思飞扬,诗如泉涌呢? 在半坡林荫小道上小憩片刻,我发现有一巨石,表面有一个长达一尺、宽约五寸、深过半寸的“足迹”,五趾痕迹清晰可辨,可以遥想当年铁拐李忘情山水的痴态。山顶峭壁边依势而建的会仙寺,始建于北宋开宝年间,名僧盘龙祖师曾结茅为庐,弘扬佛释,缘满而去,后有道士发现此处乃“风水宝地”,亦跻身其间,岩泉古刹遂成释道偕居、寺观并处之所。在岩泉另一高峰——洋岫峰上有一个两丈见方的山洞,洞顶有圆形“天窗”,置身洞中如坐井观天,洞壁花岗岩经风化形成了粒粒米状的颗粒,散落于地,洞内还有一眼细泉,泉水上漂浮着一层黄色油状物,阳光从“天窗”照射下来,油光泛泛,因此当地人称这山洞为油米洞。 到了会仙峰顶,可谓冈岭连绵,秀色摩天,山磅礴而清润,水通畅而渊澄,高山仰止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我顿时生出“海到无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迈来。大自然的眷顾,成就了岩泉的超凡脱俗,回归自然,更让人看到了比城市文明更震撼人心的原始力量,人间烟火,何以再恋? 归来途中,巧遇一场山雨,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但山雨来的急,去的也快,过后,千山万岭被青岚缭绕,烟霭笼罩,抬头看,已是晚霞满天。 王安石和他的变法 王安石和他的变法 王安石和他的变法 话说孔子 话说孔子 话说孔子 诗生活手记 诗生活手记 诗生活手记 唱唱反调 唱唱反调 唱唱反调 我所认识的几个隐士 我所认识的几个隐士 我所认识的几个隐士 李白的平民生活 李白的平民生活 李白的平民生活 童年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 甲午百年祭 甲午百年祭 甲午百年祭 一个人的龙虎山 一个人的龙虎山 一个人的龙虎山 酒道 酒道 酒道 汶川备忘录 汶川备忘录 汶川备忘录 举世皆浊我独清 举世皆浊我独清 举世皆浊我独清 奥运随想 奥运随想 奥运随想 千秋网事 千秋网事 千秋网事 北京印象 北京印象 北京印象 紫禁城的幽灵 紫禁城的幽灵 紫禁城的幽灵 圆明园的导火索 圆明园的导火索 圆明园的导火索 梦游西藏 梦游西藏 梦游西藏 穿越千年的乌鸦 穿越千年的乌鸦 我目睹一只鸟 在世纪之交的子夜 几声聒噪 穿越荒凉的天空 如箭镞 如穿破天地混沌的梭 击退无边的黑夜 我目睹的这只鸟 其实就是一只 乌鸦 可以想象黑色幽灵选择这个时刻 与我不期而遇 我注定要背上无中生有的罪名 良禽已择枝而栖 这另类的鸟 酣睡中的觉醒 似乎要将苦难的旅行进行到底 突如其来的遭遇 也使我开始相信 这样一个被经常否定的词 被诅咒的词 在表达某种预言的准确性 对于身边的事物 我向来熟视无睹 浑然不觉临街的树木 枝叶稀疏 已透出**的气息 稍纵即逝的乌鸦 让我兀自惊讶 并试图推测 一场灾难 离我居住的城市还有多远 一生中 这样的场景极其有限 穿越千年的乌鸦 羽翼 向现实主义倾斜 几声聒噪 清晰且坚定 除了我 还有谁能够聆听 一千年就这样过去了 就象一只乌鸦 扑啦啦一掠而过 一首跨世纪的诗 便完成了一次千年的 俯 瞰 对大风的描述 对大风的描述 把云儿写成风 把手中的筝写成风 把粼粼波光写成风 