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斩妖司除魔三十年》 第一章 妖魔图录 周易睁开眼的时候，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硬床板上。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身边是如雷的鼾声，不止一道，此起彼伏。 外面隐隐约约有尖啸声传来，似乎是某种猛兽。 这是哪里？ 我不是死在了病床上？ 周易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有活力，应该不是阴曹地府。 一段段零散的记忆，突兀的出现在周易的脑海当中。 衡阳附近的山村……旱灾、兵灾……乞讨入京…… 半年前，刑房校尉去流民营挑选青壮，宣称斩妖司管吃管住，前身便成了刑房的刑者。 今天白天周易处刑一条凶魂，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魂飞魄散了。 周易浏览过前身的记忆，大致上能猜测到，自己穿越了。 这里是大乾帝都洛城的斩妖司总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周易，年龄刚好二十。 这个世界绝不是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也绝不再是记忆中的蓝星，不说没有“乾”为国号的朝代，更不会有妖魔鬼怪。 “斩妖司，凶魂厉鬼，妖怪邪魔……” “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 周易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感受有力的心跳声：“不过，活着真好……” 朦朦胧胧中睡过去。 梦中似乎闪过无数恐怖身影，不断的哀嚎要从深渊中爬出去。 周易就站在深渊之上。 再次醒过来。 周易睁眼看到的是张黑毛遍布的丑脸，一笑便露出黑黄牙齿。 “周老弟，快点卯了，晚了校尉大人又抽鞭子。” “点卯？” 周易逐渐清醒过来，昨晚真的不是做梦，自己穿越了。 秉着少言少语，多看多学的想法，周易随着黑毛汉子领了干粮，来到斩妖司大狱刑房。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大狱当中，紧挨着刑房搭建了一排刑者睡房。 周易进入斩妖司半年，每天都是睡房、刑房两点一线，大乾可没有什么劳动法，就是睡醒了干，一直干到睡觉。 …… 刑房。 由于建立在十几丈地下，所以永远处于黑暗。 分不清青天白日，只知道按照滴漏，现在大概是卯时。 五十多名刑者站成三排，周易随毛脸汉子石六在第二排。 不久之后，全身黑甲的斩妖司校尉鲁刚到来，从第一排从右到左报数。 “一。” “二。” “三。” “……” “五十七。” 鲁刚双眼缓缓扫过所有人，声音低沉阴森：“谁没来？” “禀报校尉，甲七号房的李九……起不来了。” 周易闻言心中一凛，起不来了就是死了，这种事很常见，三天两头都有刑者起不来。 刑者每天的工作是将斩妖司抓来的妖魔鬼怪，在斩妖台上杀死之后，送到炼妖窟或者炼魔窟。 炼妖窟中炼的是妖鬼精怪，炼魔窟中炼的是邪魔外道。 由于未知原因，至少周易不知道，负责斩杀妖魔的刑者活得都很短，待了半年时间的周易，在刑者中已经是老资格了，同一批来的只剩下石六。 “知道了。” 鲁刚声音毫无波动，开始分配今天的任务。 “马三儿，丙五号狱。” “赵大壮，乙十四号狱。” “孙财，丙七号狱。” …… 斩妖司将大狱分为甲乙丙三个级别，甲字狱基本没有出现过，通常都是乙、丙字狱。 按照周易半年经验判断，乙字狱的妖魔鬼怪，比丙字狱的要强上不少。 前身就是昨天分配到了乙字一号狱，只需负责斩杀一头千年厉鬼，结果晚上就魂飞魄散了。 “周易，丙二十五号狱。” “石六，乙十三号狱。” “……” 周易暗中观察鲁刚的表情，现念到自己名字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斩妖校尉全权负责任务分配，如果想要阴死某个刑者，只需每天分配乙字狱就行。 “即使是正常死亡，我又能撑多久？” 周易心中没有恐惧，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过绝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希望。 二世为人，身轻体健，又怎么舍得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努力回忆前身与斩妖司签订的卖身契，虽然大多数字不认识，不过大乾文字和天朝古汉字极为相像，连蒙带猜也能认出大部分内容。 卖身十年…… 周易眉头微皱，契约这条路走不通了，十年时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妖魔大狱，即使不被妖魔害死，神经也出了问题。 在周易思索如何脱困的时候，鲁刚已经分配好今日任务。 “去吧，完不成差事，晚上可是要挨鞭子！” 鲁刚话音落下，刑者们躬身施礼后便四散而去。 甲乙丙三处大狱分属不同位置，大抵上甲字狱在地底更深处，乙字狱在中央，丙字狱所在比刑房还靠近地面。 周易循着记忆中的道路，一路来到丙二十五号狱。 整块青石铸造的牢房，在序号下方有一处钥匙孔。 刑者铜牌插入钥匙孔，向右转动，青石墙壁轰隆隆转动，狱门逐渐打开。 周易进去之后，以同样的方法关闭狱门，现在他处于外门和内门的夹层。 两重狱门是为了防止妖魔以秘法脱困，趁刑者进入牢房的机会逃跑。 打开内门，周易看到了今天要处刑的妖魔。 昏暗的灯光下，一头鱼头人身鱼尾的怪物，被精钢锁链穿透四肢胸腹，固定在行刑架子上。 鱼妖身上鳞片大片脱落，伤口焦黑，应该是被火焰焚烧。 “吼——” 鱼妖见到周易后，狰狞的鱼脸要扑过来，然后精钢锁链自动缩紧，引得它不断惨叫。 “这就是妖怪么，比想象中丑陋多了，鱼头人身是基因变异还是辐射畸形？” 周易看向狱中的刑台，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刑具，大体上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俱全。 鱼妖死之前，必须废物最大化利用，比如鱼目、鱼鳞、鱼肝等等。 妖物的任何部位都有用处，寻常鱼目可明目，鱼妖的眼睛效用更强。 鱼鳞可铸甲胄，鱼肝可延年益寿。 周易掩住口鼻，熟练的将鱼目挖出，尚能铸甲的鱼鳞一片片剥下，开膛破腹鱼肝摘下…… 鱼妖在痛苦的哀嚎中逐渐死亡，死之前浓烈至极的怨恨，周易感觉狱中温度至少降低了十几度。 忽然。 周易神智一阵眩晕恍惚。 眼前出现一册明黄色绢帛，上面四个诡异字符，在看到一瞬间就领悟其含义。 妖魔图鉴。 图鉴一连翻过不知多少页，上面正好有一头鱼妖。 鱼头人身鱼尾，似乎就是刚刚死去的鱼妖。 第二章 望气之术 周易看到鱼妖图案瞬间，脑海中浮现一幅幅画面。 大乾南疆。 阳宁江上游。 一条懵懵懂懂的青鱼，意外吞服了千年老蚌孕育的灵珠，诞生了灵智。 百年后，青鱼化作人形，不满于修行缓慢，寻来血祭之法炼化妖气。 阳宁江两岸村民受鱼妖威胁，每年献上童男童女十对，供其修炼邪法。 十三年后，斩妖校尉现鱼妖作乱，联手阳宁江水神麾下夜叉，将其捉拿归案。 经由刑部审罪、断刑，打入斩妖司死牢丙二十五号狱。 周易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手中多了一颗丹药。 水柔丹。 湛蓝色，拇指肚大小。 水属妖族精血神魂炼成，水属修士服用后可增长法力，凡人服用后能洗精伐髓，略微提升水属灵气亲和。 “妖魔图鉴，斩妖，奖励……” 周易喃喃自语道：“这不就是……系统吗？” 从震惊、喜悦中清醒过来，周易直接将水柔丹扔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宛如涓涓细流，融入四肢百骸，不断冲刷肌肉骨骼，一层层污垢从体内排出。 周易盘坐在狱中角落，凡人切割妖物，本来就是极耗精力的事情，所以每天只会分配一头妖魔。 一个时辰之后。 药力逐渐消散，周易握了握拳，现力量增长了不止一倍。 “不愧是仙丹妙药。” 周易嗅到身上浓郁的怪味，并没有在意，也不会去特意清洗。 斩妖司大狱当中，出现一个白白净净的刑者，十之**当成妖魔附体了。 原本周易会想尽办法逃离斩妖司，现在赶他也不走，谁也逃不脱真香定律。 外面妖魔横行危险至极，哪有斩妖司安全，汇聚大乾最顶尖的保镖，又能不断斩杀被封印的妖魔获得奖励，简直是人间天堂。 周易现在动力十足，必须做好本职工作。 鱼妖身上的材料，必须趁着新鲜送去物部，然后将鱼妖遗骸填入炼妖窟。 物部位于乙字狱更靠近地面的方向，里面存储着千奇百怪的妖魔遗物。 周易将鱼妖部位小心封存，送至武部后回到丙二十五号狱，扛着鱼妖遗骸进入地底深处。 鱼妖身形不过比常人高半头，然而重量过五百斤，周易服用水柔丹后力气大幅增长，比平日里轻松许多。 炼妖窟在地底过百丈，周易过来时候空无一人，站在炼妖窟边缘向下方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传说深渊底部有仙人铭刻的炼妖阵法，能化去妖物煞气，以免变成邪魔继续危害人族。 周易将鱼妖遗骸扔进深渊，默数十九个数之后才听到回音。 “如果这个世界的音、重力加度与前世一样，不计秒数差距，炼妖窟底部大概有一千九百米。” “完全由人力铸造的炼妖窟，若非仙神伟力，即使放在蓝星也是一项巨大工程。”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还是躲在斩妖司安全……” …… 回到甲三号房。 住处空无一人，周易看了一眼滴漏。 解剖鱼妖，服用水柔丹，运送遗骸，足足花了六个多时辰。 周易有意控制度，比平日快了两个时辰，不过体内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四肢百骸力气仿佛用不完。 水柔丹的效用对凡人来说太过庞大，即使大部分用于洗精伐髓，仍然有药效残留，在潜移默化的改造周易身躯。 “必须表现的和其他人没区别，先去吃饭。” 周易去食堂，里面已经有稀稀疏疏的刑者在大快朵颐。 刑者完成差事度，与差事目标有直接相关，其中如鱼妖一类是最麻烦的，修炼邪魔外道功法的人最简单。 妖族筋骨肌肉坚韧，若不是妖气被封印，还有特制刑具，普通人连妖怪皮都割不破。 魔道妖人虽然好杀，却是刑者最不想接的差事，谁知道魔道妖人死之前会不会施展什么秘法。 即使法力被废，精气神被封印，也说不准还有一击之力。 周易同一批的刑者，就有接到斩杀魔道妖人的差事，过程小心翼翼，最终也两者同归于尽。 周易领了十几个馒头，一大盆子菜，寻了个角落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洗精伐髓之前，他就能吃完，现在食量大增，再来两倍的食物也能吃下去。 刑房的食物很充足，任你敞开了吃，算是额履行了卖身契。 周易吃饭的时候，耳朵不断搜集周围讯息，他不再是曾经目不识丁的流民，也不能活的浑浑噩噩，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任何人的对话过程中，都可能隐藏有用的信息。 此时食堂中的刑者，属于另外八科，有的在两两交谈，有的几个人聚成一桌。 刑房分为九科，每一科都有三十到一百人，周易所属为甲字第一科。 “今儿兄弟差点栽了，那魔头竟然说传我功法，能天下无敌，幸好……” “听说了么，六部的张大山，接到了甲字狱的差事，那妖物竟然挣脱了封印，将他一口吞了……” “我听一妖人说，咱这甲乙丙大狱，是根据几品几品划分的……” “……” 周易默默梳理其中有用的讯息，整理归纳，以后遇上了或许能保住性命。 吃饭的刑者来了又走，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角落倾听的周易。 直到深夜，周易才回到甲三号房，同室的七个刑者已经开始打呼噜，声音震天响。 第二天。 周易的差事是丙二十七狱的老鼠精。 冒充滁县某处村庄的土地，擅自修建建淫祠淫祭，收取愚民愚妇的香火愿力。 最初时候在几处村庄骗取信徒，之后将手伸向滁县县城，被当地日游鬼差现，告上城隍和斩妖司，联合执法将耗子精捉拿归案。 大乾律法严禁私自聚拢香火，违反者杀无赦。 周易通过耗子精的记忆，知道了大乾境内的城隍土地，竟然是由朝廷册封。 “大乾，比预料的还要强大，这样一来斩妖司……更安全了！” 斩杀老鼠精后，周易获得了一门法术。 望气术。 任何生灵、建筑、山川河流有自己的气场，望气术可以通过气场的兴衰判断其强弱凶吉。 周易初获望气术，试图查看斩妖司刑部的气场。 通天彻地的煞气，瞬间让他双目失明。 第三章 黄庭道经 周易缓缓睁开双眼，紫红色雾气遮蔽了视线，隐约能看清有人影在晃动。 望气术中，煞气初为无色，进而赤，再而红，红极为紫。 斩妖司不知建立了多久，斩杀了多少妖魔鬼怪，积攒下来的煞气几乎能凝成实质。 “难怪刑者活不长，如此浓郁的煞气，时时刻刻都在侵蚀身体，不死的快才怪！” 周易之前疑惑，为什么刑部大狱，平日里基本见不到其他人，校尉也只是早上露一面分配差役。 现在疑惑解开大半，他们也不愿长时间待在冲天煞气当中。 耳边传来医师的声音：“邪气入眼，幸好没有损害瞳孔，休息几日就会好转。” 周易失明后，摇响了丙二十七狱铜铃，立刻有校尉前来查看。 查验过耗子精神魂已散，周易没有被夺舍，唤来其他刑者将他抬回住所。 刑者斩杀妖魔的时候，经常会生各种意外，双目失明不算什么。 医师留下几颗药丸，匆匆的离开了刑部，显然不想久留。 药丸倒不是什么劣质药物，反而放在外界，或许是某个富商大户的珍藏丹药，有极好的清心明目效用。 炼制药丸的材料来自物部，出自妖物器官处理后的残渣。 这也算是斩妖司的福利之一。 周易双目失明无法斩妖，鲁校尉批准休息。 转眼七天过去。 望气术反噬逐渐消退，周易双眼恢复正常，早已按捺不住斩妖除魔的心思。 这个世界太危险，斩妖司中也存在大恐怖，须尽快有自保实力。 早上例行点卯领任务，从来准时的鲁校尉，竟然晚到了。 刑者不是军人，加入斩妖司之前大都是流民，以及一些废物利用的囚犯，校尉没来便三三两两的闲聊。 周易施展望气术，看向甲字科的刑者。 石六气息灰黑，死气沉沉，若是算命的可以说一句血光之灾了。 半年前同一批加入斩妖司刑房的人，石六活得最久，周易已经死过一次了。 李大壮，气息灰白，命不久矣。 邓力，气息灰白，活不长了。 李云，气息灰白，寿数将尽…… 周易一连看了十几个刑者，现了共同特点，就是都快死了。 “这真是……刑房特色！” 半个时辰后。 鲁刚姗姗来迟，手中拿着差事册子，目光中带有怜悯的扫过所有人，看到周易稍稍停顿了下。 连续几天时间不见，鲁刚感觉周易似乎与其他刑者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斩妖司破灭了黑莲魔教分部，所以今天的任务有些多，斩杀之后尽快送去炼魔窟。” “马三儿，丙九号狱，乙十五号狱。” “孙财，丙十七号狱，乙三号狱。” …… 周易听着鲁刚分配，大抵上是乙丙两个差事，或者四个甲字狱。 “周易，甲七号狱。” “石六，丙十号狱，乙二十三号狱” 周易听到甲号狱任务，脸色微微变化，其他刑者忍不住看向他，就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甲字狱，整个刑房九部刑者，一年也轮不到一次甲字狱。 “肃静！” 鲁刚声音如同炸雷，镇下所有刑者议论声，继续面无表情的下差役。 今日差役下完毕，鲁刚转身就走，没有因为甲字狱有任何区别对待。 周易默默的走向刑房深处，甲字狱紧挨着炼魔窟和炼妖窟。 他没有因为甲字狱而恐惧，而是不断思索鲁刚，是特意针对还是自己倒霉。 甲字狱的大门是玄铁铸造，雕刻着看不懂的铭文，据说是仙师加持的法术，能让玄铁更加坚固。 穿过两重玄铁大门，里面竟然极为干净亮堂，屋顶不知名光源，照耀在囚犯身上。 与乙丙字狱的阴森相比，甲字狱像是整洁的单间公寓。 囚犯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至少周易看他第一眼是这样，鹤童颜，面容富态。 “小娃娃，老头子的胳膊腿都酸了，帮我揉一揉可好？” 周易下意识施展望气术，然后看到缭绕在老头周围的密密麻麻冤魂，以及黑的紫的邪煞之气。 “咦？竟然是天生灵瞳！简直糟蹋了修道种子，帮老头子松松绑，传你一门圣莲秘法，能修成幽冥灵瞳，上可洞彻九霄，下可……” 老者精气神被封印，只靠着神态、音律、话术，就引动了周易心中欲念。 学了圣莲秘法，再将他斩杀，似乎没什么区别？ 周易面露心动之色，缓缓上前走去，老者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 噗呲！ 刑具穿透了老者脖颈，直接将他后面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老者面带不可置信之色，他有圣莲宗转生秘法，可以在死前寄托一缕神念在周易体内，然而精气神被封禁，必须肉身接触才能施法。 “嗬嗬……嗬嗬……” 脖颈上血流如注，老者仍然不断喘息，似乎想问为什么。 “老先生，小辈胆子小，您神通广大，还是送走的好！” 周易又取来五柄匕刑具，分别钉在五脏位置，又有三根钢钉刑具，按照三才方位穿透颅顶。 这是处理魔道妖人的方式，以特殊刑具定住体内五气、头顶三花，死后能维持一个时辰不流失。 一个时辰之内送去炼魔窟，一丝一毫精气不浪费。 老者死后，妖魔图鉴翻动了数百页，显化出了他的形象。 图鉴上不是富态慈祥老者，而是青面獠牙，头顶黑云，脚踏魔莲，双臂环绕毒蛇，一手持白骨长幡，一手持骷髅念珠的大魔头。 妖魔图鉴不止收录妖族，还有为非作歹的邪魔外道。 周易知晓了魔头的来历，黑莲宗长老，黑煞魔尊，已经活了三百多年。 黑煞魔尊本名郑华，一出生便在黑莲宗，父亲是黑莲宗执事，抢了正道一家小宗女修士，强行诞下后裔。 从小见识了魔道残酷，郑华生性极端残忍，在魔道当中也是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一路杀伐果断，连自己父母都杀了，最终成为黑莲宗十二位长老之一，位高权重，魔威浩荡。 数月前郑华率部下潜入卢山郡城，图谋血祭城中二十万百姓，炼成魔道至宝幽冥白骨幡，最终功败垂成，连带着整个黑莲宗分部都被一锅端。 “李牧，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破解了黑煞魔尊的血祭大阵。” 周易从黑煞魔尊的记忆碎片中，充斥着大量对李牧的诅咒，可以说李牧是黑煞魔尊失败的关键。 “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妖魔图鉴合拢消散，留下了一部道经。 黄庭道经。 似功法又非功法，无须刻意打坐修行。 时时默诵黄庭，即可引导体内灵气，增长道行。 第四章 法海仙师 周易不懂功法，不知道黄庭道经品阶。 无需特意打坐，自行炼化灵气的特性，就让周易满意至极。 一是周易不通经脉丹田，又无人教导，手持仙经也修不成。 二是八个人一间的大通铺，周易忽然打坐练功，估计第二天就会丙字狱走一遭。 周易默诵黄庭道经，体内一股清气自然而然的运转，拓展经脉，强化筋骨，最后在丹田处化作一缕法力。 水柔丹潜藏在体内的药力，在黄庭道经引导下激出来。 修炼的同时，不耽误周易处理老魔头遗骸，扛到炼魔窟扔了进去。 炼魔窟与炼妖窟除了名字不一样，里面一般无二，周易有了上次教训，不敢施展望气术观测。 今日处理度快，来到食堂现竟然空无一人。 周易不急不躁的吃东西，分心二用默诵黄庭道经，可以说是行也练功，坐也练功，食也练功…… 片刻之后，才出现三三两两的刑者。 听他们说话，今天刑房九部刑者，接到的任务，全部都是斩杀魔道妖人。 魔头比妖族危险多了，不说各种诱惑之法，临死之前经常有爆秘法，与刑者共归于尽。 “黑煞魔尊，似乎没有反抗，杀起来比皮糙肉厚的妖族轻松多了……” 周易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出刀够快？” 回到住处，现八个人的房间，只回来了四个。 现在加上周易，存活率八分之五。 滴漏已经显示深夜时分，另外三个人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其中一个，便是睡在周易身边，呼噜声最响的石六。 同寝的另几个人，见到周易后微微颔示意。 大家今天体力不累，却没有丝毫闲聊的兴致。 刑房大狱，斩的是妖魔鬼怪，受折磨更多的是刑者。 周易躺在床上，默诵黄庭道经，踏上修行之道后，精力充沛，完全不需要睡眠。 这样也好。 万一大狱中窜出个绝世魔头，也能及时跑路。 “明天斩妖除魔，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励。” 周易对未来充满期待。 他庆幸加入了斩妖司，否则亲自去斩妖除魔，大概率会死无葬身之地。 …… 第二天一早。 刑房甲字科只剩下四十二人。 校尉鲁刚只说了句，很快会有新人来，然后继续分配差役。 刑房确实不缺新人，只是管吃管住，就能吸引大批青壮来投，更何况还勉强算是小吏。 外面可能一个月就饿死，在刑房还能吃饱喝足活一年半载。 周易不能评判斩妖司对错，今天的差役大都是乙字狱。 昨天黑莲宗分部的魔头，类似于临时加塞，待斩妖魔便额外积攒了一天，也不知从哪里抓来如此多妖魔鬼怪。 乙字一百零五号狱。 一头纯正的狼妖，全身雪白毛，身高过一丈二。 十几条精铁锁链穿透狼妖四肢胸腹，见到周易进来，立刻凶性大，尺长的尖牙能轻易撕裂金铁。 周易先将狼妖满嘴牙拔掉，万一不小心碰到，断胳膊断腿都有可能。 狼妖死后，登上妖魔图鉴。 奖励了一门法术，能吸引太阴月华炼体。 可惜，刑房建在地下，周易已经半年多没见到阳光了。 “以价值粗略判断，甲字狱奖励最好，丙字狱最差。” “不过目前我最需要的是丹药，太阴炼体术反而不如水柔丹有价值。” “算了，反正斩妖司有杀不尽的妖魔，不差一天两天。” 周易在刑房的生活极有规律，睡觉、点卯、斩妖、吃饭、睡觉、点卯…… “这……和前世的oo7有什么区别？” 周易现自己重生穿越系统都躲不开福报。 黄庭道经随时运转，每时每刻法力都在变多，至于到底有多强，周易也不太清楚。 经历了黑煞魔尊之后，斩杀的妖魔多是丙字狱，奖励丹药直接炼化为法力，法术只敢偷偷摸摸修行。 纵横天下三百余年的黑煞魔尊，斩妖司都能抓来填了炼魔窟，周易不敢显露丝毫修为。 随着斩杀的妖魔数量越来越多，周易的手法也变得精湛，他拆解的妖魔器官，连物部的人都称赞：多一分则冗，少一分则坏。 周易显露精湛的刀功之后，校尉将更多的妖族差役交给他，危险的魔道妖人交给其他刑者。 妖族材料拆解的多少好坏，直接关系校尉的奖励。 转眼又是半年时间过去。 与周易同寝的七个人，已经换了两拨人。 与新来的刑者交流，他们大都来自西北数州，由于西戎勾结魔教叛乱，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哀民生之多艰。” 周易也只能叹息一声，上一批同寝的更惨，是姓钱的一家子。 据说曾是富商，受冤假错案牵连，关系到洛都六部中的大人物。 罪不至死，却被扔进了刑房，断断续续三个月后，撑不住煞气侵蚀，在睡梦中全都起不来了。 负责点卯的校尉已经不是鲁刚，而是新来的石永言，面容清秀，身姿挺拔，像是个读书人。 与石校尉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个年轻僧人。 僧人仪表俊美，气质温文尔雅，一身月白色僧袍，在昏暗的刑房大狱中极为突兀。 石校尉介绍道：“这是金光寺的法海大师，也就是你们平日所说的斩妖司仙师。” 仙师！ 周易听了许多次，第一次见到真人。 其他刑者也忍不住议论，看向法海的目光中，充满希冀。 “阿弥陀佛。” 法海目光扫过甲字科刑者，眼中尽是悲悯之色，全身闪耀金色佛光。 佛光落在刑者身上，饱受煞气侵蚀的肉身，顿时显得轻快了许多。 “谢谢仙师！” “仙师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仙师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刑者们纷纷拜谢，周易混在其中随大流，偷偷以望气术观察刑者气息。 可惜，仍然是死气缭绕。 这名法海大师的佛法，还不足以根除煞气侵蚀。 “好了好了，今天受了法海大师的恩赐，就要好好当差。” 石校尉说道：“周易，你随法海大师去丙七十二狱，大师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遵命。大师随我来。” 周易在前面领路，直到丙七十二狱。 狱中关押的是头牛妖，看品类是家养的黄牛，这在斩妖司极为常见。 家养的牲畜受人气熏陶，容易产生灵智。老话说鸡不过五，狗不过八，意思是一旦过了本该活的年限，就会变成妖族。 周易之前斩杀过一只大公鸡妖，在农家养了十年，悄然蜕变为妖族。 农家对此并不知情，由于家里来了贵客，打算杀了大公鸡招待， 结果，全家上下包括贵客，全部被公鸡妖啄断了头颅。 第五章 九品成仙 妖有妖道，人有人道。 大乾律法，不会肆意残害妖族，也禁止人妖混居。 妖族并非都是邪恶，然而妖气会侵蚀凡人。 长时间接触妖族，生理、心理上会生畸变，类似于周易印象中的核辐射。 不止妖气，鬼气魔气邪气煞气都有类似危害，只有仙师才能祛除。 周易曾斩杀的一个魔头，最先只是个书生，爱上了千年女鬼。 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变得不喜欢阳光，沉默寡言，心理阴暗，最终加入了阴魔宗。 斩妖司大狱中，充斥浓郁的魔气煞气妖气，如果刑者活的时间长了，也会生异变。 “一开始签的就是卖命契……” 周易抬头看向黄牛妖，现它与其他入狱妖族不同，太平静了。 妖族由兽生出灵智，仍然兽性多于人性，一般都暴躁易怒，生性残忍。 面临死亡的恐惧，受狱中煞气感染，九成九都处于疯状态。 黄牛妖非但不疯，反而目光平静，似乎在等待死亡降临。 唯有看到法海和尚，牛眼瞪大，充满希冀之色。 “阿弥陀佛！贫僧向牛施主道歉，刑部判了赵家五口死罪…” 法海话音刚落，黄牛妖哞的一声，就要挣脱铁链。 铁链上浮现禁制铭文，变得滚烫如火，烧的牛黄牛皮焦肉糊。 黄牛妖不过丙字狱妖魔，转瞬就被彻底镇压。 “秃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当着佛像答应过的事，算不算欺骗佛祖？” “贫僧自知罪孽，为牛居士度后，便回寺中面壁忏悔。” 法海盘坐在一旁，不断念诵经文，佛光将狱中阴煞邪气驱逐一空。 “大师，我要动手了。” 周易见多了悲剧，他自己也是个悲剧。 黄牛妖被判了死罪，必然也不是良善妖族。 刑具熟练的穿透黄牛妖心脏，然后断角，剥皮，抽筋… 黄牛妖被抓时应该没反抗，牛皮十分完整。 妖魔图鉴出现… 记忆碎片… 周易从当中看到了法海的身影… 奖励一颗精血丹。 由妖族精血炼制而成，服用后可强身健体，气血充沛。 “……阿弥陀佛！” 法海连续念了三遍往生咒，起身对牛妖躬身，正准备转身离去。 周易忍不住问道：“大师，你何必为妖魔忏悔，不妨说一说，或许就好了。” 法海心中苦闷，正缺一个倾听者：“周施主，你来听一听，贫僧是不是做错了……” 法海讲述了抓捕牛妖的经过，即使周易已经知道了，听当事人讲述，仍免不了叹息， 大概是黄牛妖受农户三代照顾，正好遇上旱灾颗粒无收，农户宁愿饿死也不杀牛。 黄牛妖为报恩，暗中抓来流民，扔进农户锅里。 斩妖司任职的法海在流民营地，现妖气残留，顺藤摸瓜，寻到了农户赵家。 牛妖为保农户性命，愿意束手就擒。 法海答应牛妖，为农户五口求情，结果刑部为震慑流民，全部判了死罪。 “大师，我觉得你做的没错，牛妖偷人杀人就是死罪。” 周易说道：“农户明知锅里是人，非但不报官，反而以此为生，乱世用重典，死罪偏重却也不为过。” “周施主所说，与刑部官员所说一样，若非如此，以贫僧师门保下农户很容易。” 法海叹息一声：“农户不坏，牛妖报恩，最终落得尽数身死。贫僧思来想去，全是贫僧的错。” “贫僧降妖除魔是为了保护人族，现在，反而害死了一家人。” 法海说到这里，又盘膝坐在地上，念诵佛经。 “大师，你错了，不是存在斩妖除魔。” 周易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法海，说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大师杀死了牛妖，保护了更多人。农户食人罪业缠身，已经无救，一死反而洗脱罪孽。” “杀生护生，斩业斩人！” 法海喃喃自语，身上佛光闪烁，忽明忽暗。 片刻之后，佛光大盛，将狱中阴霾一扫而空。 法海起身竟然朝周易施礼：“施主所言蕴含佛门至理，助贫僧渡过心魔，感激不尽。” 周易说道：“大师过誉了，我就是见多了悲苦，有感而。” “法明禅师教导贫僧，唯有坐得地狱，方能证得菩提。” 法海赞叹道：“施主身为刑者，又身具慧根，不如皈依我佛。” “多谢大师美意，我还是愿意在刑房。这里妖魔鬼怪认得清，外面世道艰难，是人是鬼看不穿。” 周易摇头拒绝，如果没有妖魔图鉴，他或许会加入佛门，吃素禁欲总比没命要好。 现在斩妖司才是宝地，不杀上几千妖魔鬼怪，周易绝不会踏出斩妖司一步。 “随意一言就蕴含深意，施主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想要拜入佛门，就敲响木鱼联系贫僧。” 法海取出一只紫红色木鱼：“刑房是大乾重地，却也不是善地，这木鱼经贫僧佛法加持，可保施主平安。” “多谢大师。” 周易将木鱼贴身收好，问道：“大师，我对仙师很感兴趣，您能和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法海一挥手，地上多出两个蒲团：“施主请坐。你们所说的仙师，是对修行之人的统称，细分下来又有道佛神魔妖以及旁门六类。” 周易微微点头，与他自己琢磨的差不多，果然佛道二教在任何世界都足够强大。 妖魔二道与佛道对立，即使处于下风，也足以说明其强大。 周易问道：“大师，神道是不是指土地城隍山神河神？” 法海点头道：“他们是最常见的神道正神，神道是指一切以香火愿力为根基的修士，并非一定是正神。” 周易继续问：“旁门又有哪些呢？” “旁门数量繁多，其中最为出名的有武道、蛊道、尸道之类。” 法海解释道：“旁门的划分源于大乾太祖，他将天下修士分为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其中无法突破一品界限的被称为旁门。” “修士分九品？一品之上是什么？” 周易如同好奇宝宝，他日夜诵读黄庭道经，体内法力时刻都在增长，却不知晓具体境界。 “原本修士并不分品阶，每一派修行方式不同，同一境界实力也不同。大乾太祖功参造化，将天下修士分为炼精，炼气，炼神三个阶段。” “又将每一个阶段的前中后期，划分为三品，炼体初期至炼神顶峰，正好是九品制。” “至于一品之上的境界，贫僧也不太清楚。那已经是绝顶的高人，道家6地神仙，佛门在世罗汉，神道帝君……” 法海不疾不徐的讲述，丝毫没有不耐烦。 周易从他同情黄牛妖和农户，并因此生出心魔，就知道法海是个真正的道德高僧。 寻常僧人除妖，从不会陷于纠结对错，即使杀错了也不会产生心魔。 周易听完法海讲述，大体上能猜测自己所在境界，黄庭道经功法玄妙，直接跳过了炼体，开始了炼气阶段。 境界虽高，然而没有正式炼体，又不通法术，与妖魔斗法必然落于下风。 果然，还是要在斩妖司安全。 周易拱手道：“多谢大师指点。” “施主不必客气，日后回心转意，我佛大门随时敞开。” 法海叮嘱道：“施主一定要将木鱼时刻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记得了，大师放心。” 周易接过木鱼时候，就感应到木鱼在驱邪避煞，普通人佩戴，能免去大部分煞气侵蚀。 第六章 刑者说 法海离开后，周易将黄牛妖抛进了炼妖窟。 每日填入数百妖魔，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炼妖窟仍然深不见底。 周易回到住处，心思难以平静。 黄牛妖一事让法海生出心魔，周易岂能免去，只是站在一旁观看，不会因此事影响心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聊斋先生为了搜集素材开茶馆，喝茶的人可以用故事代替茶钱，借此搜集了大量离奇故事。” “我都不用搜集，每天接触的都是妖魔鬼怪，挑选其中有警醒意义的，稍加整理加工，就能编纂成一部书册。” 周易思索片刻，感觉此事可行。 著书立说不止是用来记录，还能调节心境。 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每天吃饭睡觉斩妖，时间长了心理都会出现病变。 刑房当中没有纸笔，第二天早上周易对石校尉讲了自己的想法。 “著书立说？” 石校尉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易，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就是中了进士的父亲也不敢说著书。 大乾能著书立说的人就那几个，哪个不是名满天下的大贤。 “不算是著书，就是将妖魔故事，用白话文记录下来。” 周易解释道：“比如一些妖魔惨案，如果提前有预防，大都能避免。昨天和法海大师说，他也很支持这件事。” “白话文还能写书？” 石校尉听到法海也支持，点头道：“明天我给你带些纸笔来。” “谢谢校尉大人。” “不用谢，好好做事就行。” 周易现在是刑房的头面刽子手，一些纸笔不算什么，随意一样妖魔材料价值就能写上一年。 书册的名字周易早就想好了，就叫《刑者说》。 开篇就写到：我是一个名字不重要的刑者，将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记录下来，如果有人能从中得到警示，避开了灾劫，这本书就算没有白写…… 纯粹的白话文，就像是普通人在聊天说话。 周易不懂大乾的文言文，即使和前世类似，他也学不来。 第一篇故事，不是昨天的牛妖，而是《阴鬼书生》。 “……书生被仙师抓住，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第二篇《家妖》。 “……公鸡妖啄死了农户一家，逃亡山中的过程中，落入仙师的陷阱……” 第三篇才是《牛与和尚》。 这三篇故事基本上还原了真实事件，期间加过略微修改，比如斩妖司就不能在书中出现。 书中的地名背景也都淡化模糊，朝廷也是一个从不存在的朝代。 最基本的避讳，周易还是知道，身为斩妖司小吏，是决不能趁此揭露朝廷黑暗，否则一定会被打为**。 **只能在一个小圈子里流通，周易写书的初衷就没办法实现了。 石校尉看了三篇故事，评论了一句：“你以后可以去茶馆说书了。” 再无其他评语。 在石校尉眼中，周易写的满满当当十页纸，只能图一乐。 周易对此并不在意，石校尉生来就是富贵人，哪里懂得底层艰辛，只要供应纸笔就行。 《刑者说》入不了石校尉的眼，在刑房却是极为火爆。 许多人看过周易写的故事，讲给其他人听，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基本上所有刑者都听说了。 枯燥无味的地底大牢，比之前多了一分热闹。 刑者来自大乾各地，出身也是五花八门，反正最后都是一样死。 其中有对《刑者说》感兴趣的人，特意寻到周易，讲述自己经历的离奇故事。 “刑者李大壮，在泰州山路，偶遇游商队伍，雨夜宿于山神庙……” “刑者孙三炮小时候，夏季在河中游泳，有异物钻入耳中，日日夜夜听到人声鼎沸，青松观仙师……” “姓名不愿透露的刑者路人甲，值遇洪灾，背井离乡，连续七日夜梦父母……” 周易来者不拒，只要有价值的故事，无论是真是假，亲身经历还是道听途说，将其修饰后记录在册。 刑者中不乏遭贬的官吏，见多识广，和他们交流的过程中，周易对大乾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大乾幅员辽阔，曾经是位于云洲中部的国度之一。 一千五百年前大乾太祖功参造化，南征北战一统云洲，成为云洲范围内唯一皇朝。 现在是大乾历1563年，景泰三十九年。 景泰帝已经在位近四十年，传说近些年年岁衰老，时常由太子监国。 周易写书的同时，每天斩杀妖物，获得各种奖励。 斩杀食人的熊妖，获得土灵丹。 斩杀恶毒的蝎子精，获得天赋：百毒不侵。 斩杀祸害乡里的蟒精，获得法器：避水珠。 斩杀盗取香火的刺猬精，获得补神丹…… 妖魔图鉴的奖励完全没有规律，天赋、法术、法器、灵丹，琳琅满目。 唯一可惜的是再没有遇上甲字狱妖魔，奖励的物品品阶大都较低，不过周易丝毫没有急躁，世上没有比斩妖司更好的地方了。 暗中服丹炼气，偷偷练习法术，转瞬又是半年时间过去。 周易已经成了刑房的老人，送走了三四波同僚，轮值的校尉又换了。 刑房中不是没有活得久的刑者，记载中活得的最长的五年才死，周易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由于石校尉经常看周易写的书册，遇到不同意见还会讨论，一些寻常事也不会刻意隐瞒，斩妖校尉半年一轮值，属于真正斩妖除魔之前的历练任务。 新来的校尉姓朱，没有亏待自己的姓，身宽体胖，性格一团和气。 石校尉已经交代过朱校尉，周易书写《刑者说》，隔几日帮他带些纸笔。 朱校尉萧规曹随，笑眯眯的答应。 这天领了差役，周易现竟然又是鱼妖。 天下妖族千千万，同类妖物并不常见。 干净利落的斩杀，刑具在周易手中翻飞，鱼鳞鱼皮毫无损伤的割了下来。 妖魔图鉴缓缓打开，翻过不知多少页，竟然是已经点亮的鱼妖团。 鱼妖图案闪烁微光，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一丝。 眼前闪过记忆碎片…… 掀翻游船的鱼妖…… 获得道行2年。 “道行？” 周易暗中体味，现体内法力凭空翻了一倍多。 黄庭道经已经修行了半年，不到新增法力一半。 “两年道行，就是凭空修行了两年黄庭道经？” 第七章 千年道行 黄庭道经。 时时默诵，即可增长道行。 周易现在才明白，道行大概是什么。 修行半年增长的法力，是两年道行的三分之一，除去丹药提升的部分，大约也就是提升了半年道行。 “神话传记当中，动辄就是千年神仙万年老妖，区区两年半道行，去外面还是太危险。” 周易衡量过自己的道行，乖乖的继续斩妖除魔。 妖魔图鉴收录了三百多种妖族之后，丙字狱中出现重复妖魔的数量越来越多。 丙字狱中妖魔给的奖励，大多是丹药术法，对实力提升反而不如道行，偶尔奖励的法器威力也不大。 每次斩杀重复妖魔，给一到三年道行，短短几个月时间，周易道行就过了百年。 乙字狱中只出现了一次重复妖魔，吸食凡人阳气的蛇精，斩杀后奖励了十二年道行。 道行总数瞬间突破百年。 周易体内法力澎湃，如同江河在经脉流转。 再看丙字狱中妖魔，他有种预感，即使没有封印，也能将它们镇压。 《刑者说》逐渐积累了一百多个故事，都经过精挑细选，能从某一方面警醒世人。 比如人妖鬼混居，必生祸患。 比如野外遇上小妖，如何防御甚至将其吓退。 一些天生弱小的妖族，比如狐族鼠族之类，化形之初力量还不如普通人，只能靠着幻术、惑神害人。 《刑者说》中记录了几种破解幻术的土法，比如道门真言、击剑做歌、书生问心，不需要法力就能施展。 小妖幻术被破后，只要抡拳头打上去，还能收获一张上好的狐皮。 刑者们的故事几乎讲完了，新的故事许多大同小异，就不再录入书册。 转眼五年时间过去。 《刑者说》两百零六章，近一个月没有新的故事，原始稿件可以说彻底完成。 周易应该感激斩妖司，否则想要搜集如此多鬼怪传说，估计要十几年游历。 校尉换了数轮，周易达到百年道行之后，已经能看清斩妖校尉实力，应该是处于炼体阶段。 下三品炼体，周易对比强弱，将自己定位中三品。 期间在乙字狱斩杀一头占山为王的猴精，妖魔图鉴奖励了敛息术，不止能收敛法力波动，还能降低存在感。 实力比周易差的人，就是当面念周易的名字，脑海中印象也模模糊糊。 “百年道行相当于下三品，千年道行……不知道能不能比拟上三品。” 周易丹田内法力已经化作汪洋大海，寂静时波澜不惊，运转时山河震动。 “上三品炼神，可惜没有人指导，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 斩妖司。 刑房大狱。 乌黑色蛇形虚影从地下钻出。 虚影口中衔着特殊灵符，狱中封地禁空法阵没有丝毫作用。 仔细辨认方向后，虚影如同蚯蚓游动，悄无声息的来到乙字十三号狱门外。 “那人所说应当是这里了。” 虚影闪过一道法光，施展血脉感应之法，果然现困在牢中的血脉后裔。 刑房大狱禁制重重，没有钥匙想要进去，除非蛮力打破牢门。然而一旦引起巨大动静，斩妖司高人汇聚，纵是上三品妖魔也难逃一死。 虚影身形一闪，隐匿在角落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负责斩杀乙字十三号狱的刑者来了。 正是周易。 周易略施小术，就能让校尉将每天最强大的妖魔，交给他斩杀。 其他刑者巴不得永远在丙字狱，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周易取出令牌，打开牢门，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虚影趁机进来。 狱中关押的是一条漆黑鳞片的蛇妖，蛇妖额头和腹部，长有几个大肉瘤。 “难怪会关进乙字狱，快要蜕去蛇躯化作蛟龙了。” 周易啧啧称奇，熟练取出刑具，准备先将蛇妖头顶肉瘤割下来。 肉瘤当中已经蕴含蛟龙之血，属于不可多得的炼丹材料。 一道虚影出现在周易后脑，黑光闪过准备钻入脑中。 嗡！ 刚刚触碰到后脑，一层五色光华笼罩周易全身。 虚影如同撞在了铜墙铁壁，出凄厉惨叫声。 “什么鬼东西？” 周易身形一闪离开数丈距离，看清楚了空中条幅的虚影。 三尺多长，身形纤细如蛇，然而以周易的目力，清楚看到蛇影头顶生有龙角，蛇躯还有四只爪子。 “蛟龙之魂？” 周易法力运转，五色光华强盛数倍，在体表形成一层五色铠甲，防止龙魂偷袭。 “你是什么人？” 龙魂声音中充满忌惮，他花了大价钱从盟主那里买了儿子的牢房。 按照计划，夺舍刑者，施法将儿子带出去，有人负责将后事抹平。 眼前的刑者法力如渊如海，真身来了都不一定能胜过，更何况龙魂出窍！ 谁能告诉本王，究竟怎么回事？ “你说我是谁？” 周易现对方只是魂体，紧张心情放下许多。 修为到了周易的境界，千年道行加持下，许多道理不用人教自己就领悟了。 肉身为舟，灵魂为桨，两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龙魂的主人纵然修为通天，现在元神出窍，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一成，理论上不是万年老妖，周易完全不虚。 “我怎么知道你……” 龙魂声音忽然顿住，眼中闪过灵光，难道这是针对本王的陷阱？ 这个念头一升起，联想突然出现在龙宫的人族，以及眼前的仙道真人，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人一定有办法骗过问心术，或者笃定自己会死在斩妖司，才敢下毒誓。 昂—— “本王若能活着回去，一定将那人活烹了！” 龙魂一声长啸，张嘴吐出数蔚蓝色神光冻向周易，自己运转全身法力撞向牢门。 此时龙魂认定自己落入了人族陷阱，哪还管什么惊动斩妖司，能活着逃出去已经是侥天之幸。 “这家伙怎么就跑了？” 周易一脸茫然，手中升起紫色灵火，化作火龙将蔚蓝神光吞噬。 这朵灵火名为地极真火，万丈地底深处火焰喷出地表，在火灵气浓郁之处孕育千年，才能诞生一朵。 去年周易在乙字第一狱中，斩杀一头千年火鬼，妖魔图鉴奖励了地极真火。 周易修行的法术种类多样，然而品阶较低。 元神出窍的龙魂，必然是上三境的妖王，所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紫红色火焰席卷，寒冰瞬间蒸，牢房温度陡然飙升。 龙魂见到真火瞬间，面色剧变，灵火最为克制魂体，更加确认是骗局陷阱。 昂—— 一声龙啸，龙魂吐出一团元神本源，化作数丈长的乌黑龙爪。 龙爪一把抓向牢门，直接掏出大洞，龙魂化作流光从洞中逃窜出去。 牢门受损瞬间，斩妖司警报声响起，三道流光进入刑房大狱。 龙魂正在催动灵符，见到有遁光过来，又吐出一口本源。 符篆五色灵光大盛，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第八章 碧波龙王 “五行遁天符？” 当先一名道人，一眼就认出符篆品类。 此符位列二品，催动后可施展先天五行遁法，五行当中无物不遁。 斩妖司大佬禁制阵法，勾连地脉，也属于五行当中。 随后而来的是个胖和尚，手持一串金色佛珠，珠子每个有成人拳头大小。 “咦？道门什么时候和妖族有了勾结？” 和尚同样见多识广，世上能绘制五行遁天符的修士，只有几个道门魁。 无论龙魂从哪里得来的符篆，先将污水泼在道门身上，对佛门来说绝不会有错。 道士眉头一皱，反驳道：“无凭无据，净明禅师可不要妄语！” “玄清道长说得对，道门怎么会与妖魔同流。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那妖族，明正典刑，以正斩妖司之威！” 说话的是个全身甲胄的将军，玄色盔甲包裹全身上下，只有双眼处留着两个孔洞。 大乾律令中，严禁任何妖魔进入斩妖司，违令者无需审讯，杀无赦。 “楚王放心，那妖族强行神魂遁走，还残留有神魂气息，一定能寻到它的踪迹。” 玄清身为道门在朝廷的脸面之一，必须澄清净明诬陷，忍痛取出一只白玉龟甲。 白玉龟甲晶莹剔透，背上纹路天然形成九宫八卦，极为精致玄妙，唯独三道裂痕让白玉生瑕。 玄清法力从龙魂遁走处摄来一缕气息，投入白玉龟甲当中。又取出三支檀香点燃，向着白玉龟甲躬了三躬。 白玉龟甲轻轻颤动，背部又多了一道裂痕。 檀香燃烧的香气，无风自动，向着东南方向飘去。 “走！” 玄清捧着檀香，化作一道青色遁光离去。 “阿弥陀佛！玄清施主舍得用通灵龟甲，看来与妖族无关。” 净明禅师一步迈出，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数十丈外。 佛门神足通，度比道门遁法丝毫不差。 楚王没有立即追去，等斩妖司官吏、校尉进入大狱，吩咐他们彻查乙字十三号狱，才循着玄清留下的气息追了上去。 …… 碧波潭。 洛都盛景之一。 潭水连通地下火脉，水温居高不下，形成了天然的暖室。 周围草木在寒冬时节仍然翠绿，每天都有不少游人。 任谁也想不到，碧波潭中有蛟龙隐居，还修建了水府，自号碧波龙王，汇聚了不少水妖。 龙魂遁入碧波潭，回到水府蛟龙之躯当中。 蛟龙双眼缓缓睁开，又能掌控体内磅礴妖气，立刻心安了不少。然而，连喷两口元神本源，至少要十几年才能恢复。 碧波龙王脸色阴沉恐怖，命令麾下水妖。 “来人，将那人族给我抓来。” 片刻之后。 一个华服中年被押上来，看他鼻青脸肿狼狈模样，显然没少受苦。 “龙王大人，想来你已经进了斩妖司，将贵公子救了出来。” 中年人不卑不亢，气度非凡，以区区下三品修士坦然面对龙威。 “本王刚刚从斩妖司回来……” 碧波龙王一把抓住中年人衣襟，将他拎在半空中：“如果不是本王跑得快，现在没准已经填了炼妖窟！” “不可能，只要按照主上的办法，以其他蛇妖遗骸李代桃僵，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中年人认为碧波龙王吃干抹净，想要赖账，之前不是没有妖王这么做，不过他们后来死得都很惨。 于是中年人威胁道：“龙王可要想清楚，主上神通广大，勿谓言之预！” 碧波龙王面露疑惑之色，难道真的错怪此人了，至少他提供的五行遁天符没有任何问题。 轰！ 一声巨响龙水府外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接连不断的雷声，以及水妖的凄惨哀嚎。 碧波龙王感应到三道熟悉的气息，正是斩妖司遇上的遁光主人。 “该死的人族，竟然引人来本王水府，到现在还想骗我！” 说完，不给中年人反驳机会，直接扔进了嘴里咀嚼后吞咽入腹。 昂—— 一声龙啸，十几丈长的蛟龙之躯在水中穿梭，率领麾下水妖杀了出去。 “来的正好，贫道恭候多时了！” 玄清轰击水府的雷法，方向调转，数十道雷霆轰向碧波龙王。 与此同时，斗大的佛珠从天而降，正好束在蛟龙身躯之上，将它死死钉在水中。 紫色神雷如雨点般落在龙躯之上，龙鳞四下飞溅，龙血将碧波潭染成了红色。 “卑鄙的人族！” 碧波龙王只觉体内法力运转不畅，一声龙吟，身躯再次暴涨到三十多丈，张口咬向玄清。 妖族最强之处不在法术神通，而是狂暴的肉身力量。 玄清不敢与蛟龙之躯硬撼，遁光一闪，轻易躲开龙口撕咬。 碧波潭底下是蛟龙的主场，水遁之术如同本能天赋，死死咬在玄清身后，几次都差一点将他吞入腹中。 玄清也不好相与，手持一柄紫色法剑，雷法连绵不断。 一人一龙在水中追逐斗法，搅动整个碧波潭暗流涌动，水底裂开许多巨大裂缝，不断出火红色岩浆。 净明禅师双手合十，一声佛门真言响起。 “唵！” 蛟龙身上的佛珠不断收紧，几乎要将它从中勒断。 昂—— 碧波龙王疼痛难耐，不得已缩小身躯，直至三五丈长短。 这时，一道黑影从水底出现，正是全身覆盖玄色盔甲的楚王。 “孽龙擅闯斩妖司，当诛！” 楚王声音寒冷如冰，仿佛在审判碧波龙王。 右臂铠甲迅变化，化作一根丈许黑色长枪，露出甲胄下面健硕肌肉。 嘛！ 净明适时又一道真言，佛珠忽然重达千均，拖着碧波龙王坠入水底。 楚王一把抓住长枪，气血升腾显化，在右臂上燃起赤红色火焰。 人枪合一！ 长枪直接穿透碧波龙王逆鳞，将它钉死在了潭底。 蛟龙之躯不断摇动妖躯，钉在身上的长枪不断颤动，楚王双臂崩起血色纹理，竟然在以人躯与蛟龙角力。 玄清十指连弹，一道道灵光落在蛟龙身上，化作封禁灵纹。 “封魂！” 碧波龙王身躯一僵，再无任何声息，仿佛魂飞魄散。 水府当中其他水妖，趁乱钻出水面逃跑，被赶来的斩妖校尉团团围住。 一番激烈厮杀，尽数废去妖气，封禁妖魂，即刻送去刑房大狱问斩。 楚王拖着碧波龙王的妖躯，从碧波潭底一步步走上岸，狰狞的龙躯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净明禅师收回佛珠，蛟龙之躯没了镇压，恢复了三十多丈长。 楚王拉着蛟龙出水，就像蚂蚁拖大象。 “禀报王爷，乙字十三号狱囚犯黑水玄蛇，已经神魂消散，经鉴定体内有龙族血脉。” 第九章 呼风唤雨 斩妖司。 周易慢悠悠的来到乙字十三号狱外。 十几名斩妖校在牢狱外面值守，见到周易走过来，为的银甲青年大声喝问。 “站住！什么人？” “回禀校尉，小的是刑房甲字科刑者周易，这是腰牌。” 周易将自己的身份牌子亮出来：“今天从徐校尉领了差事，处理乙字十三号狱的妖魔。” “徐云？” “是的。” “乙字十三号狱暂不开放，你今天休息一日吧。” “谢校尉。” 周易面带喜色转身离开。 耳中传来狱中对话声音，黑水玄蛇魂飞魄散，应该是死于逃跑妖魔等等对话。 之前现有斩妖司高人过来，直接将狱中蛇妖打死，还在思索怎么蒙混过关，结果三人直接去追杀龙魂。 后续来的斩妖校尉，实力比周易差远了，悄无声息的遁出牢房之外。 现在以刑者身份处置妖魔，理应没什么大的漏洞。 斩妖司是周易的宝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离开。 之后连续三日，斩妖司地牢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刑者都过了一遍照妖镜。 周易也被叫去问话几次，不过都是斩妖校尉。 刑者在斩妖司的地位，类似于杂役，还是签了卖身契的，进入斩妖司之前经历数次检测，所以也没有人怀疑。 最后没现任何异样，除了逃走的龙魂，斩妖司没有任何损失，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周，起床了，今天要点卯了。” 周易听到声音，从假寐中清醒过来。 刑房仍然是暗无天日，不过周易现在，已经能做到黑暗视物。 他是在刑房活得最久的刑者，所有人都是他的后辈，所以大家叫他老周。 点卯报数，甲字科现在有八十多人。 刑者死的度，远远比不上补充的度。 “今天主要任务，是处置一群水妖，其中最重要的是……甲三十五号狱。” 徐校尉看了一眼刑者名单：“周易，你是老刑者了。这次是个大家伙，给你三天时间，务必保证每一刀的精准，不要浪费一分一毫。” “知道了。” 周易心生感应，或许是个惊喜。 打开甲三十五号狱，看到被长枪钉在墙上的蛟龙，果然是老熟人。 碧波龙王神魂法力全部封禁，几天时间过去，勉强能睁眼。 周易走进牢房的一瞬间，碧波龙王双目赤红。 若非口鼻封禁，它一定要将千年积攒的恶毒诅咒都放在他身上。 “没想到这么有缘，才几天时间就又见面了。” 周易不是个废话多的人，蛟龙全身上下都是宝物，暗中一定有校尉在盯着。 甲三十五号狱刑具也是特制，否则都割不开龙皮。 两天之后，碧波龙王在极度憋屈中，魂飞魄散了，留下了龙鳞，龙皮，龙爪，龙牙，龙睛，龙胆…… 周易每剥离一样，为了保证新鲜，都去物部送一趟，引一群人惊叹。 惊叹蛟龙一身是宝，不像上次黑煞魔尊，榨不出三两油水。 惊叹周易手法老道，不愧是刑房的一把刀，瞧瞧这龙鳞剥的都不用处理，可以直接炼制龙鳞宝甲了。 蛟龙在妖魔图鉴千页之后，比黑煞魔尊差距不小。 获得奖励：呼风唤雨！ 三十六天罡法之一，可召唤狂风，下起大雨，也能让云消雨散，其中暴雪、冰雹、台风等，都属于行云布雨之列。 与呼云唤雨之法相比，附带提升的的水法、风法境界，就不值一提了。 “天罡法术，可惜不是那几样颠倒阴阳移星换斗的大神通，不过操纵风雨天象，也能是神仙法术之流了！” 妖魔图鉴奖励的功法神通，不止是法术典籍，还有修行感悟。 周易花费一段时间，就能达到大成境界。 蛟龙擅闯大狱又逃脱，即使最终明正典刑，也给了威震天下妖魔鬼怪百年，以至于生出懈怠、骄傲自满的斩妖司以警示。 况且没有抓到在狱中与蛟龙斗法之人，斩妖司加大了刑房巡查。 道门仙师布置了不属五行当中的元磁阵法，佛宗禅师加持了镇压妖魔的铭文，可惜一年多时间过去，仍然没有现暗中隐藏的高人。 这对周易没有任何影响。 他每天斩妖除魔，获得奖励，其中道行占比也越来越多。 妖魔图鉴页数数不清，然而常见的妖族就那几百种，据说一些特殊天赋的妖族，不会送入斩妖司，会有另外的地方处理。 期间周易斩杀一头乙字狱的蜥蜴妖族，获得了变化外形的术法，可以变成所见的任何人模样，让他想起了前世某电影中的魔形女。 魔形女来到大乾，一定会死得很惨，妖魔鬼怪中能变化外形的法术太多了，修士判断真假靠的是神魂气息。 周易学会变形之后，幻术欺骗一位刑者，自己将狱中妖魔斩杀，获取奖励之后，再解除行者的幻术。 幻术当中，是他亲自杀死了妖魔，真实的妖魔确实死了。 期间只会有短暂的眩晕感，在妖魔鬼怪无数的刑房大狱，引不起任何怀疑。 这样一来，妖魔图鉴奖励翻了一倍。 周易出手帮忙斩杀妖魔，也等于为同僚解除了危机。 死于妖魔之手的刑者几乎每天都有，其中有几次妖魔有拼死秘术，要拉周易一起死的时候，惨遭数千年道行碾压。 将近两年时间积累，周易的道行突破了五千年，勉强达到了施展天罡道术“呼风唤雨”的最低条件。 呼风唤雨在天罡三十六法中处于中下游，尚且需要五千年道行，如斡旋造化、补天浴日等改天换地的大神通，至少十万年以上道行了。 黄庭道经修行运转十万年，周易难以想象会达到什么境界。 周易斩杀了眼前蛇妖，获得了一年道行，自从达到千年道行之后，丙字狱给的奖励越来越差了。 神识扫过牢房，现没有任何暗中监控，正好实验天罡法术。 周易步踏天罡，手掐法诀，念念有词。 “呼风唤雨！” …… 景泰四十六年。 夏。 大乾十六府一百二十三郡，过半数不见一滴雨水。 大旱之年，必有妖孽趁势作乱。 飞云府赤身魔教，景昌府白莲妖道，以邪法蛊惑百姓，携裹流民造反。 其中最严重的的渭府，邪道高人夜叉魔尊揭竿而起，麾下弟子号称八大天王，短短时间席卷五郡之地。 俸仙司，护龙司，内侍司，斩妖司，纷纷派出仙师镇压叛军，斩妖除魔。 妖魔之患易除，人心妖魔难除。 旱灾不得缓解，土地颗粒无收，百姓只剩下造反一途。 土地城隍山神水神可以消耗香火神力降雨，然而受大乾册封之初，就定下了各种规矩。没有朝廷黄册下令，任何神明私自降雨属于大逆，有擅聚香火之嫌，必遭破山伐庙。 一月前，江宁郡土地公怜悯境内百姓，擅自降雨，暗中改换地下暗河灌溉农田。 俸仙司供奉仙师于翌日降临，将江宁郡土地镇压，当场打散神魂，土地庙毁于一旦。 一时间，大乾各地神明震动，再不敢回应信众祈雨祭祀。 神道修行不重天赋，进境迅，然而严重依赖香火信仰。 旱灾最初时候，各种信众纷纷祭祀祈雨，香火之力大幅增长。 朝廷不下降雨黄册，神明不敢回应，信众不断流失。 香火不断衰竭，个个心焦如焚。 第十章 京都震动 洛京。 城隍庙。 位于最为热闹繁华的北城，占地数亩，在寸步寸金的京都可谓广阔。 此时正在举行一场法会，数百上千百姓汇聚，在城隍庙庙祝的带领下上香祈祷。 京都自三月以来，只阴了几日天，一滴雨也未落。 城隍和土地是洛府最灵验的神明，香火鼎盛，信众广泛，已经连续举行数次祈雨法会。 城隍庙大殿下方，凡人不可至之地，也有一处城隍庙，与地上庙宇一般无二。 这里是京都城隍居所，阴风阵阵，鬼哭神嚎。 此时城隍端坐主位，左右四大判官，二十四司主官，汇聚一堂，忧心忡忡的看着地面祭祀。 京都城隍庙在大乾屈一指，为的城隍是一品正神，统领京都阴司数百年。 四大判官位列神道二品，又有三十余位上三品的神道官吏，纵是册封鬼神的大乾朝廷也平等以待。 感应司主官是个儒雅书生，手指不断掐算，面露焦急之色。 “大人，比起十日前的祭祀，这次香火信众又少了三成。再这么下去，京都城隍数百年积累的威望，定然功亏一篑啊！” 城隍眉头微皱，以他神力玄妙，怎么能不清楚变化。 三月廿二第一场祈雨祭祀，汇聚信众过万，香火鼎盛至极。 之后折半，三次再折，数次祈雨无效，现在只剩下千余虔诚信众。 再不降雨，下一次连数百人都没有，更为严重的是，汇聚信众艰难，一朝失信于人就再难追回。 “本官又能如何？” 城隍叹息一声：“没有降雨黄册，私自降雨就是死罪，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朝中百官在做什么？大旱当年，竟然禁止降雨！” “哼！必然是有奸臣阻拦，若是本官当年，先斩几颗头颅。” “太子监国，还是太年轻。” “李大人慎言，朝中一切，又哪能瞒得过当今？” “慎言慎言！” …… 城隍诸位神官，不少生前为官，积累了大量功德，死后成为城隍庙官吏。 生前经历官场，死后看遍阴阳，一个个眼睫毛都是空的，岂能看不出朝廷局势诡异。 什么君臣不和，父子夺权，派系斗争，借灾除魔…… 一瞬间，已经脑补出数十场大戏。 朝廷能有一千个理由不降雨，也有一万个理由无视百姓生死。 “好了，今晚我去见见城南的老朋友，看他那里有没有消息。” 城隍挥手制止了议论，再说下去，没准犯了朝廷忌讳。 京都城隍势力强大，不弱于几大仙司，也不愿意无故招惹麻烦。 城东土地庙土地公，修行岁月比城隍差了许多，然而土地公生前身份不一般，与大乾关系密切。 两百余年积累香火神力，实力已经不弱于城隍。 来录司主官说道：“土地公生前是怀王，必然知晓一些消息的。” 其他阴司主官面色各异，京都城隍庙与土地庙一南一北，平日里并不对付。 土地公是大乾皇族，做事虽然公正，否则也封不了神明，然而许多事情上必然支持朝廷，为一些神道修士所不齿。 轰隆隆！ 一声雷霆炸响，紧随其后又传来风号。 声音来源就是京都上空，掌管京都阴司的城隍庙，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风雷交汇，水汽凝聚，这是降雨之法！” “谁敢私自降雨？难道是土地公拿到了降雨黄册！” “不可能，朝廷再怎么偏颇，也不会如此区别对待。” “谁又说的清，这种事百年来还少吗？” 城隍手指不断掐动，然而算不出降雨之法来源，只隐约感应到施法之人在京中。 “没有神力气息，不是城南施法。风雷水气清明灵动，是道门正宗的降雨法术！” 阴司诸官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如今还有如此大胆的道士？ 大乾皇朝惶惶天威，境内佛、道、神通通受其管辖，其中属道门生存的最为艰难。 道家修士主张无为逍遥，诸多理念与皇朝律法格格不入，一直受朝廷针对压制。平日里没事都会打压，现在抓住道门修士擅自降雨，不知会引起多大动荡。 城隍叹息一声，仿佛看到降雨修士打入斩妖司。 “可惜了……” 六月初七。 城隍庙祈雨祭。 洛京方圆百里，大雨如瓢泼，江河满灌，旱情消解大半。 紧随其后四大仙司派出数十仙师，城隍土地麾下鬼差阴神，穷搜洛京数日。 最终未能搜查到擅自降雨的道士，抓了一群暗中潜伏的妖魔，方才缓解景泰帝怒火。 …… 斩妖司。 刑房。 施展呼风唤雨结束，周易体内法力抽去大半。 “可惜在地底，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五千年道行，至少能下一场雷阵雨吧？” 周易扛起蛇妖遗骸，缓缓走向炼妖窟。 随着道行增长，周易施展望气术能看到的越来越多。 炼妖窟中煞气，比起刚刚穿越过来浓郁了不止一筹，再有数十年，或许能凝成实质。 “煞气化形而出，要么是天材地宝，要么是绝世妖魔。生活在京都的百姓，谁又能想到，时时刻刻踩在炸弹上面。” 周易对此并不感兴趣，斩妖司存在数百年，是大乾中兴广明帝所建，期间从未出过问题，必然有解决煞气的办法。 “定一个小目标，一万年道行！” …… 数日之后。 周易如往常一样接了差事，今天是每人两个妖魔。 据校尉所说，朝廷对京都治安不满，拉网排查之后，现了不少潜伏妖魔，全部打入了斩妖司。 陛下震怒，下令无须审讯，立刻处以极刑。 乙七号狱。 周易进来现，是个年轻美貌的红衫女子。 灵目术！ 双眸灵光闪过，看穿了女子幻术，是一只四尺多长的红狐狸。 周易无视女子美貌，他杀过的狐狸精，至少有二三十只，美女俊男见多了。 刑具划过狐妖脖颈，肉身神魂同时斩成两截，狐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双瞳。 狐妖擅幻术，双瞳可炼成名目丹药或者特殊法器。 “妖魔图鉴没有反应？” 周易眉头微皱，斩杀妖魔数千，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法力运转，挥手将即将散去的妖魂摄过，由于遭受特制刑具斩杀，即使以法术维持，过不了多久也会魂飞魄散。 妖魂呆滞虚幻，显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 搜魂术！ 一幅幅记忆画面展现在周易眼前。 第十一章 狐妖魂魄 悲剧的命运总是惊人相似。 红狐诞生灵智以后，一直在山野炼气修行。 妖族修行缓慢，比起天地所钟的人族慢了不止十倍，红狐修行数十年才堪堪幻化人形，自起名为胡九娘。 命运转折在十年前。 穷困书生冯祯进京赶考，途经山林，将胡九娘从捕兽夹中救出放生。 胡九娘为报恩，从山中采集灵药、寻来金银，暗中帮助冯祯渡过贫困。 六年科考，三次落榜。 冯祯心灰意冷，转为在洛京经商。 大概三年前，冯祯生意大败亏输，胡九娘偷来狐族宝物明月宝玉帮他渡过难关。 冯祯意外现胡九娘身影，为其美貌痴迷，甜言蜜语指天誓，最终结为夫妻。 事情到这里大抵上是圆满，可惜人心易变。 礼部侍郎之女苏芸儿痴迷玉石，听闻明月宝玉之名，屡屡登门鉴赏。 一来二去，苏芸儿与冯祯互生情愫。 胡九娘对此并不在乎，反而为冯祯诞下一女。 礼部侍郎看不起商贾，要求冯祯必须有官身，才会将女儿许配给他。 大乾皇朝官员非同寻常，不能轻授，入品的官吏会牵连朝廷气运，兼修运朝之法。 冯祯本身是举人，勉强达到了做官的要求，耗尽家财，终于在前些时日排到了县令空缺，只差朝廷功绩。 士族乡绅修桥铺路，积善行德，救济贫苦，都属于功绩。 功绩达标，朝廷又有官吏空缺，会率先从他们当中选官。 冯祯年纪已经三十有余，没时间一点点积累功绩，苏芸儿也也等不了几年，必须迅为朝廷立大功。 直至前几日，有道人施法降下大雨，引得巨大震动。 京都严查隐匿妖魔，朝廷允诺了丰厚奖赏，鼓励百姓检举揭。 冯祯眼见县令机会就要失去，心急如焚，狠心将胡九娘母女举报到了京都衙门。 胡九娘正在逗女儿开心，斩妖司仙师从天而降，将她母女二人扔进了刑房大狱。 心灰意冷，悲痛欲绝，死在周易刀下反而成了解脱。 “可怜，可悲，可叹。” 周易在斩妖司见多了悲剧，愈明白为何律法中禁止人妖、人鬼相恋。 九成九的是悲剧，极少数能有圆满结局。 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让人只看到了美好，在专业角度来说，叫：幸存者偏差。 大多数世人接受的人妖恋，最终都有真仙佛陀出面 胡九娘濒临破碎的神魂，似乎听到周易叹息声，传出一缕波动。 周易思索片刻，缓缓点头。 “贫道答应你了。” 胡九娘祈求周易，救女儿冯玉儿一命，至少保住神魂能转世投胎。 斩妖司刑具能斩灭魂魄，大狱又有炼魂阵法，死在这里的妖魔是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 妖魂微微颤动，再也维持不住，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有些感性了，希望还没晚。” 周易从胡九娘遗骸当中摄出一缕血气，轻轻一吹随风飘散，融入刑房气息当中。 鼻尖微动，嗅到了相似气息。 随风潜入，觅气寻踪。 呼风唤雨天罡法术，让周易对风法水法的领悟，达到了变化随心的境界。 这门风息术品阶极低，得自一名风雷宗叛逆，本来作用是将毒粉吹入风中，无声无息的致人中毒。 周易领悟呼风唤雨之后，结合寻踪法术，推演出了新的妙用。 原地留下一道法力幻影，身形一闪，真身已经遁出牢房。 丙九十三狱。 血脉气息显示冯灵儿就在里面。 周易记得早上校尉下的差役，甲字科没有丙九十三狱，里面应该是其他科刑者。 锁孔内插入行者令牌，牢门缓缓打开。 丁字科刑者王二牛正在哄孩子，不要再哭哭啼啼，他实在下不去刀。 听到牢房门声音，转头看到狐头人身的妖魔走了进来，下意识拉动警报铜铃，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牢房当中囚禁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模样娇俏可爱，粉嫩脸颊上有两道泪痕，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幸好是个新手，否则一定赶不及了。” 周易眼中没有小姑娘，只有白毛小狐狸，一指点在白狐额头。 摄魂！ 白狐魂魄从体内一点点拉扯出来，由法力包裹，免得受煞气侵蚀冲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私放妖魔出狱是绝不可能。” 周易将妖魂藏在袖口，法力在昏迷刑者身上冲刷几次，将他体内煞气清理干净，悄无声息的回到乙七号牢房。 王二牛从昏迷中转醒，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没有任何损失。 现狐妖已死，妖躯还在，也就息了汇报校尉的心思。 …… 乙七号狱。 周易放出白狐妖魂。 冯灵儿看到胡九娘，立刻扑上去，可惜扑了个空。 嘤嘤嘤—— 冯灵儿声音凄厉哀婉，不断在母亲身体穿过。 “你和她已经死了，等十年期满，你便能随我离开刑房大狱。” 周易救下冯灵儿魂魄的原因有三。 一是感于胡九娘经历，妖魔图鉴没有反应，显然从未害过人。 二是冯灵儿年幼，体内又有一半人族血脉。 三是京都大雨当日，正好是周易施展呼风唤雨，一定程度上说加快了胡九娘悲剧结局。 嘤嘤嘤—— 冯灵儿遭遇剧变，哪里听得进去周易所说，不断鸣叫，试图将胡九娘唤醒 “封！” 周易将冯灵儿魂魄封印，藏在袖口当中，气质摇身一变，又成了身形佝偻的老刑者。 刑房生活了七年，平日里周易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气息奄奄，老迈龙钟，仿佛已经到了生命极限。 新来的刑者，都以为周易某一天会起不来，殊不知他已经送走了十几批同僚。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最后还是周易勉勉强强的活着。 斩妖校尉轮值了十几个，受匿迹藏身法术影响，他们已经记不清周易来了多久，只记得他是个手法精湛的刑者。 小狐狸冯灵儿的出现，并没有给刑房生活带来多少波澜。 每天只有在牢房当中，周易才允许冯灵儿出来放风。 经历最初的悲伤之后，冯灵儿逐渐返回好动天性，围着周易问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让枯燥无聊的生活多了一丝乐趣。 周易为了维持妖魂稳定，每日斩杀妖魔，将妖魔魂魄炼成纯净魂力，让冯灵儿吞噬炼化。 斩妖司大狱每天死去的妖魔数百上千，一两条妖魂的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每日吞**纯魂力，冯灵儿妖魂越来越凝实。 一年之后。 冯灵儿几乎变成实质的魂体，肉眼难以分辨虚实，抚摸雪白毛柔顺光滑。 第十一章 世道混乱 妖魂修行，隶属旁门鬼道。 按照法海讲述，旁门左道难以突破一品。 鬼道修行的最终目标，是阴神返阳，成为鬼仙。 鬼仙有了肉身，再转修其他道路，有可能突破境界。 所以说，修行旁门左道就断了前途，也不太准。 道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是脚踏几条船的事。 比如周易，日夜诵读黄庭道经，再正宗不过的玄门功法，不过也懂一些神道法术，还能念几句佛门真言。 唯精唯纯是道，博采众家之长也是道。 八年时间斩妖除魔，妖魔图鉴奖励，已经大概能摸清一丝规律。 斩妖多实物，除魔多术法，也有一些例外，比如品阶越高的妖魔奖励随机性越高，总体上与他们的属性不会相差太多。 周易斩杀的低阶妖族，几乎涵盖了全部种类，奖励已经全部变成道行。 铲除魔头的奖励，一直是其他奖励，人族为天地所钟，连妖魔图鉴都区别对待，至少每人安排了单独图鉴。 单独墓地能和公墓一样吗？ 这天例行斩妖差事。 呦！ 呦！ 冯灵儿绕着狼妖不断转悠，出欢快的叫声，仿佛对晚餐很满意。 “小狐狸，快放开我，本大王是黑风山统领，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人肉吃过没有？嘎嘣脆！” 半人半狼的狼妖在斩妖司看到狐妖，本来绝望的心生出希望。 斩妖司在妖魔界臭名远扬，一旦进去了就十死无生，不过每年偶尔也有妖魔逃走，将狱中信息传播出去。 刑房，甲乙丙字狱，刑者…… 狼妖实力不弱，又是大妖麾下妖将，可谓见多识广，早就听过斩妖司大名。 “你讲讲黑风山，待会我让你死的痛快些。” 周易正在打磨刑具，斩妖的刀不能是钝的，割肉不利索，念头不通达。 狼妖是今天斩杀的第三头妖魔，自从逾越规矩，将狐妖魂魄救出，周易的胆子就大了一些。 每天随机选择两个刑者，也可能是其他科的，至少是乙字狱妖魔，尽量是妖魔图鉴已经收录，斩杀后获取道行奖励。 一年多时间，道行增长了两千余年，距离小目标万年道行不远了。 周易斩杀妖魔的数量与日俱增，很可能成了世上斩妖除魔最多的修士。 斩妖除魔多了，对于杀伐之道有了许多独门领悟，比如手法愈精湛，不用施展灵目术，一眼就清晰判断妖魔的经脉骨骼。 这种状态类似于庖丁解牛，技近乎道。 如果周易将手法记录下来，一定会成为一部专门斩妖、解妖的武学。 这是妖魔图鉴之外，自行领悟的技能，让周易极为欢喜。 “卑鄙的人族，要不是以血食诱惑本座，岂会中了埋伏！有种你就放了我，信不信狼爷爷一口将你吞个干净！” 狼妖听着刑具打磨刺啦刺啦的声音，脊背冷，眼皮直跳，依然不断叫嚣。 “可惜了，乖乖听话多好，省的受搜魂之苦！” 周易打磨好刑具，手腕翻飞，转瞬之间就剥下一层狼皮。 狼妖身上有价值的不多，狼皮炼法衣，狼爪狼牙炼法器，狼尾炼符笔，其他血肉都扔进炼妖窟。 搜魂！ 记忆画面出现在眼前，周易翻阅一遍，现不少有用的知识。 祁州，大妖，黑风山…… 周易足不出户，通过妖魔记忆，脑海中也已经有了大乾皇朝全境地图。 “原来斩妖司也会钓鱼执法，驱赶山贼土匪扰乱黑风山，引得狼妖统领屠杀吞食，然后跳出来降妖。” 周易思索片刻，眉头微皱，斩妖司做法明显越界了。 大乾律对仙师有各种限制，剿灭山贼土匪属于地方军务，人道管辖范畴，擅自插手属于重罪。 况且，狼妖记忆中吃的是山贼土匪，谁又知道是不是普通百姓装扮。 “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周易手中升腾灵火，将狼妖魂魄炼化。 片刻之后哀嚎声结束，只剩下一颗灰色的魂珠，由纯净的魂力凝结而成。 奖励道行3年！ 屈指一弹，魂珠落入冯灵儿嘴里。 呦！呦！ 冯灵儿不通鬼道修行之法，将魂珠吞入体内，只待它自行融合，反而契合了顺其自然的修行之道。 狼妖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自那之后，周易现妖魔数量同比增加了许多。 目前刑房当中过一年的刑者，只有五六个，他们每天恐惧于死亡，哪有心思注意妖魔数量。 周易早有过目不忘之能，八年来每天斩杀的妖魔都能清晰回忆出来。 前推三十天为一月计算，前面八年每月斩妖除魔数量波动不大，直到近两个月明显大幅上升。 “天灾，**，大乾乱世将至，也不知最后怎么个收场！” 周易很久不更新的《刑者说》，又有了新的篇章。 其中新的一篇就是狼妖的经历，没有直接描写，名为《两刑者辩法》。 笔者借两名刑者对话，将故事收录书中，在末尾感叹世道艰难，隐晦的表达了斩妖司越权执法。 第二篇故事，来自赤身教魔女。 飞云府叛乱已有一年多时间，赤身魔教非但没有被镇压，反而又攻陷了三郡之地，成为夜叉魔尊之后又一大患。 这名女魔头原本是良家女子，丈夫被拉去服兵役，死在了围剿叛军的战场上。 大灾之年家中只剩下老人寡妇，其中艰难可想而知，为了吃饭活命，靠着姿色不俗做了村中暗门子。 村中男子多与此女有过关系，引得许多女人不满，直到饥荒蔓延，男人们连一把米都付不起。 于是祭祀祈雨时候，将女子绑在石头上沉江，血祭水神。 赤身魔教的巡风使路过，在女子濒死之际救回，现她有不错的修行资质，招募成为了魔教暗子。 女子修行魔功之后，容貌艳丽，风情万种，成为了阳清郡郡守宠妾，趁机盗取了城防图和府兵布置图。 阳清郡城被赤身魔教攻陷，女子被从密道逃跑的郡守抓到京城，祈求朝廷消减自己罪过。 ——刑者处决了许多魔道妖人，现大部分都是随波逐流，世事逼迫，堕入魔道。或许可以尝试改变某些诱因，魔道妖人是否会减少。单以此事论…… 周易在末尾点评几句，浅尝辄止。 前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世界上阴暗面基本没有接触过，刑房大狱太过阴暗压抑，需要在书中稍稍泄。 《刑者说》的最新故事，已经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 其中几篇就差指着鼻子骂斩妖司，所以压在箱底没有流传出去，至少在刑房时候不能外传。 “怎么有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感觉？” 周易喃喃自语：“难怪写小说的都不招人喜欢！” 刑房第九年，周易遇上了故人。 法海仙师。 第十三章 故人重逢 周易见到法海第一眼，几乎以为是同胞兄弟。 气质变化太大。 曾经与法海相谈甚欢，温润如玉，悲天悯人，气息皎如明月让人心安。 如今站在王校尉身后，漠然不动，无形无质的压力让所有刑者小心翼翼。 王校尉介绍道：“这是金光寺的法海大师，也就是你们平日所说的斩妖司仙师！” “阿弥陀佛！” 法海口宣佛号，凌厉目光扫过所有刑者，唯有看到周易时候，目光柔和了一丝。 敛息匿迹的法术品阶太低，在法海面前效果有近于无。 周易原本担心的暴露法力修行，一些灵目法眼类法术，能看透实力比自己强的修士，看来法海没有修行此类法术。 七千年道行，让周易轻易看透法海，已经是踏入炼神的上三品佛修。 “今天法海大师来，专为渡化赤身教魔女，防止她施法逃脱。” 王校尉神色凝重：“本官轮值以来，第一次接手甲字狱任务，决不能出任何问题！” 刑房甲字狱已经七年没有罪犯，大部分刑者从进来到出去，都没见过甲字狱罪犯。 “韩二，你带法海大师去甲九狱！” 听到自己名字的韩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就差哭出声来。 魔头比妖族危险，甲字狱的魔头最危险。 法海当面，周易没有施法影响王校尉，和其他刑者一样同情的看着韩二。 “施主放心，贫僧一定会保你安全！” 法海的声音给了韩二稍许信心，颤颤巍巍的向刑房深处走去。 周易接到的任务是乙十二号狱，一头控制伥鬼害人的虎妖。 虎妖炼制伥鬼，属于虎族最常见的天赋法术，几乎每一处郡县都有类似事件。 这些年，死在周易刀下的虎妖至少七八头，依附虎妖的伥鬼，一起魂飞魄散，难入轮回。 周易特意研究过伥鬼的存在状态，人不人，鬼不鬼，与虎妖同生共死。 曾经想过寻到剥离伥鬼的办法，都是死于虎口的可怜人，如果能将他们送入轮回，也不失为一项功德。 结果研究现，伥鬼的状态，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器”。 虎妖的天赋法术，将魂魄炼成法器，类似于魔道的魂幡、血神一类，已经成了虎妖的一部分，失去了独立存在。 这个结果，让周易对虎族妖魔的印象很恶劣。 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身死也不伥鬼入轮回，属实有些过了。 三千六百刀过去。 这头虎妖才生机消散，偏偏法力封禁喉咙，憋屈的一声也叫不出来。 周易自创的“解妖刀法”，想要多少刀死，绝不会多一刀或者少一刀。 道行加四年。 周易将虎妖的材料送去物部，遗骸扔进炼妖窟，在甲字狱必经之路上等候法海。 一等就是小半日。 法海和韩二从大狱深处走出来，韩二脸上还带着恐惧之色。 周易双手合十行礼：“法海大师，好久不见。” “阿弥陀佛！周施主别来无恙。” 法海冷酷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施主传授的杀生护生、斩业斩人，这些年贫僧愈觉得深奥，每每念诵，都有新的感悟。” “大师慧根深重，换一个人只当是句玩笑话。” 周易说道：“近日我有些困惑，还想向大师请教。” 韩二很有眼力，拱手告退。 “大师，老周，我先去吃饭了，这魔教妖女吓得半死，必须大力补一补。” …… 周易寻了个僻静处。 刑房大狱面积广阔，待了九年时间，都没有探索到边际。 “周施主，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贫僧知无不答。” 佛门最重因果，周易为法海破解心魔，之后杀生护生佛偈更是成了法海的道。 指点大道之恩，法海就是性命相报都不为过。 “刑房从一年前开始，妖魔鬼怪数量增加了至少一倍，其中一些被抓来的妖魔……” 周易斟酌语句说道：“临死前纷纷叫冤，说什么斩妖司诱惑，中了圈套之类，大师知道怎么回事吗？” 法海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那周施主觉得它们冤吗？” “不冤！” 周易肯定说道。 譬如钓鱼执法被抓的狼妖，它本身就暗中食人，另外有一些妖族第一次吃人，就落入了斩妖司的圈套当中，不过按照大乾律法都判的合情合理。 大乾是人族皇朝，律法当然偏向人族，立法的出点就是人杀妖无罪，妖吃人违法。 斩妖司大狱的妖魔，并不是抓来就扔进来，还会经过刑部官吏审判，轻的关押，重的才扔进炼妖窟。 周易不会圣母心作去可怜妖魔，只是本能感觉外面世界有了变化。 “善哉善哉！施主能说出杀生为护生的佛理，果真是明理之人。” 法海面露微笑，身上闪耀赤金佛光：“一年前，京都严查，竟然搜出数百隐匿妖魔。京都重地尚且如此，更何况地方郡县。” “已经十五年不理政务的陛下，上朝痛斥斩妖司指挥使尸位素餐，接连出十六道灭妖令。” “陛下为十六府斩妖司定下了考绩，又下令内侍司监察地方，达不到斩妖除魔标准的会有严惩。” 周易疑惑道：“我听说，斩妖司的仙师，大部分不是朝廷的人吧？” 刑房大狱待了九年时间，无论是零星听到的聊天，还是妖魔鬼怪搜魂所得，周易早就对斩妖司的来历了解透彻。 斩妖司创建于广明帝时期，当年大乾境内妖魔四起，十六府过半都落入叛军手中。 广明帝修订大乾律法，清明吏治，联合佛道共同建立斩妖司，传说第一年就将数十万妖魔投入炼妖窟。 天下为之一靖。 斩妖司后来居上，成为四仙司之。 数百年过去，斩妖司已经成为庞然大物，指挥使是堪比三公的朝廷重臣。 唯一变化不大的是斩妖司力量的主要来源，依然是佛道宗派，每年都派遣弟子加入斩妖司斩妖除魔。 一是俗世历练，锻炼心性法术。 二是表明态度，愿为大乾效力。 朝廷一直想要改变斩妖司现状，于是先后培养了除魔校尉、斩妖校尉，可惜实力远远比不上佛道修士，只能斩杀小妖小魔，沦为佛道辅佐。 佛道之外的修士，宁愿加入清贵的仙俸司，也不愿在斩妖司拼命。 既然如此，景泰帝又怎么驱使的动佛道修士，奋不顾身的完成“业绩”。 斩妖除魔从来不是轻松事，妖魔鬼怪不会引颈就戮，斩妖司的死亡率绝对不会低。 法海手中出现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不规则椭圆形状，一出现就将阴暗煞气驱逐干净。 终年阴气森森，寒意沁骨的刑房大狱，竟然升起一丝丝暖意。 “陛下为了清净寰宇，打开了乾坤道藏，完成考绩有奖励，额完成有重赏。” “贫僧抓住了赤身教圣女，这颗罗汉舍利，就是陛下所赠！” 第十四章 横死之兆 佛门罗汉。 一品之上的存在，凡脱俗，威震十方世界。 舍利是高僧圆寂之时所留，蕴含罗佛法传承，也有人说是为了轮回转生。 罗汉真仙这等存在，如同天上云雾飘渺，琢磨不定。 世人只闻仙佛之名，就是当面遇上，没有缘分因果，也认不出来。 周易斩杀妖魔无数，记忆中涉及真仙罗汉的只有三个，而且全都是惊鸿一瞥，便深深铭记在神魂当中。 “恭喜大师，日后必证罗汉果位！” “贫僧不敢居功，没有施主点拨，哪能渡过心魔，明悟大道！” 法海佛法运转，罗汉舍利悬在周易头顶，无穷无尽的佛光开始洗涤肉身，祛除邪煞。 周易现在面容衰老，白苍苍，与其他久经煞气侵蚀的刑者一般无二。 实际上是易容假相，体内没有一丝煞气，反而纯净无暇，几近先天法体。 周易运转法力，一缕缕煞气从脚下吸入体内，然后又被被舍利子祛除，一心施法的法海没有现异样。 片刻之后，煞气变得稀疏至极，满头白变成青灰色，佝偻身形变得挺直。 “感谢大师救命之恩，这些年来若不是您的木鱼，我不知死了多少次。” 周易从怀中取出木鱼法器，八年来受煞气影响，其中蕴含的佛光已经黯淡。 刑房大狱的煞气非同一般，积年累月斩杀无数妖魔鬼怪凝聚，不要说凡人刑者，普通修士待时间长了，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 “施主不必客气，日后有用得到贫僧的地方，尽管开口。” 法海强行催动罗汉舍利，气息有些絮乱：“再过不久施主就要离开刑房了，这是金光寺的佛子令，我佛大门永远为施主敞开！” “谢大师。” 周易接过佛子令，造型古朴的金色令牌，正面是金光寺三个古篆，背面是一尊佛陀法相。 这次是真心实意感谢，法海显然知道刑房一些龌龊，提前留下佛子令，保护周易性命。 周易原本的打算是假死，然后寻找机会离开斩妖司。 斩妖司地下大狱看似松散，实际上内松外紧，逃出去并不容易。狱中四面八方都有各种禁制，唯一的出口就是物部外的地面洞口。 不说地面洞口阵法重重，把守森严。物部当中可是高手无数，毕竟是存储妖魔精华的地方，可以说是个天大宝库。 现在有了佛子令，可以大大方方的以刑者身份出去，卖身契十年期满，斩妖司也不能强留。 “贫僧在金山寺恭候施主，一起品尝寺中菩提灵茶。” 法海余音袅袅，身体如同梦幻泡影消散不见。 如此法术不说度多快，装逼范儿就比遁光高明百倍，让周易艳羡不已，必然是罗汉传承了。 “不着急！遁法会有的，仙器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天罡术法中的驾雾腾云、飞身托迹，甚至传说中的化虹之术，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神通！” 周易忍不住浮想联翩，脚踏风火轮，手持太极幡，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法海离开后，特意去过斩妖司报备，称周易是他好友，十年期满后不要为难。 十年刑者！ 调出周易的卷宗，果然是九年前招募来的流民，现在还没死。 一时间惊动了斩妖司，自刑房大狱建成之日，从来没有刑者能走出大狱。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朝廷斗争失败的官吏，被关进天牢反而扔进刑房。 周易该怎么处理？ 由于从来没有前例可依，层层上报，最终落在了指挥使楚王手中。 “十年刑者，手法精湛，技进乎道……可惜了，一个武道种子。” 楚王做出批复：按照契约放周易离开，念他十年斩妖功劳，破例编入物部。 “王爷高明！” 这么做既不破祖例，又不会引起法海大师不满。 物部，肥的流油的部门，如果不是处于地下，许多世家子弟打破头也得进去。 周易一介白身，编入物部可以说是天大赏赐。 早上点卯时候。 王校尉当众将奖励宣布，再过不到一年，周易就是物部官吏。 “谢王爷赏赐，谢王校尉。” 周易身体的变化，这些日子也引起了刑者关注，问起原因只说仙师赏赐。 现在大家才知道，周易竟然已经待了九年多。 新来的刑者还不以为意，半年左右的满脸不可置信。 “老周，你这……太厉害了！” “竟然真的能活十年！” “以后还是物部的官老爷！” “恭喜恭喜！” 感同身受，榜样周易给了所有刑者希望，精气神生了微妙变化，似乎多了一些生机。 望气术！ 周易双目闪过法光，看向每个刑者，代表衰败的灰白色气息变得浅了一些，几个神情兴奋的刑者多了一丝代表青色生气。 “希望和斗志，会影响人的气场，进而激生命潜力。” 忽然。 人群中一抹血色光芒吸引了周易注意，是刚来不久的刑者冯军。 望气术中，头顶血光，代表横死之兆。 横死，不同于衰败、折寿一类，多数是出了意外。 “刑房当中的意外，难道今天冯军会遇到哪个难缠的妖魔，连刑房禁制都难以束缚？” 周易心中思索，决定跟在冯军后面看一看，如果不棘手就出手帮忙。 这几年周易帮同僚斩妖除魔，期间没少暗中出手救援。 “好了，大家安静。老周以后在物部，免不了和大家打交道。” 王校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给刑者们一丝希望。 近来刑房妖魔数量剧增，差事越来越重，刑者死亡率越来越高，即使斩妖司提升吃喝住宿待遇，在死亡威胁面前，免不了消极怠工。 王校尉清楚知道，靠努力和斗志根本活不了十年，关键是要结交上三品的仙师。 “汪老三，丙十七号狱，丙九号狱。” “白老六，乙四号狱，丙三十二号狱。” …… “周易，乙十七号狱，乙三号狱。” …… “冯军，乙二十四号狱，丙三号狱” …… 差役分配完毕，刑者们一哄而散。 以前极少出现每人两个任务，现在极少会每人一个任务。 周易记住了冯军狱号，先将分配的差役完成，一头肥硕的野猪精，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蜘蛛。 原地留下个法力幻影，直奔牢房门，看到血光从牢房中飘出，钻入不远处另一处牢狱。 周易眉头一皱，打开乙二十四号狱，里面只有冯军和豹精的尸体，上前查看一番。 “精气神魂全部被吞噬干净，好厉害的邪法！” 于是施展隐匿法术，躲在暗处观察，许久之后看到韩二扛着条鱼妖遗骸，从牢房中出来走向炼妖窟。 第十五章 白莲转生 “小韩，好巧。” 周易从阴阴暗处露出身形。 “老周，你处理的这么快？” 韩二扛着鱼妖，以为周易是从炼妖窟折回。 “运气好，两条狐皮子。” 周易面带微笑，伸手托住鱼妖尾巴：“我帮你。” 鱼妖死后显化出原型，近一丈长的鲤鱼精，韩二扛着极为吃力。 “谢谢老周。” 韩二面相憨厚，皮肤黝黑，天然让人感觉老实可信。 “不用谢，来刑房的都是苦命人，互相帮助应该的。” 周易说话时候，法力浸透鱼妖遗骸，果然如他所料，空有躯壳，连一丝一毫的气血都没有。 望气术观测韩二。 血气蓬勃，灰白溃败之气已经消散将尽。 鱼妖遗骸扔进炼妖窟。 “老周，我们去喝一杯？” 韩二和周易来到刑房食堂，经过几次扩建，已经像是影视剧中的酒楼。 刑者死亡率不断上升，即使大乾不缺流民罪犯，新手折损的妖魔材料，比区区酒肉价值高了何止百倍。 今日未死的刑者，聚在酒楼里吃喝，兴高采烈的划拳叫喊声，让周易以为来到了繁华闹市。 “愚民可训！” 周易见到热闹场景，莫名想到这句话。 这些流民青壮在外面，为了吃饭活命，很容易就成为叛军兵源，战争中也大都难逃一死。 进了刑房，同样命不久矣，反而为大乾做事。 朝廷付出的仅仅是吃喝，就买了他们的命，还个个欢快热闹。 周易走进来，吸引了很多刑者的目光，大都是羡慕和敬畏。 韩二寻了个角落位置，取了几大盘子荤腥肉菜，又沽了两坛酒。 “刑房真是个好地方，俺种了十几年地，都没喝过几次酒……” 酒过三巡，韩二微醺半醉，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大概就是家乡遭了水灾，为了给老爹老娘治病，祖传的几亩薄田卖了。 最终，爹娘没了，田也没了，一路流浪进了刑房。 周易没有用法力可以化解酒气，不过区区十几度的凡酒，对法力日夜洗练的身躯，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仔仔细细听着韩二讲述，偶尔插嘴问一句当时情形。 “一切都会好的。” 周易编纂《刑者说》，见过的听过的，每一个故事都比韩二苦十倍。 韩二的经历很简单，然而当事人讲述出来，带着真情实感。周围听他讲述的刑者，忍不住感同身受，潸然落泪。 周易的同情流于表面，一直在施展灵目术，观察韩二的气息变化。 血气出凡人，没有夺舍痕迹。 “难道韩二从妖魔那里得到了邪法，偷偷修行，可是他才来几天时间……” 周易不断揣摩猜测，刑房是他的风水宝地，任何异常都需要关注。 “爹……娘……儿子不孝！” 韩二终究喝醉了，难以按捺激动情绪，趴在桌子上痛哭。 其他刑者没有嫌弃他吵闹，这种情况很常见，地下世界的压抑，死亡脚步的接近，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周易现自己对韩二，只有一丝丝怜悯，再多的情感就没有了。 “难道是见多了，心就变冷了？” 周易忽然有些明白，传说中的仙佛为什么情感淡漠。 仙佛看凡人的一生，就像看了一场曲折离奇，演技精湛的戏剧。 演到幸福处会欣喜，悲惨处会怜悯，为善处会赞赏，作恶处会愤怒，却永远不会当真。 一场戏看完，或许会遗忘，或许会回味。 天长日久，戏剧看得多了，剧情越来越觉得套路，自然就情感淡漠了。 周易扶着韩二回丙七号房，等他睡下，最终也没有施法。 “再看看吧。” 之后几天。 周易早上都会施展望气术观察同僚。 每天都有一个人头顶血光，预示有横死劫难。 刑房每天都会死几个刑者，意外横死还是生机溃败，结果都一样，校尉不会过多关注。 周易暗中观察横死之人，果然会有血影尾随而至，将刑者和妖族血气神魂吞噬。 施法之人就是韩二，短短几天，气血勃不弱于斩妖校尉。 “这邪法修行度，也太快了些，难道韩二的资质比黑煞魔尊还要强？” 周易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直到半个月后的早上点卯。 周易施展望气术现，今天甲字科刑者没人会横死。 “才半个月就收手了？” 领了两个乙字狱的任务，周易准备迅完成，然后直接去观察韩二动向。 乙五号狱。 关押一头生高过丈的熊精，筋骨强健，妖躯强横。 其他刑者遇上了，至少要花费一天时间，周易手中刑具穿梭在熊精筋骨间隙，轻易将熊胆完整挖出。 忽然。 牢房中的温度迅降低，地面凝结一层白霜。 “难怪没人横死，原来轮到我了……” 周易叹息一声，俗话说，阎王救不了上赶着死的鬼，大概就是这样了。 血影在牢房中显化，吞噬了数十头妖魔，已经可以凝聚成模糊人形。 它想要吞噬生灵血气神魂，不需任何施法，只要合身一扑，就尽数融入体内，留下的只是徒有外表的空壳。 血影见周易仍然在专心致志处理熊精，出一声怪笑，从背后扑过去。 刷！ 眼见就要功成，只见升起一团紫色灵火。 血影躲闪不及，直接落入灵火当中，正是连龙魂都惧怕的地极真火。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周易转身盯着灵火中的血影，磅礴法力灌注，火焰涨起三尺多高。 唳—— 血影不断出尖锐凄厉惨叫声，不断出怨毒诅咒，不阴不阳时男时女。 灵火对魂魄、邪物极为克制，血影两样俱全，法力比起周易更是差的远，不消片刻，就越炼越小，魂飞魄散了。 妖魔图鉴不断翻动，上千页之后，是一名美艳女子。 女子妖娆妩媚，身上衣服少的可怜，某些部位若隐若现，只是图鉴形象，放出去就能引起男人浴火。 “竟然是赤身教圣女！” 周易知道了女子身份，还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霍乱大乾的赤身教，本是云洲之外的魔道大教，天魔六道之一。 赤身道圣女珈蓝受六道之主驱使，故意落入斩妖司陷阱，被法海重伤活捉。 临死之际施展白莲道秘法，白莲转生术，与韩二神魂融合。 这门法术与寻常神魂夺舍完全不同，涉及轮回转生的奥秘，两魂合二为一，毫无夺舍痕迹。 最初时候韩二依然是韩二，待到修为提升了，就会逐渐蜕变为圣女珈蓝。 韩二修炼度飞快，与他资质毫无关系，只是在恢复圣女珈蓝的原本实力。 第十六章 仙剑紫郢 “暨洲，天魔六道。” “难怪赤身教叛军屡剿不灭，反而声势不断扩大，竟然有外洲魔道大教插手。” 周易从妖魔记忆当中，得到的地图不止大乾，许多修行几百年的鸟类妖魔，对周围几洲也有模糊了解。 这里的洲，与大乾下属十六州完全不同，名字起源和谁人划分已不可考。 大乾统一云洲诸国，镇压境内道佛妖魔，分封神明，实力丝毫不弱于周围几洲，不过是周易所知的唯一人道神朝。 云、暨两洲看似南北相邻，实际上具体界限很模糊，中间远隔千山万水。 大乾北疆的敌人是蛮族北戎，屡屡犯边，连年大战，再向北是冰川高山，荒无人烟。以至于赤身教是天魔六道之一，斩杀的数千妖魔记忆中，无一知晓，估计大乾朝廷知道的人也不多。 圣女珈蓝死后，周易手中多了一柄长剑，长三尺七寸，剑柄呈龙形，通体紫色，由太白元精铸造。 宝光熠熠，万邪辟易！ 获得奖励：紫郢[ying影]仙剑！ “仙剑！好宝贝！” 周易法力灌注，紫郢剑化作一道紫电流光，剑气光芒十几丈长。 收！ 念头一动，仙剑化作米粒光点，落入周易丹田当中。 周易丹田当中蕴养的法器数量不少，剑器就有三柄，其中有一柄是斩杀乙字狱魔头奖励，剑名辟邪，威力强大，对妖族有不凡的克制效果。 现在紫郢剑一来，直接将所有法器排斥在外，占据了丹田正中央。 其他刀剑符珠，瓶印鼎幡，远远避开紫郢剑锋芒，躲在丹田气海边缘。 周易不断运转法力炼化紫郢剑，留下自己的印记，想要彻底炼化，挥出仙剑威力，至少要数月时间。 “咦？这是什么？” 周易满面喜色观察紫郢剑时候，现背上多了一抹血色，如果不是感应灵敏，只以为是不小心蹭上的血迹。 血色印记是斩杀珈蓝圣女后出现，不用猜就知道是某种魔道法术，要么是邪恶咒法，要么是寻仇标记。 “珈蓝记忆当中，血影魔功法来自血魔道，也是六道之主破坏大乾的关键，血色印记十之**是血影魔功中的秘法。” 周易运转法力，如同滔滔江河，蛮横的向印记所在位置冲刷过去。 咒法印记，无论是哪一种，都离不开法咒支持。 印记是表，法咒是根。 类似于病菌和症状，消灭病菌，症状没了支撑，自然不药而愈。 血色印记在磅礴法力冲刷下，颜色不断变淡，最核心的一缕血丝，顽强地抵抗了数个时辰，最终崩溃在了磅礴无尽的法力当中。 周易破解咒法的方式，看似简单粗暴，却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出来。 寻常修士中了咒法，要么等待咒法效果作，随机应变，要么寻找破解方法，对症下药。 大家都是开密码锁，别人一次次猜测试验，周易直接一斧子将锁劈了。 “还有八个月，距离一个小目标差两千五百年道行，需要勤快些修炼！” 周易体会到法力强大的好处，任你秘法精妙道术玄奇，我自以无穷无尽法力破之。 “传说中有一力破万法以力证道，与我这一气破万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 黄泉圣界。 蓝天白云，仙气飘飘，一派祥和气象。 天地灵气在大型聚灵阵的凝聚下，化作五彩云霞，积累多了就会飘起灵雨。 黄泉圣界是暨洲数十妖魔国度的幕后主宰，魔道大教天魔六道的教主闭关之所。 一道虚无缥缈的流光，落在圣界当中，化作相间的青年男子。 男子优雅俊俏，气宇轩昂，长随意垂在双肩，身穿藏青色书生长衫，手持江山万里图折扇，若是走在大街上，不知迷倒多少千金闺秀。 “掌教师兄，寻我有何事？” 原本空无一人的王座上，蓦然出现白老者，声音平静冰冷。 “心魔，珈蓝死了，你亲自去大乾调查。” 俊俏青年就是天魔六道中，令人闻风丧胆，恐惧程度过六道之主的心魔。 “教主，大乾遍布阴司神明，地方官吏也修行人道气运功法，最为克制心魔附身。” 心魔眉头微皱：“不如让血魔去一遭，他早就想去大乾炼出三千血神子，将血影魔功修行圆满。” 天魔六道原本是六个魔道门派，数千年前天魔宫出现一位绝世魔头，横扫暨洲无敌，硬生生将六个门派捏合为一个。然而六道功法各不相同，有的修行理念甚至截然相反，这么多年过去也未能彻底融合。 六道之主一般都是天魔道主兼任，不过其他五道有自治权，所以心魔不愿蹚大乾浑水可以拒绝。 “十颗天魔珠。” 白老者正是现任六道之主：“只要调查到珈蓝的死因，我自会重新派人去斩妖司。” “斩妖司到底有什么宝贝，让掌教师兄惦念了几百年？” 心魔等了许久得不到回答，点头答应：“我需要炼制心魔分身，所以能不能提前预支天魔珠？” 六道之主一挥手，十颗紫色宝珠落在心魔手中，随后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心魔，如果让我知道你蒙混行事，黄泉地狱就是你的归宿！”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掌教师兄放心！” 心魔暗中瞥了一眼王座，眼中闪过贪婪，随后化作流光飞向天际。 …… 转眼八个月后。 周易在刑房满了十年，卖身契约自动解除。 斩妖司指挥使定性的事情，没人敢从中作梗，更何况周易是佛门法海大师的好友。 早上接过6校尉下达的最后两件差役，一张卖身契，以及任命物部主簿麾下记账小吏的文书。 周易斩杀过两头妖族，带着文书去物部报到。 物部同样位于地下，如果说斩妖司大狱是地下二层，物部就是地下一层，紧邻地下出口。 主簿姓陈名绍，周易施展灵目查看，竟然是个实力不弱的道门修士。 陈主簿查验过文书，将周易录入了物部名册，问道：“识字吗？” “识字，就是书法一般般。” “那就好，识字就行。” 陈主簿唤来一个老头：“老张，以后他就跟着你了，记录五脏账簿。” 老张高兴地拍手大笑：“好好好，终于来人了，现在每天送来这么多，我一个老头子根本记不清了。” “你少喝点酒，一天醉半天，什么能做好？” 陈主簿转头勉力了周易几句，大概是向老张学习好的，不要学喝酒，好好做事，年终大红包之类。 周易连连点头，在老张过来之后，就收敛了法术气息。 邋里邋遢，每日醉酒的老张，竟然是上三品炼神高人，实力不比法海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不对，是记账僧！ 第十七章 十年期满 记账僧老张名叫张诚。 酒糟鼻，一身酒气，文吏服皱巴巴的不知多久没洗。 从外貌看，年龄至少七十向上。 如果张诚只是个普通人，在大乾属于绝对高寿了。 上三品的高人，无论是玄门正宗，还是旁门左道，都多多少少涉及到炼神。 虚无缥缈的神魂化作有形阴神，最初只能夜游，之后能日游，传说一品境界神魂已经与常人无异。 肉身滋养神魂，神魂反馈肉身，寿元至少有三五百年。 寿元长短区别于修行之法，一般来说神道平均寿命最长，武道魔道最短。 武道属于旁门，重体魄轻神魂，易学门槛低，然而上三品境界仅延寿至三五百年。 魔道修士属于另一种短命，打打杀杀仇家遍地，总有一天阴沟里翻船。 妖魔鬼怪遍地的世界，如果想赖着不死，办法多的是，武道强者又不是不能转为鬼修。 张诚给周易的感觉，法力气息亲近，大概率是道门正宗。 道门功法最修身养性，上三品高人青春永驻不是难题，偏偏张诚身形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伸腿瞪眼。 周易猜测，要么是故意遮掩，要么是活了几百岁寿元将尽。 “咱物部没那么多规矩，文吏的任务就是记录每天入库的妖魔材料。” 张诚在前面领路，不时介绍一番，皮毛科，爪牙科，耳目科，异物科…… 每一科有一二名文吏，大都在埋头书写，见到张诚都会打一声招呼，显然是物部的老资格了。 “咱俩的地方比较偏僻，是五脏科，分门别类记录妖族内腑五脏。” 周易差点以为来到了某地下黑医院，幸好妖族材料由特指盒子储藏封印，不会飘散血腥异味，否则又变成了地下屠宰场。 物部最多的是仓吏和仵吏，前者负责存储看管，后者负责精细处理。 人数不足刑房的一半，然而每个人都实力不弱，至少也是中三品炼气境界。 周易在妖魔记忆中得知，中三品在地方称得上高手，足以扬名一县声震百里，然而在物部只能是个跑腿小吏。 张诚领着周易认了一圈门，又告诉了几件物部禁忌位置、规矩，最后回到了五脏科。 一间面积不小的单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册子，许多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张诚递给周易一摞册子：“现在开始干活，这是仵吏那边送来的昨天账目，必须分门别类誊抄一遍，方便日后查询。” “分类方法很简单，照着万妖图录上面的名字第一个字顺序，然后记录在五脏册子里……” 张诚讲解一遍，周易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按照字典的方式，将每天存储的妖魔材料记录。 以后有需要炼丹炼器，或者烹炒煎炸，都可以按照部位、入库时间、妖族名字快查阅出仓库存储位置。 这是个很枯燥、耗时的工作。 周易疑惑道：“张大人，我怎么没看到住宿和吃饭的地方？” “咱们是大乾斩妖司物部官吏，入了官吏名册的，怎么会有刑房囚禁那一套。” 张诚说道：“吃饭可以去斩妖司食堂，住宿就没办法了，京都居大不易，以你的俸禄最少要五十年能买个小院。” 书吏的俸禄是每月一贯钱，在普通人眼中已经属于高薪。 “难道十年过去还要去睡安民棚？” 安民棚是朝廷建造的草棚子，免费给流民居住，以免四处乱窜不好管束。 当初周易就是睡在安民棚，斩妖司刑房招人，通过几道检测签了卖身契。 张诚说道：“你也可以去刑房宿舍，反正住习惯了。” 周易苦笑一声：“张大人说笑了，我宁愿去地上睡大街，去看月亮星星。” 张诚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你小子开玩笑呢，借你两贯钱，先凑合过一个月，到时候你就知道咱物部的好处了。” 周易面露疑惑，张诚不给他询问机会，摸出酒葫芦灌了几口，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在地上。 “老张我有些乏了，你年轻力壮，赶紧干活，抄录慢了主簿大人会责罚。” “好的。” 周易不着急下笔，先将一摞册子梳理一遍，查看之前张诚记录内容，比对每日记录格式。 张诚的字写的极好，笔画行云流水，字体飘逸舒展，必然是天长日久才能练出来。 唯独有一个毛病，大概是每天后半日赶工，于是从行书变草书，最后变成医生体。 整页整页的~~～～~~～符号。 “难怪主簿叮嘱了几遍不要学喝酒。” 周易早就可以做到过不不忘，很快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文吏是抄录整理文字目录，又不是研究数学。 呼—— 呼—— 五脏科室内传出张诚的呼噜声，能在阴森的地底睡得香甜，不愧是上三品高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周易分类整理完了昨天七百八十五份五脏科妖族材料，开始翻阅查看以前的书册。 这些书册是仵吏送来的原始记录，文吏整理好的书册会上交，由仓吏按照条目记录存储保管。 “噬魂虫，钻入人脑，吞噬魂魄，控制肉身，宛如活人，竟然能数十年不露踪迹。” “大乾有真龙潜伏，境内大部分杂血龙族，追根溯源都是一个祖宗，一龙繁衍一族，厉害！” “黑风山的妖王，竟然是半妖，妖王之子死在斩妖司手中，仵吏检验血脉属性才现……” 这些册子最久的记录了一两百年前的事情，死在斩妖司中的妖族，当真是数不胜数，仍然没有填满炼妖窟。 其中许多奇异妖族，让周易大开眼界，以后见到了也有了应对之法。 “好舒服啊……” 张诚缓缓睁眼，伸了个懒腰。 周易假装不知道他在装睡，将整理好的书册递过去。 “张大人，你醒了，这是今天记录的书册，你看看有什么不对？” “嗯？竟然抄完了？我看看。” 张诚翻了翻，随机挑了几个条目对照，没有任何问题，称赞道：“不错不错，以后就由你负责抄录，我来校对。” “好的。” 周易对此并不在意，如果不是控制书写度，怕装睡的张诚现，直接法力操控纸笔，不消片刻就能完成。 “你这字写的不错，和谁学到的？” “是模仿张大人笔迹，只得形似，不得神似，日后还请大人指教。” 周易在斩妖司档案中，有庖丁解妖之术，手腕灵活至极，模仿笔迹还是大材小用了。 “很好，我看好你呦！” 今天抄录任务提前完工，张诚带着周易，将册子转交给王仓吏。 “两贯钱省着点，足够到月底了，下个月记得还我。” 张诚哼着不知名小曲，摇头晃脑，沿着甬道走向地底洞口。 周易跟在后面，深色复杂的望着出口处夕阳余晖，陌生又熟悉。 “十年一瞬，终于出来了！” 第十八章 一剑断峰 残阳如血。 周易站在斩妖司地下洞口外面，畅快的呼吸。 光辉照在脸上，肌肤呈现透明的苍白色，几乎能看到青黑色血管。 张诚忽然回头说道：“斩妖司自从建立以来，你是第一个活着出来的刑者。当年有人对我说，凡人最能创造奇迹！” “我一直不相信，直到看到了你。刑房大狱，让那些仙师待上十年，也没几个能活下来！”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遇到了法海大师。” 周易不想打击张诚，如果他真的是凡人，法海的木鱼也救不了他。 张诚宽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好好干，老头子传你一门桩法，勤加修行，保你长命百岁。” “谢谢！” 周易跟着张诚来到斩妖司食堂。 许多斩妖校尉见到张诚，全都恭敬施礼，其中还遇上了曾在刑房甲字科轮值的朱校尉。 酒足饭饱之后，周易起身告辞。 京都待了十年，记忆中除了漏风的安民棚，还没有见过其他盛景。 洛都名字来源洛河，环绕京都三面，南面靠山，属于最上等的风水格局。 斩妖司在京都南城边缘，地面占地数十亩，地下刑房大狱一直延伸到武圣山。 周易慢悠悠的走在街上，没有施展术法，哪里热闹去哪里。 今天正是上元佳节，京都不宵禁，无数人走上街头。 街上商铺鳞次栉比，门前张灯结彩，宫灯样式千奇百怪，还题有灯谜、诗句，将游人吸引过去观赏。 一对对年轻男女在讨价还价，有性格火辣的当街牵手，挽着胳膊。 大乾有儒家，却不是独尊儒术，对女子的约束比周易印象中的古代要小得多。 