这是去年我对风的描述 此刻 天象晦暗 一个抽象的名词顷刻变成动词 扑面而来 以不可忤逆的力量 阻挡 背道而行 大风起兮 一阵紧似一阵 这天地的呼吸 如果再保持几天沉默 炎炎赤日 再保持几天热情 沉闷的世界会不会窒息 呼啸而来 手握闪电的 是风 第一个踩响雷霆的 是风 化腐朽为神奇的 是风 毕竟是风 使凝固的空气流动起来 风的伤害 人类不会产生仇恨 我用目光席卷遍地落叶 却不知大风的根 扎在何处 流浪的风 比天空更懂得辽阔的含义 在无限的空间 自由奔走 谁也不能阻挡风的到来 许多门呀窗呀已敞开 迎迓风 (1997年8月) 荷塘 荷塘 蛙声四起 我静坐若莲 我比时间来得更早 一脸尘埃 携带爱情和梦 流落乡里 在少年的池塘 头擎荷盖 倾听 欸乃的浆拍打水的声音 这时。寒色比月色更清澈 那个漂在水中的影 无论形状 都更象一个孩子 许久以来 我未曾这样柔情过 这样眷恋过 我搀扶莲影 伸手的姿势 动人而安详 剥开层层的瓣 谁能为我翻找绿肥红瘦的心结 一只蜻蜓 在意象里轻轻点水 与我灵犀相通的荷 深入淤泥 然后 引领我悄悄出水 (1997年6月) 披着羊皮的人 披着羊皮的人 从冬天出发 我象一只迷途的羔羊 找不到回家的路 谁能够把这个冬天撕破 风吹草低 那些被苏武放牧的羊呢 那些善良的孩子 草原的风 会不会将它们四处吹散 从冬天出发 衣衫单薄的我 正接受雨的沐浴雪的洗礼 我知道 这个世界里除了人 什么都变得珍贵 稀有 我看见披着羊皮的人 天使与魔鬼的侧影 羊脂的芳香 在楼的峡谷中 弥漫 这个冬季 我还能祈祷什么 深入肌肤的冷 让我无比怀想来年的春天 这么冷的世态 谁会拥我入怀 谁会为我缝制过冬的新衣 来温热我体内的血 披着羊皮的人 神情奕然 从腊月走过 抑或 我就是那只苦难的羊 仿佛间 我听到伊索的叫唤 狼——来——了 (1996年2月) 被农村包围的城市 被农村包围的城市 我写的就是我居住的城市 这座城市 这座被农村包围的城市 临川而立 美轮美奂的楼 把意象举过头顶 站在这个高度 展望 五里以外的村落 这些不相配的毗邻 和我相处已久 被农村包围的城市 浓装艳抹 临川才子 无法将城市的栏杆一一拍遍 临川才子 始终 趟不过那条渊源流长的河 这座城市。寒泥植被的城市 开不出 二十四个节气的花 纵横的流水线 形似阡陌 工业的齿轮 碾着似水流年 以及花蕊的爱情 这座城市 霓虹闪现的脸 被一种满是锋刃的词划破 (1996年1月) 住在底楼 住在底楼 这座城市 层次分明的楼 鳞次栉比 结构大致相同或相似 住在底楼 多么适合出身低微的人 在城市的脚趾间寄身 世代绵延 学会谦让和忍耐 住在底楼 怀想阳光稀薄的恩典 内心积郁 落拓的才子 居室潮湿 在贴近土地和现实的诗歌里 长满辞藻 落拓的才子 感情丰沛 雨季来临 檐下的水 才华般横溢 高层次的女人 美目流盼 这是人间喜剧的一个悬念 住在底楼的人 手执灯盏 熬夜爬格子 多年来 也未爬上一层楼 住在底楼的人 心地踏实 没有失落感 层次很高的人 往往看不到这一点 (1992年6月) 静坐广场 静坐广场 这里是大地的心脏 离离的草们 在春天里聚集 这自发性的植物 连成一片 把一个偌大的广场充满 在广场静坐 和草们一起枯荣 动人的场面就这样铺开了 天空飘落的羽翎 白鸽的羽翎 凋谢在我的身旁 坚信一棵草 经受的风雨比我更多 坚信一棵草 我眼含泪水 内心异常激动 被风暴贱踏过 被野火焚烧过 离离的草们。