吆喝声，叫卖声，车马声，喧哗声，声声入耳。 周易置身于古香古色的建筑当中，随着熙熙攘攘的行人随波逐流，仿佛是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境。 茫然四顾，不知走到了哪里。 “同福客栈。” 周易注意到客栈名字，面露微笑，门口有个年轻帅气的跑堂正在迎客。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 “您里边儿请！” 大乾主要流通的是铜钱和白银，兑换比例一比一千上下浮动，京都客栈价格高，一间上房住住一晚大约百枚铜钱。 跑堂在前面引路，竟然有不错的功夫在身，尤其擅长轻功，每一步的距离一模一样。 望气术！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见到跑堂头顶氤氲红气，表明近日桃花运势不错。可惜红气当中有一缕黑线，一个说不好桃花运就变成桃花劫。 跑堂的躬身告退：“客官，我去烧热水，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周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白，名玉堂。” “近几日不要出门，尤其是去见女人。好了，出去吧。” 白玉堂一脸茫然的离开，不知道这个怪人什么意思，他今晚正打算去六扇门见梦中情人。 周易面色苍白，头顶青灰白，身上衣服样式古怪，认不出是什么材料，非常像江湖上的怪客。 这时候又有客人进来吃饭，白玉堂立刻迎了上去招呼。 …… 夜已三更。 周易蓦然睁开双眼，窗户无风自动打开，化作一道剑光遁出。 京都街上不见一个人影，仿佛不久前的热闹只是虚幻。 夜风吹过，落叶飘飞，偶尔传来几声梆子声，隐隐约约听到小心火烛。 剑光在阴影中穿梭，避开夜间巡查的差役，其中有身穿官服的高手，防范妖邪害人。 片刻之后，周易遁光落在百里之外，无名山峰之上。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周易凌空而立，张口吐出紫郢剑，九千五百年法力运转，体内传出惊涛拍岸之声。 修炼了近万年黄庭道经，即使道经主要效果不是增长法力，九千五百年修行下来，丹田中法力数量已经冠绝天下。 紫郢剑轻轻颤动，滋溜溜冲天而起，化作数十丈长紫色剑光。 周易已经恢复本来面貌，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长在夜风中四散飘飞。 悬在湛蓝苍穹之下，立于皎洁圆月当中，恍若谪仙降临，真真一副彻彻底底的读者老爷模样。 “斩！” 手掐剑诀，剑光斜斩在山峰之上。 轰隆隆！ 山峰断裂，上半截齐刷刷滑坡，崩碎在山脚。 余下峰顶光滑如镜，角度略微倾斜，正好将天上圆月映在其中。 一时间分不清月在天上，还是月在山峰。 “还算不错。” 周易忍住得意的笑，挥手唤回紫郢剑。 紫郢剑一直憋屈的待在地宫当中，许久出来放放风，只在狭小的牢房当中。 现在肆意的一剑断峰，在周易手中不断颤动，传出浓郁的喜悦之情。 “以后经常带你出来撒欢儿……” 周易话音未落，感应到数道气息急靠近，身形一闪落入地下，施展土遁之法离去。 片刻之后。 十几个造型各异的身影，将断峰围在中央。 断峰之上，残留着紫郢仙剑的剑气，肉眼看过去竟然会感到刺痛。 “无相神僧，你可看到断峰之人？” 其中一名白大儒，询问最先赶来的僧人。 “阿弥陀佛！贫僧正在附近潜修，听到声音就立刻赶来，没有看到任何人。” 无相运转佛法，金色佛光落在断峰之上，竟然出呲呲响声。 一道道细小剑气从山峰中钻出，与佛法对峙抗衡。然而佛光浩荡，剑气只是无根之木，很快就被磨灭。 “神僧，收手吧，不要再破坏残余剑气。” 说话的是个青衫剑客，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王大人，通天剑派想从朝廷手中买下此峰，愿意……” 邋遢老道打断了剑客说话：“裴谕，这剑气一看就是道门御剑之法，凭什么归你通天剑派？” “怎么，无尘真人想要斗剑？” 裴谕丝毫不客气，他钟于剑极于剑，从来不怎么在乎人情世故。 其他几个并不精通剑道，对视一眼，忍不住生出惊骇。 裴谕是通天剑派之主，天生剑心通灵，祖上更是出过剑圣。 无尘真人来历背景更加恐怖，大乾境内三大道门之一，上清罗浮剑宫太上长老。 大乾两大剑道宗师，竟然为一座断峰斗剑，这怎么可能？ 通天剑派和罗浮剑宫一旦生冲突，一定程度上影响大乾稳定，朝廷绝对不会允许。 无相收回佛光，仔细体悟其中变化，寻到了一缕紫郢剑气息。 “纯阳至宝，这是一柄仙剑！” 仙剑！ 白大儒脸色微变，挥手一卷书册落在山峰之上。 《观山经》。 书册落下，层层叠叠的虚幻山峰出现，将断峰封印在其中。 “两位不要再争执，此事须禀报陛下，才能决断！” 第十九章 废丹劣肉 万寿宫。 青烟袅袅。 隐隐有诵经声传出。 王烨求见景泰帝，内侍通报过后，等候许久才允许入内。 景泰帝李宪身穿藏青道袍，盘坐蒲团上，手中一卷道经，见到王烨进来，面露微笑。 “王爱卿见朕有何事？朝中事务，与太子商议即可。” “陛下……” 王烨看了看殿中左右，十几名中老年道人，正在打坐炼气。 景泰帝说道：“爱卿但说无妨。” 王烨躬身道：“禀陛下，一个时辰前京都东南百里外，有道门剑修出手，一剑斩断山峰，无尘真人称至少是一品。” “恩？一品剑修，确实是了不得的高人。” 景泰帝收起道经，神色稍稍端正。 大乾号称神朝，上三品高人数量不少，然而达到一品境界极为罕见，更何况以杀伐著称的剑修。 王烨继续说道：“无相大师以因果秘法感应剑气残余，判断是一柄仙剑。” “仙器！” 景泰帝声音变得严肃：“无相大师确定没看错？” 一品剑修天下罕见，然而大乾境内还是有几位，如罗浮剑宫的潜修老祖，通天剑派的上代掌门。 仙器，已经是出一品境界的至宝，一旦挥出最强威力，堪比真仙罗汉。 大乾统治云洲一千五百载，也没有仙器镇压国运。 “残余剑气中蕴含纯阳气息，十之**不会错。” 李烨屈指一点，殿中出现一面光幕，里面显示的正是断峰。 景泰帝挥手从光幕中摄出一缕气息，仔细感应。 “果然是仙剑！楚大伴，你亲自去调查，切记不要声张。” 殿中角落浮现一道身影，是四大仙司之一内侍司的大总管，楚公公。 四大仙司，斩妖司杀伐强横，护龙司神秘玄奥，仙俸司人际广阔，内侍司不上不下，只会让人听之色变。 “遵命。” …… 东宫。 监国太子正在批阅奏折。 大乾国土广阔，十六州曾经是数十国度，现在统一管理，每日需要批阅事务堆成了山。 一名小太监从侧门进来，悄声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啪！ 太子脸色平静，手中笔杆硬生生捏成了两截。 “请覃先生来。” 片刻之后，东宫侍讲覃鸿进来。 太子屏退左右，脸色再也忍不住，阴云密闭。 “先生，礼部尚书王烨去见了父皇，据说有仙剑踪迹……” 覃鸿不急不缓的品茶，仅仅听到仙剑时候，微微顿了顿。 “殿下，无需理会仙剑之事，不说能不能寻到，持有仙剑的一品剑修，谁又能从他手中强取豪夺？” 太子沉声道：“先生，如果我们能招揽入麾下……” 覃鸿打断了太子的话：“殿下，你现在已经是监国，大权在握，不需做任何事，只要慢慢等。” “等？” 太子声音高了一截：“孤做了三十年太子，难道还要做三十年监国？大乾太祖至今，可有六十年之太子呼？” “陛下武道天赋异禀，十年入三品，当年先皇称赞：类广明皇帝。” 覃鸿说道：“如今能退出朝堂一心修行，予殿下监国之权，已经表明态度了。” “孤可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年过花甲，什么大权在握监理国朝，先生自己信吗？” 太子抚了抚花白头：“朝中一切事务，哪一样不是父皇把控，孤不过是个工具器物。前些日子为父皇请安，孤白苍苍，父皇身轻体健，也不知谁父谁子！” “殿下，慎言！” 覃鸿挥手布下隔音禁制，谁知道东宫中有多少皇帝耳目。 “殿下放心，我们无需亲自动手，只待楚公公寻到仙剑踪迹。以陛下心思性格，必然会生冲突，到时候再招揽不迟。” “先生，实乃朕之肱骨！” 覃鸿微微颔，假装没有听清。 …… 清晨。 周易从熟睡中醒来，吃过客栈的早餐。 包子，粥，咸菜，比起刑房鱼肉差远了，不过吃的周易胃口大开。 细嚼慢咽，食物吞咽入腹，立刻被黄庭道经炼作虚无，丝毫不会沉积在体内。 修士大多不食五谷杂粮，以免污染先天之躯，还要花费时间以法力祛除，偏偏周易舍不得人间烟火气。 黄庭道经没什么寒冰烈火、雷霆罡风一类的特殊属性，唯一特性就是持续自行运转。 周易吃饱喝足擦了擦嘴，问道：“掌柜的，怎么不见昨天的跑堂小哥？” 掌柜的正在清算账目，头也不抬的回应：：“昨天晚上出去观灯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回来。” 周易暗自摇头，没有继续多问。 一路穿过半个南城，来到斩妖司驻地。 物部令牌，查明身份，又回到了物部。 张诚还没来，刘仵吏已经送来册子，里面记录了昨天刑房送过去的妖魔材料。 “老张昨天去了春风楼，今天估计醒不来。” 刘仵吏嘿嘿一笑：“老胳膊老腿，也不怕缠死在女人堆里。” “堆里？” 周易准确把握了重点，至于死是不可能，从没听说过炼神境高人累死。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遇上了知己，气氛忽然就快活了起来。 其他科的文吏66续续到了，与周易打过招呼，闲聊几句，才开始抄录书册。 下午将近傍晚，张诚晃晃悠悠来上班。 周易已经将抄录整理完毕，张诚翻了几页，便送去陈主簿，顺便称赞了几句春风楼的花魁。 陈主簿曾经也是风流才子，严厉鄙夷了张诚的品味。 刚来第二天，周易已经清晰感受到物部和刑房的区别，同为不入朝廷品级的小吏，大概是正式工和合同工的区别。 熟悉了半个多月时间，周易已经和同僚混熟了，还去喝了几次酒。 结账的自然不是周易，他住客栈的钱都是张诚借的，可以说穷的精光。 这一日。 终于到了放月俸的日子。 物房负责做事的小吏不入官员品级，俸禄不是朝廷放，由所在部门自行处理。 周易跟着张诚一起去见白司吏，领取书吏俸禄。 “老张，这是你的，废丹两颗，劣肉十斤，钱千五百。” 白司吏将一包东西递给张诚，看向周易：“上个月十三天工，算半个月。废丹一颗，劣肉五斤，钱五百。” “谢白大人。” 周易接过钱，一个白瓷瓶，一条黑乎乎的肉条。 离开司吏号房。 周易闻了闻肉条，轻易判断出是虎类妖族内脏。 打开瓷瓶，里面有一颗黑不溜秋的丹丸，嗅了嗅应该是精气丸。 精气丸属于最低等的丹药，由妖族血肉精华炼成，可以补充血气，普通人服用可以强身健气。 “不用看了，肉是好肉，丹药也没问题。” 张诚打开瓷瓶，倒出一颗丹药，直接扔进了嘴里，吧唧吧唧。 “味道比以前差了点。” 第二十章 有辱斯文 周易立刻明白，张诚所说的物部好处。 同时也解开了疑惑，同僚个个在京中有房产，出去消费也是极为大方。 只靠每月俸禄，张诚连春风楼的门都进不去。 丹药。 即使是最低阶的精气丹，价值也不菲。 昨天他在京中转了一圈，其中有出售丹药的药店，质量不足精气丹的十一，售价就数十两。 张诚说道：“我帮你介绍个商人，他专门收购废丹劣肉。你可以自行使用，千万不要随意卖出去。” 周易立刻明白，这商人估计背景深厚，否则接不下物部的买卖。 “这么做没问题吗？” 私下倒卖朝廷丹药，事了估计全部难逃一死。 周易不在乎丹药，却不能丢弃斩妖司宝地，亲手去斩妖除魔多危险啊！ 当然，对于自身实力，周易很有自信。 即使称不上无敌，也绝对是最强的一小撮。 只是不愿张扬，或者说是比较苟，又不是傻子。 妖魔鬼怪也不是傻子，打不过你会跑，会群殴，会偷袭，会陷阱，会下毒，会诅咒…… 生死只一线，从来不是实力强，就能横行天下。 “仵吏处理妖魔材料，难免不小心损坏。丹房炼丹，每炉有几颗废丹也很正常。” 张诚说道：“咱们这是废物利用！” 周易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卖掉，多俸禄？” 物部小吏足有数百，每月放的丹药，价值巨万。 上官完全可以自行处理，给小吏多些银钱，想来也没什么意见。 “给我们是处理废料，拿去卖钱是贪赃枉法。” 张诚睨了周易一眼，少有的严肃道：“这里面道道多了，你小虾小米的，随波逐流就是了。” “多谢大人指点。” 周易心中还有疑惑，见张诚没有了谈兴，随即转移了话题。 “前些日子多受大人帮助，这颗丹药还请大人收下，全当谢礼。” “你小子倒是学得快，就开始贿赂上官了，老张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张诚嘴上说不要，却是痛快的接过瓷瓶，老脸笑的尽是褶子。 “什么大人不大人，以后叫我老张就行。” “走走走，了俸禄，带你去春风楼见识见识！” …… 春风楼。 传说中的青楼。 男人对古代的向往，一大半来源于此。 位于南城最热闹的宜人坊，尚未到晚上，进进出出的客人已经不少。 张诚显然是老主顾了，刚刚进来就被几个女子拉拉扯扯，直接上了二楼。 “小周花的钱，记在老张我的账上！” 幸好张诚没有彻底忘记周易，否则吃了霸王鸡，也不知道能不能以肉条抵账。 春风楼高三层，采用极为时髦的中空样式，非常像现代的大商场。 一楼唱曲舞蹈表演，二三层供客人休息睡觉。 周易逛了一圈，除了姑娘漂亮，身材好，气质好，没什么新意。 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点了几个菜，叫了壶酒，欣赏台上清倌人跳舞。 听周围客人吹嘘，周易大概也明白了春风楼的套路，尚在跳舞唱曲的清倌人是卖艺不卖身。 待到名声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会邀请达官显贵竞价，再之后才能轮到一般富商，再再之后就成了二三楼的女子了。 “这流程，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一个个清倌人轮番上台表演，还有书生现场作诗，夸赞美貌表达爱慕，引来一阵阵叫好声。 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词，天上仙女，人间绝色一类，也不知道是不是请来提升身价的托。 直到巳时。 周易还等不到张诚下楼，不愧是上三品的高人，三个多小时都不累。 正准备起身离开，堂中忽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花魁！” “明月姑娘！” “君子好逑……” 伴随着欢呼，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扯着事前挂好的彩绫飞了一圈，又引起更高的欢呼声。 “这大乾……也太乱了！” 周易双目灵光闪烁，凌空起舞的花魁，赫然是一条白狐。 白狐实力大约是中三品，幻术却极为精妙，周易不施展灵目术都没有看穿。 花魁出现之后，气氛到了一个高氵朝，许多衣衫华丽的公子哥，争风吃醋，竞相打赏。 拍马屁的诗明显上了一个档次，穷酸书生钱财争不过世家子弟，就从文采上争回来。 书上写的多是花魁仰慕书生才华，不但倒贴身子，还奉上金银资助读书。至于后面金榜题名，抛妻弃子之类的事情，些许小事不必在意。 周易摇了摇酒壶，空无一滴，正准备叫人送酒过来。 “花魁当面，公子竟然只顾饮酒，不懂风雅。” 声音清脆悦耳，周易转过头去，见到一名年轻公子哥缓缓走过来。 这时候所有客人都满脸狂热，恨不得扑到舞台上去，与前世疯狂的追星族没什么区别。 周易独坐角落饮酒，反倒是凸显出来。 仔细观察来人，模样俊俏，衣衫华贵，唯独喉咙过于平坦，胸肌过于达。 “小生姓王名昊，正巧一个人，不如共拼一桌。” “王兄请，在下周易，粗人一个。” 周易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代女扮男装，所有人都瞎了认不出来。 美貌如花的小姐姐陪你喝酒，谁会想不开点破？ 王昊叫人上了两壶酒，最上等的玉壶冰，装作很熟悉的样子与周易对饮。 “花魁明月艳名冠京都，周兄竟然能不被其魅惑，当属真君子！” “这不算什么，见多了，就免疫了。” 周易饶有意味的说：“我在斩妖司任职，那些狐妖蛇精白仙女鬼，不比台上这位差。” 王昊一脸惊讶之色：“原来如此，竟是斩妖司高人，失敬失敬！” 可惜表演水准不过关，周易缓缓将桌角的腰牌收起来，免得王昊尴尬。 王昊瞥了一眼翩翩起舞的花魁，叹息道：“有的人见多了鬼魅，仍然沉溺于美色，周公子是有什么特别的技巧？” 周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舞台下面，一名气质非凡的蓝衫青年在最前排，正挥毫作画。 以不懂绘画艺术的眼光来看，青年画技称得上高明。 “我问你，这花魁拉的屎是不是臭的？” “额？” 王昊眼睛一亮，兰花指轻掩笑意：“这花魁大概不拉屎，但是擅长放臭屁，特别臭！” 错非第一次见女扮男装的小姐姐，样貌也生的俊俏，周易一定会打死伪娘。 “那不就行了，花魁也放臭屁，还怎么让人沉溺！” “哈哈，周兄稍等，我去去就来。” 王昊身姿轻盈，在人群中穿梭，在蓝衫青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蓝衫青年脸色一黑，再看画的惟妙惟肖，仙气飘飘的仕女图，已经毫无美感。 “有辱斯文！” 第二十一章 背景靠山 “兄台哪座书院读书？” 蓝衫公子气势汹汹过来质问。 艺术需要心境和灵感，每每想到花魁放臭屁，恨不得将画撕掉。 周易说道：“没读过书，就一屠夫。” 王昊附耳在蓝衫公子说了句话，本来横眉竖眼顿时松了下来。 “原来是斩妖司的人，难怪不喜欢明月姑娘。” 蓝衫公子拱手道：“在下王伯安，稷下学宫教习。” 稷下学宫是大乾四大学宫之，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竟然能在其中担任教习，称得上才华出众。 “周易，斩妖司物部书吏。” 周易语气有些冷淡。 王伯安显然知道台上跳舞的是只狐狸精，非但不排斥，反而一心追捧。 斩妖司待久了，听多了妖魔食人，周易再怎么把持本心，公正以待，也会天生对妖族不喜。 妖族当中确实有良善之辈，然而违法乱纪者更多，整体上是与人族对峙，争夺生存空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没有道理。 王伯安整了整衣冠，端坐在周易对面，腰背挺直，以一种老师语态指导。 “斩妖司对妖族一直存在偏见，所谓天生万灵，妖族和人族没什么区别，也是有父母生养。然而斩妖司一味斩杀，反而激化了两族矛盾，于国朝安稳不利！” “嗯？” 周易双眼灵光闪过，却没能看透王伯安的境界，一层浓郁青气遮掩。 青气者，表官运，所以又有青云直上的说法。 “王兄在朝中任什么官职？” “景泰四十五年进士，忝为翰林编修。” “原来是王编修当面，失敬失敬！” 周易立刻明白青气来源，翰林编修可不是一般职位，职务品级只是七八品，前途比一郡之还要大。 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大乾核心政务，类似于太子的秘书，官运顺利的话有可能成为阁老。 王伯安得意说道：“在下久研妖族，上书一卷《安妖抚民十策疏》，幸得太子殿下垂青……” “不知王兄令尊是谁？所任何职？” 周易直接打断了王伯安的话。 “父亲时任礼部尚书……” 王伯安下意识回答，等回味过来，顿时脸色涨红：“你……腌臜屠户，愚民不可教也！” 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咯咯咯。” 王昊在一旁听的，终于忍不住出银铃般的笑声。 周易说道：“姑娘，还不去安慰一下，男人也需要哄的。” “啊！” 王昊惊叫一声，满脸羞红，袖子遮着脸跑了。 “还不算太傻。” 只要捂住脸，丢人的就不是我。 周易转头看向舞台，花魁明月已经跳完了舞蹈，邀请了几个颇有才名的书生上台，谈论诗词歌赋。 “谁说这狐妖不违法……” 周易灵目当中，清晰看到一缕缕阳气，汇聚到了花魁体内。 狐妖性属阴寒，需要吸收阳气调和妖气。 其中最为快捷的办法就是深入交流，其次是吸**血，再次就是如花魁这般，施展魅功调起欲望，抽丝剥茧，聚沙成塔。 无论如何，大乾律都严禁妖族吸取阳气修炼。 周易一直等到近子时，不见张诚从楼上下来，便自行离开回到客栈。 次日一早。 张诚竟然罕见的早上来，见周易已经当值，满意的点头。 “昨个儿感觉怎么样？” “涨了不少见识。” 周易手中抄录不停：“唯独对花魁感觉不太好。” 两世为人第一次体验红尘滚滚，以春风楼在京都的地位，放在前世是顶尖会所，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花魁明月，怎么个不好法？” 张诚娴熟的倒水、冲茶，一股暖香扑鼻而来，竟然驱散了不少地底阴寒。 周易俗人不懂茶道艺术，看张诚泡茶动作姿态，简单自然，不拘谨造作，让人看得舒服，打定主意以后向他学一学。 周易斟酌语句说道：“花魁明月生的和刑房大狱里的那些很像。” 张诚诧异的看了周易一眼：“这么高的灵觉，真是可惜了。花魁确实有问题，可不是轻易能管的。” 说着递过一只茶杯：“尝尝。” “谢谢。” 周易疑惑道：“所以说，斩妖司知道这件事？” “这京都凡是涉及到妖魔，就没有斩妖司不知道的事儿！” 张诚乘热细缀：“不过按照大乾律法，对于没有害人的妖物，并没有规定一定要打杀。” 周易嗅了嗅茶香，直觉神魂舒适，学着张诚的模样浅斟细饮，一股热气直冲大脑。 茶中灵气缓缓滋润神魂意识，仿佛迷离清醒之间，将醉未醉之时。 周易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好茶，竟然有种微醺的感觉。” “那是自然，要不怎么叫醉春归？” 张诚小心翼翼收起一寸高，拇指粗的茶罐，得意道：“这可是从白云观那几株母树上采集，要不是咱面子大，等闲人连闻都闻不到。” “老张，是不是妖族不违法，就可以在大乾生活？” 周易想到袖中隐藏的小狐狸冯灵儿，似乎没犯什么法，况且还有一半人族血脉。 半人半妖神魂显性，一半按照父母血脉强弱区别，冯父只是个凡俗书生，所以冯灵儿的魂魄只是狐形。 “怎么？你还想养个狐媚子？” 张诚挤眉弄眼，出男人都懂的笑声，随后遗憾叹息一声：“想都不要想，要不是那条狐狸有靠山，早扒了皮做成贵人们的围脖。” 周易蓦然明白，西游记中有背景的妖怪都被带走了，没有背景的妖怪乱棒打死。 齐天大圣降妖除魔都分个背景靠山，更不要说斩妖司。 张诚见周易沉默，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竟然轻轻拍打桌子，随声哼唱。 “讲什么雄心欲把廊庙挽，空怀热血妖未斩。说什么豪杰除魔遭危难，举目四顾心茫然。 叹嗯啊，纵横天下有何用，不如归去，归去！ 前方妖怪，还不手就擒——” 花腔婉转，韵味悠长。 周易满脸愕然，书法，茶道，唱曲，老张就像个宝藏老头儿。 仔细想也能理解，修行者寿元悠长，多数都精通琴棋书画饮酒品茶。唯独诗需要的更多是天赋，不是时间久就能积累出来。 唱曲，品茶，饮酒，青楼…… 周易不知道其他上三品高人的生活，至少张诚过的是极为滋润，偶尔感叹一番英雄暮年，转眼又滚入了美人堆里。 当初答应周易的桩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记不起来，没了后续。 第二十二章 青丘胡月 花魁明月的事情，没有对周易产生任何影响。 降妖除魔什么的，有斩妖司的仙师。 纵使大乾天塌了，不砸到周易头上，他也懒得去管。 第二个月放俸禄，两颗丹药一贯钱。 通过张诚认识了收购丹药的商人，长相平平无奇，口音似乎不是京都本地。 一颗丹药三百两，月俸一贯成了象征意义，难怪所有人都说，调周易入物部是恩赐。 有钱了立刻邀请九科同僚，春风楼一夜散尽，关系立刻进了一步。 其中名为李洵的书吏，性格最是豪爽，除了张诚之外，地位隐隐最高。 酒桌上与周易划拳拼酒不敌，醉后开始吹嘘，祖上是大乾太祖第七子中山王，正儿八经的大乾皇族血脉。 可惜不知多少代传下来，连皇族旁系都算不上了，仅余的皇恩就是进了物部。 祖上阔过，后人平庸，难免心生郁烦闷。 其他同僚要么背景深厚，要么实力强横，懒得听李洵絮絮叨叨，唯独周易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易以望气术观测，李洵气运平淡，没有天大机遇，很难有所作为。 人的气运不是一成不变。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三衰六旺，气运变化就像海中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影响气运最根本的两个因素，是实力和外物。 实力很好理解，知识、武力、官职、权力等等。 九品修行境界，每提升一重，气运就会增长一截。上三品的张诚，气运之强盛，过普通人千百倍。 外物所指就宽泛了，金钱，人脉，背景，宝物等等，都能增长气运。 妖魔图鉴，就可以归属于镇压气运的外物。 大乾景泰五十九年，也无风雨也无晴，转眼就过去。 周易每日整理书册，与同僚出去吃酒，向张诚学习书法茶道。前世遗留的习惯越来越少，慢慢成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大乾京都小吏。 唯一持之以恒的，就是勤奋修行。 每当张诚夜不归宿的时候，周易就悄悄去一趟刑房大狱，变化成刑者，选个乙字狱妖魔斩杀。 道行增进远远比不过刑者时候，却更加隐秘。 只要周易愿意，可以在物部待到斩妖司解散，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区区小吏。 …… 天微微亮。 刑房。 周易变化变化成陌生模样，身穿刑者服饰，轻车熟路的进入大狱深处。 刑者新人老人变化很快，就是斩妖校尉，也只认识麾下的刑者，其他科的连数目也不清楚。 近些日子，张诚沉迷于春风楼的轻眉，来物部的时间越来越晚。 周易劝解过，年纪大了不要太拼命，结果张诚当着他的面，一拳轰碎了一丈高的假山。 到了乙字狱范围，前面正好有个落单的刑者，正准备打开乙十七狱。 一缕灵光闪过，刑者便陷入了幻象当中。 “只差一年道行便达成小目标了，千年道行实力大幅增长，不知万年有什么变化。” 周易变化成刑者模样，取了钥匙打开两重狱门，看到了刑具锁链捆绑的美艳女子。 竟然是个熟人。 一个月前还见她跳舞，有贵客豪掷万金要做她入幕之宾。 当时周易、张诚等人也在，据李洵所说，是他的孙侄儿，淮王世子。 正是春风楼花魁，明月。 只是比起曾经的绝色动人，长袖善舞，现在可谓凄惨至极。 重枷压迫脖颈，不得不竭力向前伸脖子，四肢关节有铁索穿过，死死锁在刑架上，五支颜色各异的钉子，穿透五脏。 定魂枷，透骨链，攒心钉。 周易斩杀妖魔无数，上个受此酷刑的是差点屠城的黑煞魔尊。 一般来说，斩妖司不会折磨将死妖族，再可恨的死刑犯临终前还有顿饱饭，不至于为难区区吸人阳气的狐妖。 胡月听到声响，竭力抬头看过去，右眼已经变成黑洞。 “是你？物部小吏，我记得你姓周！” “嗯？” 周易惊讶道：“你竟然能看穿我的幻术！” “我乃狐仙血脉，天生灵瞳，岂是卑劣人族能比！” 胡月声音嘶哑，吐字不清，舌头割断了半截，嘴里牙齿已经拔的差不多，偏偏嘴巴还硬的很。 “是不是怀王妃那个贱人让你来杀我？你告诉他，青丘狐族会为我复仇，怀王府注定满门灭绝！” “没有谁让我来，只是单纯的巧合。” 周易晃动衣袖，冯灵儿落在地上，化作三尺长白狐。 “嘤嘤嘤……易哥哥是好人，我被斩妖司抓了，是他救了我。” 冯灵儿绕着胡月转圈，嗅来嗅去，隐约有血脉联系。 “灵狐之魂！咳咳咳……” 胡月激动的剧烈咳嗽，眼中闪过希冀：“你是来救我的？” 周易摇摇头：“不是！我是来杀你的，不过会让你少受些折磨。” “狐族有恩必报，你救我一命，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对不起，我有更高的追求。” 周易取来刑具，问道：“你有什么遗言？” “……” 胡月沉默片刻，确定眼前男子不是开玩笑，看向冯灵儿：“我要传她天狐修行之法，如此精纯强大的灵狐之魂，日后必然成为狐族天骄。” “可以。” “此乃狐族绝密，请你避一避。” “要传一起传。” 周易不是无缘无故耍无赖，到现在他还没有一卷修行之法，连自己境界都不清楚。 上三境的实力是一定有的，具体是一品还是二品，分不太清。 人族妖族修行之法虽然不同，根本上也不会脱离精气神的范畴，他不需修行天狐之法，只用来参照境界，了解自身，完全足够了。 胡月灵瞳闪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沉默片刻威胁道：“你最好不要泄露出去，否则青丘一定追杀到底！” 随后缓缓说出一篇功法，足足一万两千言，从入门直指一品。 天狐秘典分为九重，每修成一重会长出一条尾巴，大成境界蜕变为天妖九尾狐。 冯灵儿边听边修行，胡月念诵完毕，一根尾巴分裂为两根，又过了片刻变成了三根。 胡月看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天赋异禀！狐仙之姿！” 周易忍不住撇撇嘴，半人半妖的修行资质，由于血脉冲突，属于最低等的一类。 冯灵儿能短短时间修成三尾，属于厚积薄，将体内魂力开出来一部分。 五年时间，周易斩杀的妖魔何止五千之数，而且大都是中三品境界，炼化的魂力堪称海量，就是喂一头猪也变成大妖了。 现在有了天狐秘典，冯灵儿短时间内会突飞猛进，直到耗尽体内浩瀚如海的魂力。 第二十三章 感应天地 冯灵儿修行结束，没能凝聚出第四尾。 大境界的跨越，需要的不止积累，还有对功法和修行的领悟。 “谢谢月姑姑。” 冯灵儿拜了三拜，湛蓝双目看向周易。 难怪男人偏爱狐妖，盈盈脉脉，楚楚可怜，纵使铁石心肠也融化。 周易挥手将冯灵儿收入袖中，转头看向胡月。 “你还有什么遗言？”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胡月疑惑道：“我能感应到，你虽在斩妖司，对妖族并非赶尽杀绝。” “主要原因不方便说，次要原因……” 周易说道：“有人说你没有杀害人族，所以无罪，我不赞同，偏要试一试，判一判！” 胡月嘲讽道：“呵呵，以人族律法断我罪名？” 周易摇头说：“不是大乾律法，大概可能是天道吧。” 话音落下，刑刃划过胡月后颈，魂飞魄散后，恢复原形变成了三尺多长的白狐。 轻车熟路的剥下狐皮，手法没有丝毫生疏。 最珍贵的是白狐灵瞳，法力神魂被封，竟然能看穿幻术，已经属于天赋异物。 周易喃喃自语：“看来是我对了。” 妖魔图鉴翻动…… 白狐图鉴的颜色又清晰了一分…… 获得道行3年。 胡月的记忆出现在周易眼前。 青丘狐仙后裔，由于难耐山林清冷修行枯燥，偷偷溜出青丘洞天离家出走。 途径大乾帝都，沉迷于繁华俗世，为了吸收阳气进入春风楼，凭借狐族天赋魅力，迅成为了名满京都的花魁。 春风楼的靠山是仙俸司一位供奉，只要胡月不直接触犯大乾律，斩妖司也不愿为此与仙俸司生冲突。 胡月实力大进，短短数年时间就从七品晋升六品，未来炼神有望。 可惜，成也美貌，败也美貌。 一个月前怀王世子看上了胡月，日夜沉迷流连，竟然要娶她入门。 这件事最终惊动了怀王妃，大雷霆，让人上门直接抓了胡月，经历酷刑折磨，扔进了斩妖司。 无论是仙俸司的供奉，还是自称痴情的怀王世子，冷眼旁观，连一个求情的字都不敢说。 后面的事情，就是遇上了周易。 “这世上唯一的靠山，只有自己。” 周易叹息一声，仔细感应体内法力，明明道行只增加了三年，质量却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万年道行之前，法力的密度是水，现在就是水银，同一份法力能挥出十倍威力。 炼气如汞，不外如是。 另外一重变化就是，周易隐隐约约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的气息流动。 煞气，死气，怨气，杀气，怒气……以及极为浅薄的灵气，生气。 刑房特色，煞气冲霄。 这种感应天地气息变化的玄妙之感，连天狐秘典中都没有描述。 “或许，我踏入了更高层次。” 周易有些得意，又有些苦恼。 妖魔图鉴的奖励是直接增长法力道行，以至于他对修行之道的感悟，还不如下三品修士。 周易更像是传说中的以力证道，不炼法力不蕴神魂，无限提升力量，直至能摘星捉月，乾坤摩弄，与仙神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上了图鉴的狐狸精，果然不可信。临死前帮她寻了传承弟子，还要给我挂上复仇咒印。” 周易念头一动，附着在心脏部位的狐狸形咒印，硬生生的被法力冲散。 万年道行，恐怖如斯！ 离开刑房大狱后，陷入幻境的刑者情醒过来。 他在幻境当中，经历了斩杀胡月的过程，醒过来后与现实无缝衔接。 什么真假梦幻，如果一直醒不来，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时间尚早，物部同僚还没来齐，周易打过招呼，开始整理抄录书册。 直至傍晚，张诚也没有来，将书册交给陈主簿，自行回到同福客栈。 物部当值半年有余，攒下了一千多两白银，在普通百姓眼中是一笔巨款，房子马车媳妇通通都有，剩下的一辈子也花不完。 刚开始周易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去牙行打听了房价。 距离斩妖司五个坊市内的院子，售价没有低于一万两，毕竟是大乾四大仙司，相当于地标一样的存在，贵尚且能理解。 周易可以施展五行遁法，驾驭遁光，偏远一些的地方也能接受。 结果一问，最偏僻落后的兴教坊，房价也在三千两以上。 京城居，大不易！ 大乾境内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妖魔横行，叛军作乱，整体却比前世的古代繁荣了许多倍。 回到同福客栈。 周易与掌柜的早已熟悉，吃着晚饭，聊了聊京都趣闻。 客栈酒肆消息流传最快，今天最火爆的消息，是大乾军大败夜叉魔尊叛军，收复大半失地。 掌柜的兴致很浓，讲述大将军公孙起如何调兵遣将，设下埋伏，一举击溃八大天王，仿佛他身经历了一样。 大乾立国一千五百载，李氏皇族早已深入人心骨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叛军不过癣疥之疾。 周易回到客房，盘坐在床上，开始仔细揣摩天狐秘典。 天狐秘典分为三卷，详细讲述了九品境界修行。 第一卷炼体，可分为皮，肉，骨三重。 这一境界的小妖，智慧、体魄大幅增长，远同族。 尚不能变化人形，只能靠着幻术骗骗凡人。 直至更迁尘骨，逆反先天，成为中三品大妖。 “人族没有尘骨一说，应当是有其他标准，代表先天境界，应该是奇经八脉贯通或者其他。” 周易继续思索后续功法。 第二卷炼气境大妖，先是引气入体，然后五气朝元，最后五脏之气汇聚于丹田，凝成一颗妖丹，对应中三品境界。 “妖丹……应当是对应道门金丹佛家舍利。神道诡秘，难以猜测境界区别。” 周易看向末卷，最为关心的第三卷炼神境。 炼神境，可称为一方妖王。 初时抱元守一，返本归根，明心见性，得见阴神。 再气与神合炼，使气归入神，转魂中之阴而成阳。 不断温养自己的阳神，终至阳神出窍。 阳神成，可朝游四海，暮宿八荒，抱明月而长眠，吞吐云霞服食花露……最后两千字，明显是书写功法的人陷入了臆想魔障，将心中对仙人幻想写在了功法当中。 “？？？” 周易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明明字也认识，词汇也能理解，连在一起就满脸茫然。 炼体，炼气两卷，周易尚能粗糙理解原理，也能以体内法力模拟出来。 黄庭道经修炼出来的法力，周易能随心所欲掌控，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在丹田中、肚子里，甚至手掌心，凝聚出金丹。 偏偏抱元守一，返本归根，明心见性，得见阴神，难以理解和做到。 炼神卷的第一关就死死将他卡住了。 闭目沉思，打坐炼气，放空心神…… 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现阴神存在。 第二十四章 买不如抄 翌日。 张诚满面红光的来物部当值，显然心情不错。 自从周易来了之后，张诚就彻底放飞自我，每天都在摸鱼。 物部明面上唯一的上三境高人，陈主簿也得供着，碰见了关心几句身体，每天什么也不干仍然拿着最高的俸禄。 职场中有两种人最牛，一个是关系通天，一个是不可替代性。 许多时候，前者也得让着后者。 周易取出一只小酒坛，笑着说：“张哥，平镇特产十年梨花白，您尝尝。” 张诚嗅了嗅酒香，满意道：“大早上就拍马屁，你小子有什么事？” 周易问道：“张哥，我最近对道经比较感兴趣，您见多识广，给推荐几本呗？” 市面上道经多如牛毛，真假难辨。许多书坊为了赚钱，请山野道士瞎写一通，然后盖上某某真人著，反正大乾也没有著作权。 周易与其一本本分辨真假，不如直接询问张诚。 “道经，屋里就有，我找找在哪。” 张诚在堆积如小山的书册中翻了一遍，找出了几本蓝封册子。 《清静真人语录》、《飞云山王真人析疑指迷论》、《崔公注解》、《东海伏波真人语录》…… “这些是我的手抄本，你记下名字，市面上应该有印刷本。” 张诚赞许道：“你之前在大狱中杀戮过重，现在多读读先贤著作，制怒止杀，修心养性，自然就能延年益寿。” “谢张哥指点，带我抄录好今日目录，就开始手抄。” “孺子可教！书非抄不能读，抄一遍胜过读十遍！” 张诚打开酒坛子，仰头痛快的喝了一口，浓郁酒香飘到了隔壁科室。 梨花白其色清澈，其味甘冽，口感清雅丰柔，酿造时候以特殊手法，炼入梨花瓣，有梨花香气。 按照前世标准计算，梨花白度数过六十，已经接近烈性酒程度。 大乾早就有蒸馏酒技术，其他的诸如食盐玻璃、火药水泥等，都有了类似甚至更好的技术，直接断了周易成为富豪的梦想。 周易听到张诚的指导，深以为然。 “抄书如此有效，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如一遍遍抄。” “一是能明悟其中先贤书中道理，二是还能将抄来的书卖了，临摹了这么久张诚书法，已经得**成意思。” 京都生活半年有余，街上见过不少卖字的书生，对比张诚的书法，属于其中佳品。 张诚可能没有书法大家的天赋，然而活得足够久，字写的足够多，已经隐隐有独特风格。 如果潜心在书法之道上展，或许能开创出“张体”。 “上班摸鱼抄书，慢慢参悟阴神，还能卖钱……” 一举三得！ …… 同福客栈。 周易笔直站在案前，手腕悬空，正在逐字抄写《东海伏波真人语录》。 白日里已经将十二本道经诵读完，其中这本书第一卷《劝道》，开篇便阐明阴神为何物。 精衰于淫，气竭于嗔…… 精气不存，神光外散…… 一神化万神，一气化万气，以一而生万，摄万而归一…… 阴神者。魂识清灵，聚散由心，如梦如影，其类乎鬼…… 真人语录中的内容并非完整的体系，是由各种语录、表文、诗句，伏波真人平日的言行思想，以及类似佛偈的名言警句组成，类似笔记，略显杂乱。 周易每次抄录，对其中最核心的要旨，都有新的领悟。 市面上有卖注释伏波真人语录的书籍，类似于后人的读后感，周易挑选了几本诵读，受益匪浅。 周易修行黄庭道经，勉强可以算是道门修士，可是基础知识比起正统道士差远了。 这些注释伏波真人语录，并刻印出版的道士，不论修为高低，至少在经义上有自信。 可惜大多数都夹带了自己的私货，有捧高贬低的嫌疑，抬高自己派系地位，贬低竞争者，试图将读者忽悠为自家道观信徒。 “道家真人，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啊！” 周易汲取其中精华，再抄写伏波真人语录，又多了许多新的感悟。 忽然。 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几页刚刚抄好的道经沾上了墨迹。 周易眉头微皱，转身来到窗户处，看到外面街上十几个捕快正在搜索附近店铺。 关上窗户，继续抄书。 片刻之后，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随后是掌柜的声音：“周先生睡了吗，六扇门查房。” 吱呀！ 周易打开房门，注意到掌柜的身后跟着五个捕快。 为的身穿制式青衣，其他四个身穿玄衣，在开门的一瞬间，立刻扫视屋中所有角落。 京都六扇门捕快不同地方郡县的临时工衙役，是入了官吏品级的暴力执法部门，总管位列朝廷二品大员。 掌柜的歉意说道：“打扰周先生了。这是六扇门的李捕头，天牢有贼人走脱了，必须严加搜查。” “嗯，进去查吧。” 周易让开一步，心底暗自嘀咕，六扇门竟然也收女捕快，大乾比预想的开放多了。 李姓女捕头走近屋中观察，四个属下翻箱倒柜搜索。 “诶诶诶，官爷小心些，这是永昌年间的花瓶，贼人怎么能藏在里面……” 掌柜的小心翼翼将大花瓶放好，如果周易没记错，应该是上周从西市收来的二手货。 周易站在书桌前，瞥了一眼头顶房梁， 时刻在观察所有人表情的李捕头，面露恍然之色，一跃而起落在房梁上。 “尘土上有脚印，刚刚这里有人！” 这时。 又有人推门进来，是个身穿跑堂衣服的中年人，双眼惺忪，似乎刚刚睡醒。 “掌柜滴，半夜合地弄啥来？俺都睡好咧。” “有贼人来了，你倒睡得安稳，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掌柜的呵斥一声，介绍道：“店里新招的跑堂，从豫州那边来的，不太会说官话。” 中年人吓了一跳，满脸惶恐：“我勒乖乖来，可得好事着找着！” 李捕头看了一眼中年人，继续观察房梁上印记，想要判断逃离方向。 周易饶有意味的看着中年人，脸上的皮肤和真的一样，仔细看还有毛孔和没刮干净的胡茬。 中年人露在外面的手部，手掌宽厚，关节肿大，颜色粗糙黝黑，满是老茧，一看就是长时间劳作造成。 可惜，再真实的易容，在灵目术面前毫无用处。 周易双目灵光闪过，轻易看透表象，豫州口音中年就是白玉堂易容而成。 “精妙的轻功，栩栩如生的易容术，难怪能从天牢中跑出来。” “今天本来你能逃过，偏偏将我辛苦抄好的书毁了，必须送你一场姻缘，让你体味人间险恶！” 周易施展望气术，看到白玉堂头顶天喜星闪耀，李捕头红鸾星动。 一缕时断时续的红线将两人连在一起。 第二十五章 保媒一桩 天喜星属阳，主缘订。 红鸾星属阴，主婚姻。 望气术中说，红鸾星在命，女子温和秀丽，天喜星在命，男子容貌俊美。 又有一缕红线从中牵引，意为撮合姻缘，婚后夫妇情深。 当然，望气术本身没有约束力，也就是说白玉堂和李捕头有情有缘，现在气运也在诱嫁娶，却不一定真的会结为夫妻。 天喜星在命的男子，性格浪漫多情，多异性缘，轻易不会让婚姻束缚。 “这种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的渣男，必须给予惨痛的教训！” 周易手中闪过一道灵光，落在端茶倒水的掌柜的腿上。 白玉堂唯唯诺诺的跟在旁边，将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演的惟妙惟肖。 这厮不止演技好，还懂得灯下黑的心理，谁能想到天牢贼人会自己凑到捕快身前。 “哎呦！” 掌柜的感觉腿上一麻，手中茶壶不小心泼了出去。 滚沸的茶水落在白玉堂身上，以他的武道修为，根本不会受伤。可是他反应极快，出痛哭的叫声，像极了要出栏的猪。 “俺滴个娘嘞——” “掌柜滴快送俺去瞅大夫去——” 白玉堂随机应变能力极强，露了脸摆脱嫌疑，借口去看大夫逃脱追捕。 惨叫了几声，白玉堂现往日配合默契的掌柜的没动静，睁眼看李捕头脸色铁青的盯着自己，四个捕快堵住门窗。 掌柜的指着自己的手，不断打眼色暗示。 手？ 白玉堂看了一眼自己手掌，粗糙老茧掉了，黝黑肤色变成了花纹。 露馅了！ 白玉堂来不及思索，秘制的防水易容颜料出了什么问题，鲤鱼打挺，一跃冲向窗户。 “哎呦……” 双腿一麻，力量顿时泄了个干净，白玉堂直愣愣的栽倒在地。 李捕头冷哼一声，上前在白玉堂后脑摸索，用力一扯，中年人面皮脱落，露出里面年轻俊俏的脸。 “捆起来，送回天牢！” “红绫……唔唔唔！” 白玉堂的嘴被抹布堵上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只问你，是回天牢等死，还是去见我爹爹？” “不用说话，点头或者摇头！” 李红绫抽出雁翎刀，在白玉堂脖颈腿上晃了晃：“你选择摇头也可以，自此你我恩断义绝。你欠我的骗我的，就用一条腿来还！” 白玉堂本来准备去天牢，以后还能寻机会逃出来，见到雁翎刀的位置，双目含泪点头。 “所以你是答应娶我了？” 李红绫面带娇羞，脸颊微红。 白玉堂伤心欲绝点头。 “你现在答应了，如果再敢反悔，爹爹一定请仙俸司的仙师捉你。” 李红绫说完，回头瞪了一眼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掌柜，吩咐属下抬着白玉堂离开了。 白玉堂怎么也想不通，双腿怎么就关键时刻麻了…… 始作俑者周易通过望气术观察，白玉堂答应娶李红绫之后，姻缘红线凝实，一般来说不会再出现变故。 掌柜的等李红绫等人走远了，立刻活了过来。 “坏了坏了，公子竟然被抓去了。” “周先生，我需要马上回豫州一趟，麻烦你照看下客栈。” 掌柜的急切道：“无需理账，只要别让火烧了就是，待回来必有重谢。” “区区小事，掌柜的尽可放心。” 周易点头答应。 白玉堂身上有金黄气，必然是家族富贵达，跑堂工作就像是开法拉利送外卖。 “麻烦周先生。” 掌柜的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当中，轻功丝毫不弱于白玉堂。 “保媒一桩，胜造七级浮屠！咱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等你们大婚当日，一定亲自去道喜。” 周易寻思着将沾了墨水的道经当做贺礼，不知道白玉堂能不能领悟其中玄妙。 意外促成一番姻缘，心情大为畅快。 继续抄录道经时候，竟然有了不同的理解。 道家先贤所留语句，微言大义，不同的时间地点心境诵读，往往会有新的感悟。 伏波真人语录抄完，周易在末页留下“景泰六十年正月十八，柳泉居士，抄”。 柳泉居士是周易给自己起的号，同僚都有字号，他是附庸风雅。 法力拂过纸张，墨迹立刻干了，梳理整齐收好。 等到十二卷道经抄完，去书铺装订成册，方便收藏诵读。 …… 崇仁坊。 京都书铺大都汇聚于此，经营笔墨纸砚，出版印刷。 其中最大的书铺名为状元堂，据说有个穷苦书生进京赶考，没钱买笔墨纸砚。 书铺掌柜愿意赊给书生笔墨，未曾想穷书生中了状元，跨马游街时，特意在书铺门口停留。 感谢店家，留下墨宝，书铺就更名状元堂。 自此之后，凡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书铺都免费供应纸笔。 金榜题名，自会回来重谢。名落孙山，也会心怀感激。 书生们也愿意来状元堂，希望能沾染前辈文气。 现如今，状元堂成了屈一指的大书铺，京都无人能及。 周易走进书铺，率先看到的是各种造型的书架，错落别致，充满艺术气息。 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放书籍，儒墨法道佛，农学算学杂学小说等等，应有尽有。 每个书架上面，都有一副装裱精致的题字，有状元榜眼探花，也有甲榜进士。 店中没有人刻意监管，任由书生们取阅，也不怕被人偷了去。这个时代，书是真正的财物，可以直接去当铺换钱。 天才微微亮，已经有书生来读书，看衣衫都是普通布料，显然不是富贵人家。 周易转了一圈，才从最后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个柜台，掌柜的在专心致志的练字。 状元堂这么布置，是为了宣扬“读书在先，买卖在后”的理念。 这家店铺经营的不是充满铜臭气的生意，而是在打造一种文化，一个品牌。 古人的见识比不上现代人，商业智慧丝毫不差。 掌柜的放下笔，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书？” 周易取出道经书稿，说道：“这些抄录好的书稿，麻烦贵堂帮忙装订。” 掌柜的用白巾擦了擦手，接过书稿，第一眼看去，忍不住赞叹：“好字！” 张诚的字飘逸畅快，有一种舍弃世间繁华，纵意山林的洒脱。 读书人最是喜欢这种字体，官职越高，权势越重，越是追捧神仙隐士。 当然，让他们辞官归隐是万万不能。 “知墨，奉茶。” 掌柜的问道：“不知这书稿，是哪位先生所写？” “先生不敢当，正是在下抄写。” “知墨，上雨前龙井！” “……” 第二十六章 别号柳泉 “公子，这是龙川的雨前龙井，以翠峰山泉水冲泡。” 知墨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眉清目秀，青衫束，身姿绰约。 为周易和掌柜的端上茶水之后，知墨缓步离开，去指导一名新来的书生选书。 周易不知道该怎么评判状元堂的东家，将生意做到这种程度，每个细节都直击读书人的软肋，估计在大乾也是独一份了。 掌柜的说道：“先生请坐下谈。” “谢谢。” 周易每日与张诚在一起办公，潜移默化影响熏陶，偶尔也会受他指点一二，茶道精进不少。 张诚的口头禅就是，饮酒助兴壮胆，品茶养性修身。 周易很是疑惑，他到底是想助兴还是养身…… 茶水嫩绿，香气清高，入口滋味甘醇。 “好茶！” “龙川龙井茶是太祖亲封的御茶，可惜明前的太抢手，京都这么多达官贵人，明前新茶不到月底就没了。” 掌柜的显然是爱极了书法，品茶聊天仍不忘翻阅。 “先生这字体，有士衡公的飘逸，又不失台阁体方正，可以说自成一派了。” “掌柜的过誉了，我也是临摹同僚字帖。” 周易仔细品味茶水，隐约有一丝灵气蕴含，可惜比起醉春归差距百倍。 张诚本身是真的隐士高人，书法自然带飘逸，又因为抄录书册所需，汲取了台阁体端正，形成了独有的“张体”。 “即使不是自创，先生的书法也能称得上大成，能完美融合两种风格本身就是极难。” 掌柜的听到同僚二字，面色不变，语气又恭敬了几分。 翻阅几卷道经，身为状元堂掌柜，知道这都是道门正统道藏，不是借着先贤名字糊弄普通人的外道野经。 两相结合，这位公子出身必然不简单。 周易问道：“掌柜的，这山泉水滋味不凡，方不方便告诉从哪里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又不是私家泉眼。” 掌柜的笑道：“泉眼就在城外翠峰山，具体位置嘛，公子顺着碧波潭源头上溯，溪水尽头就是了。” “原来是碧波潭源头泉眼，难怪水质颇有灵性。” 周易对碧波潭可是记忆深刻，潭中曾经隐居一条老龙，最后死在了刑房大狱。 两人边聊边喝茶，周易阅览千万妖族记忆，绝对是见多识广，掌柜的身处万卷书中，称得上知天下事。 越聊越投机，转眼半个多时辰过去，茶水都换了三五回。 直到掌柜的翻到十二卷道经之后，是一叠白话文神鬼志异故事，正是《刑者说》。 周易抄录道经时候，将曾经写的《刑者说》，再次整理排版修订抄录了一遍。 《刑者说》初稿，就是将自己经历和刑者讲述的故事，简单的以白话文书写出来。后来故事逐渐稀少，情节重复的太多，周易开始修订内容。 故事想要流传，必须新奇有趣，经过整理、加工过后，便有了第二版。 现在是第三版，在有趣的基础上，加以粉饰润色，情节略有变化，比最初版多了情节跌宕起伏。 周易自知水平一般，耗费数年修修改改，已经是目前极限，终于决定将手稿集结成书。 “这篇故事，似乎是《媚鬼娇丽》相似。” 掌柜的读完第一篇，眉头微皱：“媚鬼娇丽是下三流的**，这篇却是警示普通人，与鬼同居者必受其害。不过书生刘锡，女鬼朱媚娘，明明一样……” “？？？” 周易茶水差点呛了嗓子，媚鬼娇丽是什么书？ “掌柜的见过这篇故事？” “不止见过一篇。” 掌柜的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见知墨正在为书生沏茶，悄悄从柜台后面取出几本书。 媚鬼娇丽、牛头和尚、金鸡报恩…… 周易随意翻了几页，恨不得用紫郢剑，将写书的人送上天。 这几本书的故事很熟悉，将刑者说中的几篇警示世人的故事，硬生生的改编成了和妖魔鬼怪偷香窃玉颜色很正的**。 署名作者大都是无名氏，佚名氏，笑笑生…… “实不相瞒，这刑者说正是在下所写。” 周易面色略微涨红，解释道：“原本是见多了妖魔害人，写出来以做警示，不曾想传来传去……” “原来如此。” 掌柜的不疑有他。 第三版刑者说，每篇末尾都附有一段注释，解释为什么不要与妖魔同居，标注故事中克制狐妖小鬼的简单方法，以及通过故事普及了一些大乾律常识。 大乾律在掌柜的看来是吃饭喝水寻常事，在底层百姓眼中，却是晦涩难懂，很多时候违法了也不知道。 掌柜的越看越喜欢，全书一百零八篇故事，语言通俗，寓意深刻。 这书会火！ 掌柜的书读得多，鉴赏水准高，却又不同于一般读书人，更多的从生意角度评判。 他没有丝毫看不起白话文，崇仁坊中许多书铺，就是靠着偷印白话**生存。 “先生需不需要刻印出版，状元堂愿出五百两润笔。” 周易摇头拒绝，掌柜的以为嫌弃价格低。 “这已经是极高价了，就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文集，也不会过千两。” 掌柜的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不说刻印成本和库存风险。即使卖得极好，也只是第一批书得利，用不了几日其他书铺就会竞相印售。” “我同意刊印出售，而且不要钱。” 周易伸出三根手指：“售书所得净利润，我要三成。” “这种合作方式前所未有……” 掌柜的心中迅计算。 印书人力成本已知，每本书售价二钱，赚取一钱五。中间人力物力时间成本损耗三成，五百两润笔费需要出售大约出售五千册。 状元堂一本新书印售五千册，已经称得上火爆一时，所以掌柜的说润笔费极高。 如果按照三成净利润分配，只有不过一万五千册，就低于五百两。 这笔生意可做！ “先生，咱现在签个契约？” 掌柜的取出一份制式契约，状元堂名声极广，每年印刻的新书数百册，只需将契约中固定润笔改为净利分成即可。 周易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没问题。 比起前世厚厚一叠的合同，一页几百字的契约，能找出一百个漏洞。 单说净利计算方式，就能让状元堂轻易磨平所有净利，白得一部书。 契约，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当然，周易本就不在乎契约，稳健谨慎不是缩头乌龟。 状元堂敢做初一，秉着报仇不隔夜的中心思想，晚上就有仙剑斩过去。 末尾签的名字是掌柜的名字，何用言。 “可以，不过要加一条。” 周易说道：“一百零八篇故事，分成上中下三册，分开出售。 何掌柜暗自思索，分开出售不止获利更多，而且还能有效防止盗版，一旦第一册火了，也能极大提升状元堂的名声。 “先生高明，还不知贵姓？好在书中署名。” 周易说道：“就用柳泉居士吧。” 何掌柜表示理解，大乾志怪神异一类的书不入主流，又是鄙视链底端的白话文，作者都很少用本名。 “如此甚好，就预祝居士新书大卖。” 何掌柜说道：“明日我就寻人校对，可能会去掉一些避讳段落词汇，希望居士不要介怀。” “无妨。” 周易从一开始写《刑者说》，就注意了避讳。 第二次修订，又将一些揭露官场，隐喻朝廷，嘲谑世态的故事删除。 《刑者说》开书立意，本就不是为了青史留名，也不是要直抒胸臆表达思想。 周易在刑房大狱见多了妖魔鬼怪，哀民生之多艰，写这本书是为了避免同样的悲剧生。 什么理想，什么三观，什么精神食粮，与大乾底层百姓距离太远，不如多几个有意义的故事流传。 一如刑者说开篇所写：如果有人能从中得到警示，避开了灾劫，这本书就算没有白写…… 第二十七章 四大学宫 契约达成，茶也喝的差不多了。 周易正准备告辞。 何掌柜扭扭捏捏，面带希冀之色。 “居士，这道经还有没有多余？老朽实在喜欢这字，愿意花高价买一册。” 古人视书法为艺术，许多书法大家屡试不第，官小权微，也得世人尊崇。 求字者为了喜欢的书法，可以用尽手段，譬如偷书不叫偷叫窃、跳河威胁、掘墓偷书，留下了许多典故。 周易和书法大家相距甚远，却也是不可多得好字，论模仿能力和飘逸气质，谁又能和修士相比。 抄录一卷道经需要一天时间，卖多少钱？ 三五两不值得，百八十两又太黑心，周易想做长久生意。 何掌柜见周易沉思不语，以为引起不悦，无奈遗憾道：“是在下唐突了，居士的书法怎么能以铜臭……” “掌柜的打算要多少卷？” 周易笑道：“每日一卷，都能卖出去吗？” “居士肯售字？” 何掌柜一脸惊喜，许多自负才华的读书人，认为书法不能和铜臭在一起，不然一文不值。 “京都居之不易，十几年过去，在下还住在客栈，近来打算买个小院。” 周易本来就有抄书出售的意思，状元堂做生意的水准非同一般，客户遍及京都文人士子，交给他们运作，价格一定不会差。 客栈终究人多眼杂，许多事情不方便。 “居士放心，以您的字，已经可以当做字帖临摹，一卷道经……” 何掌柜算计片刻，说道：“至少能卖上十两。” “好的，每过三五日，我就送来书卷。” 周易嘴角微翘，我果然天资卓绝，能有今天的成就，凭借的全是自己的努力。 刑者说大卖也不过分几百两，还有扑街的可能，每日抄录道经，勤快一些年许就能在京都买一处宅子。 还是搞艺术赚钱快啊！ “何掌柜，日后还需多劳烦打扰。” “居士说笑了。” 何掌柜恭维道：“这道经字帖，以后又是状元堂一大特色，在下巴不得您多来几次。” “哈哈，告辞，改日再叙。” “改日再叙。” 诸事了了，各有所得，拱手分别。 周易离开状元堂，没有去物部点卯，先去西市买了个大黄皮葫芦。 一路来到城外，与路人问清翠峰山所在，行至无人处，化作遁光飞行。 遁法是修士居家旅行、杀人放火、追捕逃逸必备技能，掌握一门玄妙遁法，度远同侪，斗法时候去留由心，高品强者也无能为力。 只要你的遁法飞得快，就可以回头大喊：一品强者，不过如此！ 周易掌握的遁法不少，大多数度平平无奇，也没什么特殊属性。 现在施展的遁法，名为五行遁法，斩杀乙字狱一个旁门妖人所得，可以穿梭后天五行之物。 遁地入水，蹚火行金，穿林过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妙法。 当然，比土行孙的土遁术差远了，不要说指地成钢的大神通，就是寻常禁制阵法就能挡住五行遁法。 翠微山距离京城一百余里，片刻时间周易就到落在了山顶。 普通人寻找碧波潭源头泉水，除了已有标记的位置，其他都要长时间慢慢追溯。 周易站在山顶，施展望气术观测山脉地势，不消片刻就现了水灵气最浓郁所在。 石缝中一汪清澈泉眼，正在咕噜噜涌出泉水，不远处还竖着石碑。 石碑一面铭刻两个大字：沁泉。 另一面是几行小字：智者喜水，仁者喜山，山水之喜，存乎一泉。始于穿山破石之顽志，竟于时行时止之量力…… 字体铁画银钩，凛凛然一股气势。 可惜最后面几个字似乎有人故意抹去，模糊不清，不知是哪个文人雅士所留。 周易挥手从石缝泉眼中，摄出一捧泉水品尝。 清冷甘甜，蕴含灵气比状元堂的浓郁了几成。不过状元堂的泉水，平日里存储在瓮中，时间久了灵气也就散了。 周易先喝了个痛快，从腰间取下黄皮葫芦，灌满泉水。 来到物部当值，已经是巳时五刻，大概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张诚靠着椅子睡得正香，听到声音睁了睁眼。 周易将黄皮葫芦放在桌上：“张哥，这是翠峰山的灵泉，你平日里总用井水，凭白糟蹋了好茶。” “你小子懂什么，老张我喝的不是茶！” 张诚扭开葫芦盖子嗅了嗅，立刻眉开眼笑：“有心了，竟然是沁泉之水。” “张哥也知道沁泉，那旁边有个石碑，上面的字挺有意思，你知道是谁留的吗？” 周易一路上思索碑文含义和书法韵味，愈觉得留碑之人不凡。 “你管谁留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正经人会遍地留名嘛？” 张诚冷哼一声，变戏法一样取出茶具，是一套之前从未见过的紫壶。 储物法器。 周易表示很眼馋，可惜买不起。 京都一处宅子三五千两，尚且能努努力，有市无价的储物法器暂时只能眼馋了。 周易心中不断自我安慰：“待我学会了地煞神通，壶天之术，才看不上区区储物法器。” …… 何掌柜办事效率很快，周易需要装订的书，两天时间就好了。 状元堂手艺最好的大师傅，精心包背装订。 《刑者说》也经人校对好，一篇一字不删不改，进入后续排版印刷阶段。 周易表示很满意，将新抄录的两册道经，赠与了何掌柜。 何掌柜当即表示，一定请几个书法大家鉴赏，先打出名声去，价格还可以翻一番。 转眼过了半月。 新鲜出炉的《刑者说》上架开售。 古代社会通讯落后，人员流动少，仅靠书籍靠摆摊售卖，那状元堂的客户最多就是京都书生，还要面临众多书铺竞争。 状元堂东家另辟蹊径，靠着与许多读书人关系极好，售书渠道已经不止在书铺。 每当有新书刻印出版，就会免费送去几个相熟的官衙，以及最重要的稷下学宫。 大乾四大学宫，洛京稷下学宫，鸿州玉京书院，吴州龙川学宫，以及江州白鹿书院，后面三个全在南方州府，北方唯有稷下学宫。 朝堂当中，稷下学宫出身的官员等于另三大之和，足以见其影响力。 学子将新书带入学宫，送上各个博士教授教习教谕的案头，他们看过之后，写得好坏都会有评语。 稷下学宫的教习好评，只此一个条件，就足以成为书籍的卖点。 学宫教习也愿意为好书写评论，他们的评论随着书籍大卖，流入各地读书人手中，不失为一种出名方式。 遇上质量极好的书，学宫的博士都争相写评语，甚至会有大儒作序。 流芳百世的书，作序的也搭了便车，类似于诗仙好友一样名传千古。 稷下学宫山长，曾为状元堂出版的一卷《新校五经》亲笔写序，十几年过去，仍然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书籍之一。 颜元正的名号，也因此直接盖过了另三大书院山长。 第二十八章 院正作序 景泰六十年以来。 状元堂送了几卷新书入学宫，都是注释儒家经典的书籍，最终表现平平无奇。 这一类书有广阔的市场，然而竞争者太多，很难引起关注。 直到送入了《刑者说》。 这本书一进入稷下学宫，就引起了巨大议论，率先质疑的就是白话文。 幸好周易开篇点明，此书就是给普通人看的，而且大乾不是独尊儒家，如杂家、小说家，对白话文并不排斥。 随后又因为内容引起了争议。 《刑者说》上册，何掌柜特意挑出了几篇，主角是书生的鬼怪故事。 书生、妖鬼、斩妖司，结局都是一样家破人亡，妖灭鬼死。 这和学子们平日里看的狐妖添香，蛇精暖床，中间略有曲折，最终幸福美满，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于是有人质疑《刑者说》的真实性，认为是某个书生在胡编乱造，必须予以抵制。 抵制的领头人，正是与周易有一面之缘的王伯安，本名王昊。 王伯安在看到刑者说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到骂自己“拼爹”的周易，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书，自然是毛病不断，错漏百出。 终止第二场争议的是佛学院和道学院的院正，两位精研佛道典籍的大儒。 研究佛道典籍，免不了和佛道修士打交道，对于当今大乾人妖两族的关系，比其他人了解的更深刻。 现实的情况，比《刑者说》更残酷。 道学院正亲笔写下评语：以小吏目，观妖魔事，警醒后人，可以为之！ 可以为之！ 这四个字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王伯安只是个教习，又没有真凭实据表明《刑者说》造谣，只得偃旗息鼓。不过他没有认输，而是仔细钻研此书，誓一定要从中挑出更大的问题。 自古以来都是读书人就毁人不倦。 他们精通文字、律法、典故，擅长揣摩官场、皇帝，知道从哪方面入手最稳准狠。 大乾景泰帝在位至今六十年，幼时就被夸赞类广明帝，一直将其视为毕生追求，难免养成了好大喜功的性子。 如今太子监国，只听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不喜欢有人上奏内忧外患，斥责其危言耸听。 一是表明太子有能力治国，二是哄父皇高兴。 王伯安挑不出书中错误，于是从“帝心”入手。 《刑者说》中的故事，除了书生之外三教九流都有，基本上都是穷人。 其中牛妖盗人一案，事件起源便是没有粮食。 “我大乾国富民强，户有余粮，正值太平盛世，世上岂有贫者吃人之事？” 王伯安兴奋的一拍大腿：“定然是著书人污蔑，含沙射影，向我泱泱大国泼脏水！此书包含祸心，必须禁了！” 于是立刻起草文书，要向太子监国禀明，必须让衙门封禁《刑者说》，以免流毒天下。 与此同时。 法学院院正吴苛正在阅读《刑者说》，其中几篇关于律法的普及，深得他的胃口。 大乾百家争鸣，除去佛道以及小家末流，大体上是儒家和法家并立。 “以诙谐有趣的鬼怪故事，讲解普及律法，甚妙甚妙！” 吴苛真正深入过底层调查，游历大乾精英阶层忽视或者说无视的贫民阶层，与京都繁华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他曾经为此写了一卷书，希望能在贫民中普及法家，免得他们遭恶霸小吏盘剥。 可惜贫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完全有别于吴苛所处的阶层，“文字”本身所携带的傲慢与偏见，让他的书无人问津。 “这本书或许百姓没钱买，也不识字会读，故事却会流传过去。” “我应该推它一把，也是为了我自己！《新校五经》只能在上层流传，这里面的故事能出现在大乾任何一个角落！” 吴苛立即让人联系状元堂，他愿意为《刑者说》作序。 何掌柜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加印！ 一部新书能吸引学宫博士作序，已经是上等。 如今院正主笔，那还了得！ 再加上道学院正的评语，完全可以打出两大院正力荐的名号！ …… 稷下学宫的喧嚣与周易无关。 每日点卯当值，抄书悟经，斩妖除魔，平平淡淡才是真。 周易每抄录一遍道经，对先贤经典领悟就多一分。 领悟道家经义后，一些道门术法施展更加得心应手，每卷还能换来二十余两银子。 唯一可惜的是，仍然摸不到阴神的影子。 何掌柜请了几个书法大家鉴赏书法，让周易的书稿身价倍增，每日限量一卷，据说已经预约到了几月后。 周易已经开始寻摸京城的宅子。 道行增长到了一个小瓶颈，达到万年道行以后，或许因为法力质变。斩杀丙字狱小妖连一年道行都给不了，十几只才凑齐了，妖魔图鉴提示一次。 道行加一年。 幸好，乙字狱大妖奖励折扣不大，每日勤奋一些道行增长并没有慢下来。 今天早上，周易斩杀了一个旁门妖人。 游方道士打扮，实际上是赤身教的探子，平日里游历四方搜索情报。 一路从最北面飞云府，安全来到京城，直到遭遇了京都著名纨绔，龙骑将军的儿子徐烨。 道士给徐烨算命，拍马屁说徐烨纨绔的外表下，实则胸有锦绣，未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徐烨大怒，与几个纨绔将道士痛揍一顿，然后污蔑他是妖道，准备扔进死牢。 道士不得已展露实力，将徐烨等人重伤，最终没能逃过将军府高手追杀，审都未审就扔进了斩妖司大狱。 临死前道士怨气冲天，没死在大乾密探手中，在几个无知纨绔面前栽了。 妖魔图鉴奖励了周易一篇名为易形术的变化之法。 下等变化之法靠外物易容，只能稍稍变化身形，修士一眼看破。最上等的变化之法自然是胎化易形，连神魂气息因果都变了，神仙当面也瞧不出来。 易形术勉强算是中等，可以自由改变身体高矮胖瘦，除非特意感应神魂气息，修士也不容易认出来，比起寻常幻术高明很多。 幻术的破解方式很多，灵目术，天生灵瞳，法器等等。 某些性格谨慎的修士，很喜欢用灵目术看人。 “如此就更安全了，免去了在地底遇上仙师，有暴露幻术的风险。” 周易心情不错的回到客栈，立在大堂柜台后面，诵读白天抄录的道经。 时抄时诵，日积月累，必有感悟。 白玉堂被媳妇抓了去，掌柜的尚未从豫州回来，周易暂领掌柜一职。 门外面成天挂着“今日房满”的牌子，只接一些零散的打尖儿过客，倒也没有多么麻烦。 “周先生，您说的那个油炸鸡，浪费了十几只鸡，终于做出来了。” 客栈厨子不姓李，和周易同姓，周姓在大乾并不常见，略显有些亲近。 “这么快做出来了？快端上来尝尝。” 周易每天吃老周炒的几样菜，怀念前世的炸鸡啤酒，后者不清楚做法，前者凭空想象也能猜测差不多。 面粉裹鸡腿，慢慢炸呗！ 一次两次三次失败，这不十几次就成功了。 老周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 “先生，您要不，先把那十几只鸡钱报销一下？” 第二十九章 青丘狐女 “十几个鸡多少钱？” “七百文。” 周易从柜台下面，随手摸了块碎银子。 “余钱全部做成炸鸡，记得买些味道不同的香料，蒜蓉胡椒味道都做一份。” “先生放心吧，老周我可是在大顺斋学过五年，手艺有保障。” 老周接过银子掂了掂，少说一两三五钱。 一盘炸鸡端上来，还有一壶酒。 喝酒，炸鸡，读书，实属人生一大快意。 酥脆面粉，香爽鸡肉，香气四溢，让客栈里的食客食指大动。 谁也逃不过炸鸡的真香定律！ “太香了！” “掌柜的，吃的什么？” “似乎是炸货，菜单上没有吧” “老周，快去做，要不以后不来了。” “俺也一样！” 食客们起哄，老周面带为难之色。 周先生看在他老周五百年前一家，才传授炸鸡的做法，这是活命的手艺，传男不传女。 现在周先生还没吃够，哪能去照顾其他人。 一面是待你不薄的东家，一面是传授技艺的恩人。 周易吃了几块炸鸡，满足了心心念念，挥挥手说：“去给他们做吧，我吃的不是炸鸡。” 炸鸡很香，味道也远远比不过梨花白，观醉春归。 周易忽然有些明白，张诚喝的不是茶，是寂寞，是怀念。 不久之后，第二锅炸鸡出炉，一大盆鸡腿鸡翅端上来，香味飘到客栈外面去了。 老周先挑了品相好的，不同口味的鸡腿，先端给周易品尝。 周易尝了尝，味道比刚刚好了许多：“做的不错，看来在大顺斋切墩也学了不少东西。” “那是……呵呵，看多了也学了点。” 老周逢人就吹自己师从大顺斋，在客栈吃饭都只是普通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办法识别真假。 周易笑道：“我告诉你的裹粉配方，别告诉别人。” 大乾没有有专利法，炸鸡的做法，派厨师来吃几次就研究透了。 老周连连点头：“那是，我现在睡觉都睁半只眼，就是婆娘也不能听我梦话！” “你是个单身狗，没有婆娘。” 周易强调道。 老周不明白单身狗是什么狗，三十来岁了没有婆娘，在现在称得上不孝了。 “老周，这炸鸡太香了，多少钱一只？” “你有婆娘吗？” “有啊。” “二钱一只，爱吃不吃！” …… 周易还是小觑了古代人的学习能力，也低估了炸鸡的魅力。 短短三天时间，同福客栈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专业食客，吃炸鸡吃到吐。 其中有想不吃而获的，想办法绕到后厨，要直接看炸鸡做法。 老周受周易点拨，每次都是提前拌好裹粉，任你偷看也难以分辨其中奥秘。 这点小手段并不能拦住京都大厨，他们知道炸鸡的基本原理，很快就能推衍出十几种不同口味，其中一些在色香味上能过老周炸鸡。 老周无须和他们竞争，只要保证自己的味道独特，就足够吸引足够多的客人。 世上的事情大都如此，无须做到最好，也不用所有人都喜欢，只要保持自己的特色就够了。 短短一月时间。 炸鸡香味飘满城，让周易提前感受到了满街地沟油味，连张诚每天喝酒的花生米也换成了炸鸡。 传闻当今陛下吃到炸鸡，称赞：口齿留香，欲罢不能！ 一时间，炸鸡风靡全城。 …… 正值深夜，月朗星稀。 一道流光落入怀王府，穿厅过堂，如入无人之境。 府中的灵符阵法，悬挂在各处门头的照妖镜，坐镇怀王府的仙师，都没有现。 流光顺着香味，一路来到怀王府厨房。 宫中御厨正在制作宫廷秘制炸鸡，由数位厨道大家研究而成，期间还需要特殊阵法，将虫草鹿茸、人参灵芝等十八味名贵药材精华，炼入炸鸡当中。 香味醇正，又能滋阴补阳，强身健体，景泰帝每餐必点。 陛下听说侄孙身体有恙，特意让御厨来怀王府制作。 “这就是人族的美食吗？好香，比千年朱果还要香！” 流光落在厨房横梁上，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樱桃小嘴，眉目弯弯似月，两只羊角辫随着鼻子嗅来嗅去摇晃。 趁着御厨转头不注意，法光闪过，盘中少了一只鸡翅膀。 “呜呜呜，好呲好呲！” 御厨回头看盘子，仔细数了数。 “咦？明明是八只鸡翅，怎么少了一个？” 炸鸡经过不断尝试，现鸡翅肉皮紧实，肉有骨香，皮有肉味，最是美味。 御厨只以为时间太晚，精力困乏，从没怀疑过怀王府出现了小偷。 这是大乾亲王府，距离皇宫一步之遥，不说日夜巡逻的禁卫，本身怀王府就是禁制重重，堪比龙潭虎穴。 以前也不是没有高手，夜探皇宫，想证明自己实力，借以扬名天下，直到广明帝将一品巅峰武道大宗师的尸挂在了宫门外，再也没有人不知死活。 大乾能册封城隍土地，山河神祗，不是靠的什么人道正统，是实打实的武力。 “单数不吉利，再做一对翅膀。” 御厨清楚知道皇族规矩多，又取了一对鸡翅裹粉油炸。 房梁上。 小姑娘正在吮手指，连最后一点油味都舔干净。 “太好吃了，姑奶奶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反正事情很简单，很快就办好了！” 说着就一挥手，厨房已经做好的鸡翅鸡腿鸡块全部飞上来，落入手腕上玉镯法器里面。 御厨看着辛辛苦苦做好的炸鸡，瞬间消失不见，目瞪口呆。再迟钝也知道出了怪异，正要呼喊府中侍卫，感觉后脑一痛便晕倒在地。 “呜呜呜，太好吃了，可惜不能抓回去。” 小姑娘啃着鸡腿，再次化作流光消失。 循着印记感应，落在了一处华丽院落，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值守的丫鬟在打瞌睡。 一缕异香飘散，丫鬟彻底沉睡过去。 “喂喂喂，醒醒醒醒。” 怀王妃感觉有人推自己，从熟睡当中缓缓醒过来，睁眼便看到一个啃鸡骨头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肚子上。 翠绿衣衫，四肢短打，露出洁白的小臂小腿，手腕脚腕上戴着玉环银铃。 “你是谁！” 怀王妃下意识起身，现除了能张口说话，全身上下都遭到禁锢。 小姑娘咯嘣咯嘣将骨头渣都嚼碎咀嚼，一脸陶醉之色。 “唔似青丘胡九瑛，领娘娘命，为胡月报裘。” 胡九瑛鸡骨头含在嘴里，吐字不清，怀王妃勉强理解了她的意思。 报仇！ 怀王妃念头一动，就要引动体内的报警法器，只需瞬息就有仙师降临，任她狐妖多厉害也难逃性命。 可惜无论怎么驱使，体内法器如同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胡九瑛舔了舔嘴唇，竟然又取出一只鸡腿，仿佛吃炸鸡才是正事。 “你挖了胡月一只眼，就从眼睛开始吧……” 第三十章 兹事体大 胡九瑛刚刚拿着鸡腿的右手，化作白色狐爪，一把挖在怀王妃眼眶。 撕拉！ “啊——” 怀王妃失声尖叫，出身富贵何曾受过此酷刑。 以前不过是看别人受苦，只觉惩罚还不够狠，如今轮到自己，后悔当初没直接杀了胡月。 “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怀王妃语无伦次，剧烈疼痛几乎让她神经崩溃， 尖叫声还没传出房间，一层透明禁制阻挡，胡九瑛要的是让怀王妃感受同样的酷刑，所以没有封禁她的五感。 “青丘狐族从来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胡九瑛说道：“下面轮到还牙了。” 法力化作丝线，绕在怀王妃牙齿和舌头上，狠狠一扯。 满嘴鲜血飞溅，灌入嗓子里，怀王妃出呜呜呜声：“杀了窝……快沙了窝……” “咯咯咯，你当我傻啊，况且胡月并非死于你手……” 胡九瑛抿嘴一笑：“不如让你生不如死！” 一道道法光落在怀王妃身上，四肢百骸全部碎裂，除非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否则一辈子只能躺床上了。 胡九瑛做完一切，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片刻后出现在另一处院落。 夜深人寂。 怀王世子李肃，烂醉如泥的躺在凉亭中。 冷风吹过，睁开朦胧双眼，看到一个俏丽身影缓缓走来。 “明月！你还活着？” 李肃一脸惊喜的爬起来，挥手要抓向女子。 “李郎，你好狠的心，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我怕我母亲……明月，我恨啊，恨我自己怯弱！” 李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呜呜大哭：“平日里自觉武功高强，弓马娴熟，事到临头才知道，我就是个懦夫……” 女子声音飘渺：“那你真的喜欢我吗？” 李肃抹了把眼泪道：“明月，我真的喜欢你，只怪母亲拆散我们。” “既然如此，不如你自裁，一起在阴间做夫妻，就没人拆散了！” 一柄宝剑落在李肃身前，寒光熠熠。 “自裁……我……” 李肃拿起宝剑，放在脖颈上，很努力想要划过去，犹豫半晌。 “我我我能不能和父亲说一声，我死了他一定伤心，皇爷爷很宠我，也需要道别……” “闭嘴！” “不要再说了。” “你不想死，那我就亲自动手！” 忽然。 一声龙啸响彻青化坊。 昂—— 龙啸声未绝，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势从怀王府升起，天空中陡然出现大片乌云。 云中站立一道人形身影，身上道袍烈烈作响，手中宝镜垂下金色光柱，扫过怀王府每一寸土地。 胡九瑛身形一闪，化作流光逃遁。 “世子是个软蛋，没想到怀王妃倒是有些骨气，竟然自戕了！” 天空中道人注意到遁光，爆喝一声。 “妖孽，哪里跑！” 轰隆隆…… 乌云中雷霆阵阵，在道人法力牵引下凝结成霹雳，落在遁光之上。 “区区御雷之法也想留姑奶奶！” 胡九瑛人形不变，背后钻出九条数十丈长的狐尾，恐怖妖气冲天而起。 “九尾妖狐！” 九条狐尾横扫天空，瞬间雷灭云散，道人来不及躲闪，直接砸入地底。 “咯咯咯，小道士多学几百年，姑奶奶我在青丘等你哦。” 一连串的银铃笑声，胡九瑛驾驭遁光消失在夜空。 …… 怀王府位于青化坊，距离皇宫不过数里。 龙吟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三道流光从皇宫升起，然而到了怀王府，九尾狐已经销声匿迹。 玄微挥手将砸入地下十几丈的道士摄来，喂了丹药法力化开。 道人缓缓醒过来，见到玄微连忙施礼：“见过玄微师叔。” 玄微厉声喝问：“灵华，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引的龙鸣？” 皇宫王府的阵法禁制，都由道门亲手布置，竟然有妖族进出自如，事后陛下怪罪很难解释。 灵华苦笑说：“师叔，怀王妃遭了毒手，杀人的是青丘九尾狐。” 九尾狐，一品妖王，即使玄微遇上也难说是敌手。 “阿弥陀佛，就算是九尾狐，也不可能完全避开照妖镜和降魔咒。” 空慈面色悲苦，佛门也难逃责罚，怀王府同样有高僧加持的佛咒。 内侍司副总管朱公公，扫过两位佛道高人，冷哼一声：“先去看看王妃吧，咱家先说好，陛下必然已经知晓了此事，谁也推脱不得。”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落在地上。 院中已经汇聚许多人。 王妃榻前。 怀王李衡面色阴沉的看着死不瞑目的王妃，世子李肃瘫跪在一旁。 “孽子！竟然害死你母亲！” “爹爹，孩儿错了，你打死我吧！” 李肃万念俱灰，他手中拿着一支枯木枝，从锋利宝剑显化出原型。 胡九瑛活了数百年，早就明白杀人不如诛心的道理。 李肃越是恨自己弱懦，就越是揭开他弱懦的本性。 朱公公等人进来，注意到惨死的王妃，连忙上前行礼。 “参见殿下。” 怀王是当今陛下亲侄，深受恩宠，现任宗人府宗令，位高权重，此事仙俸司和内侍司都难逃罪责。 “三位供奉快请起，本王爱妃遭妖物所害，还请帮忙追查凶手，” 李衡在一品高人面前，也不敢摆亲王的架子。 “殿下，请取王妃随身之物，用来推衍狐妖去向。” 玄微补充道：“最好是丝血迹，能更精准一些。” 李衡拔下一根丝，收集一滴血迹，郑重道：“还请玄微真人施法！” 玄微面色凝重，法力运转。 “以血为引，千里寻踪！” 丝无火自燃，血迹腾起红色火焰。冥冥当中一股玄妙波动，以血脉因果为线索扩散，眼看要寻到狐妖踪迹。 一道模糊不清的女子身影凭空出现，目光淡漠，瞥了玄微一眼。 神魂震颤，气机混乱…… 噗…… 玄微喷出一口鲜血，连忙取出丹瓶，不要命的倒入口中。 空慈喃喃念诵经文，手中佛珠飞转动。 朱公公眼睛直，干咳了几声，恭声对怀王施礼。 “殿下，兹事体大，老奴还是先去禀报陛下。” …… 同福客栈。 周易站在窗前，望向青化坊方向。 那冲天妖气，距离数十里都清晰可闻，不知惊醒了多少京都高人。 狐魂冯灵儿窝在周易怀中，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让她难以安心修行。 “该来的还是来了，既有因，必有果。” 周易双眸灵光闪烁，看着九尾狐气息从青化坊遁入南城，只是轻声叹息，没有出手阻拦。 去年花魁明月，也就是青丘狐胡月，死在周易行刑刀下。它该不该死已经由妖魔图鉴鉴定过，然而对于怀王妃的做法，周易也不敢苟同。 因为自己儿子痴迷女子，就施加各种酷刑，反之对李肃却不加约束，酿成大祸只是早晚而已。 周易从胡月记忆中，得知青丘狐族生活在青丘山福地，老祖是越九尾的狐仙。 狐仙血脉后裔，惨死在人族手中，岂能不报复回来。 如此背景，除非不得已，周易不愿暴露自己。 第三十一章 气成蛟蟒 次日一早。 周易走在街上，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 普通人感应不到通天彻地的妖气，龙吟警报、雷鸣狐尾，肉眼可见。 京城没有新鲜事，许多脱产的中产阶级，最大的乐趣就是八卦。 周易对此表示嗤之以鼻，他听到有人在神神秘秘散布小道消息，说是皇宫镇压的妖魔出世了。 一进入物部，就感觉股压抑气息，以往轻松笑意的同僚，个个危襟正坐当值。向来嬉皮笑脸没正行的李洵，此时也一本正经。 周易来到五脏科，现张诚正在抄录书册。 近一年来，张诚极少动笔了。 物部的压抑气息就来自张诚，苍老的脸上快凝出冰霜了。 上三品炼神境，无意识散的气息，已经能影响外界变化。 “张哥，早。” “嗯——” 张诚不阴不阳的哼哼声。 周易碰了鼻子灰，开始专心致志抄录书册。 两个人当值，不到中午就完成一天的工作，张诚坐在椅子上沉思，周易抄写道经。 “张哥，昨晚的动静您听见了吗？” 周易忍了半天，还是张口问了。 这绝不是八卦，真的只是好奇张诚对这件事的看法。 “声音都震天了，谁听不见？” 张诚阴阳怪气道：“人家都欺负到门口了，还一个个看笑话呢，早晚有一天他们成了笑话！” 周易不知道张诚在讽刺谁，无外乎是朝廷百官、佛道高人、城隍土地之类。 九尾狐实力虽强，真要说横行洛京，估计只有青丘狐仙才有资格。 张诚骂骂咧咧了几句，心情舒畅好了许多，又开始喃喃自语。 “这京都快待不下去了，没好人了……” “老张舍不得春风楼的小娘子……” “吴州多细腰，可惜龙川有块茅坑里的石头……” 上年纪的老人，总喜欢自言自语。 周易就当张诚是个岁数大的孤寡老人，没听说过他有家人，一直将春风楼当成家。 “……问曰：何谓性命？答曰：夫性命之理，乃阴阳神气之异名也……” 两耳不闻不问，一心抄录道经。 京都宝地，周易是绝难舍得。 近些天对经文理解愈深刻，于道家性命交修之道，又多了许多感悟。 炼气是命功，炼神是性功，二者合一方能得证仙神。 这是道经上所说，周易秉着怀疑的态度暂且先信着，毕竟身怀妖魔图鉴，不一定就与道家神仙一条路子。 信书，却不能尽信书。 周易下了值，一路回到同福客栈。 同福客栈的一侧，竖着新的标志：老周秘制炸鸡。 老周作为炸鸡的创始人，近些时日一直都是食客满堂，热闹喧哗。 今天却格外冷清，周易进了门才现，仅有七八个华服青年环绕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生得可爱，五官精致，弯月眉，羊角辫，放在前世某音上一定成了全民闺女。 “她怎么来了。” 周易眉头一皱，又恢复平常，走到柜台后面暗中观察。 女孩正是九尾狐，胡九瑛。 “姑奶奶，我说的对不对，这家炸鸡特别鲜嫩。” 为的青年，鼻青脸肿，右腿还有些瘸，吹嘘道：“京城的炸鸡就源于这里，什么大顺斋太白楼都是拾人牙慧！” “唔唔唔，好呲，针不戳！” 胡九瑛一个人占据的桌子上，摆着十几个大盘子，有空的有满的，全是各种味道的炸鸡。 华服青年们在一旁站着，小心翼翼的伺候，只要一个眼色，立马就递过去。 “姑奶奶真是天上仙女下凡，天上唯一，地上无二……月闭花羞，鱼沉雁落……” 为青年搜肠刮肚的拍狐屁，可惜平日里读书少，说了几句就词穷。 见胡九瑛吃的高兴，脑子一转，又想到了新招数。 “掌柜的，你给我过来！” 周易手捧道经，头也不抬的说：“客官有什么吩咐？” “咦？还是个读书人，难怪这么拽！” 青年一瘸一拐的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说：“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下意识施展灵目术。 斩妖司待久了，见多了张诚，总觉得京都藏龙卧虎，门口蹲着啃鸡骨头的乞丐没准是上三品高人。 血气未凝，气息斑驳，九品未入的普通人。 周易放下心来，看来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再以望气术观看。 京都纨绔一般金气涣散，混杂棕灰色颓丧气息，主家道中落。 青年头顶一片混沌雾气，内里隐约有气息翻腾，望气术难以看清楚。 “有趣有趣，竟然是遮掩天机的法器！” 周易来了兴致，法力灌注双眸，金光闪过，看穿了混沌雾气遮掩。 一条玄色蛟蟒盘在青年头顶，鹰视狼顾，似乎感应到周易窥探，不安的甩动蛇尾，出嘶嘶嘶声响。 气成蛟蟒之人，治世则困顿窘迫，乱世则骁悍枭雄。 咚咚咚！ 青年见周易愣，大声强调说：“吾乃龙骑将军之子，徐烨，听过没有？” “徐烨？当然听说过。” 周易目光幽深，露出一抹奇怪笑意。 “哈哈，烨哥儿的名号果然非同凡响。” “那是当然，烨哥儿可是洛京四大祸害之一！” “什么四大祸害，明明是烨哥单独占一祸，其他三个顶多算害虫。” “那也比不过姑奶奶，烨哥儿还不是伺候着？姑奶奶您别自己动手，让小的来！” 另几个华服青年，忍不住出声调笑。 徐烨非但不生气，反而面露得意之色。 “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嗯，徐公子有什么事？” 周易获得望气术十来年，观测过许多人，第一次见到气运凝形。 气运之说，自古就有，大体上可以拆分为气数与命运。 气数由天定，命运由己定，两者互相影响。 气运并非命定论，增减涨落，兴衰胜败，随时都会变化。 纵使一些不敬鬼神天地的狂人，也相信气运的存在，出“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感叹。 每个人的气运有强有弱，先天定起点，后天影响增减兴衰。 其中有天生气运异禀者，某方面的气运极其旺盛，就会化虚为实，聚气凝形。 气成蛟蟒，就是其一。 徐烨哪知道周易将他看穿，嚣张跋扈道：“厨子说这炸鸡秘方是你所创，乖乖献给姑奶奶，你这店小爷就罩着了。” “你告诉我，怎么和她混在一起，秘方就传授给你。” 周易说话时候，暗中施展惑神术，毫无修为的徐烨立刻中招。 徐烨双眼迷蒙，不由自主的说：“姑奶奶她生的那么漂亮，我眼馋……” “小烨子，换下一家，这里的炸鸡有股牛鼻子怪味！” 胡九瑛声音清脆，立刻将徐烨从茫然中唤醒，随后在一群纨绔子弟簇拥下离开了客栈。 徐烨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一切以胡九瑛喜欢为主，连忙追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一剑断尾 客栈中转眼空无一人。 冯灵儿从袖口钻出来，呦呦狐鸣。 “先生，她现我了。” 随着修行天狐秘典日久，冯灵儿已经领悟神魂传音的法门。 周易微微点头：“术法之道，我确实不如九尾狐精妙，你是怎么想的？” 冯灵儿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灵智日益增长，冯灵儿明白伴随周易左右，是何等的无上机缘，否则以半人半妖的下等资质，连修行入门都难。 “当年你母亲误入斩妖司身亡，直接间接都与我有关。” “过往种种，已成云烟，一切总是要向前看。” 周易轻抚狐背，缓缓说道：“我对妖族的态度你也清楚，不愿接纳，不会滥杀。与其跟在我身边活在袖中，不如趁此机会去青丘福地，修行也不会慢。” 冯灵儿声音哽咽，抱爪叩拜。 “先生之恩，灵儿永世难忘，将来有召，定舍命相报！” 这些年来，除去斩妖时候赐下魂珠，一人一狐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冯灵儿早就明了周易心思，又通篇看过《刑者说》，已经绝了某些念想。 周易看着冯灵儿叩拜，神情蓦然间严肃，目光森然如冰，若有若无的威压直达神魂深处。 “日后去了青丘，也要记得自己身上，有一半人族血脉。” “莫要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否则纵是千里万里，也会替你洗清罪业，送你入轮回！” 冯灵儿顿时凛然，连忙赌咒誓：“先生，若是灵儿作恶，定受车裂妖身，烈火焚魂之酷刑……” “誓有用的话，世上又哪会有那么多恩怨情仇。” 周易挥手打断了冯灵儿说话：“你只需时刻记得，以你我之间因果牵引，只要做了恶，终究逃不掉。” “先生教诲，灵儿时刻铭记在心。” 冯灵儿忽然糯糯道：“若是灵儿受了欺负，能不能来寻先生诉苦。” 周易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 “可。” 养了几年的猫狗宠物尚且有感情，受了欺负寻家长撑腰，也是合情合理。 青丘山虽是灵狐福地，然而有生灵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派系有斗争有压迫，人族妖族又有什么区别。 冯灵儿半人半狐，天然弱势，必然受同族欺负。 周易不喜欢麻烦，补充了一句：“除非涉及生死，些许小事莫来烦我。” 呦呦呦…… 冯灵儿欢喜鸣叫，三条雪白尾巴扫来扫去。 …… 子夜时分。 月光清冷。 周易从沉睡中蓦然醒来，化作遁光向城外飞去。 “这臭道士，鼻子倒是挺灵敏！” 窗外偷窥的胡九瑛冷哼一声，施展遁法追过去。 白日里胡九瑛感应到灵狐气息，认为周易捕灵狐奴役，白日里不好动手，便深夜来客栈探寻。 周易早就料到，在她出现的一瞬，立刻遁向城外。 遁光一追一逃，片刻时间就出了洛京，翠峰山遥遥在望。 出了京城，胡九瑛不用继续掩饰妖气，身后九条狐尾在月下飘荡。 天狐秘传遁法施展，度瞬间快了数筹，眼见就要追上。 “牛鼻子，看你往哪跑！” “谁说我要跑了？” 周易停下遁光，张口吐出紫郢剑。 紫郢剑迎风见涨，化作一道百丈长紫色剑光，铺天盖地斩过去。 胡九瑛只觉眼前世界，瞬间只剩紫色剑气。 妖魂颤栗，警兆大起。 唳—— 一声尖啸，九条狐尾伸展，如同九根擎天玉柱砸向周易。 撕拉！ 剑光划过，胡九瑛避无可避，一条狐尾已然断裂。 “该死！” 胡九瑛身影变化，由小女孩化作百丈巨狐，八条狐尾横扫竖砸封锁周易去路，张口吐出炽烈神光。 “九尾狐，不过如此！” 周易法力灌注紫郢剑，剑光暴涨，逆神光而上，在巨狐身上斩开十数丈长伤口。 万载法力汇聚头顶，化作擎天法力巨手，一把揽住三条狐尾抡圆了摔向地面。 轰隆隆！ 巨狐毫无反抗之力，惨叫一声，在山间砸出深坑。 紫郢剑从天而降，直指巨狐头颅。 “老祖救我！” 巨狐后颈落下一撮银白狐毛，凭空化作中年美妇。 美妇凌空一指，天地元气汇聚指尖，化作光球轰向紫郢剑。 铮铮—— 紫郢剑倒飞而回，落入周易手中。 “青丘狐仙？！” 美妇无神双目缓缓变化一丝灵动，看向周易所在：“正是妾身，不曾想大乾竟然还有道友这等存在？” “区区炼气士，比不得狐仙威名。” 周易说话时候，万载法力灌注紫郢剑，剑锋轻鸣，紫芒吞吐不定，随时准备与青丘狐仙再决高下。 “炼气士！真是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狐仙神智反应似乎迟钝，缓缓看向紫郢剑，目露惊讶之色：“好一柄仙剑！” 话音未落，天地元气再次波动，百里元气汇于一点，化作银白色神光铺天盖地刷过去。 周易眉头一挑，狐妖果真诡诈不可测，说出手就出手，幸好他也有准备。 紫郢剑凌空而起，紫色剑光遮云避月。 百里天空分化两种颜色，一半是银白神光，一半是紫色剑气。 中间交接处，接连不断传出雷鸣爆裂声，银色紫色光点落在地上，山峰倒塌，地脉崩裂。 经此一交手，周易反而放下心来。 万载法力加身，与青丘狐仙调用方圆百里元气，丝毫不差。 狐仙借天地之势，源源不绝。 周易施自身法力，随心所欲。 狐仙只是一缕狐毛化身，对拼法力不过片刻，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空虚。 “道友妙法恢宏，妾身自认不如。” 狐仙挥手收回神光，问道：“妾身疑惑，为何要为难小辈胡月？” “娘娘，是他杀了胡月？” 胡九瑛此时已经勉强恢复伤势，可惜断掉的第九根尾巴难以续回，剑气如跗骨之蛆，只能回青丘请娘娘出手医治。 周易心中一沉，仔细感应体内，果然在右肩位置现一丝咒法气息，显然是胡月所留。 胡月不知道周易能破除咒法，为了保险，又多下了一重。 这一重咒术，平日里隐藏不见，唯有狐仙当面才能认出，端的狠毒。 周易法力滚滚而过，咒术冰消雪散，冷声回答：“妖族吸食人族阳气修行，当斩！胡月仗着些许背景，魅惑人族，杀身之祸惟其自召！” “那为何昨夜放过九瑛？” “我又不是保姆，管的是作恶妖魔，复仇之事与我无关。” 周易曾经有过出手的冲动，然而转瞬想到，今日出手救下怀王妃，明日是不是救别人。 这样下去，每日都不得安宁了。 狐仙显然不明白保姆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大概能猜测出来。 “多少年未见过如此有趣的道友了！” 狐仙身影已经接近消散，说道：“既然如此，九瑛第一次出青丘山，未曾做过祸害人族之事，是否可以饶过？” 周易看向胡九瑛，吓得她连忙缩在狐仙身后。 “可！尽早离开人族境内，免得生出事端。” “九瑛还不谢过饶命之恩。” 狐仙身形消散之际，忽然说道：“大乾气数将尽，大劫当前，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你我本是方外之人，坐看王朝兴衰，何必蹚浑水。” “待到深陷因果泥潭，寸步难行，哪还能求得逍遥……” 周易眉头微皱，他一直生活在斩妖司，最远不曾出京都，可以说是孤陋寡闻。 狐仙身影消散，胡九瑛重新化作小女孩模样，畏畏缩缩的上前躬身施礼。 “拜谢前辈不计前嫌。” 周问道：“没了狐仙毛，能否遮掩妖气，进入京都？” 胡九瑛摸了摸后脑，面带防备之色：“娘娘给了我三缕毛，可唤她救命三次。” “你这小鬼，心思到不少！” “姑奶……晚辈已经一千多岁了。” 随即两道流光折返京城。 第三十三章 大快人心 周易与胡九瑛离开许久。 十几道人影落在附近转来转去，探查过后没现遗漏，很快就四散离去。 这些人离开后，一波又一波的身影过来，遇见相熟的点头示意，默不作声的就地盘坐感悟。 青丘狐仙，传说中的存在，能与她交手不败的必然是同层次。 斗法散落的余波，将附近山丘犁了一遍，地上留下了一道延绵十数里的沟壑。 修士喜欢旁观斗法，以揣摩法术神通，也只限于同阶。 仙人斗法只会躲得越远越好，免得不小心灰灰了去，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狐仙真仙依然离去，趁着法术气息尚明显，连忙来沾一沾仙气。 周易回到客栈房间，法力探寻一遍，没有现任何陌生气息。 胡九瑛俏生生的立在窗台上，仿若屋内死龙潭虎穴。 “进来吧，我对一千岁的老姑娘没兴趣。” 周易抚过茶壶，火光闪过，茶水转瞬就沸腾。 胡九瑛暗中嘟囔一句，乖乖落在一旁，她现在对周易敬畏至极。 狐仙是青丘灵狐族的信仰，无论遇上多么麻烦的事情，只要狐仙一出手就能烟消云散。 胡九瑛第一次见到，与狐仙斗法不败的人族。 三杯热茶入腹，周易心绪平静下来。 喝茶能静心、静神。 意外遭遇青丘狐仙，即使只是个分身，本质上也远远出一品境界。 一品炼神高人，周易不止见过一位，更是亲手斩杀碧波龙王、赤身圣女，他们的记忆当中看过不少斗法，知晓炼神境界也是施展自身法力。 青丘狐仙举止投足，天地元气尽在掌握，煌煌天地大势镇压一切。 什么法术法宝，什么剑法精妙，在“核打击”范围内没有什么区别。 周易万载法力，称得上举世罕见，对拼一记愣是不占上风。 两人都是互相试探没有下死手，狐仙未施展狐族秘术，周易也没有用出天罡道法。 呼风唤雨，可不止是降雨刮风之术！ 显然为了区区胡月，狐仙也不愿与周易结下死仇，临走之前奉劝一句，还有一丝结交的意思。 “说说吧，今晚为什么来害我？” “仙长，晚辈不是想害你，而是感应到同族气息……未曾想是仙人灵宠，冒昧打扰。” 胡九瑛自身难保，奴役狐族也就成了仙人灵宠。 周易挥手放出冯灵儿：“她不是我的灵宠，体内灵狐血脉，修行天狐秘典，倒是与青丘颇有渊源。” 冯灵儿尚不能化形，抱拳施礼：“见过先生，见过九瑛前辈。” 胡九瑛双目灵光闪过，啧啧称奇。 “半人半狐，本该资质低劣，然而魂魄之强已经堪比阴神！年纪轻轻，已经直指七尾境界，在青丘也是罕见。” “你可愿拜我为师，去青丘福地修行？” 胡九瑛眼力，比起胡月高明了不知凡几，一眼就看透了冯灵儿跟脚。 冯灵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易，向胡九瑛拜了三拜：“见过师尊，灵儿愿意去青丘修行。” “咯咯咯，乖徒儿放心，师父我在青丘也地位崇高，去了定然没狐敢欺负你。” 胡九瑛说话时候，不时瞥眼看向周易，显然是在说给他听。 千年的狐狸，虽然没有出过青丘，天长日久琢磨人心，眼睫毛拔下一根都是空的，当然擅长观人眼色。 冯灵儿犹豫片刻，对周易说道：“先生，离开前，我想去看看爹爹……” “嗯？” 周易没有隐瞒冯灵儿的身世，他从来对什么瞒着你都是为了你好，什么年纪太小影响不好之类的理由敬谢不敏。 每个人都有知晓自己命运的权力，无论能不能承受得住，都不应该由他人去决定。 “当年爹爹其实对灵儿很好，每次回家都抱我很久，这一走不知多少年，或许再也……” 冯灵儿轻声啜泣，修为越高，某些痛哭的记忆越清晰，想忘都忘不掉。 修士的力量比常人厉害千百倍，承受的痛苦也是千百倍。 “明早我请个假，带你去看看。” 周易轻抚白狐头顶，无论如何，冯灵儿能思念父亲让他很欣慰。 由人及己，忽然想起前世的父母，纵使现在有翻江倒海的**力，也无再见面之日。 青丘远隔大乾千山万水终有距离，大乾与蓝星可是隔着整整一个世界。 “乏了，先睡了。” 周易没有将冯灵儿收入袖中。 现在冯灵儿是胡九瑛的弟子，做任何事都要有度量分寸，除非她为祸作恶，周易不会以自己的意志去管理约束。 夜深人寂，窃窃狐语，伴君入眠。 …… 物部今早很热闹。 周易还未进去，就听到张诚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大家快来尝一尝，昨晚从翠峰山回来，路过白云观灵茶峰，顺手捋了几把。” 张诚掏出一把又一把的鲜嫩茶叶：“比不上秘制的醉春归，也是罕见的灵茶了，要不是昨晚出了天大的事，有群老家伙恨不得睡觉都抱着茶树。” 周易听了忍不住笑，翠峰山在北城外，白云观在西面数百里，这得多顺路才能绕过去？ 白云观的道人回去，看到光秃秃的树枝，指定正在跳脚叫骂。 物部官吏见多了妖魔灵物，然而只能蹭一蹭边角料，白云观灵茶在大乾赫赫有名，传说有悟道凝神的神效，一个个直接拎着大桶喝茶。 “啧啧啧，老张你这是连茶枝都折了，不怕老真人飙？” 平日里少见人影的陈主簿，也笑咪咪的来蹭茶叶，从茶叶堆里挑出一根带有芽儿的嫩枝，连忙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 茶树嫁接技术，在大乾已经不是神秘技术。 修士为了培养灵植，异种嫁接、变异、杂交、催熟……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修士和凡人之间的断层，不止是寿元、力量、见识，还包括对各种技术的应用，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修仙问道。 周易捧了个大碗，泡好茶叶，直接坐在一旁大口喝。 这时候也不在乎什么茶道了，千金难买的灵茶随便喝，谁还讲究什么艺术。 味道确实比不上醉春归，没有了朦胧醉意，然而浓郁的灵气足以增长炼气境修为。 “嘿嘿嘿，我大半夜的路过茶山，喊了几遍没人回应，那就是捡来的！” 张诚得意的笑道：“现在那群老家伙，可没时间理会我，正在北城外和别人吵架。” 陈主簿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问道：“昨晚到底生了什么事？听我姑父说，有绝顶高人在外面斗了一场？” 主簿在大乾是堪堪入品的九品芝麻官，似乎遍地都是很不起眼，那也要看在哪里当主簿。 斩妖司物部主簿，就是位低权重的代表，经手的宝物不用刮一层，漏的油水就能过一方大员。 陈主簿能安安稳稳在这个位置十几年，不止是上下关系处理的好，最重要的是他姑姑嫁给了吏部左侍郎。 张诚故作神秘道：“当然是绝顶高人！老陈嘴还算严，知道个轻重！” “有多高啊？” 陈主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其他人停下了咕咚咕咚的喝茶声，竖起耳朵听，这等秘事寻常小吏根本够不着。 “三四层楼那么高啦！” “切——” 众人轰然，也不再追问，显然上面下了封口令。 张诚一边喝着茶，抬头看物部顶上青铜灯，心里忍不住加了一句。 老张我特么在地下啊！ 第三十四章 人心善恶 张诚兴致正浓，单腿蹬在凳子上。 挺胸立腰，伸手一指开唱： “想当初，老子一匹马，一条枪，舍娇娘，离上阳，誓要去那京城闯一闯……” 周易在洛京生活了近一年，勾栏妓馆没少去，他是不愿意去的，奈何同僚屡屡诚心相邀。 职场生活，难免应酬。 听多了看多了，对大乾的戏剧也有了了解，修士过耳过目不忘的能力，用在任何学习上都是神技。 张诚现在唱的是洛京本地戏，唱腔悠扬，韵味醇厚，水平不弱于勾栏名角。 这一段出自名为《少年游》的剧目，传说改编自太祖少年时经历，孤身闯荡京都，斗贪官斩妖魔，一路从无名之辈到威震凤阳国。 那时候洛京不是大乾的洛京，而是属于云洲诸国之一凤阳国京都。 未曾想张诚声音落下，陈主簿向前一步，脚踏丁字步，腰背微向后靠。 陈主簿拿捏姿势稳准，必然是勾栏熟客。 “莫道那金銮百尺楼，休说那妖魔无止休，待我饮尽杯中酒，不斩贼——誓不休……” 一段唱下来，竟然不输张诚，有股文人儒将气度。 同僚纷纷叫好，正统进士出身的陈主簿，能谈诗词歌赋，竟然也会唱勾栏戏曲。 张诚作为物部气氛组组长，气氛传染起来很快，许多仓吏、仵吏禁不住茶香吸引，纷纷路过并加入。 周易现在才知道，物部竟然有上百人之多，这还不是全部都过来。 大多数都在六品到四品的炼气境，少数的下三品炼体修士，都是背景深厚之辈。 欢乐的时光总是又快又短。 待到各自分散，已经是中午时分。 周易见陈主簿要离开，连忙上前说道：“大人，我想今明两天请个假。” 陈主簿点头答应：“知道了，你交代好老张，别到时候又交鬼画符。” 物部当值是一年到头，仅在除夕初一轮换休沐一日，其他时间都需要请假。 周易又去告诉张诚一声，便离开物部。 同福客栈。 胡九瑛站在柜台后面，由于个子矮，下面踩了个板凳。 怀里抱着白狐冯灵儿，有狐仙毛遮掩气息，炼神修士当面也只以为是普通狐狸宠物。 店里客人满满当当，诡异的是都默不作声，全在狼吞虎咽的吃炸鸡。 “姑奶奶，您看怎么样？京都这一亩三分地，咱说话准算数！” 徐烨脸上的伤以及右腿，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夜时间已经痊愈。 胡九瑛笑盈盈正要说话，看到站在门外的周易，脸色一变，不耐烦的挥手。 “滚滚滚，不要打扰姑奶奶，小心打断你的三条腿！” 徐烨搞不清哪里又招惹了胡九瑛，听到要断了三条腿，吓得呼哨一声向外跑。 客栈中的食客哗啦啦起身，无声无息的退出客栈，在外面整齐排成整齐队列。 “回来！姑奶奶就要走了，看你小子伺候的还算周到，送个礼物留个纪念。” 胡九瑛叫住徐烨，在后脑摸了摸，手中出现一撮银白狐毛。 徐烨接过狐毛，皱眉道：“姑奶奶，你怎么还有少白头……” “滚！” 胡九瑛一挥手，徐烨倒飞出去，撞翻了几排外面等候的食客。 徐烨惨叫着爬起来，看见站在门口微笑的周易，吊儿郎当的叫道：“看什么看，小爷正在练轻功懂不懂？” 周易摇摇头走进客栈，胡九瑛极其有眼力劲儿的帮老周收拾碗筷。 “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一直在抚舟县。” 胡九瑛通过徐烨的关系，很快就查到了冯祯在哪里做官。 …… 抚舟县。 洛州东部边缘，濒临阳平大湖，八百里烟波浩渺。 县令三年为期一任，根据朝廷考核高低，评定升迁平调降职。 冯祯举人出身，县令已经是极限，升迁无望，靠着妻族协调，一直在抚舟县任职。 抚舟县多山，地无三尺平。阳平湖多水，遍布沼泽瘴气。 此地人口稀少，百姓贫穷，属于最最下等的县城。 冯祯愿意留任，皆大欢喜。 两道流光从天空划过，如同白日流星。 湖中渔民见到了，有迷信的赶紧合手祈祷，陨星在大乾多是凶兆，主刀兵、天灾。 其中一艘大船上的水手，眼见流星竟然越来越亮，待到近了才看清是一男一女。 “仙师！是仙师！” 甲板上一片欢呼声，仙师在大乾的名声是极好的，认为仙师斩妖除魔保护了普通人。 男子面色姜黄，两鬓飞霜，身穿黑鳞甲胄，腰间一柄金锏。双眸似电扫过船上众人，不怒自威。 女的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娇俏可爱，怀中抱着一只白狐。 来人正是周易和胡九瑛。 周易施展施展易形术变化面貌身形，身上甲胄，腰间金锏，都是斩杀魔道妖人获得的法器。 胡九瑛对此不奇怪，仙道高人多性情古怪，据她所知，狐仙娘娘就多次变化男女身份，去红尘凡俗生活。 船工水手汇聚在管事身后，恭迎仙师降临。 周易落在船头问道：“请问抚舟县在哪个方向？” 管事斟酌语句后说道：“回禀仙师，本官是抚舟巡检司巡检石斯年，请问仙师去县衙所谓何事？” 巡检是从九品官吏，勉强属于大乾官吏。 “巡检大人当面，你怎么这副打扮？” 周易上下打量石斯年，粗布短打，手脚有粗糙老茧，怎么也不像是官吏。 施展望气术，青中蕴紫，主官运。 石斯年面带尴尬之色：“仙师有所不知，冯县令要求下官负责捕鱼，官服繁琐不方便，时间久了也就成了这样了。” 周易立刻收起望气术，面色庄重施礼。 “是我着相了，石巡检是个好官。” 石斯年摇头道：“当不得，冯大人才是好官，下官就是出把力气。” 周易本来打算问明方向就离开，听到这话忽然来了兴趣。 “石巡检认为冯县令是个好官？” “那是当然，县尊大人是抚舟县的青天大老爷。” 石斯年说道：“要不是冯县尊，我们哪敢来这阳平湖打渔。这唯一经法术加持过的大船，都是大人自己出资打造。” 船工水手们和石斯年待时间久了，早没有对官吏的畏惧，忍不住议论出声。 “听说是青天老爷去了湖底，和龙王爷谈过，才能允许咱捕鱼。” “湖边上还立了龙王庙，每年都举行祭祀，我看该给青天老爷也建一座。” “死人才进庙，活人怎么祭祀，你是不是咒青天老爷？” “呸呸呸！我这嘴臭的，该打！” “……” 周易眼中闪过精光，询问道：“在下与冯大人还算熟悉，记得他未踏入修行，江神可不会卖面子。” 大乾官吏和神职，属于互不干扰的两套班子。 