涵关心你的命运 你的疼痛 就是大地的疼痛 大地撕裂的伤口 就是你的伤口呵 静坐广场 想自己象草一样葱郁起来 大风已将所有的星光 吹灭 天色熹微 我正翘首以盼 (1992年6月) 《红楼梦》诗抄(二首) 《红楼梦》诗抄(二首) 葬花 人面桃花 在古典诗歌里关系暧昧 为花神饯行的日子 桃花顺着节气 簌簌而下 接着是泪 那个失落香魂的苏州女子 和 落花 同病相怜 是什么将她的泪吹落 飘满庭院 缠绕眉头的哀怨 颦颦不散 感伤的女子 用一抔净土掩埋风流 这时。糊深埋在花瓣中的脸庞 比桃花更瘦 其实。糊的脸庞就是桃花一瓣 伶仃的寒枝 就是她飘摇的家 感伤的女子 衣衿清冷 绛珠之泪 从葬花词悲悲切切的字眼里 轻轻滚落 这烂漫的世界 芳菲已去 我的心情顿时黯淡了许多 (1992年4月) 尤三姐 这个尤物 降生寒门的红颜 命 比我手中的书页更薄 永远的佳期 是她纤纤玉手编织的梦 刚烈的女子 心 在更刚烈的剑刃上一横 三尺长的水袖 临风而舞 我注视她一瞬间美丽的痛楚 殷红一片 浸染如雪的裙裾 如此为谁 在饫甘餍肥的豪门 这个尤物 风姿绰约的容颜 清白得令人生疑 在剑的末梢 闪动的那抹光亮 抑或是她纯净的眸子 始料未及的 是怎样的一场流血事件呵 此刻 我的灵魂 被她手中的利刃切开 阵阵疼痛 (1992年4月) 下雪的日子 下雪的日子 这是我期盼已久 终于如约而至的日子 弥漫的雪 大规模空降 自天上迢遥而来 我不知宁馨的花 为谁而开 芳香四溢的蕊 为谁展示天使的笑容 风已歇 在贫雪的江西东部 落地无声的雪 是我始料未及的惊喜 宛若窗外的那棵冬青树 令我倍感亲切 哦 这冬天的吉祥物 和冰清玉洁的少女 交相辉映 我满怀虔诚 这是一场怎样的雪呵 蓬头垢面的城市 转眼银装素裹 被雪照亮 我在靠近春天的雪地里 心地透彻 (1991年12月27日) 鞋子 鞋子 鞋子和路 彼此亲近 象一对孪生兄弟 在农村 或在城市奔波 鞋子 朴素的鞋子 面有灰色的鞋子 地位低下 遭人践踏 爬最高的山涉最远的水 鞋子经过的地方被称作 路 鞋子的选择 于我们 举足轻重 人在旅途 鞋子比朋友还朋友 鞋子紧跟我们 亦步亦趋 不离不弃 并且时时告诫我们 不可一意孤行 脚踏实地 鞋子是我们生命的触须 尽管破了 留下不好的名声 但鞋子留下的足迹 不可磨灭 (1991年1o月) 想念城市上空的雁子 想念城市上空的雁子 这些天来 我总是良久良久地仰望天空 玻璃一样明亮的天空 每年的这个时候 雁子来临 往南飞的雁子 带领秋天 莅临我们的城市 并且 用汉字和我们亲昵 缠绵而轻巧 陪伴了我们多年 而今 这些雁子 这些可爱的雁子 在城市上空已不多见 站在高处 我等待雁子回归 这些熟悉的雁子 失散多年 再也不回到城市的巢 是什么 使雁子流离失所 我不知这些可爱的雁子 是不是忘记了昔日的旧路 它们一去不回 从我们城市上空 渐渐消失 (1991年8月) 原始森林(二首) 原始森林(二首) 原始森林 反差如此强烈 从文明的城市 到这片森林 不长的一段路程 便能找到那种叫原始的东西 找到一昼夜的春夏秋冬 一瞬间的阴阳晴雨 好一片苍莽 遮天蔽日 许多树的枝柯 可以延伸到 远古的年代 初次造访 没出过远门的 大山 和我有过一段最亲密的接触 粗犷与野性的接触 当水 当流动的自然神韵 幽深玄妙的水 协奏着万籁的声音 仿佛间 