城隍土地还好，生前是人族贤德，死后也愿意庇佑一方。 水神、山神多是山水中的精灵，性格捉摸不定，说难听了就是不作恶的大妖，朝廷为了安抚地方，敕封为山神水神。 朝廷官吏与神职互不统属，山神水神不想管事，就是州牧郡守来了也懒得理会。 当然，大部分州郡一级的官吏，不但自身实力强横，还有仙俸司、斩妖司镇压，山水神灵不得不听命。 石斯年犹豫一瞬，出于对仙师的尊重，隐晦说道：“听说县尊夫人家族，在京都颇有势力。” 周易立刻明白，当年冯桢为了娶新妻，出卖冯灵儿母女。 胡九娘的记忆中，那女子是礼部侍郎之女。 周易问道：“石巡检，现在冯大人可在县衙？” 石斯年摇摇头说：“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渔市，县尊一定在城西新市，盯着与商人交易。” “知道了，告辞。” 周易说完，与胡九瑛化作流光，向抚舟县飞去。 石斯年艳羡的望着天际遁光，至少也是中三品炼气境才能施展，他这辈子基本上没指望。 朝廷下了适合官吏修行的功法，又根据品级调配修行资源、朝廷气运辅佐。 然而下三品的官员数量最多，资源反而最少，基本聊胜于无。 石斯年在巡检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也不过八品武道修为，年岁日大，更无进一步的希望了。 第三十五章 见面不识 渔市。 车水马龙，热火朝天，似乎整个县城的人汇聚于此。 周易和胡九瑛隐匿在云朵当中向下看。 “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仙长不是也没反对吗？” 胡九瑛抿嘴轻笑，千年的狐狸精，最擅玩弄人心。 周易双眼淡漠，看向下方一顶官轿。 “试图考验人性者，终将跌落人性深渊！” 官轿位于渔市正中位置，路过的商贾百姓，都自的绕行。 一男一女两名小童，绕着轿子跑来跑去，出欢快的笑声。 “咦？你是谁？” 男童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三四岁小女孩，正痴痴的望着轿子。 “我不知道。”小女孩双目迷茫。 “迷路了？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爹爹，爹爹，有个小妹妹走失了。” 男童向着不远处招手呼喊，正在和商贾交流的冯祯，听到声音赶紧过来，唯恐有人在抚舟县略卖人口。 略卖人口在大乾是重罪，与落草为寇，打家劫舍，私铸钱币等同，不单会判死罪，妻子家人不知情流放三千里，知情以从犯判斩。 冯祯见到小女孩，温声细语询问：“小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有家人跟随？” “我家在京城正平坊，不记得家人了。” 小女孩正是冯灵儿，幻化成当年入狱前的模样，神色复杂的看着冯祯，一声爹爹怎么也叫不出口。 “京城人士，居然被人拐了这么远，县里必须彻查罪犯，免得又有人遇害。” 冯祯一脸怒色，唤来一班差役：“老祁，你叫几个差役，雇一辆马车送小姑娘回家，一应支出从衙门里取。” 祁班头连声答应，几个人领着冯灵儿离开。 冯祯望着冯灵儿远去的背影，蓦然间双目泪流。 闻声而来的阎典吏，奇怪道：“大人，怎么哭了？” “没事，风吹沙子迷眼了。” 冯祯揉了揉眼睛，忽然问道：“老阎，一个人做了恶，再行千百善，能互相抵消吗？” “绝不可能！善恶相抵，那还要法律做什么。若是那些恶绅劣商害了人，修桥补路捐钱行善就不用抓了？” 阎典吏是法家门徒，还是法家当中最激进的商公流派，信奉用严刑重罚以杜绝犯罪。 任何作奸犯科的人，一律严查严办，砍光了罪犯自然就是朗朗乾坤。 冯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忍不住一声叹息。 冯灵儿在中途施了个幻术，遇上了自己家人来寻，甩开了差役与周易汇合。 “先生，灵儿心愿已了。此去青丘，不知经年。” 冯灵儿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玉玦，上面纹路桂树玉兔，甚是精美。 “这是母亲遗物明月宝玉，可汇聚太阴月华，酿酒冲茶颇具神异，赠与先生留作纪念。日后先生有什么吩咐，可遣人持玉玦去青丘，灵儿万死不辞。” 周易接过玉玦，挥挥手：“去吧。千山路远，祸福难料，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冯灵儿对周易拜了三拜，变回本尊狐身，一跃落入胡九瑛怀中。 “仙长，九瑛告辞，后会无期！” 胡九瑛说完，仿佛狐狸尾巴着了火，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 周易轻抚明月宝玉，一股阴凉之气沁入体内，遇到法力后冰消雪融，化作太阴灵气。 普通人接触明月白玉时间长了，神魂肉身阴盛阳衰，不消几年就会香消玉殒。 冯祯颧骨生峰，华盖骨重，刑克妻子之相，主中年丧妻，晚景凄凉。 当年一场京都降雨，引悬赏捉妖，冤死的又何止冯灵儿母女，诸多因果纠缠，只是周易正好撞上了。 修士实力越强，越需要克制。 或许随手施法引起崩山裂地，其中就有个全家死于山崩，获得奇遇而踏上复仇之路的少年。 如何活得更久？ 唯有苟！ 周易向青丘山方向望了一眼，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 “希望永无再见之日，将这段因果彻底了结……” …… 同福客栈。 周易回来后现，一辆华贵马车停在门口。 一个多月不见的白掌柜，正在陪着华服老者，品尝老周秘制炸鸡。 周易招呼道：“白掌柜回来了，可寻到你家公子？” “周先生辛苦，公子寻到了，正在定都候府中。” 白掌柜介绍道：“这是家主，此次来京就是来看公子。” 白老爷已经站起身，抱拳道：“豫州，白兴业，先生明的炸鸡甚是可口。” “衡阳，周易。” 周易拱手回礼：“普通炸货，白家主喜欢就好。” 白兴业取出一张银票：“这段时间辛苦周先生看店，些须微意，不成礼数，万望笑纳。” 周易微微一愣，哪有见面送银票的，古人都这么通情达理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吗？ “白家主不用客气，就是在门口读了几天书，客满的牌子我都没摘过。” “还是要收的，万望先生海涵。” 白兴业微微躬身，双手奉上。 “有意思……” 周易手指掐算，顿时明了，伸手接过银票：“那就谢过白家主了。” 说完直接离开，回到了楼上客房。 白掌柜低声道：“东家，周先生虽然只是斩妖司小吏，然而气度不凡，何不结交一二？” “何止气度不凡，简直是不凡上天了！” 白兴业叹息一声：“若是我二十年前遇到周先生，一定倒履相迎，请回家供着。” “现在却不同了，白家生意兴隆，不缺富贵，又与定都候府定下姻亲，勉强算是郡望家族。” “家族衰落时要大方，结交奇人异士，以图早日翻身逆袭。兴盛时要小气，少与高人怪杰有交际，才能长久安稳富贵！” 白兴业语重心长道：“斩妖司，那地方都是什么人？哪是区区白家能沾染的，一个说不准就身死族灭。” 白掌柜恍然大悟：“所以家主奉上千两白银，酬谢周先生看店，是不是有些多了？” “何止是看店？还有这炸鸡也不能忘了！” 白兴业叹息一声：“和奇人异士打交道最心累，给少了心意不到位，给多了又成了看不起，凭空生出怨怼……” “家主真高！” 白掌柜忽然明白家主为什么能白手起家，只说处理人际关系花费的心思，远常人百倍。 客栈二楼。 白兴业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周易耳中。 “没想到被人嫌弃了。” 周易没有任何生气，白兴业说的一点不错，更何况出手大方。 仙佛妖魔纵横的世界，普通人境遇艰难，必须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一千两银票，加上攒下的俸禄，以及卖字的钱，可以买一处小院了。” “既然人家不喜欢咱，又何必碍人眼。” “可叹世人寻神仙，神仙当面又为难……” 第三十六章 讨妖魔檄 周易将狐妖送走，终于结了一桩心事。 随身带着狐妖魂魄，遇上天生妖气感应灵敏的高人，有一定暴露身份的风险。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斩妖，当值，抄经，偶尔去春风楼接受艺术熏陶。 时间一天天过去，道行一日日增长。 当前紧要的是购买一处宅院，成为帝都有房一族，完成一项前世执念。 预算三千到四千两，只能选最偏僻的位置，面积也不能太大。 周易不介意偏僻，省的有人打扰。 洛京坊市院子最便宜的兴教坊，基本等同于京都贫民窟，有身份地位的都不会在这里置办房产。 即使如此，一处带小院的房子，也要三千三百百贯。 “本官在斩妖司当值，你可不要唬我。” 周易质问道：“我记得去年最低的有三千贯，这地界还不如当时那处，怎么反而贵三百贯？” “原来是斩妖司的大人，您放一百个心，小的真没有乱要价。” 牙人一脸委屈的解释：“这些年来，京城的房价就没停过上涨，要不是这家急着还赌债，过几个月又得贵一两百贯。” 周易忍不住牙疼，换了世界，也逃不脱被房子剥削。 这处院子在兴教坊东面，一进的院落，位于幽深小巷底部。 小巷是两面实墙，沿途各家门户开在另外方向，等于是独门独户，隐于小巷深处。 三尺宽小巷，路过的人不仔细看，都想不到里面还有院子。 周易一眼就相中了，完美契合大隐隐于市。 悄悄施展法术试探牙人，确定真的没有说谎。 周易一咬牙，一闭眼，取出事先兑好的三千两银票，又抽出三张贯钱兑票。 “买了！” “要不怎么说呢，斩妖司的官爷就是大气！” 牙人笑眯眯的接过银票，京城的房子不愁卖，就是一个猪圈那也叫山野风趣。 “咦？官爷您松手啊！” 周易不情不愿的松手付钱，随后去户房订立契约，拿到了地契文书。 斩妖司的名号很好用，无论去了哪个部门，都是端茶上水伺候，让周易心情好了些。 两辈子加起来，终于有了安身之处。 院子面积大概五六百平，除了正房还有东西两间厢房，院角种着一棵大腿粗的枣树。 正值盛夏时节，树叶成阴凉，树下有四个简单的石墩，粗糙不平的石桌，平日里应该有在树下吃饭。 周易在三个房间转了转，可以说家徒四壁，有价值的东西都搬走了，也正好省的清理。 祛尘术，清洁术…… 一连串的法术施展，所有污垢尘土汇聚成一团，扔进了角落茅房。 “这茅房以后也不需要，只留个样子就行。” 周易伸手一指，地面上纹丝不动，地下已经翻天覆地。 小仙女拉屎臭不臭不清楚，周易早已过辟谷境界，吃下去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法力分解消融。 “破烂家具也无用。” 地极真火涌出，将所有破烂烧了一遍，彻底只剩三间光板房。 周易去了趟西市，床褥桌椅，锅碗瓢盆，所有家具置办好，家中焕然一新。 又单独花钱请木匠定做了牌匾，字是周易亲笔题写。 原本打算取名“柳泉居”，听起来像是饭店酒楼的名字，隧改为：清风小筑。 最后改造的是院落风水，不需布置阵法禁制，也不用聚灵引气，那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院落主人非同一般。 周易只是简单的理顺气息，惠风和畅，郁气消散，一缕缕清风吹过院落。 “以后，这就是家了……” 周易将一切收拾好，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又去物部，请同僚去春风楼潇洒，算是庆祝乔迁之喜。 醉后各分散。 回到家中，仰头便睡。 没有半睡半醒，撤去了警戒术法，连续运转十余年的黄庭道经第一次停了。 十一年间，种种经历如梦似幻，似乎从有了家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清晨。 喔哦—— 周易在鸡鸣中缓缓醒来，窗外天色尚早，天边还挂着残星晓月。 “这一觉睡得舒服……” 周易长舒一口气，体内法力重新运转流淌，隐约感觉天地比之前清明了一层。 兴教坊的百姓早已经忙碌起来，上工的上工，出摊的出摊，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一路上溜溜达达，不急着去物部，闻到香味就去品尝一二。 七八家摊位吃了个舒服，才花了不到五十文钱，在春风楼随意点个青菜就百文以上了。 昨晚庆贺乔迁之喜，周易最后仅剩的三百两银票，一分不剩花光，怪只怪修士身体素质好，喝酒太费钱。 比起春风楼，周易更喜欢市井世俗气息，真实不浮夸，有人气儿。 大乾没有公交车和地铁，兴教坊距离斩妖司十数个坊市，单靠走路要一个时辰。 周易寻了个僻静处，施展五行遁法穿梭土石，很快就到了斩妖司外。 物部同僚见到周易，热情的打招呼。 一年时间过去，大家早就经历过四大铁之三，关系处的都不差。 李洵见到周易来，神神秘秘的招手。 “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易本以为是什么颜色物品，譬如李洵最爱的图画书册，结果是一卷皇纸。 皇纸非黄纸，质地类似明黄色的布帛，上面写着：讨妖魔檄！ 盖闻明主居安而思危，忠臣敢谏以直言，自乾坤一统，宇内混同…… 方今妖魔猖狂，法绝律废，污国害民，毒施人族…… 当登高击鼓，沥血挥戈，妖魔左道之徒，必土崩瓦解…… 圣君荣辱，系于今朝，千古功名，值此顷刻…… 谨檄。 景泰六十一年七月乙酉朔。 署名：王伯安。 “王伯安？” 周易一脸疑惑，这厮不会是写《安妖十策》的那家伙吧！ 李洵问道：“你认识王侍讲。” “有过一面之缘。” 周易疑惑道：“不是王编修吗？” “你那消息早落后了，半月前陛下亲笔批注《讨妖魔檄》，称赞他有治世之材！” 李洵羡慕道：“短短几天时间，就升至翰林侍讲。” 翰林编修九品下，翰林侍讲七品上，已经不是连升三级，而是连升九级。 周易眉头微皱：“这不符合律法吧？按照太祖亲笔写的《大乾律·升迁考》，非军功不能连升三级！” 原本王伯安在他眼中，是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妄图撮合人妖两族关系。 现在看来，所谓《安妖十策》，不过是投监国太子所好而写。 周易还不知道，王伯安投过一篇奏折，名为《论刑者说十谬》，否则一定目瞪口呆。 第三十七章 有违祖制 “有违祖制？呵呵！” “当今雄才大略，是类广明帝的圣主，早就屡屡修改祖制了。” 李洵对景泰帝极为敬仰，屡屡将之与开国太祖、中兴广明帝相提并论。 开国太祖基本都是神人，一介布衣到一统诸国，非常人所能及。 中兴帝王也非同小可，起步看似比太祖高了许多，然而拉一艘将跌入深渊的巨轮回归正轨，并不比重新打造一艘简单多少。 “当年国库空虚，南北边军军饷都不下去。陛下要重修税法，不但要求官绅一体纳税，更是开创了前无古人的神仙税。” 李洵一脸崇拜之色：“百官劝阻，佛道震动，一年时间起了十八路反贼。最后陛下一路路杀过去，硬生生把税收上来，一举扭转颓靡之势。” 周易原本对在位的景泰帝，唯一的印象就是，手腕高明，在位时间长。 十几年前就传闻身体不好，令太子监国，现在太子身体都开始不好了，景泰帝还有精神提拔后辈。 后来受铁粉李洵灌输，对景泰帝有了更多了解。 大乾能定鼎云洲，佛道出过不少功劳，太祖特意在大乾律中，标明佛道方外之人，可以永世免税免赋。 实际上，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佛道交税，难道让凡俗官吏去修士宗门收钱收物？ 景泰帝就做成了！ 佛道不止要交田税交易税，还必须去仙俸司、斩妖司服役，甚至山上种的灵物由于处于大乾境内，也需要按照田税十一比例上缴。 听起来，仙人种灵药和百姓种粮食，一起交税没区别。 实际上阻力之大，几乎要颠覆朝廷，十八路反贼背后支持者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周易第一次听李洵讲的时候，对景泰帝钦佩至极，等于仙凡一视同仁。 “神仙税”是景泰帝最得意的政绩，其他方方面面都有改善，说是圣主有些过，当得上明君评价。 “我听你讲过，上次陛下称赞治世之材的是覆灭十八路反贼，获封国公的龙骑将军徐奉先？” 周易看着檄文署名，总有种不舒服感。 投机主义的墙头草，比起立场坚定的反对者，更恶心人！ “对！陛下登基至今，王侍读是第二个，已经有人称其未来成就不输徐国公。” 李洵羡慕道：“有了此评价，可以说直上青云，入阁拜相只是早晚。” 周易摇头说道：“你想错了，王侍读，未来可是要称子的大才！” “不至于吧？徐国公是实打实的巅峰一品，号称有望武圣，王侍读堪堪儒道八品……” 李洵总觉得周易语气诡异，明明是夸赞，又似乎是反讽。 周易意味深长的说：“文人和武人，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 李洵有些不明白，大乾以武道立国，出过两代武圣，武人地位从来没有比文人低。 天南海北的聊了片刻，周易开始抄录书目。 估摸着刑房点卯的时间，见到有斩妖校尉从地底出来，驾轻就熟的遁入大狱。 斩妖除魔回来后，现张诚竟然来了。 “张哥，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诚揉着腰叹息：“唉，人老了，腰有点撑不住。” “嘶！春风楼哪位姑娘如此厉害，连张哥都降服了？” 周易真的倒吸一口冷气，上三品高人都撑不住，要么是妖魔鬼怪要么是修行采补功法。 张诚在斩妖司待了不知多久，不可能认不出妖魔左道。 “怪不到姑娘们，是白云观的几个老家伙，趁老张我不注意轮番下咒。” 张诚冷哼一声：“我凭本事采的茶，为什么要赔钱！” 周易忍不住竖大拇指，白云观主长春真人是名震大乾的一品修士，张诚盗了灵茶只是腰疼，足以证明他的厉害。 张诚曾无意中透露自己的修为，武道二品，阴神日游，比起炼成阳神的长春真人差距不小。 当然，张诚是斩妖司的人，白云观主也不会做的太过，只是警告一番，免得日后还来祸害。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就下了值。 周易回家途中，经过京都府衙，现一大群人在围观皇榜。 当中有书生大声宣读，通过儒道法术扩音，距离很远也能听到。 “……圣君荣辱，系于今朝，千古功名，值此顷刻……” 皇榜内容正是《讨妖魔檄》。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宣读，围观的人不见少，反而越聚越多。 “以后有的忙了。” 周易摇摇头离开。 他看不上王伯安，却对景泰帝准备大肆除妖，没有任何意见。 妖魔之类，与人族三观不一致，许多它们习以为常的行为，站在人族的角度上就是为非作恶。 普通人作恶，杀人放火已经是少有重犯，对于妖魔来说只是随手为之。 大乾如果将妖魔铲除干净，虽不可能朗朗乾坤，每年枉死的人降低七八成。 《讨妖魔檄》有景泰帝背书，迅传诵天下，百姓对斩妖除魔的意志空前强盛。 随后朝廷宣布彻查天下妖魔，无论妖族有没有害人，必须过一遍问心咒，胆敢反抗就捆起来送入斩妖司。至于魔道修士，即使不彻查，也根本不敢冒头。 如周易所料，物部忙碌起来了。 每日录入的妖魔材料，数量翻了一倍还多。 周易乐此不疲，妖魔数量和质量直接影响道行，每天斩杀几头乙字狱妖魔，体验到了久违的增长度。 一万年太少，只争朝夕！ 另外还有一桩意外之喜。 周易将抄录好的道经，送去状元堂的时候，何掌柜告诉了一个好消息。 《刑者说》，卖疯了。 原本销量就不错，受《讨妖魔檄》的影响，短短半年时间，状元堂已经连续加印五万册。 “这只是洛州的印数，状元堂在其他州也有分部，只是利润就远远比不上了。” “一些小书铺，已经开始偷印，这里面利益纠葛，我们也难以杜绝。” 何掌柜结算了已售出的三万册分成，足有两千五百两。 “何掌柜不用为难，我也希望这本书传播的更广一些。” 周易拿了版费，顿时又阔了起来，没办法，神仙也缺钱。 赚快钱的方式，都写入了大乾律，以周易的手段，可以轻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周易可以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自己。 道心受损，又岂是金银能修复。 周易不想有一天，自己登上了妖魔图鉴。到时候与亲手斩杀的妖魔遇上，场面不要太尴尬。 “你怎么也进来了？” “犯错误了。” “啥错误啊？**啦，还是生活作风出问题啦？” “……” 周易宁愿选择抄书。 第三十八章 剑术神通 平静有序的生活过得极快，转眼半年时间过去。 周易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斩妖司物部，伺机遁入大狱，见到有向乙字狱的刑者，施展幻术迷惑后取走腰牌。 “三个乙字狱，今天有些少了。” 周易逐个打开牢门，斩杀了为祸永昌郡的狼妖，吸食人血的蝠妖。 道行增加三年。 积累了一万二千年道行。 周易打开第三个牢门，竟然是头少见的银尸。 刑房大狱极少见僵尸类妖魔，僵尸秉怨气而生，铜皮铁骨，毫无灵智。 寻常封禁妖魔的法术，对僵尸之躯毫无用处，它们没有丹田经脉，只能以纯粹**力镇压尸气。 斩妖司遇上僵尸为祸，大多是就地斩杀，省的运输麻烦。 这头中三品的银尸，全身都被一圈圈玄铁锁链束缚，只露出个脑袋。 银尸见到周易进来，出呜呜呜的嘶吼声，嘴巴里塞进去了玄铁球，免得它喷吐尸毒伤人。 “斩妖司的人，业绩指标越来越高了，活捉麻烦至极的银尸也舍不得就地处理。” 刑具在周易手中起舞，轻易穿透银尸额头，铜头铁骨在他眼里和豆腐没什么区别。 妖魔图鉴翻动。 道行增加一年。 之后应该是僵尸的记忆碎片，然而仅仅有几幕画面。 陇扬县…… 地龙翻身…… “魂魄已经遭到破坏，只剩下零星的深刻记忆！” 周易眉头微皱，他对银尸的记忆不感兴趣，疑惑的是为何要提前打碎银尸魂魄。 魂魄对僵尸来说基本没有意义，除非蜕变为传说中的夜叉、旱魃、尸犼，才能恢复灵智，魂魄变得与正常生灵一样。 僵尸魂魄破碎，战力丝毫不减，反而会陷入疯狂状态，捕捉起来更加麻烦。 “或许是是什么特殊秘法吧。” 周易想不明白也不会去深挖，由于妖魔图鉴搜魂功能，他知道的秘密有点多。 一个个深究起来，估计要跑遍好几个大洲。 回到物部。 整理今天的名册。 直到傍晚时分，张诚才来当值。 周易正好抄录完一卷道经，放下纸笔。 “张哥，这十二卷道经已经抄了一百二十三遍。最近一段时间，感觉陷入了无意义的重复，没有任何新的感悟。” 周易诚恳请教：“是不是再抄已经没用了？” 这一年来周易请教了不少问题，张诚实力不如他，却是武道双修一步步登上二品，修行领悟深刻得多。 “嘿嘿嘿，你小子已经出乎我的预料，竟然坚持了一年多才来问我。” 张诚笑道：这十二卷道经，是当年我用来感悟阴神所用，理论上悟透了就可以凝结阴神。” “不过你肉身没有经过锻炼，更没有法力真气，魂魄没有精气蕴养，孱弱至极，即使悟透了也只是感应到阴神而已。” 周易眼睛一亮，他吞服了不知多少灵丹妙药，又有法力时时刻刻淬炼，肉身气血绝对不弱。 万载法力更是强项，能硬撼青丘狐仙。 精气充足，只要悟透十二卷道经，就可以直接凝聚阴神。 “张哥，怎样才能悟透？我想试试，万一侥幸凝结阴神，不就能多活许多年。” 周易将自己伪装成有梦想的萌新。 “就你？煞气侵蚀肉身神魂十年，能活着已经是法海佛法玄妙了。” 张诚神色郑重道：“修心炼性无捷径，悟道还须十年功。你先抄诵经文十年，再谈能不能悟透！” “好！” 周易直接答应下来，转身回到桌椅前，又开始了抄诵道经。 张诚微微一愣，本以为听到十年时间，周易会知难而退。 如今即便佛道两教弟子，也很少能坚持抄经十年，而是直接去修行炼气功法。 “可惜了！天生的修道种子。” …… 傍晚。 回家时候经过京衙。 周易看到了张贴皇榜。 皇榜平日不会张贴，类似于前世的官媒，每次都是宣布重大事件。 这次的主角是个头像，三角眼，朝天鼻，嘴唇单薄，一副刻薄凶相。 下方一行小字，介绍了姓名来历罪行，以及张贴皇榜的原因。 渭州叛军溃败，夜叉魔尊座下八大金刚中的历山被仙俸司活捉，明日午时当着京都百姓的面斩，以儆效尤。 “八大金刚，炼神境魔修，可惜了。” 周易斩妖除魔无数，其中有对夜叉魔尊了解的妖魔。 一品巅峰修为的夜叉魔尊，世上难逢敌手。加上麾下八位上三品魔道妖人，综合实力已经堪比上等宗门。 渭州叛军十年过去，仍然占据数郡之地。 上三品妖魔罕见的原因，主要是活捉太难，天时、地利、怕死缺一不可，斩妖司大狱三五年不一定有一尊。 “如果负责监斩的是中三品，或许可以火中取栗……” 周易甩甩脑袋，将危险的想法驱逐。 修行至今仅仅十二年时间，安安稳稳的获得了万年道行，斩妖司占据大部分功劳。 为了一个上三品魔修，极有可能失去斩妖司宝地，不值得。 第二天有物部同僚去了历山斩现场，回来讲述热闹场景，可谓人山人海，群情激奋。 历山在归顺夜叉魔尊之前，已经是大乾通缉重犯，曾经血祭数万人炼制法宝，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斩妖司都统，仙俸司供奉，内侍司公公，以及最神秘的护龙司紫龙将。 四位炼神境高人监斩，防止魔道妖人作乱。 周易庆幸自己没有去现场，否则面对仙器或者天罡道法，亦或者其他至宝神通，很难说能忍住不出手。 抄写道经的笔忽然一颤，字迹笔画歪了。 “难怪要抄十年经，平日里自诩道心坚定，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念及至此，更加坚定的抄录道经，修心炼性。 半月时间转瞬过去。 清晨。 周易进入刑房大狱，取了四位乙字狱刑者腰牌。 直到第五个刑者，竟然一路向大狱深处走去，直到甲二十七号狱门前。 “有上三品妖魔被抓？” 周易裂开以幻术迷惑刑者，进入牢房当中。 三角眼，冲天鼻，里面关押的竟然是本该死去的历山。 历山艰难的睁开眼睛，出嗬嗬嗬的声响，也不知遭受了何等折磨审讯，堂堂上三品魔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幻术……你是来救我的？” 历山瞳孔是诡异的十字星，一眼就看穿了周易的易形术。 周易无奈道：“我的法术就这么差吗？” “咳咳，很精妙……我的眼睛……换成了灵猫瞳……” “……魔道妖人！” 周易刑具穿透历山心脏，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妖魔图鉴翻过上千页，出现了历山的图鉴，手持魔幡，骑在黑豹背上。 获得奖励：剑术！ 周易念头一动，就明白了剑术的来历和效果。 七十二地煞神通之一，领悟之后剑术天赋再无上限，修行剑道法术有如神助。 剑道法术，包括不限于剑法，御剑，剑遁，剑诀、剑意…… 第三十九章 洛京虎贵 周易获得紫郢剑时间不短，一直在丹田温养。 与狐仙斗法时，将它当成法宝用，与镜鼎印符之类没什么区别。 简单粗暴的灌注法力，化作紫郢剑气，增幅杀伤威力。 如今获得剑术神通加持，顿时与紫郢剑生出了血脉相连的感觉，及时不施展剑诀招数，御剑威力也翻了一番。 剑者，短兵之祖，百兵之君，本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剑术是杀伐之道。 剑仙掌杀伐，善斗法，宁折不弯，一往无前，杀伤力处于同阶顶峰。 “以地煞神通的玄妙，只要知晓其原理，理论上我可以自创剑术。” 周易前世看过不少影视书籍，其中最帅的永远是剑客。 其他武功法术基本忘记了，御剑术万剑诀剑二十三独孤九剑等剑术记得清清楚楚，即使长大了也时常做剑客梦。 御剑乘风，剑寒九州，千里之外取人级如探囊取物…… “单纯靠想象有些慢，以此界剑法做资粮，两相印证，能早一天能施展出前世只存在想象中的剑术。” 周易打算今天下值，就去买一些基础剑术。 以前是看不上普通剑术，毕竟学了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万载法力莽上去。 现在有了极限剑术天赋，可以从基础剑术开始融合推衍，同样多的法力，施展万剑归宗无论帅气还是威力，比白板剑气要厉害得多。 至于为什么不买高等剑术，甚至剑诀…… 周易流下了穷人的泪水。 张诚揣着手走进来，嘴里哼着小曲儿，现周易心不在焉。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老张乐一乐？” 自从腰疼好了之后，张诚又恢复了潇洒。 “张哥，我想学些剑术防身，有没有什么推荐？” 周易腆着脸说：“要求不高，有以前您学剩下的就好，我不挑这挑那。” “……” 张诚翻了翻白眼：“你小子越来越不要面皮了，听说法海邀你进入佛门，果真是一点不错！” “佛门清净，哪有和张哥在一起爽快。” 周易笑着说道：“咱就一小吏，又没背景，想学本事还在乎什么面子。” 现成的免费上等剑法不求，非要去花钱买基础剑术，周易做不出这么智障的选择。 弱者才在乎面子，强者将面子踩在脚下，比如某位高高在上的大能，舍下面皮，一口一个师兄称呼三清道祖，最后占尽好处，佛门大兴。 “剑法嘛当然有，不过不能白给你。” 张诚取来纸笔，刷刷写了一页：“这百兽酒醉酿造麻烦，老张我每天忙得很，你帮我酿十……一百坛。” “一百坛？算了，反正斩妖司安全得很，不学剑了。” 周易直接拒绝。 张诚连忙改口：“十坛，就十坛，要十斤装的那种。” “你得先传我剑术。” “滚！” …… 西市。 周易拿着百兽醉单子，一样样购买材料。 百兽醉酿造方式，与前世见过的虎骨酒类似，需要十八种猛兽骨骼。 按照特定比例调和，再添加十数种药材，融入普通白酒反复蒸馏，最后成为百兽醉。 张诚在纸上写明，底酒必须是十年梨花白，一坛至少十五两。 周易定了一百坛梨花白，版费瞬间折了大半。 “如果用普通剑术糊弄，在他与姑娘谈心时候，非得吓他一吓，至少一个月去不了春风楼。” 十八种猛兽骨骼，很快就凑齐了，唯有虎骨寻不到卖家。 洛京规模最大的万通商号，号称货通十六州，基本市面上任何货物都有卖，传说有李氏皇族背景。 周易上门询问，有没有虎骨出售。 “客官，虎骨真没有，您可以预定。” 商号掌柜翻了下记录：“普通虎骨大概要等七八天，虎牙虎爪……至少排半年，还不一定有。” 周易疑惑道：“虎骨这么缺吗？我看卖虎肉的不少，价格还便宜了许多。” “呵呵，以往自然是虎肉价格高，不过客人一定没看过这本书。” 掌柜的从柜台后取出一本书：“北城的祝员外，路过乱葬岗受了邪，请了很多名医都看不好，眼见着人就没了，你猜猜怎么着好了？” 周易看清楚书名，《刑者说全集》，作者：柳泉居士。 可惜一看就是盗版，纸质低劣，字迹模糊，装订是最便宜的线装法。 周易猜测道：“难道和虎骨有关？” 《刑者说》一百零八篇，其中有三十六篇异闻录，第七个故事就与虎牙有关。 故事最后告诉读者，猛虎凶性暴戾，能役使伥鬼，佩戴爪牙在身，能正阳气，鬼魅邪灵不敢近身，又有移灾镇煞的功用。 “公子聪明！” 掌柜的翻开其中一页，说道：“祝员外的儿子买了十几颗虎牙，打造成项链，戴在祝员外身上，邪物不药而愈！” “从那之后，猛虎爪牙就成了辟邪宝贝，虎骨效果差些，也是一骨难求。” “原来是这样。” 周易颇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欣慰。 《刑者说》能救一个人，比多卖几千册还让人高兴。 “公子还要不要虎骨了？整个西市就我们这保证能有货。”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房梁说：“我们上面有人，专门组建了捕虎队……” 周易点头道：“买，要最便宜的虎骨，一百斤。” “诚惠一千三百两，定金一百，不退。” 掌柜的小秘密的拿出一张契约。 “……” 周易还是希望《刑者说》能多卖几册。 七八天后，周易拿到了虎骨，新鲜的还带着血迹。 百兽醉酿造过程很繁复，每种兽骨的处理方式不同，只能一一向张诚请教。 一百斤兽骨，反复打磨，只能淬出十来斤精华。 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制成了百兽醉骨粉，混入十数种药材后，呈现灰白色。 梨花白酒水清澈，撒入粉末后出咕噜噜气泡声，让周易想起了巫师炼制药剂。 浸泡三个月，骨粉彻底与酒液融合，再进行反复蒸馏。 以十取一。 百兽醉出酒的时候，香气弥漫四邻八舍。 引得路人纷纷询问，哪家在酿酒，闻着酒气竟然有微醺的感觉。 “这度数，正常人能喝吗？” 周易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如同烈焰，由嘴入喉，一路烫到肺腑肠胃，全身上下暖融融。 嘶—— “好酒！” 周易长舒一口气。 这酒确实不能普通人喝，至少要入了炼体品，否则五脏六腑承受不住。 第二天。 周易拎着酒去了物部。 张诚进了房间，鼻子微耸，立刻闻到了酒香。 “这是百兽醉的味道，小子快拿出来。” “你先拿剑谱。” 周易花费了小半年时间，不得不防张诚赖账。 “我找找。” 张诚从房间书册堆里翻来翻去，找到其中一部册子，递给周易。 书封写着景泰三十二年己丑月，是平日里抄录的书册，翻开里面竟然画着一个个小人。 每一幅画上有经脉，旁边有剑术说明，以及一些明显是个人见解的话。 张诚说道：“这可是宫中才有的《大乾剑经》第一卷，传说是太祖亲笔著作，便宜你小子了，还不拿酒来。” 周易将百兽醉奉上，随口问道：“张哥，这剑法不需要自宫吧？” 张诚皱眉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需要自宫才能修行的功法，必然是旁门左道，太祖怎么会记录！” “那就好。” 周易翻阅剑经，很快入了迷。 无上限的剑术天赋，在接触剑经的一瞬，立刻处于激状态。 剑法落入周易眼中，迅推演变化，不断组合重叠。 书页翻完了，剑经第一卷就领悟透了。 第四十章 醉酒托梦 剑经第一卷，既是一套剑法，又是一卷功法。 三十六式剑招，配合身法动作，练剑同时锻炼皮膜到筋骨。 周易翻完之后，闭目沉思，脑海中循环练习三十六式剑法，身体内部微微震颤，模拟锻炼皮膜。 转瞬间，炼皮完成，达到了武道九品。 张诚以为周易在冥思苦想，一边喝酒一边劝慰。 “剑经的第一卷虽然流传甚广，不是什么玄妙秘术，却是经历千锤百炼的经典，想要修行入门也不简单……” 张诚的话说完，周易已经完成了炼肉炼骨，将剑经第一卷修炼至圆满。 “张哥，剑经第二三卷有办法获得吗？” “你小子好高骛远！如果你能十年内第一卷圆满，达到武道七品，我就豁出脸去传你第二卷！” “一言为定！” 周易决定等个五六年，到时候稍稍展露下修为，白嫖第二卷。 …… 月上中天。 清风小筑。 周易手持紫郢剑在院中练剑。 刷！刷！刷！ 三十六式剑法连绵不绝，招式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身形纵跃起伏，剑光环绕周遭，月光映照，如同银龙在院中飞舞。 第十遍，只剩下十八招。 第二十遍，只剩下九招。 第一百遍，只剩下三招。 周易将这三招剑法不断施展，一提，一挑，一截。 最终一跃而起，凌空刺向石墩，距离还有一尺的时候，无形劲气透剑而出。 刺啦！ 石墩上出现三寸深剑痕。 武道下三品纯粹锻体，只能近身搏杀，周易没有施展法力，纯粹以剑法将气劲凝一尺不散。 剑术神通，能将普通剑招化腐朽为神奇。 “三十六招融为一招，既然是一刺，就叫仙人指路吧！” 周易修行剑经不到一天时间，已经融会贯通，达到了武道锻体顶峰。 在普通人看来，也叫后天顶峰，再进一步凝练真气就是先天武道宗师，在凡俗江湖上赫赫有名。 收起紫郢剑，周易取出埋在枣树下的酒坛。 破开封泥，一股清冷酒香沁人心脾，以炽烈闻名的百兽醉，逆反本性化作极柔。 “小狐狸说的果然不错，明月宝玉凝聚的太阴月华，是酿酒的上等灵物。” 周易拎着酒坛身形一闪，坐在房顶屋脊上，抬头看着天空中明月。 一缕为不可见的银光，受到明月宝玉的玄妙力量牵引落下，凝成一颗米粒大的银色水珠。 水珠的位置，恰好是玉玦铭刻的玉兔眼眸，仿佛活了一般，有画龙点睛之妙。 明月宝玉每晚上，只凝聚一次太阴月华，积累半年多时间，勉强够融入一坛酒中。 百兽醉本来只是凡酒，融入太阴月华后储藏半年，已经蜕变成了灵酒。 “桂树，玉兔……这方世界有仙佛神魔，不知这月亮上有没有广寒宫。” 周易仰头灌了一口，酒入肺腑，竟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百兽醉滋润肉身，太阴月华蕴养神魂，黄庭道经运转炼化酒中灵气，一坛酒同时增长精气神，在灵酒中也属于上品。 一坛酒喝光，周易没有运转法力化解，就直接醉在了屋顶。 躺在屋脊上，酣然入梦。 梦境当中有对老汉老妇站在身边，对躺着的周易窃窃私语。 努力想要听清楚，如同隔着一层雾。 阳光落在周易身上，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做梦了！” 周易眉头一皱，仔细回忆昨晚的老汉老妇。 修士不会轻易做梦，类似于心血来潮，神魂预警，属于某种征兆。 “竟然是他们，难道衡阳出了什么事？” “老张武、道双修，必然懂得解梦之法，去问问他是什么预兆……” …… 物部。 张诚第一次比周易来得早，正在喝百兽醉，浓郁的酒气都传到外面去了。 整个物部甚至加上斩妖司各部，能比张诚更潇洒自由的，没有几个。 “张哥，昨晚我梦到了爹娘。” 周易将昨晚的梦境描述了一遍。 “父母站在你床前，听不清楚说什么……” 张诚放下酒坛，眼神中带有怜悯和同情，说道：“这种梦，一般是父母死前有遗憾，死后又无人料理阴宅，就会托梦子嗣后人。” “不可能无人照料，我离家时候尚有哥哥弟弟……” 周易声音越来越低，这个世道，生生死死太寻常。 当年良民化作流民，是因为衡阳连年大旱，又有白莲妖人趁机传道，蛊惑数万平民造反，四处劫掠杀戮。 官兵镇压数月，叛乱才逐渐平息。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周家仅存的一点粮食根本不能养活全家，于是周易在一个夜晚，偷偷起床离家出走。 本来打算是寻个富户，靠着年轻力壮卖身为奴，自个儿吃饱喝足还能接济家中。 谁曾想富户也养不起奴婢下人，于是一路流浪来到洛京，恰逢斩妖司招募刑者，为了吃饭入了刑房大狱。 “节哀。” 张诚拍了拍周易肩膀：“当年我在山上闭关修行，中途出了岔子，出关时父母已经去世数年了。” 周易沉默片刻，说道：“张哥，我打算回去看看，为父母除除草，上上香。” “应该的。” 张诚一抹手腕，手中多了一叠灵符：“这些雷符无须法力，只要涂上血气就能施展，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谢谢。” 周易接过符篆，没有多说什么。 占据了前人的身体，因果也是一并继承，无论有没有感情也该去一趟。 陈主簿听闻此事，取了一百两银子，安慰节哀顺便。 周易去西市买了一匹马，从洛京北门出，一路向泾州方向狂奔而去。 大乾十六州，北方分为洛、泾、渭、泰、飞云、景昌六州。 周易白日赶路，夜间或露宿山野，或借宿民宅，花费半月时间，终于来到了泾州地界。 泾州属于北疆三边州之一，紧邻白莲道作乱的景昌州，衡阳位于泾州中央，紧邻府城潭城。 周易越向北走，愈感到荒凉。 进入泾州地界后，不过一日功夫，便经过两处无人烟的荒村。 村子早已树木丛生，残垣断壁变成苔绿色，周易路过的时候，偶尔还能从墙角，看到野兽啃剩下的骸骨。 “这才是大乾的真实模样，洛京繁华，只是个例外罢了。” 周易早已从妖魔记忆中得知，亲眼见到了，仍然忍不住沉默。 今天穿过蛟卧山，距离衡阳不过三五日的路程。 轰隆隆—— 天空乌云汇聚，山雨来的极快，片刻时间从艳阳高照化作大雨倾盆。 周易法力透体而出，一把无形无质的大伞，将雨水遮挡在外。 又过了数里山路。 透过雨幕隐约看到有寺庙，便驱马过去避雨，离近了才看清是山神庙，只是略显得残破。 ****，本来斑驳的墙壁摇摇欲坠。 周易推开庙门，里面已经有一伙人在烤火，看装扮似乎是行商。 第四十一章 荒山夜雨 踏踏踏。 官道上有马蹄声传来。 一张黝黑脸从草丛里伸出来，五官枯瘦凹陷，脖子细长。 片刻之后见到匹枣红马，由远及近奔来，马背上是个锦袍青年。 唏律律！ 周易勒动缰绳，马匹瞬息停下，明眼人必然赞叹一句马术高明。 “老丈，前方距离梨花驿还有多远？” 黝黑脸缓缓站起身，身上穿的破烂衣服不知套了几层，染成了草绿色，说话声音尖细，仿佛从细长脖子里挤出来。 “梨花驿，早没了。” “什么时候没的？出了什么事？” 周易眉头微皱，却不感到意外，上一站竹林驿已经成了荒野。 “三四年了，听说是老虎吃人还是啥的，我也是外地来的。” 黝黑脸看向马背上鼓囊囊的包裹，祈求说：“有粮食盐巴么，我拿果子和你换。” “不用。” 周易掏出一小袋饼子，扔在地上，抖动缰绳继续顺着官路赶。 马背上的包裹只是掩人耳目，基本都散给了路上流民。 片刻之后。 官道转了个弯，进入一片无人烟的村庄。 村子早已树木丛生，残垣断壁染成苔绿色，骑马路过的时候，偶尔还能从墙角路边，现野兽啃剩下的骸骨。 “这才是大乾的真实模样，洛京繁华，生活安逸，也只是个例罢了。” 周易早从妖魔记忆片段中见过这种景象，一路上也遇到不少，然而每次亲眼见到了，仍然忍不住叹息。 这里是泾州地界，属于大乾北边疆三州之一。 东临白莲道作乱的景昌州，经常有魔道妖人流窜祸害。 大乾十六州自梁山山脉分隔南北，北方有洛、泾、渭、泰、飞云、景昌六州。 周易自洛京一路向北，距离京都越远，人烟愈荒凉。 洛州境内驿站尚能百里一处，进入泾州地界后，两三百里才能换乘。与之相反，盘查越来越严格，幸好斩妖司的牌子好用，没有兵丁胆敢为难勒索。 衡阳位于泾州固宁郡，近邻固宁郡城，预计今晚翻过前面的蛇盘山，再有三五日就能赶到。 荒村面积不大，枣红马很快穿过。 呱呱呱—— 一连串的难听叫声传来。 村头光亮无皮的枯树上，蹲着一排排乌鸦，连成黑线，树枝仿佛变成了漆黑妖魔爪牙。 呱呱呱—— 乌鸦见到枣红马奔来，非但不飞走，反而叫的更欢快。 周易双眼维眯，清晰看到乌鸦瞳孔赤红，青天白日的如同一个个红色光点晃动。 施展望气术查看，乌鸦身上缭绕浓郁灰黑邪煞气息。 乌鸦喜食腐，唯有经常吞食死人，向着妖魔蜕变才会有红眼异象。 周易骑马路过枯树，躁动的乌鸦惊声尖叫，三四百只飞起来如同一朵乌云，一齐扑咬过来。 “找死！” 一抹剑光腾空而起，在乌鸦群中穿梭。 黑羽纷纷，鲜血四溅，转瞬间地面染成了黑红色，遍地乌鸦尸体。 枣红马气息平稳，见多不怪，从容不迫的奔向蛇盘山。 泾州驿站荒废，周易连续十来天不曾换马，为了不累死枣红马，只能以法力维持体力。 周易有时候怀疑，这是人骑马还是马骑人。 荒村彻底恢复寂静。 过了许久，一张黝黑脸儿从残破墙壁后面钻出来。 遥遥望着村头枯树，现树上光秃秃的，地面一大片内脏残骸。 黝黑脸儿咽了口吐沫，慢慢摸到枯树附近，果然红眼乌鸦死光了。 “有肉吃了，可是以后该怎么办？” …… 周易一路纵马，进入了蛇盘山。 林深叶密，古木参天蔽日，光线愈阴暗。 山路崎岖，已经被荒草彻底淹没，只能从树木稀疏判断曾经的官道。 周易本以为今晚就能翻过蛇盘山，之后一路平原坦途，奈何天公不作美。 轰隆隆—— 天空乌云迅汇聚，云间闷雷滚动。 山雨来的极快，片刻时间从青天白日化作大雨倾盆。 周易法力透体而出，凝成无形无质的大伞，将雨水遮挡在外。 又跑了数里山路。 雷电闪耀，照亮雨幕，隐约看到有庙宇坐落在山间。 周易驱马过去避雨，离近了才看清是座山神庙，只是显得极其残破，四处漏风，墙壁上的白灰都被刮得干净。 山风骤雨，墙壁摇摇欲坠。 周易将马拴在外面，推开庙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烤火，看装扮似乎是行商。 行商头人手一直按在腰间，见周易年纪轻轻孤身一人，低下头继续啃饼子。 庙中山神像，半截身子断裂倒在地上，被行商当成板凳坐在屁股底下。 周易清理出一片空地，默默坐在包裹上，静等山雨过去。 头人奇怪的看了周易一眼，身上衣服湿透了不生火，赶路休息不吃东西，悄悄用脚碰了碰同伴。 同伴立刻会意，挪了个方向，面对周易坐着。 轰隆隆—— 雷鸣不断，雨越下越大。 行商们烘干了衣服，烧开了水，气氛不再那么压抑，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世道艰难，也不能哭着过日子。 多是些家长里短和荤段子，谁家婆娘偷汉子，谁家儿子不是亲生的，又比如谁体力太好，半掩门的姑娘都不让去了。 “固宁的事儿听说了吗？” 其中一个人的话，引起了周易关注。 “谁还不知道啊，闹鬼呗，这种事儿有什么稀罕的！” “那也不能一直闹鬼，这一年多了，没消停过，也不敢去贩货。” 有人忍不住吐槽：“抓了闹，闹了抓，人心惶惶的，当官的就不能提前预防一下子？” “咳咳咳！你小子勺了吧唧，瞎说什么！” 头人踹了这人一脚，暗中瞥了周易一眼：“没闹鬼，怎么去抓？净说些生儿子没**的浑话！”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 吱呀。 庙门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头戴儒巾的书生，身形肥硕，全身泥泞，像是再泥洼里滚过。 怀里捂着的书箱，早被雨水冲了个透，稀稀拉拉的在外滴水。 书生看到火光很是高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将书箱放在供桌上。 “在下杜思，衡阳人，打算进京游历，山雨路滑，不小心失了包裹。” 杜思狼狈成这样，依然彬彬有礼的拱手：“兄台，能否借个火，烤一烤衣服。” 头人打量过书生，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微微点头。 旁的行商见此，将火堆分出一股引燃，还帮书生填了把干柴。 大乾百姓对读书人，还是会高看一眼。 第四十二章 卖鬼骗妖 篝火烈烈。 杜思顾不得烤衣服，先将半湿的书籍，一册册取出来烘烤。 其中一本状元堂印制的《刑者说》，吸引了周易的注意。 状元堂每月结算一千多两版费，让周易在京都生活的很滋润。 周易起身凑过去，笑着询问。 “杜公子，我从洛京来，衡阳也有刑者说了吗？” “啊！有的，您是？” 杜思专心致志烤书，听到声音抬头打量周易，面容清秀，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周易，衡阳周家村人，回乡探亲。” 周易自顾自的凑过去，用树枝挑了挑火堆，一缕地极真火融进去，温度立刻升高了许多。 “周家村……没听说过。” 杜思听到是老乡，不自禁生出亲近，说道：“这书卖的极好，父亲特意从状元堂订购，叮嘱我随身携带，说是能辟邪。” “辟邪？哈哈，令尊说的很对！” 周易笑道：“书中很多简单易用的土法，出门在外，能免去许多麻烦。” “那著书的柳泉居士，必然是个奇人，传说说的稷下学宫的有德大儒。” 杜思小心翼翼的烘烤书册，仰慕道：“到了京城，一定登门拜访。” 这时，一直暗中关注的行商头人，见到《刑者说》竟然也凑了过来。 “杜公子，俺们听说是神仙写的书，就为了救苦救难。” 头人从怀里掏出一卷红布，里面包着几页纸：“这趟出门前，特意花钱请先生，抄录了神仙说过的话。” 纸上写的是刑者说每一篇故事末尾的说，有劝人远离妖魔，有识别妖魔办法，也有宁心静气拒绝诱惑的真言口诀。 周易问道：“上面的办法有用吗？我下次出门也带一本。” “有用有用！上次去晋县，路过乱葬岗撞上鬼打墙，绕来绕去出不来，最后还是二蛋的童子尿破了。” 头人向其中一个伙伴喊道：“二蛋，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哪天童子尿失效了，害死所有人。” 二蛋嘟嘟囔囔：“我还要找媳妇呢！” “哈哈哈……” 同伴一连串的笑声，有人打趣道，到了郡城带二蛋去破了童子身。 周易也是跟着大笑，毫无神仙风范，是自内心的喜悦。 自洛京一路走来，见到的、听到的都是悲剧，普通人在妖魔面前宛如待宰的牛羊，心中难免生出郁郁之气。 现在一本书，几张纸，心绪如云开月明。 虽不能挽救世道艰难，也为人族做了些有用的事。 山神庙外凄风冷雨，庙内暖融融一片欢快，听说周易自京都来，便起哄让他讲洛京繁华。 周易刚要张口，回忆过后才现，在洛京生活近两年，每天除了当值就是回家抄经，和前世宅男生活差不多，去的做多的繁华场所就是春风楼喝酒。 难道讲春风楼的姑娘跳舞，有损儒雅形象…… “洛京就是人多，车多，和寻常郡城没什么区别，不如我讲个听来的故事。” 周易转移话题，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妖魔鬼怪经历，缓缓说道：“南阳郡有个宋伯，他走夜路遇上了鬼，他问鬼是谁……” “……宋伯咬破舌尖，将阳血吐在鬼身上，拎到斩妖司衙门领了两贯赏钱。” 荒山，老林。 破庙，夜雨。 篝火，鬼故事。 行商和杜思等人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故事结束，才长舒了一口气。 杜思赞叹道：“宋伯有胆有智，玩弄鬼怪于股掌，厉害！” “原来鬼怕舌尖血，平日里需练习下，免得遇上鬼了怕疼咬不破。” 行商头人喃喃道：“抓了鬼也不要打死，还能送去斩妖司领赏！” “周先生，再讲一个呗，比那说书的讲的好听。” “说书的都是一样的故事，把刑者说上的修修改改，当新故事骗钱。” 行商们听的新奇，纷纷起哄。 周易嘿嘿一笑，打算讲一个恐怖故事吓人，不能浪费了气氛。 山神庙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山风灌进来，吹得火焰激荡舞动。 一名行商起身去关门，现有个人影蹲在庙门外。 火光映照，人影看清楚了，是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妇人。 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肌肤，双臂抱着胸口颤抖，能看到一抹雪白。 轰隆隆—— 闪电雷鸣，风雨急促，女子冷的面色青。 “你是谁？” 行商后退一步，下意识按在腰间柴刀。 “小女子是固宁郡黄家的女儿，在山里迷了路，又遇上了大雨……” 行商正要说话，头人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三下，朗声道：“黄姑娘如果不嫌弃，进来避避雨，烤烤火吧。” “多谢老伯！” 女子起身走进庙中，走路一颤一颤，曼妙的曲线也随之颤动，引得行商纷纷注目。 女子走到杜思身旁坐下，扯开身上的衣服烤火，又泄露不少春光。 杜思眉头一皱，瞥过脸去不看。 头人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竹筒，笑着说道：“姑娘，这是俺们自酿的米酒，天冷暖暖身子。” “老伯真是个好人，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女子说话声音缥缈，落入耳朵中就像小虫子在爬，让人浑身痒。 轻轻拧开竹筒，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口。 修长白嫩的玉颈，缓缓生出了一层白色毛。 握住竹筒的纤指，变成了白毛利爪。 “动手！” 头人一声暴喝，猛地抽出柴刀就砍向女子。 其他行商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显然早已收到某种信号，做好了伏杀的准备。 五柄锋利柴刀，两杆尖锐长矛，不分前后击中女子。 “啊！” 女子一声尖叫，身上破了几个洞，也不见流血。 噗呲！噗嗤！ 风箱漏气声音响起，原地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三尺多长的白毛黄鼠狼，从人皮背上破开口子，刷刷刷逃离山神庙，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血迹。 “她她她是……妖怪！” 杜思双眼直，一脸震惊后怕。 周易抿嘴轻笑，在见到竹筒的一瞬，就大致猜测到黄鼠狼的结局。 刑者说异闻录中有一篇，湖陵县史员外怀疑儿子娶了狐狸精，请教当地宿老如何破解。 宿老将五月初五酿制的黄酒挖出来，让史员外想办法骗儿媳喝下去，果然现出了狐狸精原型，最后被看家护院乱棍打死。 黄酒性阳，端午又是一年阳气最终的日期，酿造的黄酒能压制妖气鬼气，让妖鬼显形。 头人懊恼叹息道：“丢了一张上好皮毛，这黄皮子太狡猾。” “妖怪报复心重，说不准还没走。” 周易话音还未落，山神庙场景大变。 荒山夜雨破庙，变化成金碧辉煌的宫殿。 殿中四处布满红纱帐，飘散浓郁的香火味，隐约有女子轻笑声传来。 第四十三章 诛魔校尉 行商们迅围成一圈，刀枪对外戒备。 头人厉声大喝：“妖孽，滚出来！” “妾身来了……” 声音甜腻，由远及近，一道女子身影飘来。 女子面容姣好，赫然便是刚刚逃跑的黄皮子精。 衣衫单薄，空中飞舞，难免露出不可描述之地。 “栓子，黑狗血！” 头人额头沁汗，从同伴手中接过个皮袋子，拧开塞子用力一挤。 呲！ 一股黑血四处喷射，华丽宫殿变得腥臭。 “区区凡人蝼蚁，也敢猖狂！” 女子双手化作白毛兽爪，漆黑指甲一尺多长，一跃一闪，掏向头人心脏。 “喝！” 行商们齐声暴喝壮胆聚力，刀枪同时斩向女子。 刺啦一声，女子断成几截落在地上消散。 “啊——” 名叫栓子的行商惨叫一声，只见他背上出现半尺长的刀伤。 “幻术，是幻术，大家不要轻易动手！” 头人见多识广，高声提醒。 “喋喋喋……” 一道怪笑声响起，刚刚断成几截的女子，又出现在殿中飘来飘去。 “你们都得死，尤其是你……” 女子怨毒的看着头人，赌咒道：“一定将你的心掏出来，一口口嚼碎吞掉！” 话音落下又扑杀过来，行商们有了前车之鉴，谁都不敢随意挥砍，眼看着利爪在同伴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黄皮子精正面厮杀，比起猛虎野狼强不到哪里。 可惜身处幻境，真假难辨，虚实难测。 行商看到的，感觉到的，听到的都可能是假的，刀枪明明砍中了空处，自己同伴受了刀伤，愈束手束脚。 “这是真的……” “假的假的，这次是假的！” “柱子受伤了，小心！” 头人紧握柴刀，不断背诵刑者说中传授的静心真言，从怀中掏出纸张，翻动寻找破解幻术的方法。 