我也成了一棵树 和青檀楠木方竹香榧林一同生长 和斑鸠肥螈石鸡猕猴群 一同呼吸 一直以来 这片森林隐姓埋名 才躲过一次又一次 灭顶之灾 今晚 蓊郁的梦中 我害怕再次出现斧头和锯齿 记深山的一次围猎 我住的四周 竖着很多醒目的牌子 晚上禁止出入 听这里的人讲 童话里的 大灰狼 常常对人进行偷袭 天空是黑魆魆的大山是黑魆魆的 我和六位诗友丢下睡眠 手提棍棒 走进毛骨悚然的深山 天边 几点寒星 冷冷的光亮 仿佛狼的眼睛 路旁茂密的丛林 似乎隐匿着什么 黑暗无边 一座座大山 已变得面目全非 远远望去 象是一堆堆巨大的 坟冢 我们一行虚张声势 故意把地上的落叶踩得 哗哗作响 甚至不敢回头 看一看 尾随在后的跫然足音 走进深山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我们并没有和大灰狼 戏剧般地邂逅 眼前 比出发时更黑 我们象一只只羚羊 在夜的围猎中 无路可走 (199o年8月于岩泉自然保护区) 鲁迅和他的朋友们(三首) 鲁迅和他的朋友们(三首) 鲁迅 你怎么也称不上高大 你只是把自己当作一头牛 负重历史 你的头颅不是向日葵 面对太阳 不会莫名地傻笑 无声的中国是你的背景 于无声处 用横眉 割千夫指万人诟的脖子 如割野草 中国几千年的血泪 都凝聚在犀利的笔端 一擦即燃 你也抽烟 你抽的烟幻灭感很强 天空似巨大的墓穹 一丝热风 驱不散沉重的阴霾 即使在时间的彷徨里 你也不会 用几枚硬币去豢养奴性 你总是走那条没人走过的路 那条路充满泥淖 你是扛着死神走下去的 其实 你负重不了历史 因为沉陷的土地 找不到 一个支点 你只能让哀怒的鞭子 时时抽打在你的生前身后 孔乙己 君子固贫 很早以前就有这种说法 你的手头拮据 当然 不敢觊觎于豪华酒家 想喝点什么 只能踱进咸亨酒店 用羼水的酒 把日子打发得晃晃悠悠 尽管没人为你落实政策 你始终不肯脱下那件长衫 且保持一种衿持 得意时 还要说一些之乎者也的话 老实说 孩子们不会再吸吮手指头 孩子们拥有许多 拥有夸夸其谈的白天 拥有金钱梦 自然 不想再学回字的四种写法 有一点 你做梦也想不到 你的茴香豆 通过国家级鉴定 已被公认为知识分子的营养佳品 只是 当餐桌上找不到更好的话题 人们便提起你赊下的 那笔帐 阿 Q 那次剪了辫子之后 你总算明白了革命的含义 因此 几十年过去了 你生活得比你画的那个圆 还要圆满 你不愿厮守在未庄啃泥巴 为了搞活 你流通于各大城市之间 要不是出示名片 陌生和熟悉的人们根本认不出你 你比先前可阔多了 再也不会被小尼姑头上滑腻的感觉 弄得神魂颠倒 再也不想和吴妈睡觉 只要乐意 便可买到一个很水性的 名字 至于姓氏 没想过要和赵户人家打官司 从百家姓挑一个便是 只是当头上的疤痕隐隐作痛 这才感叹鲁迅那老兄死得太早 以至于 你的病根子遗留至今 (199o年1月) 钢铁 钢铁 看到高炉 看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不禁汗颜满面 钢铁 绣迹斑斑的灵魂 无法与你溶为一体 经过烈火考验的钢铁 冷静的光芒 使我联想到历经锻炼之后的 那种英雄气概 许多罹难 都是钢铁替我们撑着 它的份量 无法让诗歌 保持平衡 和钢铁相握 感到一种力量 威武无比 智慧的人类正是通过它 建筑自己 同时 消灭自己 我想念钢铁 