周易和杜思躲在角落，行商们下意识认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黄皮子精也先解决棘手的行商。 杜思抱着书箱瑟瑟抖，见到行商受伤，想要上前帮忙。 “不要乱动，你旁边有人。” 周易双眼灵光闪烁，幻境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手中雷符随时准备激。 行商靠着《刑者说》中记载的各种土办法，足够应付寻常鬼魅精怪，遇上幻术高明或者精通法术的妖物，仍然不是对手。 此时有周易隐在暗处，他们生命安全没有问题，不如多多锻炼与妖族厮杀，日后单独遇上了也多一份经验。 周易不是崇高的圣人，很难做到舍己为人鞠躬尽瘁，一心为人族兴盛舍生忘死战斗搏杀。 在不危及性命的前提下，他愿意为同族做一些事情，让人族少受妖魔侵害。 比如眼前黄皮子精的实力勉强算是九品，入丙字狱都不够格，周易随时能一击必杀，救下行商。 可是今日救了，明日没有周易，行商如何自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济世救人不一定要战天斗地，更应该传播消灾避难的方法，让人有自救的能力。 写《刑者说》时候，周易就有这种模糊的想法，如今一路所见所闻，知道不少人因此书活命，心中想法愈的明晰。 “让普通人战胜大妖几乎是妄想，练武修道不止是功法，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大妖甚至妖王，自有朝廷有斩妖司镇压，普通人也少有遇见，害人更多的是下三品小妖。” “虎豹豺狼类以力杀人，要炼胆魄搏杀。” “狐鼬鬼魅类以幻欺人，需炼心眼感应。” 周易观察行商和黄皮子精的搏杀，结合妖魔搜魂的记忆片段，思索普通人克制妖魔鬼怪的办法。 天下比周易更了解妖魔的人，或许有，却没有几个。 高高在上的仙佛，能轻易斩妖除魔庇佑一方，却不会特意去搜魂查看妖魔记忆，更不会以凡人角度思索如何除妖。 “回了斩妖司，多拿妖魔做试验，总会有办法……” 周易思索的时候，又生了变化。 唳—— 黄皮子精似乎玩够了，一声尖啸直刺耳膜，让人头晕目眩。 趁此机会，双爪掏向头人眼眸，这么一会儿，她早已经摸清楚行商的核心，头人一死余者必然斗志大减。 周易正要激雷符将妖物灭杀，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传入幻境当中。 “妖孽！死来！” 声如惊雷，幻境宫殿遍布裂痕，如同摔碎的镜子，露出残破山神庙的模样。 轰隆隆—— 雷声从裂缝中传进来。 一道黑芒凭空出现，撕裂虚幻宫殿，钉在一处虚空。 轰！ 一声巨响。 虚幻宫殿崩碎，又回到了山神庙中。 狂风呼啸，山雨急骤。 庙门处站立一道身影，门头比他矮一截，腰比门框宽半尺，满脸黑毛，活脱脱一头人熊。 “人熊”低着头，侧过身子，挤进庙宇当中。 借着火光才看清，来人身上穿着黑色铠甲，头随意扎成一团，脸上胡子连成片，只能看到半张黑黝黝脸庞。 腰间一面是两掌多宽宝剑，另一面悬着铁胎弓，背上斜背着七八根铁矛，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 “好汉，打哪里来？” 头人只觉来人，比那黄皮子精还危险。 来人没有理会，走到山神庙后墙，拔出钉墙壁上的铁矛。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黄皮子精挂在铁矛枪杆上，早已经没了气息。 周易注意到来人腰间牌子，主动上前拱手道：“斩妖司，物部书吏，周易。” “嗯？” 来人眼睛一亮，声音嗡嗡作响：“诛魔校尉，燕赤霄！” 周易施展灵目查看，燕赤霄实力已达炼气境，可惜气息浑浊班杂，煞气弥漫，绝难凝成阴神，修行一途几乎断绝。 行商们听到斩妖司，顿时放下心来，非但不再恐惧，反而赞叹不愧是斩妖除魔的好汉。 如此体型，生撕虎豹豺狼只是等闲，妖怪遇上了也得害怕。 头人取出草药，为受伤的同伴止血包扎，然而被抓伤的位置紫黑，试了几种解毒法子都无效。 “这妖怪的毒好解。” 燕赤霄将枪杆上黄皮子精撸下来，抽出匕剁了脑袋尾巴，在四肢处划了几刀，双手一撕一扯，只剩下一尺多的妖躯血肉。 妖躯扎在矛尖，在篝火上翻滚炙烤。 “呼——” 燕赤霄吐息吹火，风声呼呼作响，就像加了个大风箱，火堆瞬间炽烈。 一边烤一边抹油，很快山神庙飘出了肉香，妖躯色泽变得金黄。 燕赤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将铁矛递给行商头人。 “中毒的分了吃，很快就好。” “谢谢，谢谢大人。” 头人连声致谢，下意识接过铁矛，双臂一沉差点扑倒在地。 区区四五尺的铁矛，重量过百斤。 中毒的行商分食了烧烤黄皮子精，紫黑伤口逐渐转红，气息平稳了下来。 “燕校尉，请坐。” 周易说道：“多谢校尉出手救命。” “举手之劳，斩妖除魔本就是职责。” 燕赤霄盘坐在火堆旁，竟然比杜思站着还要高两寸。 第四十四章 堕落山神 行商头人捧着两锭银子，躬身走过来感谢。 “校尉大人，在下吴三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银钱聊表谢意。” “无须客套，有酒没有？” 燕赤霄挥挥手：“一路上有肉无酒，嘴里淡出个鸟来。” “有有有。” 吴三鹏一脸喜色，一行人拼死跑一趟货也就十几两利润，能省下来自然好多了。 燕赤霞咕噜咕噜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舒服，这酒阳气足，是个好东西。” “还有还有。” 吴三鹏将所有竹筒取出来，那包裹里还有黑狗血袋子，黑驴蹄子，墨斗墨线，乱七八糟的符篆…… 周易注意到杜思默不作声，脸上尽是黯然迷茫神色。 “杜公子，怎么了？” “周兄，在下读了十年书，到头来还要人保护，遇上妖邪只能引颈就戮。” 杜思迷茫道：“当初父亲要我学武，是不是选错了？” 周易劝慰道：“学文学武从来没有对错，稷下学宫的大儒言出法随，堪比佛道仙师，妖魔鬼怪灰飞烟灭。” 儒道法家等诸子百家的具体修行方式，周易不太了解，他在妖魔记忆中见过的斗法场景太过虚幻。 三品以下的儒道法家修士，有些玄妙手段，斗法厮杀并不强，多是辅助效用。 境界达到上三品，立刻生了质变，儒家浩然正气，法家言出法随，杂家中的画道更是玄妙，整个一神笔马良。 周易曾经请教张诚，他也不甚了解，只说诸子百家修的是心，修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朝顿悟凝结阴神。 诸子百家不叫炼神，而是称为立命。 杜思连连摇头：“学生愚钝，可不敢妄想大儒。” “世上哪有谁愚钝，谁聪明，多是懒惰不勤奋的理由罢了。” 周易说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杜思闻言一脸激动，对周易深深鞠躬。 “谢周先生指点，学生守仁铭记于心。” “守仁……是你的字吗？” “是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以后如果你遇到一个字伯安的，替我狠狠的抽他，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周易强调道：“打死不至于，半残就好。” 杜思从未打过人，不过古有一字成师，现在承了十四倍的师徒情，开口拒绝岂不成了虚伪小人。 “学生记得了，定然打的他满脸开花。” “哈哈！” 周易想到那场景，忍不住笑，一定要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看。 燕赤霄的到来，让所有人感到心安，庙宇中缭绕的凄冷感也消散不见。 吴三鹏问道:“校尉大人，你是去衡阳抓鬼吗？” 燕赤霞点点头：“某家听闻衡阳有鬼物作乱，正好有空，便过去看看。” “这世道，真是见了鬼了。” 吴三鹏叹息一声，燕赤霄刚刚救了大家的命，说话也就放开了许多：“前些时日我们去过衡阳，听说不止闹了一次鬼，动不动破家灭门，惨得很。” 名为栓子的行商搭话道：“幸好有斩妖司的大人们，每次鬼物行凶都逃不了，当场就被镇压抓走……” “嗯？” 周易眉头一挑问道：“当场就镇压了？” “衡阳许多老百姓都看的清楚，传闻还有仙师做法，鬼物怎么能跑的了。” 栓子肯定道：“郡守大人是真的好官，百姓称他为抓鬼青天，已经写了万民伞送入京城了。” “郡城斩妖司分部都有大规模感应妖魔的法宝，只是驱使起来消耗颇大，平日里也只用来追踪，最多一月探测一次。” 燕赤霄解释道：“如果郡守舍得每时每刻开启，衡阳城的鬼物，自然无处逃遁。” “原来如此。” 周易闻言心动，如果将法器关键位置小型化便民化，或许能让普通人避免妖魔祸害。 三人围着篝火闲聊，燕赤霞斩妖赤魔，吴三鹏走南闯北，周易见多识广。 百姓朝堂，京都乡野，南北州府，越聊越投机。 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天下故事，惟南北客遇最为有趣。 荒山夜雨遇三两路人，席地而坐谈天说地，事后各自南北分散，只留回味，实属人生一大快意。 山雨又下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缓缓停歇。 行商们歇息好了，纷纷收拾行囊，再不想在闹妖怪的庙里滞留。 蛇盘山中有官道，又无悬崖峭壁，打着火把赶夜路并不危险。 “燕大人，周大人，我们与杜公子向南去了。” 吴三鹏拱手道别：“日后有缘再相遇，定然寻一处酒馆痛快喝一顿。” 周易笑着说：“必须是巷子里的老馆子，京都春风楼的酒，实属寡淡，喝多少都不醉，定然是兑了水。” “一定一定！” 行商们哈哈大笑，总觉得这位周大人的话，让人又气又笑。 “先生，学生到了京城，定去斩妖司拜访你。” 杜思道别一声，跟在行商队伍中，向山外走去。 “燕校尉，我们也启程吧，早日到衡阳，或许少一户人家遇害。” 周易跨上枣红马，唿哨一声，向北面奔去。 “好骑术！” 燕赤霞坐骑似马非马，脖颈、四蹄生有黑鳞，站在原地比枣红马高出三四尺。 饶是如此，燕赤霞跨上去，如同猛男骑小绵羊。 唏律律！ 鳞马疾行如风，遇上巨石竟不转向，而是一跃而过。 枣红马如果不是有法力加持，不消片刻，就远远落后于鳞马了。 …… 纵马十余里。 周易忽然勒马停下，捂着肚子皱眉。 “燕校尉，刚刚夜雨着了凉，稍等我片刻。” 说着下马钻进了树丛，蹲在树下解决。 燕赤霄闻到一股浓郁臭味，黑脸微微变色，忍不住抖马离得远远。 树丛中，只剩下一道法力化身蹲着，周易已经化作遁光回山神庙。 十几里山路，直线不过三五里距离，顷刻即至。 周易从高空向下看去，原本残破的山神庙，已经变成富丽堂皇宫殿，与黄皮子精施展幻境一模一样。 宫殿四周，伏着数十上百豺狼虎豹，个个身形壮硕远同类，赤眼红睛煞气环绕。 殿中传来威严肃穆声音：“胆敢杀害本神侍女，将那群人活抓回来，本神要亲自处置！” 嗷—— 吼—— 山中凶兽出吼声回应，起身向南面窜去。 一道道剑光从天而降，璀璨如流星滑落。 兽群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出，悄无声息的断成两截，前半身还在狂奔，后半身已经摔落在地。 “谁！” 殿中传出一声怒吼。 周易落下遁光，站在宫殿门口。 只见殿中端坐金身神像，左右各站着男女俊男美女侍从，只是右面女子少了一位。 “我道那黄皮子精实力低微，怎么施展出精妙幻术，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是你！” 神像脸色一变，金色神光散向四周，没有现燕赤霄踪迹。 “不用找了，就我一个。” 周易手持紫郢剑，指着神像喝问。 “既然是人身获封山神，生前必是贤德，为何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 第四十五章 心魔分身 大乾册封神明，并非朝廷一意而决，受封者大致分为三种。 一是山水当中有大妖妖王，实力强劲又不作恶，朝廷予以神位安抚，如阳平湖水神。 二是地方贤德，生前凝聚民心愿力，从而受地脉水脉认可。 第三种数量最少，天生山脉水脉精灵，即使不受朝廷册封，也能直接掌控山水脉络。 蛇盘山山神属于第二种。 贤德封神更愿意庇佑地方，为百姓消灾弥难，一是生前良善性格使然，二是人封神祗需要大量香火之力蕴养金身。 阴世阳世，互利互惠，理应是极好的状态。 “自甘堕落？本神生前做了多少好事，修桥铺路，赡养孤寡，家财散尽。死后庇佑一方，有求必应，活人无数！” 山神端坐殿中，面目狰狞：“区区斩妖司小吏，有什么资格说本神自甘堕落！” “我赶时间，收起这副嘴脸！”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看似金光奕奕的蛇盘山山神像，真实状态已然是魔气升腾，无数冤魂在魔气中哀嚎尖啸。 一道剑气斩向山神庙大殿，幻像瞬间破碎，又成了残破庙宇。 左右侍女童子，纷纷显露原形，狼头人身，狐头狐尾，半骷半人，尽是妖魔鬼怪。 原本断成两截的石雕山神像，又重新拼合在一起，只是断裂处不断流淌黑红色血液。 “找死！” 山神像吐出污浊黑气，如同粘稠浆糊。 这黑气是地脉煞气，生民怨气，死者戾气混合而成的邪法，转污修行之人法体法宝。 一经沾染，时时刻刻受怨煞之气折磨，心魔丛生，邪念迭起。 周易同样张口一吐，紫红色地极真火化作火焰长龙，在山神庙中席卷而过。 “啊……” 一声声凄厉惨叫，正在观战的鬼怪，遇火即焚灰飞烟灭。 道行增加一年。 转瞬之间，庙中只剩下烧得乌漆嘛黑的山神，地煞之气护住周身，勉强抵御真火焚烧。 山神融合山川地脉，处于册封山脉范围内，可操控地脉山石作战。 轰隆隆…… 地面裂开，非是山神要与周易斗法，而是山神庙要逃入地底。 “没经周某同意就想跑！” 周易一挥手，紫郢剑钻入地底，直接将地脉定住。 山神感应到地脉之力，如同铁石一般难以动用，终于感到了恐惧。 册封山神一百余年，从未遇到过以人力定地脉的强者，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炼神高人。 “仙长饶命，小神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就是你的迫不得已？” 周易法力化作大手，将山神庙连根拔起。 庙宇地基下面，累累白骨，重重叠叠，不下数千上万。 常言小官巨贪，同样道理，把持山脉的山神入了魔，害人比起妖王还要便捷。 幕后操控一场看似巧合的山崩滑坡，轻易淹没村镇。 山神落入法力手中，任由周易揉捏，本该跪求饶命，见到地底白骨之后，竟然又升腾出浓郁魔气。 “这些人都该死！全部该死！百年风调雨顺，不见他们感激。不过一朝干旱，祈雨不成就杀我庙祝，拆我庙宇，毁我金身！” “生前死后两百年苦心行善，换来修行毁于一旦，他们难道不该死？” “这个理由不够……” 周易念头一动，法力巨手狠狠一攥，山神庙连同神像化作一地碎石。 妖魔图鉴翻动数百页，一张模糊不清的图鉴，点亮了一点边角。 “怎么没有奖励……” 周易感应那张模糊图鉴，一段讯息传入脑海。 “山神竟是心魔道主的分身！” 心魔图鉴点亮一角，周易隐约能感应到心魔所在位置，方向正是洛州。 周易眉头微皱，随后化作遁光回到到草丛。 燕赤霞面带疑惑的看向山神庙方向，座下鳞马不安的踏地踱步。 “燕校尉，走了。” “你听到那边声响了吗？” “可能是山雨造成山石崩塌吧……” …… 洛州。 通县，距离洛京不过百里。 楚家私塾当中传来一阵阵读书声。 负责教书的辛先生，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其中有顽皮的小孩子，将书册挡住脸，私下里和同伴划拳，输的被弹脑瓜崩。 “呼——” 辛先生忽然起身，腰背挺直，眼中没有丝毫迷茫困倦。 “九号死了……怎么会，明明已经叮嘱他小心行事。” 辛先生正是受六道之主派遣，潜入大乾打探珈蓝死因的心魔道主。 十来年过去，已经炼制了十几具心魔分身，散布在十六州各地，搜集都能无数消息。 山神是心魔最重要的分身之一。 神祗勾连地脉，等于有地脉镇压气运，由神入魔极为罕见。 五年前心魔途经蛇盘山，正巧遇上祈雨祭祀，久不出山的心魔来了兴趣，混在人群中感受久违的热闹人气。 结果，连续几次祈雨不成，反而花费巨大。 祈雨百姓恼羞成怒，打死了主持祭祀的庙祝，拆了山神庙，打碎了山神像。 山神金身几乎破碎，由神入魔。 心魔趁虚而入，传授山神修行邪法。 山神为了活下去，将数千百姓血祭，重凝金身，逐渐化作心魔分身之一。 “心心相息，返本溯源！” 辛先生手掐法诀，零星记忆片段，在他眼前闪烁。 剑定地脉、法力巨手…… “这柄剑……难道是那一柄……” 辛先生各地分身，虽然没有身居高位，却有高位身边的心腹下人。 其中纯阳仙剑现世，是近几年洛京生的大事之一。 “仙剑！” 辛先生眼中闪过贪婪，又有一丝恐惧。 思索片刻，收起书册，起身离开楚家私塾。 原本计划是将楚家小公子，诱导炼化成心魔分身，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通县楚家的背景，连历任县令都不清楚，只知道关系深厚，似乎与宫里有关。然而洛京城附近乡绅富商，一砖头砸过去，十个有八个能扯上宫里的关系。 辛先生在京都的心魔分身，记账算账的时候，偶然听到外出采买的太监闲聊。 “咱家走的可是楚家的门路，有楚公公这层关系，这采买的活儿还能落到别人手里？” “楚家？干爹说的难道是通县……” “还能有谁？” 通县，楚家，楚公公…… 谁能想到通县默默无闻的楚老爷，背后是权势滔天的禀笔太监，内侍司大总管，当世界一品绝巅，景泰帝的左膀右臂之一。 楚大伴。 心魔在楚家当私塾先生，就是要将楚家嫡系小公子诱惑炼成心魔分身，或许能直接听到某些大乾秘密，从而完成六道之主交代的任务。 “楚家虽好，又与我何干，若是能拿到仙剑，未尝不能坐一坐六道之主的位子！” 辛先生去和楚老爷辞行，自称京都大考在即，打算闭关读书，搏一搏功名。 楚老爷听闻此事，取出百两纹银，预祝辛先生金榜题名。 心魔离开楚家，一路遁行来到了赤身魔教叛乱的飞云州，通过心魔宗弟子传讯血魔道主。 “钱多，人傻，来！” 第四十六章 追踪觅迹 衡阳县。 马蹄声如雷，城门口的兵卒，远远看到两骑呼啸而来。 为的汉子黑乎乎一大片，背上铁矛呈伞骨状态，狂奔中张牙舞爪。 “停下！” “来者何人？” “关城门，关城门！” 城门官高声呼喊，泾州地处北疆，曾经多次经历北戎入侵。 这汉子身形，比起见过最强壮的北戎勇士还要壮硕，若非身旁还有个锦袍汉子，守城兵卒先射几箭试探。 唏律律！ 两匹马人立而起，定在城门口。 “哈哈，燕大哥，你让人嫌弃了。” 周易平日里易形模样，是略带沧桑，黑中有几缕灰白的帅气中年。 十年刑房大狱，能活着已经是斩妖司唯一的奇迹，还保持俊俏青年相貌，鬼都知道有问题。 “习惯就好。” 燕赤霄将腰间牌子一丢：“诛魔校尉，燕赤霄。” 城门官验证过腰牌真假，近距离观察燕赤霄，并非北戎蛮人，连忙呼喊着打开城门。 “校尉，您的腰牌。” 城门官躬身还回腰牌，斩妖司在大乾任何地界，都有足够的牌面。 “做的不错。” 燕赤霄一抖缰绳，与周易一同进城。 衡阳城是泾州仅次于郡城的大县，如今闹了一年多的妖鬼，变得冷冷清清。 本该繁华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影，偶尔行人也是弯腰缩头，急匆匆的来去进出。 店铺大都紧闭门窗，挂着暂不待客的牌子，甚至有的直接锁了大门，东家逃到别处避难。 周易和燕赤霄骑马走了一圈，竟然没有寻到住宿的客栈。 “燕大哥，你打算如何查询妖鬼？” 燕赤霄说道：“自是去固宁郡城，斩妖司分部询问，他们能每次擒住妖鬼，定然有探测手段。” “一来一回三五天，或许又有人遇害了。” 周易摇摇头说：“小弟在物部之前，做了十年刑者，对妖魔鬼怪味道极其灵敏，只需策马在县中转一圈，有没有鬼物立见分晓。” “刑者？” 燕赤霄深深的看了周易一眼，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二人自蛇盘山，三天两夜奔袭来到衡阳县，各怀心事，自是尽快降妖除魔为好。 衡阳县三纵两横主干街道，骑马穿梭一遍也不过一个多时辰。 周易鼻子闻不到妖魔气味，只是编了个理由，暗中施展天罡神通。 呼风唤雨。 法力狂涌而出，消耗了将近十分之一。 原本晴朗天空逐渐乌云密布，遮盖整个衡阳县城的天空。 风声呼啸，雷声阵阵。 周易有了前车之鉴，自是不会轻易降雨，只是借助风的气息。 风穿过衡阳县城，无论是隐秘的小巷子，还是隐藏地下的密室沟壑，都席卷而过。 灵目术，望气术。 一缕缕气息在眼前飘过，其中九成九是无用的各种味道。 片刻之后，一缕细微的红黑色煞气，随风飘过。 城南方向！ 周易心思大定，第一次以天罡法术寻觅妖魔踪迹，也没有百分百把握。 寻到了煞气来源，周易默不作声，继续骑马在县城穿梭。 直到城南，风中的气息越来越浓郁，直到一处名为崔府的大宅。 周易停下马，说道：“有尸气。” 这尸气有些熟悉，前不久曾经斩杀过一头银尸，气息极为相似。 “进去看看。” 燕赤霄身形一纵，庞大身形灵活如猫，穿墙过户落地无声。 周易直接敲响了正门。 咚咚咚咚。 “谁啊？” 门房掀开一条缝隙，看到周易脚下有影子，才说道：“什么事？” 周易亮出腰牌：“斩妖司办事，开门！” “都尉大人？快请进，我去寻老爷。” 门房一脸恭敬，斩妖司在衡阳连抓妖魔，名声响亮，已经成了守护神。 燕赤霄从墙里翻出来，从门外走进来，疑惑道：“老弟，你怎么暴露了？” “我们是斩妖司，为什么不能走正门？” 周易鼻尖耸动，嗅来嗅去：“尸气来自后院……” 后院内宅一般是女眷居住，此时除妖紧急，顾不得在乎礼数。 周易循着风的气息，来到后院一处枯井处，此时不用呼风道法，望气术也能看到一股凶煞尸气升腾。 “尸妖在这井中……” 周易话音还未说完。 燕赤霄从背后抽出一杆铁矛，肌肉盘扎，真气、力量灌注。 咻！ 铁矛爆撕裂空气声。 轰！ “吼——” 与轰击声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声尸吼。 这时刚好赶来的崔员外，见到从枯井中跳出的银尸，身子一软，连滚带爬就跑了。 银尸站在井口，双目赤红，双臂垂膝，银灰色筋骨肌肉裸露，腹部位置插着一根铁矛。 “吼……” 轰—— 又是一根铁矛，精准贯穿银尸嘴巴，硬生生将下半声吼叫憋了回去。 “周老弟，躲远点！” 燕赤霄双臂如风，连续抛出八根铁矛，钉在银尸身上，随后抽出巨剑一跃而起。 简单粗暴的力劈华山，在燕赤霄手中仿佛真能劈山。 “嗬……嗬……” 银尸身上扎的和刺猬一样，面对巨剑劈来，本能的要跳跃躲避。 “定！” 燕赤霄空中暴喝一声，铁矛上浮现符文禁制，搅乱了银尸步伐。 撕拉！ 自左肩至右腰，银尸硬生生的劈成了两截，黑色尸血落在地上出滋滋滋的腐蚀声。 “呼——” 燕赤霄长舒一口气，兔起鹘落间，几乎耗尽大半力气。 “厉害！” 周易灵目术中，燕赤霄气息比银尸还要差一截，再加上僵尸天生铜皮铁骨，本应该银尸占上风。 谁曾想，银尸一回合没能撑住。 “妖魔脑子大都不好使，生死搏杀吼什么吼，杀多了也就简单。” 燕赤霄踩住银尸，一根根将铁矛扒下来，滴血不沾。 “嘶！” 本来死透的银尸，忽然脖子一扭，咬向燕赤霄小腿。 尸毒是最难解的剧毒之一，即使勉强驱逐了，经脉肉身也会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霹雳—— 雷光闪过，轰在银尸脸上。 道行加两年。 周易表示杀了数千上万妖魔，早已精通抢人头的几百种技巧。 燕赤霄拱手道：=“谢了。” “就是小弟不出手，燕大哥也受不了伤。” 周易见过诛魔校尉的全身甲，燕赤霄布衫里面，必然有一层玄铁腿铠。 这时，一连串脚步声传来，连带着喧哗嚷嚷声。 “哪里有尸妖？” “快过去查探！” “准备好擒妖网，休让僵尸逃了！” “困尸锁链，拉好拉好！” “戴好面甲，小心尸毒……” 十几个个全身甲胄，面甲只露出双眼的斩妖校尉，来到了崔家后院。 专门针对肉身强大妖魔的擒妖网，四根头的困尸链，准备的齐全。 “好快。” “准备齐全，都是斩妖司好手。” 周易和燕赤霄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多说。 衡阳县上空的乌云逐渐消散，天光放晴，滴雨未下。 焦急惶恐的城隍土地，终于放下心来，派遣麾下阴差鬼役调查，是哪个不懂事的道人胡作非为。 未经准许降雨者，同谋逆处置，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第四十七章 幽冥鬼宴 斩妖司校尉进了后宅，看到地上断成两截的银尸，立刻止住了脚步。 “你们是谁？” 为的校尉厉声喝问。 “洛京诛魔校尉，燕赤霄，周老弟是物部书吏。” 燕赤霄亮出牌子，特意强调洛京。 京官下地方大三级，放在斩妖司同样适用，唯有最精锐的校尉才会调入京都。 物部书吏无品无级，比京官难惹，谁不知道物部油水丰厚，没本事没背景根本进不去。 “诛妖校尉，纪岳。” 纪纲掀开面甲，拱手道：“辛苦两位，后面的事我们来处理就好。庞烈，去安排住处，招待好两位大人。” “两位大人请。” 庞烈是个年岁较大的斩妖校尉，实力在下三品。 斩妖司晋生体系，除了短期“服役”的仙师，分别是下三品曰斩，中三品曰诛，上三品曰灭。 武力最重要的斩妖司，官职晋生比朝廷文职快很多，然而不属于同一体系，更类似于没有实权的散官。 另设有都统、指挥使等管理职位，专门负责管理事宜。 燕赤霄拒绝道：“不必，燕某还要去弥河郡，听说那边有鱼妖作乱。” “我是请假回乡探亲，也不久留了。” 周易不想碍眼，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纪纲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亲自将两人送出崔府大门，眼瞅着上了马。 周家村在衡阳县北百余里，弥河郡在固宁郡西北，周易和燕赤霄暂时同路。 纪纲眼见着走出去十几丈远，燕赤霄勒马回头，高声询问。 “纪大人，燕某想问问，你们为何来的如此快？” “哦？燕大人是在京都安稳久了，对地方有所不知，近些年来妖魔作乱愈频繁。” 纪纲面带刚毅之色：“衡阳连续出了几次尸鬼害人，郡守大人下了大批灵石，时刻维持监妖盘的运转……” “原来如此，辛苦纪校尉了。” “都是为了百姓！” “告辞。” 燕赤霄抖动缰绳，追上前方周易。 直至衡阳外十里官道分叉，两人后续不再同行。 周易拱手道别：“今日暂别，日后回了京都再聚。” “一定！一定！” 燕赤霄经历多了生死离别，拱手过后策马想西北去。 周易忽然问道：“临别在即，小弟有个疑惑，衡阳斩妖司明显有问题，为何燕大哥不闻不问？” “只要是降妖除魔，又何必去管那么多。” 燕赤霄头也不回，身影逐渐远去，声音逐渐缥缈消散：“人难得糊涂……” 周易叹息一声，枣红马心意相通，向东北方向去。 …… 周家村。 又名周家镇，位于衡阳北部山区当中。 村中四五百户人家，七八成都是周姓。 周易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绕过了三座山丘，遥遥望见了炊烟升起。 群山如海，夕阳如血。 周易没有近乡情更怯的心思，红枣马停在村口。 几个孩童正在玩耍，绕着树来回追逐，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其中一个年岁稍大的见到周易，主动走过来询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周易笑着回答：“我姓周，从京都来，家住……村东头老槐树旁。” 旁的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眼睛一亮：“是五叔家咩？” “是是，我是周信福的二儿子，周温易。” 周易全名为周温易，周氏族谱按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排序，在周家村已经扎根传承了四五代人。 “五叔在九爷家，今天二姐儿回门哩。” 小姑娘天真无邪，周易说什么就是什么。 “九爷，二姐儿……” 周易陷入了深思，如果前身的记忆没有生错乱破碎，当年离家出走时候，九爷已经七十岁高龄，是村中的宿老、话事人。 二姐儿和周易同一辈分，年龄相当，幼时经常一起玩耍。 曾经听说二姐儿定亲了，还偷偷窝在被窝里抹眼泪，现在回忆起来，只叹少年情怀总是诗。 十二年过去，二姐儿怎么才回门…… 周易双目闪过法光，灵目数看向周家村。 原本一片祥和的炊烟袅袅，只剩下残垣断壁断，浓郁的阴气煞气在天空凝结成黑云。 风一吹，变化各种妖魔鬼怪模样。 低头看村口的孩童，只剩下飘荡的灵体，正对着周易笑的小女孩，满脸血痕，腹部破开了个拳头大小洞口。 其余孩童或者枯瘦如柴，或者尸分离，或者刀兵透体，死状不一…… 周易收起灵目术，一切有回归祥和，掌心出现一滴太阴月华，幻化成冰糖模样，递给小女孩。 “能不能带我去九爷家？” “嗯嗯嗯。” 小女孩抓过冰糖，连忙塞进嘴里含着。 太阴月华入口即化，纯净的太阴灵气融入鬼体，伤口缓缓愈合。 “咯咯咯，好甜——” 小女孩忍不住出舒服的笑声。 周易牵着枣红马，跟这小女孩走近村子，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 “六婶。” “辉叔。” “军哥儿。” “……” 小女孩准确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村里大多数人之间，都有亲戚关系。 周易身上锦袍，与周家村格格不入，有人问从哪里来。 “是五叔家的易哥哥哩。” 小姑娘总是抢先回答，如同知道了某个小秘密，总忍不住拿出来分享。 “老五家的老二？前两年闹饥荒，听说去南边了？” “当时家里那点米面，真能饿死个人，出去闯一闯，家里还能省少张嘴。” 周易笑着回答老人问题。 “你小子有种，活该财！” 四爷蹲在墙角，狠狠嘬了口烟袋：“就是老的有点快，年纪轻轻的怎么头都白了。” 周易打了个哈哈，不知该怎么回答。 九爷家在周村中央，紧邻祠堂，远远就听到热闹喧哗声。 院子外一群人凑堆儿，天南海北的胡侃，见到有人来了上前招呼，躬身送进院里。 待走进了，小女孩欢快的叫了声，跑到一个中年男子处说话。 中年男子进院子大喊：“老五，老五，还弄啥嘞，你家老二回来了！” 周易牵着马停在距离院门三四丈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生迟疑。 “老二，老二回来了。” 率先出来的是周母，手里还拿着勺子，见到周易就哭着扑了过来。 周父努力端着为人父的架子，走路的腿一软一软，双手不知道具体怎么个姿势才好。 最后用力拍了拍周易肩膀：“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哭什么哭。” 大哥，三弟，随后出来，双目通红。 让周易欢喜高兴又愤怒悲哀的，是大哥娶了亲，嫂子也姓周，大腹便便的样子应该至少四五个月了。 周父领着周易，一个个认人，生怕他两年不回来忘了本。 周易逐个打招呼，一个都没有叫错辈分，让周父感到极为有面子。 毕竟是二姐儿回门的日子，热闹过后又继续忙活酒席，足足摆了八桌席面。 待到夕阳西下，院子里点上了火把，回门宴正式开始。 本来没有周易的位置，游子归乡，总是有些有待，安排到了叔伯辈分一桌。 席间难免盘问，在外面混得怎么样，有没有娶媳妇，能不能托门路将村里的小子安排出去…… 周易一一答应，酒水喝入腹中，由法力包裹住，转身的机会就吐了。 年轻一辈的没资格上席，憨厚的就端盘子端菜干活，精明的四处流窜叔叔伯伯的叫着敬酒。 小女孩带着几个玩伴，来到周易身边讨糖吃。 周易将积攒的太阴月华，幻化成前世各种糖果，全部散了出去，引得一片稀罕声。 宴中鼎沸，觥筹交错，一片喧嚣热闹…… 第四十八章 凶阵炼魂 周易见到了新娘子。 山村女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女子也会下田干活，平日里串门早已熟悉。 二姐儿脸生的黑瘦，四肢粗壮，穿着崭新的麻布裙子，头上扎着一小段红丝绸。 见到周易，欢喜的打招呼。 “易哥儿，早些娶媳妇，到时候领来给姐姐看。” “有机会一定，这支簪子是从京都买的，送给二姐儿做礼物……” 周易笑道：“姐夫不要生气，我和二姐儿就是亲姐弟一般。” 姐夫是个猎户，性格豪爽：“哈哈，易哥儿哪里话，京都的姑娘，随便挑一个都比她漂亮。” “去去去——” 二姐儿接过簪子，扎在红丝绸当中，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 周易又取出一枚玉镯，晶莹剔透，任谁看都知道价值连城。 “嫂子，你和我大哥结亲，未能在场恭贺，这镯子就是小弟赔礼了。” “多谢二叔。” 嫂子将镯子戴上，面相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支簪子，一支手镯，都是村里从未见过的宝物。 喜宴更加热烈高涨，所有人都来找周易喝酒，一杯杯不停的灌下去。 周易双目逐渐变得有些迷茫，最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醉了。 “易哥儿喝多了，赶紧扶回去。” “刚回来就喝这多酒。” “哈哈，五婶，你家二小子有能耐了，在京都当官……” “在京都买房了，以后可得记得回来。” “老五享福喽！” 道喜声，喝酒声，划拳声，嬉闹声，桌椅碰撞声，离耳边越来越远。 大哥和小弟驾着周易，回到自己家中，与弟弟一间屋。 倒在床上就睡熟了。 夜半时分。 一阵似远还近吵闹声，传入周易的耳朵。 双目蓦然睁开，哪有一点醉意。 本来睡在地上的三弟，已经消失不见。 周易身形一闪，化作遁光，吵闹喝骂声来源就是九爷家院子。 转瞬即至，只见一大群人打着火把，正围着一条漆黑虚影叫嚷。 周围人说的话，大抵上是“莫闹了”“回屋去回屋去”“快清醒过来”“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之类的语句…… 虚影身高近两丈，宛如墨汁泼在墙上，胡乱涂成了四肢和头颅，勉强能看出是人形。 双目赤红，青面獠牙，头顶一支亮晶晶的簪子。 虚影似乎被吵烦了，出刺耳尖啸，漆黑利爪抓向其中一人。 迅若雷霆，利爪只需一撕，就能将人断成两截。 隐在暗处的周易眉头紧锁，一道法力落在虚影头顶。 法器簪子泛起金光，漆黑虚影出痛苦尖啸，身形不断融化缩小，转瞬后化作虚无。 周围人见虚影消失了，面露迷茫之色，无头苍蝇般寻找不见，便纷纷回到自己家中睡觉，仿佛一切都没有生。 周易面色阴晴不定，身形一闪，落周氏祠堂当中。 祠堂漆黑一片，黑夜视物于周易来说简单至极，只见一个笨拙肥硕的身形正跪在蒲团上。 “嫂嫂，为什么？” 肥硕身影蓦然回头，正是大哥的妻子，只是此时面孔腐烂扭曲，露出半面骷髅，再无一丝人母慈祥。 “二叔，你是活人，为什么要回村……” 嫂子嘴巴张合，声音阴冷低沉：“你现在转身就走，就当从没来过。” “那你……为什么传讯？” 周易念头一动，嫂子手腕上的法器金光闪烁。 传讯玉简掉落在地。 周易再次质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吼——” 嫂子尖啸一声，双手化作尖锐利爪，抓向周易。 周易合上双眼，一道雷光激射而出。 雷法至阳至刚，还未击中，嫂子身上阴气蒸腾，几乎维持不住鬼体。 眼见雷霆将她轰碎，转瞬又消散不见。 玉镯法器陡然变大，套住嫂子脖颈，将她定在原地。 吼—— 嫂子试图挣脱，只觉玉镯重若千斤，难以撼动。 “放开我！放开我……二叔，求求你……他抓了我的孩子……刚刚有魂魄……” 嫂子语无伦次的嘶声尖叫：“反正他们都死了……再死一次又能怎么样……那是你亲侄儿……” 周易叹息一声：“与魔鬼做交易，心存侥幸，只会越陷越深！” 一道灵光将嫂子封禁，转身离开祠堂。 …… 朝阳初升。 紫气东来，金光喷薄而出。 从睡梦中醒来的周易，现自己躺在坟堆之上。 荒烟蔓草，杳无人迹。 四周是破败的周家村，原本祠堂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巨大坟包。 一夜经历，仿佛梦幻泡影。 枣红马打着喷嚏，四处嗅地上草木，却不敢下口吃。 周易起身对着坟包拜了三拜，喃喃自语。 “与其在此地日夜受煞气折磨，不生不死的活着，不如早日去阴司轮回转世，重新投胎做人。” 唤来大片乌云遮掩阳光，指尖血液流淌，施展血脉招魂术。 这门术法来自一名鬼道修士，可以通过因果血脉联系，召唤亲人阴魂脱离邪道妖人束缚。 一道中年阴魂大坟包中钻出，胸口被利刃割开，由一缕缕煞气黑线缝合，正是周易父亲。 周父初时迷茫呆滞，随着冷风一吹，双目逐渐清醒。 “这是……早上？” 随后出一连串的鬼啸：“喋喋喋，我自由了……” “父亲，还不醒来！” 周易声如惊雷，蕴含道家真言法门，将逐渐陷入疯狂的周父唤醒。 这坟包是一处特殊炼鬼阵法，持续不断的汇聚地煞之气，与阴魂体内阴气、怨气融合。 数年时间炼成的煞魂，一出世就是堪比中三品境界的百年厉鬼。 周父此时已经深受怨煞之气侵染，神智已经偏向混乱疯狂。 “老二？是你救我出来？” 周父双目闪过挣扎，不断闪过漆黑光芒，克制源自心底本能的嗜血杀戮。 “是的父亲，你已经死了十年了，一直困于炼魂阵法中。” 周易解释道：“我召你来，是想询问当年生了什么事？天灾还是**？为什死后不入阴司？” “当年……” 周父原本清醒的双眸，转瞬化作漆黑颜色，浓郁的怨煞之气化作黑烟。 “唵！” 周易道出佛门真言，手中出现一只木鱼。 咚咚咚…… 佛光显化，缓缓抚平了周父怨气。 斩妖除魔的奖励，不止有道门神通，也有一些佛门法术。 佛门最擅长安抚人心，此时使用最合适不过。 以周易的实力，强行读取周父记忆都是轻而易举，然而为长者诲，诸多手段难以施展。 “当年……是遭了兵祸……叛军经过村子，强行征粮，还要拉青壮当兵……” 周父声音嘶哑，竭力按捺住心中怨恨，缓缓说道：“这怎么能同意？一人当了叛军，全村都成了反贼……叛军将领下令，将村里所有人屠尽，就化作了无家可归的阴魂……” “至于为什么不入阴司，就不清楚了。” 周父断断续续的回忆，自从成为阴魂，他们就一直在叛军屠村的前一天轮回往复。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天长日久，阴魂承受不住怨煞之气后，就会失去理智变成凶魂厉鬼。 周父眼中闪过恐惧之色：“……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将厉鬼抓走，再也没有回来……” 周家村的阴魂死后，基本都处于混沌状态，若非周易告知，周父都不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十年。 周易说道：“父亲放心，我一定查出始作俑者，报仇雪恨！” “嘶——” 周父嘴角抽搐，听到报仇字样，怨煞之气几乎连佛光都压制不住。 魂体内的怨煞黑线迅增长，如若布满全身，就会彻底化作凶魂厉鬼。 “易儿，不要谈什么……报仇！嘶——” 周父勉强保持一丝清醒：“我已经死了，你保重自己就好。快走吧，不用管我！” 周父做了一辈子草民，从来是逆来顺受，纵是化作厉鬼被打死，也不愿意连累儿子。 “父亲无须多说。” 周易说道：“此处阵法有警戒，为避免免妖人提前逃跑，先将您送回。待一切结束后，我再破开阵法，引渡进入阴司。” 说完一挥手，将周父魂魄打府坟中，便化作一道遁光向衡阳飞去。 周家村是衡阳县下属村镇，期间生的大小事宜，焉能瞒得过城隍土地。 十年时间，数千阴魂死后难入阴司。 衡阳城隍敢说自己不知情，那就一定是凶手之一！ 第四十九章 世间苦海 衡阳城隍庙位于西城。 近几年城中接连闹鬼，苦了商家百姓，兴旺了城隍土地。 大街上人影寥寥无几，城隍庙前人声鼎沸，香客进出不绝。 老庙祝正在喜滋滋的派平安符驱鬼符护身符静心符，忽然刮来一阵穿堂风，呼呼将满桌符篆吹飞了。 眼见着青天白日，不过片刻就乌云漫天，雷鸣滚滚。 “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 排队上香磕头的信众一哄而散，正在磕头的迅拜了几下，连忙跑回家。 老庙祝顾不得留人，将满地符篆捡起来。 这些符篆不是骗人的鬼把戏，由衡阳城隍亲手绘制，有一定驱鬼辟邪的效用。 阵阵狂风席卷，尘土飞扬，枯枝落叶疯狂灌入城隍殿，吹的庙祝只能扶着桌子勉力支撑。 一道身影从风中走来，直到踏进城隍殿，老庙祝才看清模样。 鬓白面黄，身着黑甲，手持一柄金锏，正是周易曾经变化模样。 周易抬头看大殿门头匾额，高悬“护境安民”四个大字，忍不住冷笑一声。 殿中正堂，端坐衡阳城隍神像，四五十岁的中年官员模样，身上绣着鹌鹑的七品官服，高高在上俯视下方。 “衡阳城隍，给我滚出来！” 老庙祝额头沁汗，汉子手中拎着的金锏有他大腿粗，努力鼓起勇气说道：“此乃城隍正神所在，休要无理……” 老庙祝话还未说完，周易手中金锏飞出，玄光闪耀轰向神像头顶。 嗡！ 金光四溢，香火审理将金锏抵住。 神像缓缓复苏，声音威严肃穆：“来者何人？” 周易一身煞气怒火正无处泄，城隍有监察阴阳之责，此时向他火也是应该。 金锏玄光大盛，陡然化作庭柱大小。 轰隆隆…… 一声巨响，半透明的城隍魂魄从神像中打出。 “哎呦！” 城隍抱着脑袋滚落正堂，身上官袍皱成一团。 老庙祝见此，双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大乾城隍职位，州城隍为上三品，郡城隍为中三品，县级城隍下三品。 神道修行与佛道不同，炼化香火神力，下三品凝聚的神道金身不弱炼体境，本身又是鬼神之体，寿元有三五百年之久。 衡阳城隍范围内，调用香火念力，下三品城隍能力敌中三品修士。 可惜，城隍遇到的是周易，一锏就被打的头昏脑涨。 城隍神像震动，底座下钻出一道道身影，有文武判官，三司主官，鬼将阴差，呼啦啦数十个。 “保护大人！” “此乃大乾境内，哪来汉子如此猖狂？” “生人与城隍阴司为敌，难道不怕大乾律！” “先抓住他！” 周易听的聒噪，金锏就地一滚，将所有阴差压在下面。 金光闪烁，法力镇压，任由鬼差挣扎也纹丝不动。 “仙长，手下留情！” 城隍扶着歪了的官帽，说道：“不知仙长为何事来？本官兢兢业业几十载，维持衡阴司安定，在明灵王那里也挂了名。” 明灵王是朝廷对洛京城隍的册封，以阴司鬼神封亲王，统领大乾境内所有城隍。 “兢兢业业，呵呵！” 周易伸手随意一抓，城隍落入手中，冷声问道：“阳间有魂魄游荡，不入阴司轮回，该如何？” 城隍脖颈被死死扣住，一身香火念力竟然不得施展，知道遇上了高人。 “回禀仙长，应当派遣鬼差查探，是否有冤情、执念等等，再酌情处理。” “按照大乾律阴司卷，城隍执法不利，坐看妖人祭炼尸鬼，该当何罪？” 周易双眸幽深如冰，盯得城隍质问。 “这……该……” 城隍面色微变，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说。 周易指向金锏镇压的武判官，问道：“你说，该当何罪！” “依阴司卷，坐视妖人为祸，查明内情，无勾连者罚香火百年，若有勾连，当打落神职，一并重罚。” 武判掌刑罚判决，对大乾律早已烂熟于心。 “你说有没有勾连？” 周易手中燃起地极灵火，及时阴司鬼神也是鬼体，沾上一丝就如同滚沸水下油锅。 “仙长饶命，下官……” 城隍还想辩驳，注意到杀意重重的双眼，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绝无牵连！此事下官也不敢管，那独龙妖人法术强横，威胁我胆敢上报，就毁我金身庙宇……” 周易问道：“独龙妖人，现在在哪里？” “知道知道，下官一直有暗中调查，收集罪行证据……” 城隍感觉身上灵火愈炽烈，不敢再废话，说道：“前些天，城西三百里外地龙翻身，山中几个村子死了不少人，地煞之气凝而不散，最容易养成尸祸……” 嘭…… 城隍撞在神像上，鬼神之体几乎溃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周易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落入城隍体内。 城隍身上不断出现剑伤裂痕，香火之力修复了腹部，背部又出现，愈合了背部，转瞬脸上又出现。 “谢仙长饶命之恩。” 城隍忍住凌迟钻心之苦，躬身施礼。 周易冷哼一声，挥手收回金锏，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众阴差重获自由，弯腰撅腚的站不直，金锏的镇压之力直透鬼体。 文判官上前搀扶城隍，疑惑道：“大人，您不是早就上报此事，只是上面没有回应。将实情告诉仙长，或许能免去责罚。” “哼哼，你懂什么？硬撑着还能勉强活命，说出去全都魂飞魄散。” 城隍疼的面皮抽搐，那道剑气至阳至刚，以他的实力，想要消磨干净至少数十年。 “那独龙妖人自持背景，将衡阳搅的乱七八糟，死了活该。等他魂魄来到阴司，记得通知我，本官要亲自行刑！” 城隍说着忽然看向武判官，质问道：“你这厮平日里脑子粗蛮，怎么刚刚背诵大乾律如此清楚？” “你是不是要本官快死，好继成城隍的位子？” “大人饶命……” 武判抱头鼠窜。 周易匿在城隍庙顶上，听着下方一众鬼差交谈，几次想要一剑斩灭城隍庙，最终化作遁光离去。 …… 衡阳城西三百里，群山耸立。 周易以望气术观测，地气混乱，怨煞冲天而起。 地龙翻身俗称地震，是最为恐怖的天灾之一，尤其是在山区，简直无处可逃。 一路飞驰，偶尔看到零星存活的人，茫然的挣扎活命。 周易没有直接去寻独龙妖人，而是顺着灾区飞遁一遭，将侥幸未死的人送了出去。 有的欢天喜地，不住的磕头拜谢神仙。 有的呼天抢地，哭嚎亲人离开世。 有的心已经死了，呆滞的站在路边，不知该去往何处。 还有人指天痛骂，喝问神仙为何不早些来救。 周易都不予理会，循着煞气汇聚方向，来到一处四峰汇聚，河流环绕之地。 山朝拜，水环绕，原本是最上等的风水地势，结果地龙翻身，西面山峰断裂，山中河水倒流折回，原本的水脉淤积化作死水潭。 活水折回，白虎张口，死气阴潭，形成了天然的养尸地。 周易遁光落在山峰顶上，看到一道道身影蹦蹦跳跳的从四面八方汇聚，最终跳入阴潭当中。 阴潭当中竖立一道漆黑魔幡，不断散阴魔煞气，唤醒地龙翻身的枉死之尸。 第五十章 头上青天 青天白日，活尸横行。 唯有大乾史书上记载的广明帝初期，云洲将乱，才有此等恶像。 阴潭边上，独龙居士正在布置阵法，将地脉煞气汇入水中。 阴气，煞气，怨气，炼入行尸体内，用不了多久就能蜕变为入品阶的铜尸。 几年之后，必然6续诞生银尸。 “当诛！” 周易对此等恶人，也无需抓来审问，磅礴法力化作擎天巨掌从天而降。 独龙居士正将一枚聚阴钉打入地底，思索下一处阵法节点布置，忽然感觉天色忽然昏暗。 心神频频示警，抬头便看到遮天蔽日的巨掌。 逃！ 独龙居士极为果断，一连喷出几口精血，化作血光飞遁。 可惜群山在握，纵是瞬息十数里，依然逃不出范围。 法力巨掌落下，瞬间灰飞烟灭。 妖魔图鉴翻页…… 奖励：聚灵阵盘…… 独龙居士的记忆碎片出现…… “竟然是名门正派！” 周易眉头一挑，炼尸炼鬼的独龙居士师从湖陵山三真观。 三真观分为三脉，分别擅长器，丹，阵，独龙居士炼鬼阵法，就是三真观名声赫赫的三煞封魔阵。 独龙居士极擅此阵，将煞气封魔法反用之后，成了三煞炼魔阵。 四十年前，独龙居士在湖陵山潜修，研究三煞封魔阵阵的时候，不小心引动地煞之气，将山村中几个猎户害死。 按照大乾律，独龙居士必定会去斩妖司走一遭。 为了隐瞒真相，独龙居士下山，将整个山村的人全部害死，伪装成地脉断裂。 至此越陷越深，彻底堕入了魔道。 “天妖盟……” 周易继续翻阅后续经历，现独龙居士人生第二个拐点。 三十多年前，有人寻上独龙居士，以施法毁村的秘密为要挟，强迫他加入了天妖盟。 刚开始几年，独龙居士只是帮天妖盟炼制些阵盘，直到二十年前，天妖盟指使独龙居士来泾州蛊惑固宁郡守。 独龙居士靠着阵法精妙，迅成为固宁郡名声赫赫的仙师，固宁郡守视其为座上贵客。 十年前，固宁郡守时常叹息为官艰难，上面派的斩妖除魔的任务根本完不成。 有道同僚又屡屡炫耀以政绩从国库中换取的各种宝物，让他越心焦求除妖良策。 正中独龙居士下怀，将耗费十几年领悟的三煞炼魔阵献上，说可为固宁郡守赚取政绩。 二人一拍即合，随后养鬼为田，种尸为地，仿佛在收割庄稼。 周家村，就是第一块试验田。 “固宁郡守，抓鬼青天，万民伞……” 周易面色反而恢复平静，化作遁光向固宁郡城飞去。 …… 衡阳距离固宁郡城三百余里，五行遁光不过一刻钟。 郡守府位于郡城中央，占地面积不小，房屋却略显老旧破败。 周易正准备直接将固宁郡守抓来，感应到郡守府对面酒楼，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落在酒楼门口，第一眼就看到正在喝酒的燕赤霄。 “燕大哥，你怎么在这？” “你是谁？” 燕赤霄双目通红，一脸警惕的看着黄脸汉子。 周易变回原本声音：“燕大哥，才过去去几天，就不认小弟了？” “周老弟？” 燕赤霄惊讶道：“你怎么来固宁了？” 周易反问一句：“燕大哥为什么来？” 燕赤霄沉默片刻，回答道：“心里不痛快！” “我也是！” 周易坐在燕赤霄对面，挥手让小二上了两坛烈酒。 “燕大哥，你查到罪证了？” 燕赤霄摇摇头，说道：“分开后我心里不痛快，回头绑了几个斩妖校尉，狠狠的打了一顿，现……纪纲有问题。” “纪纲……” 周易双眼一眯，固宁县斩妖司他也没打算放过，按照重要顺序一个个来。 “是啊……他的几个属下告诉我，银尸出现之前，纪纲就提前带人埋伏了。” “只等银尸在崔家大宅引起杀戮，就会跳出来将它抓捕归案，送去京都换取功勋。” 燕赤霄咕咚咕咚灌了半坛酒，叹息一声：“这件事是斩妖司前所未有的丑闻，我在犹豫该不该揭开，有时候想装糊涂，念头又不通达！早知道当官如此窝囊，还不如归隐山林。” “燕大哥打算怎么揭开？” 燕赤霞说道：“自然是上报郡守府。” 周易看向郡守府大门，声音幽幽：“一郡之，这种事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嗯？” 燕赤霄双眼一瞪，说道：“我本来也有怀疑，可是你看看这街上……” 周易转头看向街上行人，路过郡守府竟然微微躬身，以示对郡守的尊重。 “如此好官，所有百姓称其为青天大老爷，还送上了百年难有的万民伞，怎么会有问题？” 燕赤霄说道：“必然是地方斩妖司为了功勋，才做出这等腌臜事。” “燕大哥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周易忽然话题一转。 “做什么？” “杀人！” “杀谁？” “固安郡守！” “!” 燕赤霄一把抓向桌上宝剑法器:“如此好官……” “现在，我又不想杀了。” 周易金锏抵住燕赤霄手臂，重如山岳，缓缓说道：“一剑斩了岂不是太便宜，定要将他罪行公布天下，遗臭万年！” “燕大哥，不如你我夜夜探郡守府？看看这郡守究竟是好是坏！” “好。” 燕赤霄迟疑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 入夜。 周易和燕赤霄遁入郡守府。 府中警戒法器在周易法力遮掩下，毫无反应。 固宁郡守赵公辅是个面白长须，精神矍铄的老者，连续批了半宿的公文，直至子时才睡觉。 第二、三天同样如此，燕赤霄心中略有了底气。 “一个人两个人会看错，难道固凝郡百姓，所有人都看错了？” “莫急。” 周易从独龙居士记忆中得知，每次布置好鬼田、尸地，都会回来和郡守商议。 固宁郡守、斩妖司都统、独龙居士，三人要讨论“庄稼”产出分配，其中最大份都是属于郡守。 第四天晚上。 固宁斩妖司都统，庞江，在深夜子时登门。 “大人，独龙仙师还没有回来。” 庞江说话时候，赵公辅仍然不急不缓的批阅公文。 “庞都统，本官天资愚钝，县试六年，府试十二年，州十五年，进士又二十一年……” 赵公辅不急不缓的说：“读书四十四年，又四十二年从县令至郡守，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还请大人明示？” 庞江一脸茫然，不明白郡守什么意思。 “愚钝！” 赵公辅批阅完最后一册公文，缓缓说道：“做大事者，必先静其心。这次地龙翻身，淹没了五处村庄，布置的炼尸阵法要大上几倍，静心等待就是了。” 屋顶之上。 燕赤霄脸色脸色一黑，怒火上涌，差点暴露踪迹。 幸好周易早就料到如此，磅礴法力将二人彻底包裹，任由他真气混乱，也不会有气息传出。 庞江咬牙说道：“赵大人，现在已经有五块尸田，四块鬼田，是不是……暂缓一下？” “为什么要暂缓……” 赵公辅气势陡然凌厉：“本官踏入修行时年岁大了，错过了凝聚阴神的最佳时机，必须尽快换取重塑根骨的灵丹！” 大乾地方官员，郡守至少要中三品，州牧一级要上三品炼神境界。 赵公辅 “可是……” 庞江还想说什么。 赵公辅一挥手，禁了他的声。 “你是捉鬼校尉，我是捉鬼青天，已经受到了朝廷邸报赞扬。” “反正只是些愚民，纵使上面知道了，也会替我们掩盖下去，怕什么！” 第五十一章 石鼓书院 继续听了一阵。 周易与燕赤霄离开郡守府。 一路遁至城外，燕赤霄终于忍不住，猛地拔出宝剑将胡乱劈砍。 待到泄累了，燕赤霄坐在石头上，双目茫然。 周易说道：“事真相并不复杂，难的是如何揭开郡守的面目。” 燕赤霄慢慢回过神来，说道：“我在离京时候，与同知大人留了印信，现在就将案子上报。” 周易微微点头，没有直接否定。 燕赤霞取出一件八卦罗盘样法器，将八枚灵石镶嵌在罗盘阵法当中。 灵光闪烁，阵法启动，灵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消耗。 “诛魔校尉燕赤霄，禀报同知大人，固宁郡守赵公辅伙同……” 说话不足一分钟，灵石消耗殆尽，化作粉末。 “这传音阵法，用起来委实有些昂贵。” 燕赤霄面露心疼之色，他四处降妖除魔功勋换取灵石，除去用于修行后也不过几十枚存货。 周易对传讯阵盘颇有兴趣，传讯玉简有时间、空间间隔，距离远了，中途有可能出现意外，比如被遇到的修士截留，或者落入某些天然阵法。 传讯阵盘是拨通对应的另一个阵盘，直接将语音传讯过去，像是单线联系的对讲机。 等待片刻，不见有声音回应。 “我再催催。” 燕赤霄心生不安，咬牙再次激活阵盘，请示斩妖司同知。 不久之后，八卦阵盘闪烁灵光，显示有了消息回复。 燕赤霄没有瞒着周易，激活之后听到一句话：“抓到独龙，就地处决，其他事无需插手。” “同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燕赤霄不是蠢人，否则早就死在妖魔手中。 “呵呵，一切罪恶都是旁门妖人所为。” 周易冷笑一声：“斩妖司成功斩妖除魔，名声未损。郡守仍是青天大老爷，名传后世。大乾朝廷任人唯贤，万民拥戴。” “岂不是三全其美？” “世上焉能有这等好事！” 燕赤霄双目赤红，怒道：“某家这就去将狗官斩了，省的留着继续害人。” 寄予厚望的斩妖司竟然如此做派，让燕赤霄忍不住怒火，产生了以暴制暴的念头。 “袭杀一郡之，燕大哥你不要命了？” 周易挥手阻拦：“此事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钟老狗如此回复我，摆明了与人商议好了，不是刑部就是吏部，或者二者都有。” 燕赤霄说道：“斩妖司和百官要大事化小，你我还能如何？不若一剑杀了狗官，一了百了！” “莫说是杀郡守，就是斩妖司指挥使，也能一剑斩了！可是我偏偏要将此事揭开，让天下人看一看，论一论！” 周易想到前世的热搜执法，说道：“当今陛下最好脸面，出了这等遗臭史书的事，不会不管。” 燕赤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有道理，陛下励精图治三十载，法纪严肃，仁厚爱民，也就是这十几年来不怎么过问政事，才有如此狗官出现！” 周易问道：“这泾州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当然是石鼓书院！” 燕赤霄回答道：“石鼓书院除了没有出过圣贤，单论影响力，不比四大书院差多少。” “那就让石鼓书院揭郡守等人的罪行，从而引起天下热议。”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石鼓书院，请院中大儒主持公道。” “燕大哥不要急，此事有我去办。” 周易阻拦道：“你已经向斩妖司通报过，十之**郡守已经知道消息。你现在去监视庞江，阻止他毁灭罪证，由我去石鼓书院。” 事不宜迟，燕赤霄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 临行之前燕赤霄叮嘱道：“燕某对读书人，向来有所偏见。老弟去了石鼓书院，若事不可为，莫要强求！” “巧了，我想来对读书人都有偏见。” 周易说话时候身形一晃，变成了燕赤霄模样，取出法器斩妖剑也化作两掌宽刃，说道：“燕大哥，小弟不愿抛头露面，还请借大哥面目一用？” “哈哈，随意随意！如此出大风头的事，燕某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顿生惺惺相惜之感，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重！” “保重！” …… 泾州城。 石鼓书院。 曾有儒道圣贤在此讲经，传承至今已经有千年底蕴。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院门前的石鼓，由天外神石雕琢而成，圣贤在上面亲手铭刻了经文。 圣贤遗篇放置在书院门口，任人瞻仰诵读，让石鼓书院获得了大乾读书人好感，得以迅展，号称天下第五书院。 周易驾驭遁光，从固宁一路飞遁至泾州城，落在石鼓书院门前。 进进出出的书院学生，第一次见到黑熊般的猛汉，四五个捆起来才有他腰粗，忍不住驻足围观。 周易走到书院门口，以手做锤，敲向石鼓。 这石鼓直径过一丈，坐落在丈高青石底座上，若非“燕赤霞”身形，连石鼓边缘都摸不到。 咚咚咚—— 鼓声响起，传遍整个书院。 圣贤留下的石鼓，另一个效用就是，有不平事者可以敲鼓鸣冤。 鼓声越大，表明冤气越盛。 周易锤响石鼓，半个泾州城都听到了。 原本书院附近的学生，迅汇聚过来，有人面露兴趣，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则是厌恶之色…… 明明读一样的书，偏偏成了不同的人。 片刻之后，一名书院教谕出来。 “什么人敲响石鼓？” 教谕语气颇为不耐烦，圣贤石鼓的效用所有人都知道，然而数百年来基本没有敲响过。 大乾朝廷镇压境内一切，可不止是佛道妖魔，书院胆敢染指刑罚断案权力，岂不是给朝廷递刀子。 “某家诛魔校尉，燕赤霄。” 周易声如雷霆：“来此状告固安郡守，赵公辅，私下祭炼尸鬼，杀良冒功，还请书院主持公道！” 哗！ 周围学生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教谕脸色一变，呵斥一声：“休要胡言乱语！” 一股玄妙力量，落在周易身上，想要封禁他的言语。 “哼！” 周易继续咚咚咚敲鼓，说道：“某家已有切实证据，否则岂能敲响石鼓，莫非圣贤遗物好坏不分？” “你……” 教谕法术被破，脸色蓦然苍白。 周易拿圣贤石鼓说事，教谕也不敢再说什么，立刻转身回书院上报。 石鼓声逐渐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周易将赵公辅所犯罪行，通过扩音法术，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公辅的贤名，泾州城百姓也有所耳闻，毕竟获得了数百年难遇的万民伞。 一些热血青年的出声质疑，一些久经世事的中年目光闪烁，一些年岁较大的面露不忍。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逐渐聚拢了两三千人，黑压压一片围在书院门口。 “退下！”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书院中传出。 言出法随。 围观的百姓学生，不由自主的听从命令，四散离开。 转瞬间。 书院门口只剩下孤零零周易一人。 第五十二章 剑斩大儒 石鼓书院。 山长端坐上默然不语，下方几名院已经吵成一团。 圣贤石鼓敲响的一瞬，所有院已经听到，便派了教谕出去问话。 周易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中，听到固安郡守的罪行，震惊万分。 法家院正出声，认为该彻查此事，若是赵公辅当真有罪，应当大白于天下！ 儒家院正江元之立刻反驳：“赵公辅是书院弟子，执掌一郡，为书院提供了不少良材。如果因此判了罪，不说书院影响力大降，朝廷问责怎么解释？” “难道让如此恶徒，逍遥法外不成！” 墨家院正注意到同僚神色不自然，声音一沉：“莫非元之你早就知晓此事？” “略有耳闻……” 江元之面色略带尴尬：“公辅性愚钝，重毅力，可谓大器晚成。只需重塑根骨，学院必又添一位大儒！” 法家院正怒道：“江元之，安敢背叛人道，不怕跌落境界？” “我本就是为了人道考虑，赵公辅只需成就立命，人族便又多一位上三品。” 江元之反驳道：“反正都是些厉鬼凶尸，换来一位人族强者，可庇佑百万活人，岂能因小失大？” “老贼……竖子，匹夫……” 法家院正不善言辞，骂骂咧咧当场拂袖而去。 其余几位院正，面色阴沉，看了眼不说话的院正，纷纷起身起来。 石鼓书院是儒家圣贤讲道之所，书院中坚力量是儒家，近百年来为了兼容诸子，与另四大书院齐头并进，才吸纳了其他学派。 江元之躬身道：“山长，凶徒无端污蔑书院学子，请允许我将其驱逐。” “希望你说的没错。” 山长叹息一声，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书院门口。 一道苍老声音在周易耳边响起。 “燕校尉，这里是书院，你应该去刑部或者斩妖司报案！” 周易立刻感应到一股天地之力，试图将他强行移走。 立命境大儒！ 相当于炼神境修士，特殊的言出法随能力，比起许多佛道修士更难缠。 周易脚步一踏，直接破开大儒术法，冷笑一声。 “既然书院不理事，这石鼓还有什么用，莫要当婊子立牌坊！” 说着一拳轰向石鼓。 “圣贤遗物岂能容你玷污！” 江元之身影出现，手持毛笔凭空写出四个大字，朗声道：“重如山岳。” 四个字瞬息出现在周易头顶，化作一重重山峦，重逾万斤，将他死死镇压。 “现在退去，就当此事没生过。” 江元之抚须道：“否则老夫废你修为，仍在后山面壁十年，就是斩妖司也无人会为你求情！” “这世上，寻一处讲理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 周易叹息一声，体内法力涌动，如同汪洋大海，蹭蹭山峦瞬间崩碎。 “既然如此，那燕某就打到你们讲理！” 腰间斩妖剑光芒大盛，腾空而起，爆十数丈剑芒斩向石鼓书院。 “尔敢！” 江元之腾空而起，一指点向剑锋：“止戈解剑！” 斩妖剑微微一颤，随后剑光闪过，江元之轻轻抚了抚额头，流出一道血线，随后化作虚无。 李代桃僵！ 周易感应到江元之气息，出现在书院当中，斩妖剑随后追至。 书院中所有教谕、学生抬头，全都能看到磅礴剑光降落，宛如白日陨星，光芒炽烈，似乎要将书院劈开。 各大院正面露冷笑，只等着看江元之笑话，若能趁此机会削弱儒家在书院的权势，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燕赤霄，你过了！” 书院当中传来一声呵斥，院门口的石鼓冲天而起，化作一面庞大石鼓。 剑光斩在石鼓面上，出咚咚咚声响，一层金光奕奕的文字流转，化作锁链将斩妖剑层层束缚。 天外陨石，圣人手书，千年文人参拜，石鼓早就成了一宗至宝。 山长操纵石鼓，将斩妖剑封禁后去势不减，遮天蔽日的巨鼓要将周易一同镇压。 “燕某刚刚只用了一成法力！” 周易念头一动，法力再次灌注斩妖剑，提升至五千年。 斩妖剑气通天彻地，浩浩荡荡，瞬间崩碎圣贤道文，狠狠的斩中石鼓。 咚…… 鼓声传遍整个荆州城。 与鼓声同时的，还有撕拉一声，石鼓表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燕校尉手下留情！” 山长痛惜出声，招手召回石鼓。 “燕某让你走了吗？” 周易法力化作巨手，一把抓住石鼓，操纵斩妖剑在鼓面来回划过。 所有剑痕连成一体，组成三个大字：退堂鼓！ “这名字正好合适！” 法力巨手松开，石鼓立刻飞走落入书院当中。 片刻之后。 石鼓书院中门打开，由山长为，诸子院正紧随其后，将周易迎入书院。 江元之面色惨白，气息萎靡，一道剑气在他体内不断穿梭，在周易面前躬身九十度施礼，不断承认自己错误，愿意竭力弥补。 如此一来，周易倒不好当场杀他了。 周易学着燕赤霞的习惯，大咧咧的坐在位，身高优势俯视诸位书院大儒。 “燕某只有一个要求：一日之内，将赵公辅的罪行传遍泾州，三日之内，通传天下。” 山长正要说话，又被周易打断。 “你们可以尝试任何办法，包括求救兵，只要不过过三日……” 周易看向颤颤巍巍的江元之，冷声道：“每过一天，燕某就杀在场一人，第一个就从他开始！” 法家院正质疑道：“燕校尉，在下支持你揭露罪行，然而如此逼迫是否不合律法？” 刷！ 斩妖剑腾空而起，数十丈剑光斩在江元之身上。 在场诸人谁也没想到，周易会暴起出手，包括江元之在内，被劈成两截时候还一副恭敬表情。 血溅满堂，染红了几位大儒的长衫。 斩妖剑兜头一转，悬在几位大儒头顶，剑光闪耀刺眼。 周易问道：“这合不合律法？” “合！” 山长说道：“江元之知情不报，枉顾黎民百姓，当诛！” 周易微微点头，心中却生出疑惑，妖魔图鉴竟然没有反应，江元之还算不上妖魔一类？ “燕某讲律法时，有人耍流氓。燕某耍流氓，你又和我**律？” 周易挥手收回斩妖剑，说道：“从现在开始计时，三日之后，燕某要杀人了……” 山长立刻说道：“燕校尉放心，惩奸除恶，本就是书院立身之本。” 随后让教谕送来纸笔，细数赵公辅罪状，短短一刻钟，就写成了《赵公辅二十四罪疏》。 文笔犀利，用词用典，实属上等文章。 石鼓书院学生遍及泾州，其中有不少在书院留有传讯阵盘，立刻遣人联络，四处张贴罪状。 传讯天下也不难，石鼓书院与其他书院都有传讯阵盘，三天时间足够。 至于通传天下之后如何收场，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 书院行正义之举，虽有逾越，陛下顶多申斥一番，总不会要命。 石鼓书院诸多大儒，每每看到长衫上血迹，都能想到江元之死状。 念及至此，连忙在文章中加了几句：江元之助纣为虐死不足惜云云。 第五十三章 尘埃落定 万寿宫。 青烟袅袅。 景泰帝斜倚在软塌上，双目微眯，听灵真观玄化真人讲经。 “……周天度数三百六十有五，人之气穴以应之。人之九窍五藏十二节，谓手足阴阳各三，皆通乎天气之时……” 玄化真人讲的是《道妙洞真玉册》，此经最擅以气养体，延年益寿。 宫中还有其他道门真人，分列两侧，每每听到玄妙处，如痴如醉。 侍候一旁的楚公公，耳朵微微动，随后附耳景泰帝说了几句话。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听，下去吧。” 景泰帝眉头微皱，挥手令道士们退出去，说道：“已经传遍天下了？” 楚公公说道：“诸多书院都有张贴宣扬，已经无法挽回。” “哼！一群读书人，胆子倒是不小。” 景泰帝说道：“传讯楚王管好斩妖司，朕不想看见再出现这等丑闻。” “是。” “命令太子，下旨罪己，传阅天下。” “是。” “告诉史官，此事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陛下放心，卢大人会明白的。” 景泰帝稍稍心情平复，看向桌角的两本书。 诸多道经中，唯有这两册“闲书”：一册刑者说，一册诛妖记。 景泰帝忽然问道：“大伴，你觉得这两本书，那一个更好？” “老奴觉得，陛下喜欢喜欢哪个，哪个才是好的。” 景泰帝拿起刑者说：“此书境界远诛妖记，可惜立意太正，不能为朕所用。” 楚公公笑道：“王翰林乃当代俊杰，写的书自然也是极好的。” “你这老滑头！” 景泰帝轻轻一捏，刑者说化作飞灰，说道：“去处理好尾巴，不要让人来京都污朕名声。” “遵旨。” 楚公公躬身退下。 …… 周家村遗址。 炼魂阵法已破，城隍阴差正在引渡阴魂。 一些煞气侵染严重的阴魂，需要去城隍庙下，经历香火洗礼。 过程虽然不舒服，总比轮回转世化作猪狗牛羊，甚至要轮回数十次才能洗脱。 周易勒马站在远处，看着父母亲人阴魂，随阴差远去。 “此间因果，已然了了。” 一阵轻松自在之意贯彻内外，神念灵动跳脱，跃跃欲出。 周易耗费数年寻不到的阴神，隐隐能感应到其存在，只要日积月累蕴养，自有阴神出窍之日。 燕赤霄骑着鳞马，胸口白纱被鲜血浸透，斩妖都统庞江是炼气境巅峰，差点一刀将他劈成两截。 “周兄弟，调令已至，燕某告辞了。” “此剑名为斩妖，便赠与燕大哥，日后斩妖除魔添一份助力。” 周易取出斩妖剑，双手奉上。 燕赤霄此时名声广传天下，纵使绿林好汉，旁门左道，都仰慕其名声。 “哈哈哈！燕某就不客气了，等你来金华喝酒。” 燕赤霄接过斩妖剑，抖动缰绳，鳞马一跃数丈飞奔离去。 因揭固宁郡守案有功，燕赤霄从诛魔校尉晋升为金华郡六扇门总捕头，实则明升暗降，彻底剔除了斩妖司体系。 燕赤霄本打算辞职归隐，在周易劝说下，接下了调令。 周易待到周家村魂魄全部引渡，一剑将残破遗址湮灭。 …… 泾州官道。 一行兵卒押送囚车，御风急行，顺着官道向洛京行去。 囚车十几辆，最前面的正是固宁郡守赵公辅，紧随其后的是斩妖司都统庞江。 赵公辅盘坐在囚车当中，养精蓄锐，仿佛丝毫不惧生死。 庞江面色苍白，右臂齐根而断，封禁锁链穿过三肢、丹田，调不起任何真气。 “赵老贼，全是你拉我下水……” “狗官，你要凌迟处死……” “陛下，臣三十年前，随驾在大胜关镇压乱军……” “……” 武道四品庞江，即使身受重伤，禁制加身，也保持了足够的体力骂人。 从固宁郡城大牢到洛州，喊了两天时间，仍然不见歇息。 赵公辅不屑的瞥了庞江一眼，心中鄙夷愚蠢武夫，抱紧了怀中万民伞，继续闭目养神。 咻！ 一支利箭射中押运兵卒。 数十黑衣人从官道两侧杀出，真气纵横，转瞬间将兵卒杀了个干净。然后逐个将囚犯斩，井然有序，整个过程一句话不说，只有求饶声和人头落地声。 最后轮到赵公辅，为的黑衣人正要一剑刺死。 赵公辅将万民伞撑开，伞面上一个个亲笔签名，还有不会写名字的按得红手印。 “这位公公，本官有万民伞，按照太祖律令：持此伞者，非大逆不得诛！公公难道要逆太祖律？” “赵大人好眼力，难怪能犯下这么大的案子……” 黑衣人剑气一斩，万民伞化作粉碎，纷纷扬扬，上面的名字手印落了一地。 “阉奴竟敢违逆太祖律！？” 赵公辅面色一变，他原本打算去了京城，一切罪名都认了，然后以太祖律保住性命。 当今陛下标榜圣贤，不会为了区区自己，去违逆太祖律令。 “咱家可不在乎什么狗屁民意！” 黑衣人一剑斩向赵公辅脖颈，忽然全身上下定住，仿佛成了泥石雕塑。 “燕某的意你在不在乎？” 周易一步步走过来，气势如山如海。 公公心跳加，额头沁汗，恭敬道：“燕总捕的话，咱家洗耳恭听！” 周易一挥手将地上纸屑收起，灵火引燃化作飞灰。 剑光闪过，赵公辅魂飞魄散。 待到周易离远了，公公才敢动一动，仔细探查体内没有暗手，才松了口气。 “干爹，这燕赤霄是假的。” “重要吗？” 公公见干儿一脸茫然，冷哼一声：“楚王爷那般杀性，都是将这瘟神礼送六扇门，咱家有什么资格质疑？” “这世上，只要你够强，就是说燕赤霄是女的，咱家也深信不疑！” ………… 洛京。 数里之外，已经遥遥望见巍峨城墙。 一匹枣红马四蹄生风，落地溅起尘土，宛如踏云而行。 一路上受法力洗礼，枣红马体力耐力翻了数倍，已经开始向妖兽蜕变。 周易离开京都数月，现在看见了，忽然生出游子回家之感。 相比外界混乱，妖魔横行，周易自然更喜欢安稳的洛京。 很快到了城门，现一行拉木材的马车停在门口，不知什么原因被阻拦，后面堵了长长的队伍。 周易有斩妖司的牌子，无须排队，可以走侧门。 “不能过，不能过……” 恰好听到城门官五指张开，不断挥手阻拦：“没有货引，本官可担不起责任！” 车队东家似乎不是本地人，急的在原地团团转，一旁的师爷附耳说了几句。 东家眼睛一亮，袖口一抖，一锭五两银子掉在了地上。 校尉轻车熟路的踩在银子上，双眼一眯，说道：“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快进去吧，免得堵着后面。” “是是是，谢大人。” 东家一挥手，后面马车徐徐前进，每辆车上都是几根合抱粗的木材。 周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摇摇头正准备进城，忽然感应到身边经过的马车上，木材中有生气。 “嗯？” 望气术，灵目术，木材中果然藏着人，而且实力不弱。 周易眉头微皱，一缕法力化作利刃，在木材中间切一圈，然后割断了车轴。 轰隆…… 车轴断裂，木材滚落，其中一根裂开，藏在里面的人顿时暴露。 呜—— 此人脸上诡异纹路刺青，头顶梳成数十股辫子。 顾不得思索为什么出意外，立刻出呜呜呜信号声，其他马车上木材纷纷爆裂。 “是蛮人！关城门……” 校尉还未说完，一道掌风轰来，懒驴打滚躲了过去。 “大胆！” 一声暴喝，原本喧哗的城门瞬间寂静，只能看到惊慌失措的百姓无声开口。 光线、空间扭曲，隐隐有骑马厮杀声传出。 武道二品，内外交汇，影响外景！ 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吐血声。 再次恢复人声鼎沸的城门，只剩下十余具尸体，死不瞑目的钉在城墙上。 周易揣着手，倚着枣红马，看着生的一切。 京都似乎也不安定了。 第五十四章 凡尘俗世 清晨。 历大事，睡大觉，醒来神清气爽。 周易走在街上，嘴里叼着鲁师记油条，另一只手是张大嫂豆浆。 “周先生，好久不见。” 豆腐脑西施面带红晕的打招呼，比起贫民窟做力巴的汉子，周易除了年岁显得大一些，样貌气质绝对是独一无二。 小姑娘爱大叔，尤其是帅气温和的大叔。 可惜，至今没有媒婆去清风小筑提亲。 盖因周易在兴教坊名声不小，和斩妖司无关，全是因为能吃。 从来没有哪个汉子，日上三竿无所事事，从坊东吃到坊西。 周易搬了个长条凳，和其他人拼了个桌，小姑娘麻利的端上老三样。 豆腐脑，菜花，辣酱。 旁的汉子笑着说：“翠儿，你这豆腐味道就是好吃。” “呸！” 豆腐脑西施叉着腰，仰着头：“没吃够去找自己婆娘！” “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在清晨的街头回荡。 任谁也想不到，怒斩大儒的凶人，在街头和汉子争吵吃豆腐脑是咸还是甜！ 靠着前世键仙级实力，成功喷的几个汉子，乖乖的承认甜党正统。 周易渡过了个愉快的早晨，哼着小曲，来到久违的物部。 “老周，你可算回来了。” 陈主簿神出鬼没，一脸苦恼：“老张那厮，自从你走后，天天写鬼画符，本官总被同知大人骂。” “钟同知？” 周易前段时间耳朵都快听出茧来。 谁能想到，燕赤霄这等凶煞莽汉，和你熟悉了之后成了嘟囔嘴。 钟老狗，钟乌龟，送钟的…… 斩妖司同知钟九重，十八代祖宗都被燕赤霄骂了个遍。 “还能是哪位，前些日子钟同知受了指挥使大人责罚，心里气不顺，至今缓不过来。” 陈主簿说道：“老张那厮自是不怕，你可要当心。” 周易故作疑惑道：“钟大人为什么生气？” 陈主簿左右看了看，竟然捂着嘴嘿嘿笑：“别瞎打听，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谢大人提醒。” 周易来到五脏科，第一眼就看到了张诚，正在笔走龙蛇。 “张哥，来这么早？” 周易走过去，本以为张诚在抄录书目，没想到在画画。 洁白的宣纸上，威猛黑毛大汉胯下鳞马，背上七八杆铁枪，手持宽刃巨剑。 “啧啧啧，书画双绝，张哥去科考，说不定能中进士。”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没中过！” 张诚将最后两笔点在眼睛上，顿时燕赤霄跃然纸上，双目圆瞪仿佛要骑马狂奔而出。 “老了老了，若是以前，或许能蕴养一分画道真意！” 诸子百家中的画家，上三品称为画道真意，能落笔成真，画舟成船，画云布雨。 “这幅画送我呗，挂在门口能辟邪！” 周易不是开玩笑，张诚以画道秘法融精气神入画，燕赤霄斩妖诛魔的煞气仿佛真实存在。 寻常妖魔鬼怪见到这幅画，必然吓得掉头就跑。 “想得美，你这小子一回来就占便宜。” 张诚法力扫过，画卷立刻干爽，小心翼翼卷起来收入画袋。 画袋当中已经有十几卷，墨香还未消散，极有可能都是燕赤霞肖像。 “晚上，春风楼，我请客。” “小子上道！” …… 春风楼。 还和从前一样。 繁华不减，喧嚣不止，热闹的过了头。 老鸨看到张诚，就像是见了挚爱亲爹，就差上香跪拜了。 张诚不是一夜千金的富商大少，胜在天长日久，上代春风楼东家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铁杆客户了。 周易与一众同僚，选了处视线好的隔间，举坛畅饮。 物部难进易出，基本上都是十来年的老吏。 油水太丰厚，无须勾心斗角，互相之间关系都不错。 台上新任花魁清清姑娘跳完舞，换上了一班戏曲，唱的是张诚最喜欢的《大闹金銮》。 戏剧讲的是大乾太祖，尚在凤阳国任将军，与奸臣斗智斗勇。 张诚听着唱，忍不住哼出声音，不弱台上的名角。 周易连喝了几坛酒，都是上等的陈年老酿，面色微醺。 台上戏正演到，太祖斩杀潜伏凤阳国皇室妖魔，反而蒙冤入狱。 太祖戴着枷锁，一步一顿：“讲什么雄心欲把廊庙挽……说什么豪杰除魔遭危难，举目四顾心茫然……”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周易正准备四十五度角，举杯敬过往吟一句诗，一道身影落在了他和张诚中间。 同桌的除了李洵几个，其他的都是武道炼气境，真气运转醉意立刻消失不见，十几双眼睛看向不之客。 “咳咳，想活命，不要乱看！” 来人威胁道：“吾乃梧州花中仙，不想全家死光，乖乖听话！” 梧州是南方十州之一，盛产梧桐树，传说有曾经有仙兽凤凰降落。 花中仙一挥袖，立刻面容扭曲变化，从奶油小生化作阴柔青年，自来熟的举杯与同桌敬酒。 张诚兴致被人打断，正要让什么花中仙变成花下死，又有人进入隔间。 李红菱和白玉堂，一个青衣捕头，一个黑衣捕快。 “周先生，好久不见。” 白玉堂扫过在座所有人，对着李红绫微微摇头。 李红绫上前拱手施礼：“张前辈，打扰了。” 张诚打量片刻，点头道：“嗯，你是……李老八家的六姑娘红绫？” 装模作样举杯待饮的花中仙面色尴尬，好不容易甩开六扇门的捕快，竟然落入了对方熟人堆里。 花中仙真气运转，正准备挟持人质，忽然感觉腹痛如绞，真气在奇经八脉乱窜，瞬间经脉破裂修为尽废。 嘭！ 一头直愣愣的栽倒在桌子上。 张诚抓着花中仙的脑袋，问道：“这家伙怎么回事？” “回禀前辈，这是梧州四大采花贼之，近日在京中流窜。” 李红绫说道：“幸好白大哥识破了他的踪迹，才免去无辜女子受害。” “老夫最看不起采花贼！” 张诚抓住采花贼的头，在滚烫的火锅铜壁上烫来烫去，飘散难闻至极的焦味。 “春风楼这么多姑娘嗷嗷待哺，偏偏去祸害良家，不当人子！” 周易等人看着花中仙的惨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张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起狠来让人心生畏惧。 张诚将花中仙扔出去，凄惨模样让围观的姑娘客人，退避三舍。 “姓白的小子，老夫看你不错，拜我为师怎么样？” 白玉堂一脸茫然，李红绫满脸喜色，拉着他的手躬身施礼：“拜见师傅。” “滚吧，待有了时间，我再去传他修行。” 张诚挥挥手，仿佛收的不是徒弟，而是累赘一般。 周易面露疑惑，问道：“张哥，为什么不收我为徒？” 张诚深深的看了周易一眼，上下左右仔细打量。 “不够潇洒帅气！当年老张可是京都第一美男子，你还入不了眼！” 周易现在容貌是花白中年，略显沧桑，所以一直被称为先生。 本来面目是谪仙人，堪比读者老爷，世上焉能有比读者还帅者呼？ 周易面露不忿之色，对着台上的戏班大喊。 “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五十五章 中等目标 今宵酒醒。 明月高悬。 喧嚣远去。 周易在院中舞剑，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白日里将近来压抑郁气泄殆尽，修行不能因此停下。 修行之道，一张一弛，过则生患。 急于求成易生心魔，沉溺红尘道心全无。 其中松紧变化，全凭自己把持。 紫郢剑恍若流光飞舞，招式依然是剑经第一卷，在地煞神通的推演下，已经有剑招蜕变为以气驭剑。 剑术天赋无上限，若是有足够的时间，周易持剑空想也能能领悟无上剑诀。 或许用不了几年，剑典后两卷，周易自行领悟出来了。 刷！ 仙剑飞回丹田温养，周易立在院中，思索后续修行计划。 洛京至衡阳来回三万余里，走过了三分之一个西天取经，所见所闻，对他心境影响不小。 妖魔记忆中看到的，如同电影里的画面，再惨烈悲愤，也不及亲身经历过。 外面的另一个收获，是周易终于确定，自己实力所处的位置，大抵上是凡俗巅峰了。 周易询问石鼓书院山长，江元之是言立命境界，也就是三品修士，后续还有立心、立行。 儒道至此便到了尽头，更进一步的圣贤，全靠个人机缘和悟性。 京都一品数量不确定，周易感应过的气息就不下于十人，是因为汇聚了整个云洲的精英。 坐镇四大仙司的一品修士，另外的身份都是某某宗门的掌教，或者太上长老。 既然如此，修行仍需谨小慎微，做事可以稍稍放开一些。 “哎……” 周易忍不住叹息一声，到底是身而为人，同理同心，将一直犹豫的事加在了计划当中。 第一自然是道行。 周易一切之根本，一万年小目标达成后，中等目标十万年提上了日程。 斩妖司不倒，周易一定堆到十万年，什么狐仙圣贤，都挡不住一剑。 第二是阴神。 修命不修性，恍若天地一愚夫。 难料天机，不识天数，哪天被人算计了还乐呵呵的冲过去打头阵。 性命双修，延寿识数，属于第二重要。 第三是神通。 目前有呼风唤雨，剑术两门神通道法，前者属于压箱底的大招，后者须勤加领悟，平日里使用最顺手。 至于搜寻追杀上三品妖魔，尚不在周易计划范围内。 上三品妖魔个个心思谨慎，手段繁多，让周易一个个去搜寻追杀，既耽搁了道行增长，又不一定有收获。 这一项，全凭机缘，撞上了自然不能放过，那是妖魔命中有此劫。 周易想到妖魔图鉴锁定的名为心魔。 “莫不是这厮能反向感应，现在竟然远离京都，几乎离开大乾境内了。” 第四件事。 周易刚刚才终于确定下来，就是尝试用自己的方法，改变普通人现状。 先修身，再立命。 周易立命不是大儒平天下的雄心壮志，目的很微小，就是想让普通人，多一条活路，少一些悲剧。 仙佛妖魔高高在上的世界，凡人活得连韭菜都不如，最基本的生命权力都难以保障。 《刑者说》是初步试探，如今看来效果不错，应该进行第二步了。 山神庙中，行商靠书上法子破了黄皮子精的变化，可惜之后与黄皮子精搏斗，暴露了许多问题。 当然，如果不是山神在背后搞鬼，黄皮子精的实力，大概率是会选择退避。 普通人有时候明知遇上妖魔，由于没有反制手段，只能被动防御等待妖魔退去。 妖魔身强体健，进退如风，不施幻术法术，靠着度也能将人袭杀。 周易不求让普通人能力敌大妖，只要能在小妖小鬼面前保住性命，死于妖魔之手的人至少降低大半。 毕竟大妖数量稀少，更多时间是山中潜修，数十年才出来吞人打牙祭。 小妖遍布任何地方，它们吞噬血食，吸收阳气，是为了迅提升修为，会持续不断的害人性命。 “人类能杀死更强壮的野兽，是因为使用武器。武器最重要的两次蜕变，一是冷兵器，二是热武器。” “冷兵器时代，野兽尚能与人搏杀。” “热武器时代，捕猎成了一种娱乐。” 周易取出一张白纸，铺在石桌上，不断写写画画。 前世就是个996小屁民，天天被当成韭菜割来割去，只从影视中见过枪械。 好在心怀保家卫国的志气，闲暇就在级大本营听人吹水，稍稍明白枪械基本原理。 火药爆炸产生推进力量，推动弹丸高前进。 简单易懂！ “嘶……这原理有点太基础了！” 周易看着在纸上画出来的科幻级枪械，忍不住有些脸红，知道原理和造枪之间有好几个西天取经的距离。 “不着急，慢慢来。” 十年大狱不见天日，不止让周易获得了实力，还磨砺出了耐心。 …… 刑房大狱。 周易一大早进来，又闻到了熟悉的煞气味，深深地吸了两口。 地下虽黑暗，是人是鬼反而看得清，地上阳光照耀，人人都戴着面具。 轻车熟路迷幻了两名丙字狱和两名乙字狱刑者，打开丙三十二狱牢门，是头肥硕的野猪妖，完全没有人形。 “哼哧哼哧！吃了你！吃了你！” 野猪妖脑子似乎不太清醒，见到人之后双目赤红，扯得铁链哐哐作响。 周易不理会野猪妖挣扎，刑具在大妖身上扎去，第一刀落在猪大腿上。 感应刑具穿透所遇阻力，以及所需要的的力量。 “你运气不错，能当成基础数据记录，没准以后就名留青史了。” 周易取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设六品猪妖后大腿硬度为1。 前大腿硬度1.2。 腹部硬度o.7。 侧背硬度1.9…… 周易通过刑具匕，一下下穿透野猪妖身上主要位置，以及内脏的硬度。 野猪妖叫嚣了片刻，便被不断的穿透折磨吓到了，开始哀嚎惨叫。 “猪头盖骨，硬度2.8。” 周易最后一刀，结束了野猪妖性命。 野猪妖的记忆片段浮现眼前。 南疆十万大山中的野猪妖，属于羽蛇妖王麾下大将…… 猪崽子偷跑出山林，遇到山民捕猎，成了人类盘中餐…… 野猪妖下山报复，残杀数十人后被斩妖校尉抓捕…… 极为简单的冲突，不断上升后，有可能引一场妖王入侵，人族妖族死伤不知多少。 难道不让猎户捕猎？ 那不小心踩死蛇妖子嗣，不小心捅了蚂蚁窝…… “人妖两族的根本矛盾，属于生存空间的竞争，怎么可能真的和平共处。” 周易顺着野猪妖身上的伤口，运刀如风，解妖刀法丝毫没有手生。 野猪妖身上的破洞，丝毫没有影响材料完整，最终与刀锋路线连城一条线，任谁也分辨不出来。 收起记录数据的纸张，换下一间牢房。 商路食人的狼王，实力只有九品，勉强诞生了灵智。 狼王现商路上人多，便纠结了麾下群狼，吞食人族血气提升实力。 直至变成狼皮，狼王简单的智商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活捉折磨，而不是当场吞了。 周易详细收集了两头炼体境妖族数据，到了乙字狱反而无需麻烦，直接斩杀获取道行。 普通人就是拿着蓝火加特林，神经反应、移动度、精神抗性等等巨大差距，根本不可能伤到大妖。 第五十六章 愚民可训 周易录完每日书目，又抄录了一卷道经。 时隔数月再次抄写，字体有了轻灵变化。 张诚哼着小曲走进来，看到周易的字体啧啧称奇。 “你小子，颇有些悟性。” 说完泡了壶茶，摊开宣纸，竟然又开始画燕赤霄。 周易疑惑道：“张哥这是思春了？” “去去去，休要胡言乱语！” 张诚哼了一声：“老张我活得憋屈，看到个爽快难免心生羡慕。” “那就好，否则我可害怕，要换个地方做事。” 周易也取出宣纸，开始琢磨枪械的构造，子弹的组成…… 他不准备造什么自动步枪之类，单的手铳，对皮糙肉厚的下三品妖族，就能造成很大威胁。 预计的设想中，只要中几子弹，妖物移动度降下来就可操刀子开砍。 张诚画了几幅画，伸过脖子瞥了一眼，轻咦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火器？” “？？” 周易比张诚更茫然，说道：“张哥见过火器？” “那当然，老张我见得多了，真正的仙人都见过。” 张诚得意道：“你这东西太老了，墨家那群人看到，还不得笑死你。” “墨家会造火器？” 生存不易，周易叹气，他对这世界了解着实不多啊。 他以为诸子百家，无论儒法墨画，其根本还是利用法术力量。 殊不知墨家制造的飞鸟、木仙人、傀儡兽、空中楼船等等，直接供应大乾军队，是镇守四方边疆的重要军械。 张诚反问道：“你小子先先告诉我，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我这次回家，见到一些下三品妖族……” 周易将山神庙中遇到的黄皮子精，九真一假的讲了一遍。 “你竟然遇到了燕赤霄！” 张诚仿佛听到明星消息的追星族，拿出画询问：“看我画的像不像？” “……像极了。” 周易无奈点头，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心生想法，造一个普通人能攻击妖族的武器，通过烟花爆竹琢磨，便设计出了这个。” “你小子幸好遇到了我，否则现在你脑袋都没了！” 张诚解释道：“当年太祖能一统云洲诸国，火器火炮立了大功。太祖过世后，诸国余孽四处祸乱，后世便多销毁禁止。如今更加严格，除了宫中禁内可有，余者私藏视为谋逆。” 周易恍然：“所以……” “百姓有了枪，可不会用来杀妖，更多的是杀人……” 张诚嘿嘿一笑，声音沉闷危险：“还有造反！” 周易将画的几张图纸，撕成了粉碎。 “你小子有灵性，好好抄录道经，比什么都强。” 张诚一抹，碎纸化作飞灰，拍了拍周易肩膀。 “愚民尚可训！一旦掌握了力量，比妖魔的祸害还要大！” …… 下了值。 周易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没有施展五行遁法。 纵然是仙人又如何，也没有重塑乾坤的力量，也不能随心所以。 更何况，张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世来看，死于热武器的人比妖魔更甚。 “我本是……散淡的人……缺少个知音的人……” 直至傍晚时分，周易才走到了兴教坊。 大部分摊位正在收拾，晚上宵禁抓住了，至少要关十天半月。 周易走进鲁记老店，喊道：“鲁师傅，老样子。” 老板娘从后厨走出来，笑着说：“老鲁在念经祈福，周先生稍等片刻。” “嗯。” 周易微微点头，耳朵里果然听到嗡嗡嗡念经声。 刚开始没什么感觉，断断续续听了几句之后，竟然引得周易竖起耳朵。 周易好奇问：“鲁师傅这是在念什么经？” “是菩萨降世经，听人说能保佑家宅平安。” 老板娘从柜台后面取出一册书，打开其中一页说道：“周先生看看，书上写着呢？” 周易双目一凝，接过书册，纸张粗糙劣质，封皮上写着《刑者说》。 书中多了一篇周易不认识的故事，在后面借着他的语气，宣扬名为《菩萨降世经》的经文。 “我今承菩萨神威，大士之名，遍千万亿信众，救一切众生……” 念诵到一半的时候，周易感应到一股异力，不断扭曲精神，竟然对尚未见过的菩萨生出莫名认同感。 “哼！” 周易冷哼一声，异力瞬息崩溃。 “歪门邪道！” 本就心中有气的周易，立刻火冒三丈。 这篇经文借刑者说的影响力传播，达成聚拢香火信仰的目的。 这时，鲁师傅从后堂出来，手里同样是一册刑者说。 “周先生，久等了，我这就去做。” “不用了。” 周易摇头道：“这书是从哪里买来？” “这时回乡下老家，有人在免费派。” 鲁师傅回答道：“书上的法子能避鬼驱邪，都说是神仙所写。” “鲁师傅，你久居洛京，难道不懂律法？” 周易指着书上佛经说道：“按照大乾律，非朝廷认可的道派，严禁念诵任何经文。” “这可是神仙书上记载的经文！” 鲁师傅神色竟然有些激动：“我不管什么律法，可是念了几天经，感觉身轻体健，精神这有什么不好？” “很好！很好！” 周易连说几声，声音愈冰冷。 忽然有些明白，张诚所说的愚民可训。 鲁师傅明明知晓朝廷律法，仍然坚持诵经，信奉来历不明的菩萨。 那借《刑者说》传经的妖人，更加可恨，只差直接在周易连上抹黑了。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 一队龙鳞甲胄兵卒，包围一家店铺，很快从里面抓了七八个人。 这些人面面对凶神恶煞的士兵，竟然丝毫没有畏惧，反而不断念诵佛经。 “……菩萨神力，广利众生，广宣流布……千万亿摩柯，承无量神威……度脱众生，利益众生……” 骑在马上的银甲将军，听到佛经后脸色瞬间阴沉。 “大乾律，信奉邪魔外道者，杀！” 刷刷刷！ 兵卒果断抽刀，将高呼佛号的百姓，尽数斩杀当场。 将军抖动缰绳，面带煞气，看了周围一圈。 “你们都听好了，谁敢私下传播邪经，这就是下场！” 龙鳞兵卒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留下一地鲜血狼藉，很快有坊间差役，推着板车将尸体收走。 死的是卖粗布的刘掌柜，平日里待人和善，裁布总会多给一寸半寸。 “鲁师傅，你可听清楚了，以后莫要再念邪经。” 周易起身离开，在无人处身形变幻，化作黄脸汉子。 第五十七章 某家秦琼 《刑者说》卖的太火，所有书铺私下都有印刷。 市面上流传的版本，至少有三五十种。 调查夹带邪法的版本，什么顺藤摸瓜跟踪调查，都不如找专业印盗版的人。 此时已经宵禁，崇仁坊的书铺都关了门。 周易遁入百印堂，京都规模第二大的书铺。 何掌柜天天画圈诅咒，愿以一日寿元，换百印堂白日走水，深夜失火。 盖因刑者说印数比状元堂还多。 劣币驱逐良币。 百印堂的朱掌柜翘着二郎腿，正在算账，其中一大进项就是刑者说。 靠着字迹清晰，价钱便宜，洛州的中小书商都从他这里拿货。 “啧啧！老何这厮，懂什么经营，状元堂好大的名声，赚的钱比不过咱……” 正得意的自言自语，忽然感觉灯光一暗，抬头便看到黄脸黑甲汉子。 “这位壮士……您买书明日再来？” 朱掌柜说这话摸向怀里，有高价从仙俸司买来的玉符，只需捏碎就能通知书铺护院。 京都第二书铺，靠印盗版书赚钱，状元堂也无可奈何，说关系不深没人信。 “你可以叫人，试试秦某的金锏快不快！” 周易抽出腰间金锏，轻轻一点，砖石地面裂开蜘蛛网缝隙。 朱掌柜讪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千两银票，拱手奉上。 “壮士误会，出门在外谁都会手头不宽裕，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秦某来寻你问件事。” 周易取出夹带佛经的刑者说，问道：“这册书是在哪里印的？” 朱掌柜接过刑者说，仔细分辨纸质墨迹字体，以及某些盗版商才明白的暗记。 当翻到《菩萨降世经》，脸色微微变化，邪魔外道在大乾等同逆贼，沾之即死全家。 “我不……” 刷！ 金锏贴着朱掌柜头皮划过，带起风声呼啸，皮肤应激渗出一层冷汗。 “秦壮士莫急，只需请林师傅来，一定能寻到出处。” 朱掌柜见周易点头同意，立刻去厢房叫醒了个老者，是百印堂负责印书的大师傅。 林师傅只翻了几页就确定：“这书肯定是侯三儿印的，手艺太糙了。” “侯三儿？” 朱掌柜眼睛一瞪。 周易问道：“侯三儿在哪？” “这个时间应该在……春风楼？” 朱掌柜瞥见金锏，连忙解释：“秦壮士，那侯三儿本来就是个帮闲泼皮，烂泥一样的人。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成了宫里人，一下子就抖了起来。” “伙同村里的闲汉，招了几个学徒，便开始印书，白天忙盗印，晚上忙耕耘，赚的钱都还给青楼的姐儿了……” 朱掌柜心有不忿，这等人也能印书，简直有辱斯文。 “嗯……” 周易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朱掌柜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不断叮嘱林师傅。 “今晚你就没醒，也没看到我，可是要命的事，嘴巴紧些！” 林师傅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来搓去。 …… 春风楼。 此时正是生意兴隆，周易还看到了几个熟人。 从老鸨处询问了侯三儿所在，不管他正在忙办事，赤条条的拎到街角。 “这书是谁让你印的？” “嗯？” 冷风一吹，侯三儿打了个寒颤，随后脖子一梗：“孙贼……” 咚！ 金锏落在侯三儿脚面，轻轻一碾咯吱作响，碎了不知几根脚趾。 望气术中，侯三儿头顶薄弱青紫气，说明与皇族官场有关系。 青紫气中又有几缕血丝，小则伤人，大则害命，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哎呦！” 侯三儿立刻改口惨叫：“爷爷，这书印的太多了，哪记得是谁。” “这册里面，夹着一页佛经，我不信你没印象！”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施展惑神术。 侯三儿顿时中术，眼神涣散，声音恍惚：“是沿河村……” 话还没说完，侯三儿打了个寒颤，竟然硬生生的从惑神术挣脱，满脸惊恐之色。 周易冷哼一声：“哼！看来你也知道，私印邪经，诛九族！” “陛下是我姐夫，怎么能诛九族？自家人不打自家人！” 侯三儿身形一挺，威胁道：“你就是打死我，把我扔进河里，我也不会说！” “那你就去死！” 周易金锏轰向侯三儿面门。 侯三儿吓得惊声尖叫。 “……是尹员外，他一册书给我一两银子！” 嘭！ 侯三儿摔倒在地，再抬头现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意裹了几下脚掌，又一瘸一拐的走回春风楼。 通宵钱都付了，就是明日诛九族，今夜也不能浪费。 …… 沿河村。 洛京城外数十里，沿河而居。 地处近京，尚算富裕。 周易遁光落在村口，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村中客栈亮着灯火。 “嗯？” 刚刚进村，周易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淡薄的妖气。 比起刑房大狱的妖魔，差了十倍百倍，甚至比不上黄皮子精。 一路来到客栈，掌柜的百无聊赖的敲着翻书，堂中一青三黑四名捕快正在吃饭。 “这家伙不会和我有什么因果吧？” 周易瞥了一眼白玉堂，过去询问客栈掌柜：“掌柜的，请问尹员外家在哪里？” 掌柜的目露警惕：“你是谁？寻尹员外做什么？” 周易说道：“我是尹员外的远房亲戚，家里遭了灾，特意来投奔他。” 掌柜的问道：“你一个人？” 周易点点头：“旱灾又兵灾，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尹员外就在村西头，你看门口有尹府的牌匾就是了。” 掌柜的立刻热情了许多：“不过尹员外今日出去谈生意了，兴许明日才能回来，你要不要住店？” “秦某身无分文，就不打扰了。” 周易转身离开客栈，走出去许久，忽然转身说：“后面的朋友，出来吧。” 白玉堂身形从暗处出来，双手抱拳。 “朋友果然功夫了得，不知从哪里来？” “自然是从该来处来！” 周易面无表情：“只听说京都盘查严谨，秦某走在大路上，竟然竟然引得官差询问！” “朋友误会了，我是六扇门青衣捕头白玉堂。” 白玉堂压低声音说：“沿河村近来一直有人报案人口失踪，屡屡调查不出结果，独自一人还是不要在此过夜。”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问道：“哦？京郊重地，竟然还有查不出来的案子？” “兴许不是在沿河村失踪，我已经来调查几次，村中所有人都说没来过……你施了什么妖法？” 白玉堂话音忽然顿住，目露警惕之色，刚刚竟然不由自主的说出了案件，绝对不是正常行为。 周易拱手道：“某家秦琼，与燕赤霄是至交好友。” “燕赤霄，燕总捕？” “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燕赤霄？” “失敬失敬，秦兄是燕总捕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 白玉堂连连抱拳，面露喜色。 燕赤霄或许不为某些人喜欢，却成了更多人眼中的豪杰。 第五十八章 饲妖如亲 回到客栈。 掌柜的见周易与白玉堂混一起，脸色有些不阴不阳。 白玉堂向手下介绍，燕赤霄的朋友，引得三名黑衣捕快连连惊呼。 “燕总捕是否身高三丈？” “是不是臂阔三尺，用一柄金丝大环刀？” “说书先生明明讲的是丈八长矛！” 三明捕快平日里闲暇，无事就去勾栏听曲，近一个月来最火的都是燕赤霄。 燕赤霄巧使连环计…… 燕赤霄千里走单骑…… 燕赤霄留书退堂鼓…… 燕赤霄幼年让梨…… 短短时间，已经成了一种文化潮流。 许多不知主角出处的故事，也安到了燕赤霄身上。 百姓需要一个大英雄打浩劫，幻想有冤便能申，幻想世道艰难却有希望，以满足现实生活无法满足的需求。 周易不会打破这种幻想，反而添油加醋的描述，将前世级英雄的段子穿插进去，让燕赤霄的形象更加丰满。 “嘶！燕总捕实乃我辈楷模！” 白玉堂向南面拱手：“待回老家豫州，定然绕道吴州登门拜访。” 周易轻轻挥手，无形无质的法力笼罩，隔绝了内外声音。 “现在掌柜的听不到了，说说吧，这里生了什么事？” “真气境，武道宗师，不愧是燕总捕的朋友。” 白玉堂赞叹一声，继续说道：“从两年前开始，便有人去京衙报案，家中人走失……” “失踪的是个货郎，据最后见他的人说，向沿河村方向来了。可惜村里人都说没见到，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洛京百万人口，不见了个把人，又只是个货郎，京衙派人调查一番，没有结果便录入卷宗无故失踪。 “之后66续续有人报案，全部指向沿河村，然而每次来调查，都没有结果。” 白玉堂说道：“今天又有人报案，正好轮到我在京衙当值，便带着兄弟来看看。” “现了什么吗？” “没有，问过了十几户人家，都没见到。” 白玉堂皱眉道：“我翻了两年来的案宗，其中七次明显指向沿河村，最终都不了了之。” “你们查案，就是随便问问？” 周易印象中，六扇门可不是善地，一旦有怀疑对象，就算怀疑错了也会扒下一层皮。 大乾可没有什么人权律法，先确定结果再通过酷刑查明真相，属于合法合理的探案手段。 “这沿河村可不简单，村中擅养蚕织丝，特产的丝绸细腻滑润，乃宫中贡品，价值昂贵，外面一匹布能卖数百两。” 白玉堂无奈道：“宫里的贵人们屡屡称赞，所以许多手段，不好施展出来。” “原来如此，没有其他人怀疑过？” 周易指了指上面说：“比如斩妖司，仙俸司？” 白玉堂面色一变，摇摇头：“没有！难道与妖物有关？” 六扇门捕快实力较弱，管辖范围限于凡俗。 妖魔鬼怪一类，查明之后上报斩妖司，自然有人来除妖。 “或许吧。” 周易灵目术看向客栈掌柜，肉体凡胎沾染一缕缕灰黑色妖气，他只在刑房大狱见过这种情况。 唯有长时间与妖物生活，人气妖气才会混合。 “这沿河村谁家擅长织丝？” “全都擅长，据说是祖上传下的秘术。” “祖上，还不一个姓……” 周易抬头看天，双目穿透客栈屋顶，妖气笼罩整个村庄。 “子时你随我夜探丝户！” “好！” 白玉堂说道：“你们三个，盯紧掌柜的，一旦情况有变，立刻去六扇门斩妖司城防司搬救兵。” 周易挥手撤去法力，向掌柜的开了间上房住下。 …… 子时。 两道身影从客栈离开。 白玉堂一身夜行衣，只露出双眼。 周易身上玄色甲胄，脸上随意裹了层黑巾。 沿河村三百余户，两人以客栈为中心，东西南北一家一户的探查。 此时已经深夜，万籁俱寂，整个村子连狗叫声都没有，寂静的过分。 周易驾驭遁光，白玉堂轻功卓绝，无声无息。 东面数十户探查没有结果，所有百姓都睡得香甜。 南面百余户也是如此，偶尔有起夜的，盯紧了观察没有现任何线索。 实际上，周易已经感应到异常，只是等一个机会。 村西面逐个探查，直到第九户，周易嗅到一丝血腥气，望气术看过后有凶煞气息。 周易站在屋顶上，仔细感应妖气所在。 白玉堂问道：“秦大哥，有什么问题？” 周易没有回答他，而是暗中以法力化作针状，穿透地面数尺深，刺在一团软绵绵的茧子上。 嘶嘶嘶！ 深夜当中传来一阵怪异叫声，位置正在两人脚下的房间内。 “下去看。” 周易身形一闪，落在窗台上。 白玉堂轻轻点破纸窗户，屋内黑洞洞一片。 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起床点了蜡烛，将屋内照亮。 “孩子怎么醒了？” “去看看，别是饿着了。” 女人催促几声，男人掀开屋内一块木板，露出下面的土壤。 土壤鼓起个人头大的鼓包，随后慢慢钻出一只黑白花纹蜘蛛，窜到男人怀里。 男人也不害怕，反而轻抚蜘蛛身上茸毛，如同哄孩子。 “孩子准是饿了，赶紧喂它吃食。” 女人眼含慈爱：“才吐丝不久，你又要孩子产卵，万一累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都准备好了血食，怎么会饿着孩子。” 男人小心翼翼将蜘蛛放在床上，转身去了隔间，很快取来血食。 一整只人腿。 蜘蛛嗅到血腥气，出兴奋的嘶嘶嘶声，一跃而起趴在大腿上啃食，出夯吃夯吃的声响。 “慢点吃，别撑着了。” “今年产了卵，明年可不能再生了。” “知道知道，我不也是为了家好！” “……” 窗外。 周易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一只手压住白玉堂，免得他冲进去。 刑房大狱比这恐怖残忍百倍的场景，周易见多了。 一些喜食人族的大妖，甚至会圈养大批人族，还邀请四方妖魔举行人宴。 每每遇到这等大妖，头顶漆黑煞气，身上冤魂缠绕，临终前都会享受三千六百刀的顶级套餐。 周易抓住白玉堂肩膀，身形一闪，片刻后回到客栈。 “秦大哥，你为什么阻止我？” 白玉堂双目赤红，他在江湖上混的时候，雅号盗圣。 见过最凶残的江湖人，也不过奸淫掳掠，何曾听说过杀人喂蜘蛛妖？ “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整个村子，全都喂养蜘蛛妖。所谓的织丝秘术，不过是将蜘蛛丝，织成丝绸。” 周易双眼直视白玉堂，声音严肃：“你确定要调查下去，一旦揭开真相，至少轰动整个洛京。你会名传京都，也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燕赤霄与你不同，孤家寡人无所畏惧，你白家可不一样……” “我……” 白玉面色一变，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 第五十九章 艰难抉择 白玉堂是出身豪门的富贵公子哥。 修行武道后，靠着轻功天赋，在江湖上搏了些名声。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根本是家族，否则世上武道天赋异禀的人多了，大部分泯然众人矣。 武道在诸多修行之法中，门槛最低资源要求最少，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 第一重炼体境，功法尚能机缘巧合获得，修行过程中需要各种名贵药材、妖族肉食补充血气，也要聘请名师指点，否则大概率是炼成废人。 这其中桩桩件件，金银、关系花费不知多少，才是白玉堂能年纪轻轻达到六品的根由。 沿河村饲妖，若说京中大佬不知情，白玉堂绝不相信。 一旦捅了娄子，很有可能连累白家。 白家与定都候府结下姻亲，勉强在平通郡称得上望族，放在豫州只是二流，放在大乾洛京连三流都算不上。 “秦大哥，我不知道……” 白玉堂自诩潇洒风流，混江湖时行侠仗义，入了六扇门为民除害，此时却犹豫了。 “秦某不会勉强你，如若不报官你便离开，我自会铲除妖物。” 周易不会因为白玉堂的选择生气或者迁怒。 成年人从来不应该只考虑自己，那样太自私太利己，古往今来为了坚持道义信念，无视亲族的又有几个？ 不过白玉堂的选择，会决定日后周易对他的态度。 “我是六扇门青衣捕头，若是不管此事，终生心难安！” 白玉堂沉默片刻，说道：“秦大哥，我得通知父亲和楼叔，让他们暂离京城。” “哈哈哈！” 周易哈哈一笑，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放轻松，秦某日后还要与你和燕赤霄喝酒。”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白玉堂选择放弃或者暗中除妖，日后再见只是普通朋友。 出乎周易的预料，白玉堂竟然能抗住压力，选择为死者主持公道。 回到客栈。 白玉堂命三名捕快，一个去同福客栈送信，另两个去斩妖司和六扇门报案。 焦急等待了近一个时辰，白玉堂在客栈来回踱步，激动、懊悔、后怕种种情绪交织。 终于。 隐隐听到地面震动，到客栈屋顶观望，遥遥看到一大片的火把。 火把将沿河村围起来，喧哗声马嘶声将沉寂的夜惊醒。 村民慌乱中起床，一些青壮抄起家里的锄头菜刀榔头之类，在村中宿老的呼喊下汇聚在一起。 