具有钢铁秉性的人 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 在日渐软弱的时候 我渴望 这种坚硬的物质 深入体内 (1991年4月于新余钢厂) 桑蚕 桑蚕 民风淳厚 蚕们 靠迷恋桑叶而生活 从不见异思迁 日复一日 啃着这些绿色的词汇 便满腹经伦了 蚕宝宝 轻唤你的乳名 庄敬有加 在桑椹的阡陌上 寻找蚕们 多么圣洁的蚕们 象荷锄劳作的人们 低着头 做一些真实而高尚的事情 蚕的品质 蚕的温顺与安详 令我感动 在一句唐朝的诗歌里 完成一生 就一头钻进叫茧的屋子 体验孤独 那些 金色的或银色的屋子 充满禅意 蚕们蝶化之后 那些屋子 便由人类居住着 (1991年5月) 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 你们读过许多书 其实 没有任何一本书比你们 更耐读 你们象蜡烛一样燃烧 智慧之光 让整个世界变得深刻 文质彬彬 囊空如洗 一身傲骨 击之有声 常常 用劣质烟大口大口地过瘾人生 吐出来的都是些 国忧 民患 敢为天下先 以一种 姿态 站在一个世纪的节骨眼里 无数次 你们用头颅 撞响历史的回音壁 而焦头烂额的总是自己 每一次劫难之后 该平反的 不该是你们 而是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的历史 斯文扫地 又被纸糊的花轿抬起 谁能知道 破碎的心里 留下过 多少补丁 该仰天长笑 该长歌当哭 你们的痛苦 在于 你们用人类的良知改造社会 结果往往被社会改造 (1989年8月) 老家(二首) 老家(二首) 老家 每次我来看望你 你总是用稻草人的眼神打量我 土生土长在一个穷山沟 苦命的你呵 祖祖辈辈习惯用阴历过日子 和土地打交道 吃多了苦难就不在乎苦难 挨惯了寂寞就不觉得寂寞 太阳榨出的汗 一颗一颗 都在谷穗上 挂着 你的门上倒贴着福字 也许山路太坎坷 那个福字总来得太慢太慢 年年岁岁 那牛车 在你的额头碾出两道深深的辙印 这块土地不能说不肥美 只因太多的汗渍 而变得咸涩 我的印象里 你的容颜日渐模糊 只记得那间老屋 父亲住过爷爷住过爷爷的父亲住过 而今 佝偻的身子 支撑低矮的天空 那口老井 便是你深陷的眼窝 入夜 我不能入眠 你那稻草人的眼神 蚊子一样咬着我的心 (1989年1o月) 沉重的乡情 写这首诗 我正坐在吱吱的水车旁 丑陋的故乡 无法象水一样优美地 流出来 我能写什么呢 粗瓷大碗里盛着的 比苦楝子 还苦的日子 以及目不识丁的少年 满是补丁的衣衫 还有一个孱弱的老人膝下 一大群 用额头称呼的子孙 安居乐业 我能写什么呢 大山是光秃秃的 涧溪 呜咽 隐隐传来唢呐的啜泣 李白眼里的那轮明月 举头望得我脖子发酸 低头想一想 仍是挂满篱笆的 乡愁 乡民是憨厚的不如说是木讷的 乡情是淳朴的不如说是忧郁的 诅咒你 却又不让别人诅咒你 这就是你呀 我的故乡 (1989年1o月) 有关范围 有关范围 有关范围 把心形的纸鸢放飞 无所谓孤独 维纳斯伸不出手 对于我的困惑爱莫能助 再没有新的参照物 《天仙配》最精彩的片断我不会再唱 一双大眼睛 合拢成蚌 以连续剧的形式重复忧伤 混沌的月色毫无表情 颀长的影子 瘦成一支箫管 看云识天气 第九号台风还在路上 作为菩提树的我不再兀立 不再选择一块净土 苦思冥想 勒忒河起源于神话 唯有神经末梢起伏成岸 一夜之间 全新的感觉凫水而来 漫过倾斜的天堂 波斯猫 值一枚褐色的落叶 无法牵动伊人的目光 情绪越来越潦草 那条黄手帕猝然迷失方向 (1987年8月22日) 预感 预感 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该死的门铃一直响着 去去 告诉烦恼告诉寂寞我不在家 请它们别来找我 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太多 一个人躲在家里 看样子成不了佛 要是高兴要是和朋友们干杯 说不定会醉倒几个 那个跛脚的哥哥 先天不足仅仅智力发育不错 第二次谈恋爱了 心里却想着第一个恋人 吐不出的果核依然很焦灼 冠心病已经搬走了 新来的芳邻是一位教授的女儿 她的项链一闪一闪 这恐怕是圈套 女孩子的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总是感觉 有一个人在等我 是卞卡吗我说这么眼熟 别这样别让我难过 米盖尔这么说我也这么说 温柔是一种伤害 何况第三颗纽扣又一次失落 心事拒绝读者 烦恼的寂寞的只是自己 还有八小时以外空荡荡的耳朵 (1987年8月7日) 永远的情人(组诗) 永远的情人(组诗) 永远的情人 既然你走进我的城堡 一百年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我的生命 因你的出现而出类拔萃 你纯情的微笑 如圣洁之水 让我无言地感受 你的温柔 你我之间没有帷幕 只有心一样纯净的天空 就因为泪水濡染了那个季节 从此 苦涩的回忆 浸苦了每一个想你的日子 不不 不要这么折磨我 要知道 真正变得一贫如洗的 是我而不是你 要知道如今我 错过了你也就错过了一生 旷世的苦乐与悲欢 在我历尽沧桑的额头闪耀 即使你的心把我放逐 我也不会四处漂泊 这一生 我命定是你最后的旅伴 当你颤巍巍的时候 我便是你的拄杖 既然你走进我的城堡 一百年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我是用心来爱你的 我会把所有呕心沥血的诗歌 献给你 拿什么来忘记你 闭上眼睛 便可以拒绝眼前的诱惑 背过身去 便可以逃避面对的现实 可我拿什么来忘记你 你走了 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带走呢 偏偏留下那么多忧伤和甜蜜 就因为少了你 我的世界 不再完整 多少有风有雨的日子 孤独的心 在寻找曾经失去的唯一 曾经的岁月 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还记得第一次大胆的邀请 直至舞会散场 我们 仍在忘情地倾诉自己 你的那条宽边围巾 伴我度过了生命中最寒冷的 日子 那条河还在 但你不在 惊魂消魄的时刻不会再来 我已丢失了许多 再不会丢失爱心 曾经的岁月 象一只温暖的手 抚摩我 就因为铭心刻骨地爱过 拿什么来忘记你呀 我的情人 琴 把整个生命倾注 天使的声音 无比优雅 源于我的铮铮十指 那些日子 我终日怀抱着琴 精致的琴 美丽绝伦的琴 就在我的诗歌中央 钟情于琴 琴 是我最初的知音 我高贵的头颅为琴所动 很多时候 琴代替了我的存在 宛若音乐鸟的样子 向我倾诉 这比写诗高明得多 善解人意的琴 就象自己的女人 不用形容忧伤的词或花朵 抚慰我 丢失的琴 令我身心俱碎 除了琴 没有什么 能容纳我浩大无边的爱 遥望琴城 怀想被我丢失的琴 至爱的琴 许多年过后 你会清楚 有位充满才情的诗人 不改初衷地 爱琴 爱的遭遇 我会记住 我会好好记住 这次爱的遭遇 我的情人 象一个难民 在爱的殖民地 因爱受罚 这一夜 烛光灿烂 温情地照亮我 摇曳的烛火 无法平静 如我砰然的心跳 你衣衫渐宽 楚楚动人 低头间 更有万种风情 我象一根烛芯 贯穿通体透明的美体 抵达你的灵魂 为你燃烧 炽热的烛焰 使你情窦初开 而我满怀内疚的 是你的泪 象蜡一样流下的泪 这一夜 燃烧的有你的泪 还有你的血 殷红的血 让我无法宽恕自己 我的情人 永远的情人 我只有好好地记住 这一生最美好的遭遇 圣诞 我不祈求什么 圣诞这一天 我要一个人独过 斟一杯酒深深啜饮 无论醒时醉时 都为你 殷殷祝福 雪还未降临这座城市 我已觉得冷了 苍茫时刻 再也感受不到 芳馨的气息 离愁压在心头 让每时每刻都显得忧伤 我说过 既然选择 今生今世我会好好爱你 年年的这一天 我翘首以盼 为了这句盟约 我可以忍受百年孤独 最最温情的风暴 在漂忽无际的时间深处作茧 能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吗 爱你 不怕再次让我心碎 愿不愿意再次打开心扉 让我步入 能不能够再次伸出手 让我把握 (199o年圣诞) 国歌 国歌 庄严的声音 被我们用以代替早晨清亮的钟声 漫漫长夜 几千年 遍体鳞伤的古长城羸弱地喘息 不甘奴役的呐喊 汇成长江黄河的涛声 怒吼 一个睡狮猛醒的民族大睁着 北斗的眼睛 找到了璀璨的五星红旗 多少烈士生命的旋律 戛然而止 鲜红的血把沉沉地平线染成曙色 一簇火焰 终于 从聂耳那颗跳动民族之魂的心室中 从亿万颤抖的喉咙里 喷 薄 而 出 以冲天而起的龙之魂魄 啸傲 混沌的天地 以荡击苍穹的世纪雄风 震撼 东方这块热土 每一个铿锵有力的音符 都是我们炎黄子孙力量的象征 恢弘的主题 缔造着 共和国和平富饶安定的前景 庄严的声音 是我们用意志铸成的泱泱国魂 巨大的凝聚力召唤我们 为了神圣的使命 前进前进 再前进—— (1988年12月6日) 七绝·游三清山 七绝·游三清山 漫步云端万仞间,三清得道我成仙。 安得石柱如椽笔,大写人生数百年。 七绝·题资溪大觉禅寺 七绝·题资溪大觉禅寺 天下禅林莫不同,大觉万物转头空。 睥睨三界多少事,尽在拈花一笑中。 七绝·龙虎山 七绝·龙虎山 龙蟠虎踞炼丹岩,舟泛泸溪碧水涟。 揽胜寻幽来问道,天师不见对谁言? 七绝·偕友游武夷山麓九曲溪 七绝·偕友游武夷山麓九曲溪 山重水复九曲清,坐看群峰岸上行。 欲觅桃源不归棹,渔樵何处点迷津? 七绝·题武夷一线天 七绝·题武夷一线天 山裂岩开洞偶成,两峰双壁共此生。 眼前一线通天路,惊叹芸芸世上人。 七绝·题翟栋《卧虎图》 七绝·题翟栋《卧虎图》 斑斓一物卧草莽,双目如炬顾四荒。 长啸山林威武在,百兽哪个敢称王? 七绝·端阳祭屈子 七绝·端阳祭屈子 《离骚》无力挽乾坤,举世皆浊水亦浑。 求索汨罗应有恨,何须端午祭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