京畿重地，极少有匪患，却也不敢松懈。 宿老举着灯笼高喊：“你们是什么人，来沿河村做什么？” 踏踏踏！ 当先十几匹骏马，领头的是斩妖司校尉。 “吾乃斩妖司诛妖校尉，鲁刚，接到捕快报案，村中有人饲养蜘蛛妖？” “大人，我们都是良民啊，哪个杀千刀的报的案！” 宿老看清楚是官差，走上前去大声喊冤：“我们村世代忠良，为宫里的贵人们织丝，前些天还有公公来采买，怎么可能饲养妖物？” “这……” 鲁刚有些踟蹰，这老头一口一个宫里的贵人、公公，着实感到棘手。 诛妖校尉尚且如此，他身后几个黑衣总捕，更是犹豫不决，什么事一沾上宫里都得再三小心。 “鲁校尉，是我让人报的案。” 白玉堂一跃落在人群中央，扫过村民青壮，目光定在其中一人：“大人，我亲眼看到，一个时辰前他以人喂饲养蜘蛛妖！” 以人饲妖！ 大乾律中为数不多等同谋逆的大忌！ 夜风吹过，引得马匹焦躁不安。 一名斩妖校尉身形闪过，将男子从人群中拎了出来。 宿老正要狡辩，鲁刚凶煞双眼，将他吓得缩了回去。区区凡人老者，哪敢和杀伐无算的诛妖校尉对视。 “带我去他家！” 村民默默让开一条路，一行人向男子家中走去。 鲁刚看向白玉堂身后的黄脸汉子，问道：“这位朋友贵姓？” 周易不待白玉堂说话，抱拳回答说：“瓦岗山炼气士，秦琼。途径此地感应到妖气，便来探查。” 白玉堂补充道：“秦大哥是燕总捕的好友。” “砸缸救友的燕赤霄？” “……” 周易无奈点头：“应该是吧。” “失敬失敬！” 其他校尉、总捕听到燕赤霄，都面生敬佩之色，连带看周易也顺眼了许多。 来到男子院落，将里面女子和孩子轰出来。 白玉堂去内屋，掀开松动的地板。 “蜘蛛妖就藏在地下。” “挖！” 鲁刚一声令下。 两名校尉上前挖土，武道修士体力出凡俗，短短时间就挖出丈许深大坑。 可惜，没有寻到蜘蛛妖的身影，倒是寻到了几个丝茧。 一名捕头上前汇报：“大人，在厢房搜到了人骨，还有没有喂食的……” 鲁刚还未说话，在外面围观的宿老，窜过来一巴掌抽向男子。 “余老二，我说过不让你赌，非要去赌，现在输光了钱就杀人抢劫？” 宿老一边抽一边说：“你杀人时候就不想想芸娘？不想想儿子？现在好好承认罪行，该怎么判怎么判，村里会帮你养家。” 男子脸肿成了猪头，目露恐惧，喏喏的不敢说话。 宿老转头说道：“校尉，这余老二杀人了，你尽管抓取审问，我们其他人可是正正经经的好人。” “你在教我做事？” 鲁刚对周围的校尉捕快下命令：“搜！一家一户的搜！” 宿老听了这话，竟然没有害怕，反而说道：“该搜，必须搜，否则证明不了清白。” “希望清白。” 鲁刚拿着丝茧嗅了嗅，一股子刑房大狱的恶臭味。 六扇门来了数百捕快，斩妖司来了十名校尉，不到一刻钟就将沿河村翻了个底朝天。 可惜，连一根蜘蛛妖的毛都没搜到。 “校尉，你看这都是误会。宫里的贵人等着缎子做衣裳，耽搁了谁也不好过，您看是不是差不多了？” 宿老松了口气，又搬出宫里贵人说事。 沿河村以往能屡屡安稳渡过查探，靠的就是贡品名头，谁也不愿为几个失踪的普通人，冒得罪宫里贵人的风险。 鲁刚面露为难之色，他听到报案来的匆忙，笨重的探测妖气设备，没有来得及携带。 现在退了，明天再来查，十之**彻底无踪无迹了。 “你确定没有饲养妖物？” 周易上前一步说话，却看向距离不远的尹府。 一柄法器飞剑钻入地底十余丈，顺着妖气来到尹府地下，穿透了巨大的丝茧。 丝茧长一丈多，两头尖尖，中间浑圆。 唳！ 一声尖叫从中传出，随后撕拉一声丝茧破碎，钻出一只磨盘大的蜘蛛妖。 蛛妖八对复眼，其中一只插着飞剑。 飞剑闪烁锋利剑气，搅得蛛妖痛入灵魂。 咻！ 飞剑从复眼中拔出，带出大团红绿色鲜血，剑锋一转消失不见。 蛛妖陷入狂暴，不断嘶吼尖叫，追着飞剑气息遁行，很快就钻出地面。 此时。 村中宿老一脸肯定的回答：“当然没有，我们村……” 话音还未落，尹府中就传来惊恐喊声，妖物尖啸。 轰隆隆！ 尹府大门破开个大洞，一只大蜘蛛爬了出来，不断轰击地面，似乎在追逐什么。 蛛妖所过之处地面崩裂，尘土飞扬，转瞬间就杀到宿老跟前，扬起了利爪。 在场有实力阻止的只有周易和鲁刚，两人极为默契，冷眼看着生的一切。 第六十章 法责众否 宿老在人族面前有胆有谋，义正言辞，敢和诛妖校尉严词对峙。 妖魔当面，只会屁滚尿流悲惨高呼。 “救命，救命啊……” 撕拉！ 蜘蛛妖却不听宿老废话，四肢前爪将宿老撕成粉碎，染了一身鲜血，继续追向飞剑。 “拦住它！” “缚妖索！快！快！” “好大个的蜘蛛！” 斩妖校尉们连声呼喝，准备将蜘蛛妖抓住。 周易身形一闪，手中金锏陡然变粗边长，狠狠的砸中蜘蛛妖头颅。 鲜血四溅，蜘蛛妖嘶嘶鸣叫抽搐，很快就没了声息。 六品蜘蛛妖，一击毙命。 “好快！” 鲁刚心中暗惊，缓缓收起长刀。 嘶嘶嘶…… 蜘蛛妖刚死，尹府就传出连绵不断的嘶鸣声，一只只人头大蜘蛛妖从地底爬出来。 密密麻麻数百上千只，如同捅了蚂蚁窝，四面八方爬去，逢人就咬。 蜘蛛妖爬动度极快，牙齿有麻痹毒素，一惊咬中就会全身无力。沿河村村民见状忙躲到斩妖司官兵背后，只是尹府院中老小，躲闪不及，死伤惨重。 “封锁！” 鲁刚双腿用力，地面留下个深坑，一步数十丈落入尹府。 刀气横扫，蜘蛛妖触之即死。 其他校尉封堵尹府四处，防止蜘蛛妖逃窜出去害人。 六扇门捕快又围城第三圈，有漏网之鱼爬出来，几把刀子砍上去，立刻粉身碎骨。 这些小蜘蛛，实力连九品都不到，母体一死惊慌失措连土遁都不施展，片刻之后就被清理干净。 白玉堂听男子喂蜘蛛妖吃人，是为了让它产卵繁衍，稍稍一数地上妖尸。 “呵呵，七八百只，这得吃多少人！” “以人饲妖，罪不可恕，全部抓起来！” 鲁刚从尹府走出来，真气护体，一丝妖血没沾染。 生死当头，村民中几个头人站了出来，满怀激愤。 “校尉，莫要污蔑好人，有什么证据说我等饲妖？” “所有蜘蛛妖都是尹员外所养，和我们无关！” “我等虽然是普通人，也不能任你污蔑，京衙的登闻鼓也敲得响！” “乡亲们，都站出来，贪官污吏要杀人了……” 几个聪明人领头，其他村民连忙跟上。 上千人男女老幼黑压压一片，一个个眼中泛着凶光，没有恐惧和忏悔，而是仇恨的目光。 “酷吏草菅人命！” “酷吏草菅人命！” “酷吏草菅人命！” …… 村民情绪带动上来，纷纷高呼，反而吓得捕快们纷纷后退。 天子脚下，陛下又爱惜羽毛，真要出现上千百姓聚集京衙敲鼓。 不论是出了什么问题，先解决引出问题的人。 鲁刚面对大妖都面不改色，亲手斩杀过四品顶尖大妖，此时面对一群普通百姓，竟然无从下手。 周易暗中叹息一声，传音白玉堂。 “秦某还有事，先离开了。” “秦大哥，下月初十五小弟娶亲，还请来喝喜酒。”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一张喜帖，也不知是恰好随身携带，还是见人就。 “好。” 周易微微一笑，接过喜帖，几个纵跃消失在夜空。 斩杀蜘蛛妖后获得了它的记忆…… 蜘蛛妖曾是邪佛饲养的妖物，后来尹员外成为邪佛信徒，不断为其卖力散播。 邪佛将蜘蛛妖赏赐给尹员外，只需喂食野兽血肉就能吐丝，稍稍编织就是最上等的绸缎。 同时，邪佛还传授了另一种秘法，以人饲蛛，可以让其产卵孵化子蛛…… “哼！自以为意志坚定，殊不知妖气侵染，终究会人不人妖不妖，意志思维都会生扭曲。” 周易在刑房大狱，见多了类似悲剧。 唯一的区别是，以前的只是自己为非作歹，尹员外带领全村“家致富”。 出了沿河村，周易化作遁光飞向高空，俯瞰村民和捕快对峙。 鲁刚终究担不起责任，命令搜集妖尸，抓捕尹府还活着的人，缓缓退出了沿河村。 “法不责众！哼！” 周易冷哼一声，运转天罡神通呼风唤雨。 呼的是妖鬼邪气之风，唤的是怨煞汇聚之雨。 一丝丝灰黑色雨水，在夜幕的掩饰下落在沿河村村民身上，与体内怨煞之气纠缠。 体内无怨无煞者虚弱病痛几日，怨煞深重者…… 周易做完一切，化作流光向东面无名山峰飞去，他今晚的目标是私聚香火的邪佛。 蜘蛛妖的记忆中，邪佛在山中开凿了地宫，一些重要信徒会在特定日子，去地宫中朝拜。 今天就是朝拜日。 尹员外若是知晓，邪佛赐予的蜘蛛妖，将他一家人杀戮殆尽，是否还会信的虔诚。 周易落在山腰位置，五行遁术施展，穿透石壁进入内部甬道。 长长的青石截图，一路向下延伸，直至地底数十丈。 如此工程，悄无声息的在京都附近完成，只能赞叹仙魔世界的伟力了。 周易一路向下走去，直至洞底，出现一扇石门。 剑光闪过，石门粉碎，露出里面灯火通明的地宫。 地宫是一处挖空的巨大山洞，青石地面方圆十几丈，四周石壁上镶嵌许多月光石。 正前方一尊丈二菩萨神像，头戴黑珠，一手抚膝，一手持净瓶，端坐雪白莲花宝座，清净庄严。 下方上百名信徒，黑衣兜帽，听到声响纷纷回头。 “我道是哪个胆大妄为，原来是白莲道！” 周易眉头一挑，天魔六道的赤身教在飞云州判乱，白莲道渗透在京都传播邪经。 狐仙所说大乾大劫当前，不止是内部出了问题，外面诸多势力也虎视眈眈。 “哪来的小儿，竟然在我佛……” 刷！ 紫郢剑闪过，说话的信众顿时身分离。 “狂妄……” 这次出声的是个五品修士，可惜结果没什么区别。 “杀了他！” “为主持报仇！” “……”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周易念头一动，紫郢剑剑气暴涨数丈，地宫中信众瞬间死光。 对于邪魔喽啰，他想来不愿多费口舌。 “善哉善哉！施主慧根深种，不如拜我，修长生法，永登极乐！” 邪佛面目变化，从死板神像逐渐变化为人面，身躯轻轻抖动，地宫不断颤动。 “我便送你登极乐！” 周易法力狂涌，紫郢剑斩向佛像。 “无量光！” 邪佛身上神光闪烁，信仰神力化作数丈高佛祖虚影。 佛影伸出手掌，硬接紫郢剑。 轰！ 一声巨响，地宫裂开道道裂缝。 佛影瞬间破碎，邪佛断了一只手臂，金光流转，瞬间又生出一只崭新手臂。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此仙剑与我佛有缘！” 邪佛神光闪耀，天地元气汇聚，凝成巨大的卍字，从天而降镇压一切。 第六十一章 不死不灭 “当我是猴子吗？” 周易法力透体而出，化作擎天巨手，一掌拍向卍字。 轰隆隆…… 地宫彻底塌陷，山崩地裂，露出月夜星空。 “人力岂能敌天数！” 邪佛声音洪亮，瞬息调用方圆百里天地元气，镇压之力陡然上升数倍。 “孽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不皈依我佛！” “呵呵！” 周易冷笑一声，体内如江如海法力运转到极致，紫郢仙剑爆通天连起的剑光。 “我这一剑，一万两千年道行，你接得住吗？” 浩瀚宏大的剑光爆瞬间，数十里外京都能看到耀眼光芒，或坐镇或隐居洛京的顶尖修士，纷纷飞上天空，遥望西方。 “又出现了！” “一定是真仙！” “当真是大恐怖！” “这是大自在！” 一声声惊叹声响起，面对通天彻地的剑光，仿佛变成平日里在地面仰望他们的凡人。 浩荡剑气瞬息破开镇压之力，邪佛彻底被无量量剑光淹没，寄托的神像纵是神石打造，也大片大片化作飞灰。 “无量寿！” 邪佛高宣佛号，香火神力在体表凝成金身，抵御剑光侵袭。 刚开始尚且能抵挡，片刻之后，剑气浩浩荡荡丝毫不见衰弱，香火金身光芒黯淡，遍布裂痕。 “不灭白莲！” 邪佛手中玉瓶，倾倒灵水灌溉座下莲台，层层叠叠的花瓣生长绽放，将它包裹其中。 天地元气汇聚，化作一朵白色莲花，逆剑气而上。 剑气浩荡将莲花斩灭，转瞬间又生出更多莲花。 一生二，二生三，片刻时间夜空中就布满白莲，竟然与剑气分庭抗礼。 “好神通！” 周易眉头一挑，自从邪佛挥手调用天地元气，就知晓其来历非同一般。 炼神境修士勉强借用天地之力，唯有狐仙等仙佛神魔，才能如此挥洒如意。 这邪佛气息只是一品上下，然而调用天地元气，施展白莲神通，实力甚至过狐仙分身。 呼风唤雨！ 周易体内半数法力消散，晴朗夜空骤然间乌云密布。 三昧狂风乍起，玄阴冰雨飘落。 方圆十数里以肉眼可见的度，披上了厚厚的冰层，无论白莲如何分裂衍生，都逃不过在风雨中凋零。 邪佛凝在冰层当中，玄奥神通之力隔绝内外天地，只剩下自身香火神力施展术法。 周易立在风雨当中，非但不受影响，更如同身处法域，实力更上一层。 紫郢剑恍如流星，削碎护体白莲，穿透邪佛身躯，金色血液流出，不断驱逐剑气，试图弥合伤口。 “阿弥陀佛！施主法力神通已臻至绝顶，实属大造化！” 邪佛面对天罡神通，依然淡定自若：“然真仙罗汉，不过千载寿元，难得长生逍遥。施主只要皈依我教，可位列副教主，得享长生！” “长生？我便斩了你，再问你如何长生！” 周易不为所动，天罡道法镇压邪佛，紫郢剑来回穿梭切割。 邪佛只得以香火神力修复，可惜入不敷出，转瞬间就被斩成数截。 紫郢剑通天彻地，携无量剑光，斩向邪佛头颅。 “阿弥陀佛！施主，你我终有再见之日……” “众生苦难在，我佛得永生……” 轰隆隆！ 邪佛头颅破碎，连同蕴养其中的舍利子，一同搅灭成了飞灰。 妖魔图鉴翻了一百多页…… 白莲菩萨图鉴点亮…… 获得地煞神通：分身。 “没有记忆？” 周易本打算通过邪佛，确定京中谁与白莲道勾结，结果妖魔图鉴搜魂失效了。 “或者说，邪佛是信徒意念集合体，本身没有灵魂？” 思索不通其中缘由，收起呼风唤雨神通，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 洛京飞出一道道遁光，落在寒冰覆盖的盆地。 无名荒山已经消失，留下数十丈深坑。 “无量天尊，此地原本是贫道隐居之所，一日不在，遭此劫难。” 玄清真人手搭拂尘，一副悲天悯人姿态：“诸位道友，且离去，贫道今日不便迎客！” 真仙斗法，罕见至极，上一次毫无遗留尚且你争我夺，这次地面上遗留仙法冰晶，岂不是天降仙缘？ “好个杂毛，老乞丐我都没你脸皮厚！” 说话之人脚踏祥云，满脸麻赖，破衣烂衫，鞋子露着脚趾。 “善哉善哉！天佑我大乾，有仙人镇压气运！” 无相神僧瞥了一眼四仙司的人，高宣佛号，盘坐冰面念诵佛经。 玄阴寒冰只是普通灵物，下三品修士使用，可助益阴寒功法修行。然而此处寒冰由天罡道法凝成，蕴含呼风唤雨的道韵，仔细体味能增进风水术法感悟。 “佛道多无耻！” 老乞丐骂骂咧咧，直接五体投地趴在冰面，五指化爪抓向冰面，结果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玄清嗤笑一声：“仙人神通，岂是你个要饭的能破坏？” “老头子自有办法！” 老乞丐直接伸出舌头，舔在冰面上。 其他一品高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心生羡慕，又放不下面子。 老乞丐孤身一人可以无脸无皮，他们可是徒子徒孙一大堆，万一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时，又有一道身影落在冰面上。 黄脸汉子，腰悬金锏。 “哪来的小家伙不懂事？或者是个擅长匿气的老不死？” 众高人盯着周易一举一动，没有贸然喝问。 自上次仙人斗法，为争夺感悟气机，诸多高人争来夺去，后来定下了规矩，按照修为一二三品自上而下轮番感悟。 三品以下，一边玩去！ 京都一品修士之间，不说全部认识，至少都听过彼此名号。 其中，绝无黄脸金锏汉子，不过大家也没有轰赶。 年龄越大，境界越高，越是感觉自己渺小。 万一是个老不死，岂不是凭白结仇，尤其京都可是有仙人潜修，说不定早上地摊一起喝豆浆的就是在世真仙！ 周易不理会他们围观，盘坐在冰面上感悟片刻，随后抽出金锏哐哐哐砸冰面。 “这冰……” 老乞丐话音未落，便看到坚不可摧的玄阴寒冰轰隆声响，碎裂了一大块。 周易摄起冰块，化作遁光离开。 “道友请留步！” 老乞丐一步跃出数十丈，再一步已经消失无迹。 几息之后老乞丐回转，赞叹道：“好快的遁法，老头子竟然连影都没摸到！” 众高人蓦然一惊，老乞丐是武道一品，极擅奔走，自创绝学脚踏千山在诸多遁法中名列前茅。 这黄脸汉子，果然是某个老不死出关，应该是初来京都！ “咦？那些冰渣呢？” 老乞丐脸色一阴，冷眼扫向周围，似看一群小偷。 “洪道友有所不知，这寒冰颇为玄奇，碎裂后转瞬就化作水汽消散了。” 玄清一脸真诚，众高人连连肯定。 “是极是极！都化了！” “仙人神通，就是玄妙啊！” “玄妙玄妙！” 老乞丐冷哼一声，继续趴在冰面上舔。 心中得意，有种你们也舔？ 第六十二章 龙骑屠戮 清风小筑。 一缕丝飘落周易手中。 地煞分身之术，可以用身上一物化作分身，斗法、惑敌、逃命都是上乘神通。 刚刚露脸的秦琼便是分身，实力大概一千两百年道行。 “猴哥拔一根毫毛，吹出猴万个，该是多高的道行！” 周易现在分身最多十个，而且分身越多，实力越低，越难以操控。 回想与邪佛斗法，让周易本来稍稍得意的心思，又迅谨慎起来。 邪佛实力远一品，却只能偷偷传教，必然是有所忌惮。 “这邪佛说真仙只有千年寿元，又自称不死不灭，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历，世间难道真有不死之法？” 周易对长生法很心动，却不会与邪佛交易，他见多了一步步落入深渊成为魔头的修士。 刑房大狱斩杀的修士，许多都出身正途，忍不住诱惑落入妖魔陷阱，最终再无回头之路。 “大乾若是没有一品坐镇，我都不信了。老张活得久见多识广，有机会向他探探口风！” 周易轻轻一吹，丝化作十道身影，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各不相同。 逐一捏脸，形象按照前世记忆，设定其性格法术，以后居家旅行必备手段。 斩妖除魔十几年，顶尖神通术法不多，普通法术有的是，每个分身安排一套绰绰有余。 “周易出衡阳，稳坐斩妖帐，施展分身术，大乾四处浪！” 周易捏好了所有分身，连续施展收起，直到念头一动就能化出任意一道分身。 随后又开始练习操纵，一心分十一用。 其中四个分身凑一桌麻将，另外本尊及六个分身，站在四人后面看牌，看着看着就吵了起来。 直到清晨。 金鸡报晓，朝阳初升。 周易才稍微掌握了操控分身，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像有十个人在吵架。 “这么玩，容易精神分裂！” 溜溜达达的逛街吃早餐，来到鲁记餐馆。 鲁师傅正在炸油条，色泽金黄，香气扑鼻，勾起了周易馋虫。 “鲁师傅，来半斤。” “好嘞！” 鲁师傅抬头看到是周易，面露不自然神色。 “咦？佛牌……鲁师傅，你难道还在念经？” 周易眉头微皱，昨晚布店刘掌柜的死，还不够前车之鉴？ “周先生，您是富贵人，理解不了咱平民百姓。” 鲁师傅语气中带着哀求：“平日里起早贪黑，靠着勤快赚些钱，大都交了房租。对我来说，这是佛经也好邪经也好，能让我有力气，不生病吃药，哪有资格在乎其他？” “嗯……” 周易摇摇头，拎着油条离开了。 世上唯一治不好的病，穷病! 斩妖司物部。 周易趁着天早没人，遁入大狱斩杀妖魔。 枪械梦断，仍然搜集妖魔肉身数据。 记录每一种妖族从九品到四品，肉身弱点，天赋术法，种族特性等等，编纂成一部《搜妖录》。 周易会根据妖魔被捕时的记忆，推断一些捕妖除妖手法，记录在其中。 刑者说是针对平民百姓，搜妖录就是人族修士了。 “造枪不合适，编书总不会有问题吧？” 于是，大狱中的妖族倒了大霉。 本以为入了斩妖司，横竖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能来吃人。 谁曾想遇到了变态刽子手，折磨的不成妖样，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 “早知如此，不该贪嘴吃人……” 许多妖族弥留之际，忍不住提醒自己，转世投胎躲在深山不出来。 …… 沿河村。 尹员外府贴上了封条，地面上的红色绿色的血迹，无人擦拭掩埋。 许多靠着养蛛妖家的村民，指名道姓唾骂尹员外，若非他传授妖法散播蛛妖，岂会有性命危险！ 村民们折腾了一夜，筋疲力尽，大多在呼呼大睡。 其中几个大姓族长，汇聚在一起，商议以后村里该怎么办。 种田是不可能种田，这辈子都不可能种田，赚过了快钱，你很难再回到过去。 况且唬住斩妖校尉，只是渡过了眼前一难，最麻烦的是皇宫贡品。 沿河村村民嚣张跋扈的底气，是蛛妖灵丝编制的绸缎，得宫中贵人喜欢，才让官差忌惮。 宫里的贵人可不管你养不养蛛妖，他们只在乎漂亮的绸缎，惹得不高兴了，只需一句话，就是没犯过罪也能给安上以人饲妖的罪名！ “蛛妖是不能养了，斩妖司指定暗中盯着！” “那怎么办，交不上绸缎，一样没好果子吃。” “都怪余老二，都说了灾年偷些流民喂了就行，非要去杀人！” “你老张家没杀？一月前官差来，莫说你忘了！” “吵什么吵，说正事！” 忽然。 咚咚咚—— 地面震动，桌上茶杯的水泛起波纹。 待到声音越来越清晰，隐约听到马匹嘶鸣，才知晓是马蹄踏地声。 几个头人出屋，看到数百龙鳞玄甲骑兵，在一名白衣青年的带领下包围了村子。 青年十**岁，丹凤眸子，衣冠胜雪，面无表情的扫过骑兵惊醒的村民，声音冷若寒冰。 “以人饲妖，斩尽杀绝！” 杀！ 杀！ 杀！ 骑兵一声呼啸，如同黑色洪流冲进村中。 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龙骑兵是龙骑将军徐奉先麾下精锐，修行军中杀伐武道，辅以秘药炼体，堪比九品武者。 村中百姓面对骑兵刀锋，连逃跑的胆量都没有，直愣愣的等着骑兵冲过身侧，带起一颗头颅，鲜血冲天而起。 “啊！” “哇哇……” “我的孩子……” “不要杀我！” 尖叫声，哭啼声，咒骂声，哀求声，鲜血喷溅声，尸体倒地声…… 与骏马奔腾声，刀锋割肉声，混成一片嘈杂喧哗。 白衣青年轻轻抖动缰绳，龙鳞宝马在血泊中缓缓前行，仿佛乱世战火中游玩散步的公子哥。 “你是谁……为什么……” 一名胸口中刀的村民还未死透，抱住无头的妻儿，出声质问青年。 “龙骑校尉，徐烨。” 徐烨手中刀光一闪，帮村民结束了痛苦。 沿河村三百余户上千口人，龙骑兵几个来回冲杀，只剩下寥寥无几躲在井中窖中苟活。 龙骑兵没有去逐个费力搜查，而是将一捆捆干柴铺满，四处点火引燃。 村中建筑大多是木质，天干物燥，转瞬间火烧连营。 火海当中，有哀嚎声传出，隐隐看到人形火焰奔走。 徐烨注视良久，转身纵马离开。 数百龙骑兵一声不响，横竖队伍整齐不乱，紧随徐烨向洛京方向奔去。 龙骑兵离开不久，有各色服饰官吏、差役前来查看，或者叹息或者快意或者愤怒，表情不一而足。 第六十三章 得一书友 周易在崇仁坊转悠数日，翻看各家书铺印制的刑者说。 邪佛一死，果然再无夹带经文版本。 可是周易现了许多其他版本，比如草陵笑笑生、串天成、古苏艳艳生等文人雅士的……校对版。 插画加解说，让正经的降妖除魔故事，染上了颜色。 “食色性也，只要不是邪经，还能加普及，由他去了。” 周易走在当值路上，听到了人们议论龙骑兵。 这些天洛京最引人关注的事情，其一是白玉堂破获饲妖案，其二便是龙骑军屠村。 前者夸赞，白玉堂荣升黑衣总捕，尤其俊俏潇洒外形，成了许多洛京少女怀春对象。 后者咒骂，上奏惩处龙骑将军徐奉先的奏折，堆满了监国太子的案头。 六扇门公布的饲妖案罪犯是尹家，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并未提及沿河村民。 “带兵的竟然是徐烨，有意思……” 周易能看穿徐烨气运成蛟蟒，必然也瞒不过其他一品修士。 大家都知道徐烨非池中之物，偏偏冷眼看他带兵屠村，不跳出来阻止，这就有意思了…… 周易不懂政治，却也隐隐为徐烨悲哀，似乎命运正在被许多人摆弄。 物部。 周易抄录书目，道经，一具分身遁入大狱。 分身神通，妙用无穷，如今就算被现偷偷斩妖，也怀疑不到周易头上。 刑房大狱又不是真的无懈可击，前两年有头与人相恋的鹿精，父亲是青云道宫灵兽白鹿真人，中三品修为，“意外”的就越狱成功了。 青云道宫的上任掌教，玄清真人，正是如今斩妖司三巨头之一。 “……有一婴儿在紫府，形貌与我如一然……修持之人，欲不达，形如枯木，心若死灰……” 周易自从感应到神识灵动，再回来抄录道经，又有了新的变化感悟。 每抄录一遍，神魂跃跃欲出之感愈强烈。 这不止是周易积累深厚，磅礴精气哺育神魂，也与十三卷道经有关系。 这十三篇道经，是张诚高屋建瓴挑选，每一卷都从各方面描述解析阴神，让周易少走了不少弯路。 “老张是个好人，以后有机会报答一番。” 说张诚，张诚到。 张诚砰的一声推开房门，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张哥生气？” “一个死太监！” 张诚咬牙切齿的说：“竟然想害老张，让我去当龙骑军都统，欺人太甚！” 龙骑军统领，三品大员，地位仅次于龙骑将军，负责教导修行和严明军纪。 “这是高升啊！” 周易笑道：“张哥达了，以后可不要忘了小弟！” “高升个屁！是有人要老张做炮灰，龙骑军那是外人能去的吗？” 张诚哼哼道：“十八万龙骑军，便是最底层的小校，都是徐国公亲手提拔，我去了怕是会腚后插十八条枪还死于自杀！” “那怎么办？内侍传旨，可是经过了阁老肯，监国批红。” “我当没听到，直接将那死太监打了个半死，扔进了洛水河，让他清醒清醒脑子！” “张哥，牛！” 周易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 三品大员，说拒就拒，不是谁都能忍住诱惑。 大乾上三品职位，每一个位置都代表巨大利益，不止是权力，还等于一洲资源供养修行。 “做什么都不能做官，春风楼的小娘子不香吗？” 张诚越想越气，骂骂咧咧几句，起身道：“我要去吏部闹一闹，真当老张我是泥捏的，什么人也敢打主意！” 说着，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果然最终还是实力说话，镇国一品不出，老张武、道双休二品，称得上横行无忌。” 直到下值，也不见张诚回来。 周易回到兴教坊，现一队龙骑军正在抓人。 “终究还是来了。” 早有预料鲁师傅会被抓，未想到这么快。 鲁师傅老两口脸色苍白，戴着重枷，身形佝偻的跪在大街上，口中还在喃喃念诵邪经。 寻常修士尚不能遏制邪经扭曲神魂意志，凡人一经念诵，就彻底陷入了自我认知深渊。 银甲将军骑在马上，高声警告偷看的坊间百姓：“大乾律，信奉邪魔外道者，杀！” 兵卒抽出刀锋，刷刷两刀斩过，血喷出数尺远。 周易眉头一皱，他感应到一股异力，从两人尸体上飘散，消失在莫名虚空。 念头一动，唤出妖魔图鉴，翻开邪佛页面。 原本清晰的邪佛图鉴，已经变得暗淡无光，早晚会彻底恢复成无主状态。 “不死不灭……” 周易喃喃自语，隐约抓住了邪佛长生之法。 …… 五龙山。 云霄道宫。 经主灵韶真人正在讲解先贤经文，下方诸多弟子听讲。 最后面一名年轻道士，捧着经文摇头晃脑，时而翻一页，似乎听得如痴如醉。 “咳咳！” 一声咳嗽惊醒了两名道士，抬头现所有同门，都在盯着看自己晃脑袋。 讲道台上已经空无一人，灵韶真人就站在身边，冷声道：“将道经给我！” 道士不敢违逆，乖乖将道经递上去。 灵韶真人翻看《北游注疏》，里面夹着一页页其他书册，每一页都是一篇故事。 杀妖，除魔，异闻，神怪…… 灵韶真人法力运转，一页页纸连成一册，封面名为《刑者说》。 “又是这书！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清怡，罚你手抄五十遍清心录！” 灵韶真人身形一闪消失不见，这已经是课上罚没的第五册闲书，严重影响了弟子清修。 云霄派是道门魁之一，主张唯无为清净是为至极，属于半隐世的宗派。 原本是隐世不出，自有了神仙税，不得不开放一部分山门。 门中弟子极少下山，刑者说中描绘的妖魔怪异，自从第一册带进来，就屡禁不止。 “必须请师叔祖立下规矩，禁止传阅此书。宵小之辈尽写些凡尘俗世，又杀戮过重，有损道心！” 灵韶很快来到清静宫，报上姓名，听到师叔祖声音后推门而入。 师叔祖正在读书，看了一眼灵韶，批评道：“有什么事，这么气冲冲的，回去记得抄一百遍清心录！” “是。” 灵韶乖乖领命，想着一会让清怡再抄五十遍。 瞥见师叔祖桌案上的书册，页目上写着《异闻录·黑狗破煞》。 异闻录？ “师叔祖，您也看这书？” 师叔祖点头道：“当然，此书立意境界之高，天下书籍无人能出其右，比什么四书五经高明多了。” “啊……徒孙也这么觉得，此书甚妙！” 灵韶连忙说道：“这不就来请示您，是否多刊印一些，在门中传阅。” “这想法不错，你小子天天钻研经文，这些年掉进了认知障。” 师叔祖赞赏道：“不过总算是有些灵性，及时醒悟，未来一品可期。” 灵韶躬身道：“谢师叔祖夸赞。” “你可知此书作者何人？” “听说是洛京，毕竟只有斩妖司，才有刑者。” “有道理。多少年不出门了，正好松松筋骨。如此有趣之人，岂能不登门论道。” “师叔祖，近日京城不太平，还是不要去的好。” 灵韶解释道：“道盟中，近日传言龙骑将军徐国公要反，您的身份敏感……” “小徐子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就是。” 师叔祖将灵韶轰出房门，眼珠一转，露出顽皮笑意。 “世间路，潇洒老年郎……何去何从，自有我心中方向……” 哼着歌儿，头上簪子落下，化作一模一样身影，连气息都一般无二。 本尊身形一转，消失在房间。 第六十四章 三悟真人 夕阳西下。 将近下值，物部同僚聚在一起闲聊。 “张前辈，听说你打了内侍司的太监？” 李洵自从知道，远方亲戚李红绫称呼张诚为前辈，就立刻改了口。 皇族规矩多，即使是边缘子弟，也必须注意称呼尊卑。 李洵最喜欢参加皇家子弟聚会，坐在角落里听别人吹嘘，一些小道消息极为灵通。 “哼哼！四大仙司，以斩妖为第一，老张我怎么能给咱们丢了脸面！” 张诚得意的说道：“那老太监也不简单，竟然修成了葵花外景，不过……” 忽然。 张诚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向地面遁去。 余下周易等人对视一眼，必然是有好戏看了，立刻跟上去。 出了刑房大狱洞口，看到张诚抬头看夕阳，众人顺着眼光望去。 夕阳当中似乎有一黑点，正在迅变大，转瞬间离近了才看清楚，是个白白须的老道士。 老道士还未落在地面，斩妖司上空出现一道身影。 面白无须，手搭拂尘，深红太监服饰，绣一条黑色巨蟒。 大乾唯一有资格身穿蟒袍的太监，楚公公。 楚公公拱手施礼道：“奴才恭迎皇叔祖回京。” “贫道自改号为三悟，就断了凡尘，还是称呼法号吧！” 三悟冷哼一声：“刚来洛京，就遇上楚公公，真是流年不利！” 楚公公一脸笑容：“真人说笑了，这天下高人无数，能让陛下随时惦念的可没有几个，真人便是其一。” “别拍马屁，老道我来斩妖司寻刑者说的作者柳泉居士，尔等让开。” 三悟出身皇族，可惜曾被逐出族谱，因此他对皇族以及内侍司没有任何好脸色。 “陛下有令，皇族不得进入斩妖司大狱，还请真人回避。” “老道偏要进呢？” “那咱家只能得罪了，还请皇叔祖勿怪！” “老道又不拉你去青楼，怎么非要结仇……” 三悟一挥手，数百道五色雷霆密密麻麻交织成雷网，轰向楚公公。 楚公公挥手拂尘扫过，一股极寒之意竟然将雷霆凝成冰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极阴极寒，冻结万物。 “武道意志啊……” 张诚面露羡慕之色，他困在二品外景上百年，毫无寸进，原本是晚辈的楚公公已经臻至武道巅峰。 “这葵花秘典在你手中，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三悟赞叹一声，竟然躺在空中假寐：“既然不让贫道进去，我就在这等，你闲便陪着。” 楚公公紧咬后槽牙，早听说过李三悟性子如顽童，难以捉摸，现在遇上了真让人无可奈何。 内侍司总管，陛下贴身大伴，怎有闲陪他睡觉？ 周易听到刑者说、柳泉居士，眉头一皱，他只是一介凡人，怎么会有一品高人来寻。 难道自己的帅气，已经如同深夜的萤火虫，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光芒？ 只是这老道身份不凡牵扯甚深，还惊动陛下，他不想贸贸然上前。 而且真想调查柳泉居士身份并不难，当初在大狱撰写书稿时候，知晓此事的斩妖校尉也有几人。 今天斩妖司出现了神奇一幕。 一名老道士躺在空中，挡在斩妖司门口。 楚公公站在不远处，堵着进入斩妖司大狱的通道。 指挥使楚王爷不露面，副指挥使、同知更不会贸然掺和皇族家事。 最尴尬的是物部一群人，当着两位一品高人的面，不好意思下值去潇洒，只能缩回地底静看后续展。 柳泉居士大家并不陌生，刑者说基本都有看过，却对作者从未有过了解。 区区凡俗刑者，也就故事讲得有趣，可当一闲书看，还不值得费力调查其身份。 一直等到傍晚。 三悟似乎在空中睡着了，出轻微的鼾声。 楚公公纹丝不动，陛下严禁李三悟进入刑房大狱，决不能有任何松懈。 若三悟睡到天荒，楚公公便陪到地老。 直到，一名官员急急冲到斩妖司门口。 “参见三悟真人，下官礼部侍郎王伯安。” 王伯安躬身施礼说道：“柳泉居士是下官好友，真人找他有何事？” “恩？你是他好友？” 三悟双目睁开，上下打量王伯安，嘴角露出笑意。 “正是。这是下官著作诛妖记，他的刑者说，多得本书启，下官也颇指点了他许多。” 王伯安讪笑着递上一册书，继续说道：“柳泉一介凡俗，自觉不堪露面。有什么事情，想让下官代为转达。” “恩，也好。” 三悟点头道：“老道三悟道号何来，你可知晓？” 王伯安回答道：“当然，真人曾自称书痴，剑痴，丹痴，以书剑丹悟道阴神，遂号三悟。” “老道观行者说，内心甚悦。既然是凡人，老道怜其刑者凡俗之身。此丹炼制九九八十一日乃成，由交于柳泉，可助其洗精伐髓！” 三悟挥手，一颗由白纸包裹的浑圆丹药，落入王伯安手中。 “下官替柳泉谢过真人，一定将丹药带到。” 王伯安感应到灵丹内灵气汹涌澎湃，心中暗喜。 本着为陛下排忧解难，才主动接了这个棘手的任务，未曾想一品高人如此好忽悠，莫不是修道修傻了？ 三悟微微颔，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王伯安拱手道：“楚公公，这丹药？” “陛下只在乎三悟真人，其他的王侍郎自行决议。” 楚公公仔细感应，确定三悟离开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王伯安面露欣喜之色，转身抄了个小路僻静之处，迫不及待的剥开丹衣。 火红浑圆丹药立刻飘出浓郁香味，张口囫囵吞入腹中，化作滚滚灵气滋润五脏六腑。 王伯安从七品侍读火晋升四品侍郎，实力提升跟不上职位品级，已经有同僚议论他德不配位。 这颗灵丹出自丹痴之手，效用必然是顶尖，至于原本赠于柳泉云云，完全不在王伯安考虑范围内。 区区凡俗刑者，打几两银子就够了。 包裹丹药的纸张，随意扔在了地上。 一缕微风吹过，纸张飘荡上天，随后消失不见。 三悟的身影突兀出现，手指掐算纸张去向，现天机模糊一片。 “好妙的风法，而且精通隐匿天机法门，难怪能藏在斩妖司不被现！” “为了写出刑者说，甘愿在刑房大狱受煞气侵蚀，当是人族隐世大贤。 既然不愿抛头露面为世俗名利所困，老道也不好扰人隐居，反正，已经有了联系方式……” 三悟想到自己身份身份复杂，一举一动受人监控。 与谁一有牵扯，必然引得所有人瞩目。 对方再无隐士的自在逍遥，岂不是凭空生怨。 道家法门，无送无迎，云天水瓶。 如此一想，三悟了然遁去。 第六十五章 天子门生 清风小筑。 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 周易感应其灵性非常，似比丹药玄妙百倍，便偷偷以呼风之法拿到手中。 “应当是某种法器，不知作何用途！” 正在思索白纸用途时候，纸面上突兀的出现一行行字迹。 ——贫道三悟，冒昧打扰道友隐居，万分抱歉。 “传讯法器？” 周易轻拂纸面，字迹消散不见，手指在上面写道：道友寻我何事？ 字迹显化后瞬息消散，片刻后白纸上又有字迹出现。 ——贫道读《行者说》，感其立意高远，心生钦佩，实在奈不住欢喜才登门摆拜访。 几句话交流下来，周易也摸清楚了白纸的用法。 类似于微讯，不单能隔空实时传递字迹，输入法力之后还能显现之前的对话记录。 “不知是一对一传讯，还是可以一对多。即使只是一对一，若是有一册白纸，每一页都是一个联系人……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周易与三悟道人聊了几句，将白纸折叠收好。 “妖魔记忆中秘密不少，然而这世界更加广阔，比起活了几百年的一品高人，见识还是浅薄了。” 明月当空。 一缕月光落下，凝在明月宝玉之上。 周易轻轻一吸，入口即化，缓缓增长神魂。 神魂增长缓慢，周易询问张诚有无捷径，结果被鄙夷了一番。 炼体、炼气的灵丹妙药种类不少，增长补益神魂的有价无市，所以上三品炼神境才少之又少。 自壮，悟经，补益…… 三管齐下，周易有预感成就阴神之日将近。 自修悟出阴神，罕见却并非没有，类似于儒道立命前后变化。 阴神是可以表露在外的实力，在斩妖司的地位可以大幅提升。 “表面境界，真实道行，分身修为……除非是看透过去未来的大能，基本上可以说安全无忧！” 周易还是曾经那个苟仙，没有一丝丝改变。 …… 东宫。 太子将一大堆奏章扔在一旁。 上面全是参奏龙骑将军徐奉先，语气轻的批他纵兵屠村，必须严惩，重的列了二十三条罪状，直言徐奉先密谋造反，要诛九族。 “本宫若能管得了徐将军，哪还用受此憋屈。咳咳咳……” 太子一连串的咳嗽声，白日里上朝，几十人在殿中吵吵嚷嚷，实在让人心烦，又引了心肺衰弱之症。 覃鸿推门而入，躬身施礼。 “殿下，不知寻臣何事？” “覃先生，你可知晓，李三悟皇叔祖。” “略有耳闻。” 覃鸿斟酌一二，说道：“传说是道宗某一大派太上长老，道法修为举世罕见。” “恩，就是这位老祖，他昨日来了京都。” 太子低声道：“既然是皇室长辈，孤是不是该登门拜访？” 覃鸿缓缓说道：“殿下，你可是当初为何，臣选择来东宫？” “孤也一直想知道？世人对孤的看法，可是一般般。” 太子对覃鸿十分倚仗，不止是他善谋略能决断，更是二十一年前景泰帝钦点的状元。 覃鸿说道：“殿下生性谨慎小心，老成持重，其他几位殿下……性子太跳脱了。” 大乾并没有必须立长立嫡的规矩，景泰帝非长非嫡，自出生之日就为先皇看重，几个皇兄连一丝威胁都没造成就登基为帝。 太子回味一二，兴致顿时缺缺。 “原来是这样，父皇不太喜欢皇叔祖，那便不去拜访了。” 覃鸿问道：“殿下，三悟真人来京都所谓何事？” “皇叔祖号称书痴，来京都寻一写书凡人。” 太子说道：“孤已经遣人调查过，只是一个斩妖司物部小吏，曾经做过刑者，能写几个有趣的故事而已。” “如此就算了，区区凡人与殿下身份不合。” 覃鸿说道：“当先最重要的是，主持殿试。” “覃先生所言极是，天下英雄，尽入吾彀！” …… 第二日一早。 物部。 周易正在抄录书目，有同僚过来告诉他。 “外面有个自称杜思的书生寻你。” “杜思……” 周易顿时想起来，在盘蛇山山神庙，确实遇到一个书生。 来到斩妖司门外，看到背着书箱的杜思，眼巴巴的向里面望。 斩妖司在普通人眼中，神秘且危险，传闻里面住的都是斩妖除魔的仙师。 杜思见到周易，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学生见过周先生。” “守仁无需客气，许久不见，进去聊？” “今日是殿试，学生不便耽搁太久。” 杜思说道：“谢先生勉励，帮学生破去心结，才能一举通过京试。待学生殿试之后，再来多谢先生。” “恭喜恭喜！一鼓作气，明日殿试名列前茅，我在春风楼摆宴为守仁庆祝！” 周易拱手笑道，读书人通过京试就是进士出身，理论上已经可以主政一方了。 杜思脸色通红，他来京都一段时间，也知道了春风楼是洛京最贵的勾栏。 “先生教诲，一字一句，铭记在心！” 杜思说道：“此番殿试监考便是礼部侍郎，定能完成对先生的承诺！” 说完，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仿佛上战场赴死。 “承诺？什么承诺？” 周易思索片刻，春风楼又多一战友？ …… 太和殿。 新科进士逐个进入，按照桌椅上的名字落座。 主考是监国太子，通过此举确定师生身份，以后便是天子门生。 太子端坐龙椅上，扫过下方上百名进士，饶是已经主持六七届，仍然抱有极大希望。 “试题是孤亲自撰写，尔等好生作答。” 试卷下去，进士们立刻审题。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题可谓简单至极，意思是做君主要像君主的样子，做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做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儿子要有儿子的样子。 然而越是简单的题目，越难以揣摩上意。 殿试是排出新科进士次序，从大乾十六州竞争出来的学问精英，文章水准差距不会太大，区别就是破题是否合太子心意。 负责监考的的王伯安，得意的在殿中转来转去。 礼部右侍郎身份，监考殿试，属于绝对的品阶待遇，不止是因为正当红，稷下学宫也出了很大力气。 王伯安得了景泰帝夸赞，立刻成了稷下学宫的代表。 许多大儒为了将王伯安推上去，自降身份声，称其学问已经不弱于自己。 如此一来，王伯安官职名扬迅。 噗呲！ 安静的太和殿，突兀的气体排挤声很是刺耳，打断了许多人的下笔思路。 王伯安脸色一红，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心中暗骂李三悟炼丹水平太差，洗精伐髓的丹药竟然有副作用。 自服用后，总出虚恭。 这种事不能想，一想就感觉腹胀入鼓，要调用儒道术法镇压。 肠胃一阵绞痛，法术散去，又是噗呲一声。 “咳咳！” 王伯安装作咳嗽，遮掩气体声音，来到一名身形微胖的青年身旁。 杜思自从进了殿中，就一直在调理气息，努力止住激动的心跳。 做大事之前，必须宁心静气。 终于等到王伯安走过来，杜思起身询问：“侍郎大人，可是字伯安？” “恩？却是，有什么问题？” 王伯安答应一声，便看到一个钵大的拳头轰向自己眼圈。 砰！ 王伯安脑子嗡嗡作响！ 第六十六章 贬谪龙川 王伯安先是剧痛，随后迷茫，然后暴怒。 堂堂四品礼部侍郎，在太和殿让人打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力能扛鼎！ 王伯安施展儒道术法加持自身，结果腹中一阵绞痛，术法中断还引了反噬。 全身上下气息混乱，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杜思偷袭打了一拳，预想后面会遭到王伯安反击，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结果，王伯安身形一软，摊在了地上！ “碰瓷？” 杜思脑子一热，恶从胆边生，骑在王伯安身上，左右开弓。 噼里啪啦蹦吧啦砰…… 一顿王八拳打过去，王伯安气急败坏，全身气力一泄。 噗！噗！噗！ 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在太和殿上弥漫开来，众进士纷纷掩口捂鼻。 太子忍不住作呕，淡然脸色再也绷不住，怒道：“斯文扫地！” 其他监考官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施展术法，禁锢了还要打人的杜思，清洁殿中污秽气味。 一番折腾下来，太和殿终于气味正常。 王伯安一脸赤红，现在他怎么能反应不过来，自己被三悟老梆子阴了，丹药非但无用，还会泄气锢法。 “殿下，这狂徒无视皇家威严，扰乱殿试，当立即明正典刑！” 依大乾律，杜思所作所为死十次都够了。 “殿下，王侍郎在太和殿放屁，才是真的无视您的威严。” 杜思辩解道：“今次天家取士，我身为天子门生，王伯安敢对太子您不敬，岂能不以拳脚报之！” 太子听到天子二字，顿时心生好感，尤其是不顾生死维护威严，当真是难得的大忠臣。 王伯安曾获太子提拔，又投入景泰帝麾下，此般二臣，太子早就心生厌恶。 “如此说，也算情有可原，就罚你抄经三卷，以静其心。” 王伯安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自己被打出丑，这狂徒竟能逃脱法外？ 道：“殿下，如此一来，日后或许会又许多狂徒效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太子眉头一挑，他心思敏感，最抵触有人反驳自己。 这时。 殿中又响起声音：“殿上打人是狂徒，肆意排泄污秽扰乱考场，比狂徒更甚！” “我等文思全被打乱，坏我大乾文脉。” “维护殿下威严打人，情有可原！” “若是严惩，须一视同仁！” 一道道声音6续响起，殿中进士纷纷出声，维护杜思。 科考走到这一步，对礼部侍郎的身份，并不会太过畏惧。 王伯安闻言，脸色一白，眯眼扫过出声的进士，一一记在心里。 太子朗声道：“王侍郎以为如何？” “殿下，臣……可以原谅他。” 王伯安咬牙切齿道：“近日朝中事多，臣为报陛下恩典，日夜操劳，近日多有不适。 但为不辜负陛下所托，强撑着来监考殿试，未曾想遭此羞辱……” 陛下！ 父皇…… 太子脸色微变，目前王伯安是景泰帝最重视的臣子之一，为一进士与他翻脸有些不妥。 “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太子略显憋屈道：“便罚去龙川，看管皇家茶园吧。” “谢殿下。” 杜思躬身施礼，本以为大罪之局，能保住性命已是惊喜。 众进士目露喜色，认为是以己之力，维护了朝廷律法严明。 殿中其他老吏，看向太子的神色，有失望有无奈甚至有鄙夷。 今天携众进士同心协力之机，胆大可以完全宽恕杜思，彻底获得众进士认同。 心狠可以送王伯安和杜思一齐入狱，大概率最终王伯安无罪释放，却也在朝堂出了自己的声音。 胆小不顾众进士意愿，送杜思去死拉拢王伯安，间接向陛下示好。 太子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贬谪龙川又没有能拉拢众进士，免了杜思死罪让王伯安心怀怨恨，凭白得一怨恨。 难怪坊间传言，监国太子优柔寡断，望之不似人君…… …… 状元堂。 周易将几卷道经放下，与何掌柜结了账。 刑者说分利五百两，随着盗版越来越普及，销量利润不断打折。 道经字帖销售反而日家火爆，一册道经价格过了三十两，仍然供不应求。 周易的字愈精妙，甚至隐隐脱离了“张”体的旧窠，有了独特的变化。 字如其人，人亦如字。 修士每个人对道的感悟不同，自然而然的体现在字体当中，普通人时长临摹，有概率领悟一些修行之道。 结清了账，何掌柜向周易展示今年状元堂的收获，两幅装裱精美的题字挂在状元墙上。 状元墙上所有墨宝，都是历届状元留下，可谓价值连城。 “周先生，这是今年新科状元墨宝，您看如何？” 周易抬眼一看，第一幅字写的是：君子大道，岂因生死以避之。景泰五十二年孟怀远送别同科守仁有感。 “守仁？” 周易心中一动，看向和它比邻的另一副字。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这…… 周易不露声色：“今年怎么有两幅留书？” “这第二幅字是新科进士杜守仁所写，东家慨其风骨，与状元留书等同。” 何掌柜绘声绘色的形容：“这位杜先生，当真是无所畏惧，在太和殿暴打礼部侍郎……” 周易脸色逐渐变得精彩，难怪杜思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竟然有如此胆魄。 “……听说王侍郎被打的污秽横流，那个惨啊。” 何掌柜叹息一声：“可惜了杜先生，殿试交了白卷，排名倒数第一，又被贬谪去龙川种茶。” “何掌柜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京？” “听说是今天，有许多同科进士去送别……” 何掌柜回头一看，已经没有周易踪影。 …… 洛京南郊。 十里亭。 北风凛冽，百草枯折。 杜思登上马车，与众多同科拱手道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君殿上救命之恩，守仁永世难忘！不必远劳，日后再会！” 说完，抖动缰绳，马车顺着官道向南驶去。 众进士以状元郎孟怀远为，在十里亭目送马车直至消失不见。 有豪放的忍不住弹剑作歌，豪气贯彻云霄，也有擅画的，挥毫作画，将这一幕永远留在宣纸之上。 正值春风得意，尚有少年意气，无论日后官场中如何变化，或者泯然众人或者腹厚心黑，绝不会忘记在太和殿上直抒胸臆，一起驳斥当朝侍郎。 周易在空中看到这一幕，竟然也引动了一丝热血。 化作遁光，落在杜思马车前方，牵着枣红马等待。 片刻之后，杜思见到周易，顿时面露喜色，又面露愧色:“守仁见过先生，本想好好教训王伯安一顿，却也没让他伤筋动骨，又戴罪远谪，愧对先生……” “你很不错！” 周易将枣红马缰绳递给他：“这匹马能日行千里，山林沼泽，如履平地，送与你早日到龙川。” 枣红马长时间受法力洗精伐髓，体力度不弱于**品妖族。 杜思躬身道：“多谢先生。” 周易又取出一卷宣纸：“你我以字结缘，今日再赠你一幅字！” 杜思欢欢展开，第一眼被字体吸引，第二眼满眼惊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万世开太平…… 第六十七章 不请自来 杜思背影渐渐淡去。 周易回程思索了许久。 燕赤霄、白玉堂、杜思。 “大争之乱世，有几个善人颇为不易啊……” 周易回到清风小筑，取出传讯白纸。 “道长，在吗？” 前世聊天最讨厌的就是在吗这两个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万一对方借钱怎么办，可是自己用起来还是很顺手。 片刻之后，纸面浮现一段文字。 ——道友有事？ “道长，这传讯灵纸，炼制起来麻烦吗？” ——传讯灵纸炼制并不复杂…… 经过三悟道人解释，灵纸在修行界用途广泛，符篆、阵图都有需要，并非稀罕灵物。 传讯灵纸则是以名为同心妖的雄雌兽皮炼制，再布置传讯阵图，然后修士以法力蕴养，直至两张灵纸气息交融。 “原来如此，原理并不复杂。” 周易亲手斩杀过同心妖，知道这类妖族的特性，必然是雌雄同时出没，有同心同念的天赋神通。 ——难的是法力蕴养，老道耗费十年苦功，才能炼成两张。 “谢道长告知。” ——哈哈，居士若要致谢，多写几册书就行了。 “固所愿也！” 周易平日里与三悟真人聊天，两人已经熟悉。 周易不探究三悟的身份，三悟不打探周易底细，只谈书谈酒谈剑，颇有君子之交的感觉。 …… 端月十五，宜婚嫁。 周易和张诚在前几天都收到了请柬，一同参加白玉堂的婚宴。 “白璧一双，张先生为新人贺。” “道经一卷，周先生为祝新人百年好合。” 门童唱名之后，立刻有侍女引路。 穿堂过户，一连过了两道门，才到了宴厅。 “啧啧啧，老张这便宜徒弟可以，以后去春风楼就挂他的账。” 张诚说道：“青化坊五进的宅子，没三五十万贯，关系不够硬，都不要开口问。” 周易跟在身后，如同跟班小弟。 “张前辈，您也来了，坐这边。”李洵见到二人，连忙打招呼。 他所在的位置在宴厅中前方，属于地位颇为尊贵的客人。 “你怎么也来了？”张诚对位置无所谓，以他的身份地位年龄，坐在哪里都可以。 李洵躬身帮张诚拉了座椅：“按照族谱，我得叫定都侯祖爷爷，祖爷爷的女儿大婚，必须来祝贺。” 周易差点忍不住笑出口，李红菱的年纪比李洵还要小十来岁，结果是奶奶辈。 李氏皇族传承一千五百载，其中强大的修士年龄三五百岁，各支辈分差距较大。 “你小子，净搞这些没用的，当初让你抄经悟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嘿嘿嘿，咱没易哥儿的毅力，更没修行天赋。” 李洵帮斟上酒，说道：“刚刚从酒窖偷的一百二十年秋露浓，据说从豫州送来的顶尖美酒，特供侯府那边的客人。” “李老八那厮，几十年了还是好面子，有个屁用！” 张诚品了一口，微微点头，凡俗美酒历经百年，只从口味上已经不逊色灵酒仙酿。 桌上其他人，见李洵如此巴结张诚，顿时明白其身份。 个个都是人精，短短片刻就热闹起来，连同一起的周易也丝毫不感觉冷落。 喜宴是半开放式，没有按照身份划分内外位置，主要是洛京客人身份，随意一个白家就得好生接待，与其区别对待得罪人，索性让大家自由活动。 如此一来，熟悉的坐一起，反而显得热闹。 喜宴开始后，白玉堂逐桌敬酒，豫州的客人还好，洛京因为定都侯而来的客人，趁此机会纷纷起哄。 李红绫在京都名气不小，又是皇族贵女，谁也想不到嫁给了乡下小子。 幸好近些日，白玉堂因为沿河村饲妖案名声大振，许多知晓内情的对他所作所为敬佩不已，此时起哄灌酒亲近多于为难。 轮到周易所在位置，主位上是张诚。 “师尊……” 白玉堂已经知晓张诚身份，二品炼神高人，仙师中都是顶尖，能拜师绝对是天大机缘。 “婆婆妈妈的，帮我去拎几坛秋露浓……再把你名帖给我一张。” 张诚在一群人恭维中，已经有些微醺。 一些关注张诚和白玉堂的人，听到师尊二字，也是忍不住震惊，收起了许多小心思。 某个活了够久的老家伙，哼哼道：“难怪李老八嫁个闺女，还要大操大办，竟然是高攀了……” 白玉堂面露尴尬，递上名帖，然后遣人去搬酒。 周易在一旁笑吟吟，暗自庆幸没有拜师张诚，委实有些不靠谱，他已经想象到，哪天李红绫现白玉堂在春风楼消费金额巨大…… 这时。 一名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过来。 “张前辈，许多年不见，您仍然风采依旧。” 张诚瞥了男子一眼，说道：“你不在顺州待着，来京做什么？” “数年不见父亲，正好逢两甲子大寿，特意来庆祝。” 中年男子对白玉堂举杯道：“顺州李四，不请自来，祝新郎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李先生。” 白玉堂说完，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李四敬完酒就转身离开，路过每张桌子都停顿片刻，与人其乐融融，一副交游广阔的样子。 张诚冷哼一声：“你与与李四离远点，皇子平易近人，不是什么好事！” “顺州，李四，皇子……” 李洵蓦然一惊，目瞪口呆说道：“这位是燕王？” 周易闻言，双目灵光闪烁，瞥向李四。 一条黑龙缠在身上，没有丝毫隐瞒，只要懂得望气测命的修士都能看透。 “张前辈，能不能帮忙引荐下。” 李洵凑到张诚身边，恳求道：“燕王初封顺州，一定缺不少人才……” “你是人才？” 张诚瞥了他一眼，又说道：“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 “怎么能死心……” 李洵说道：“我祖爷爷，爷爷，父亲，我，以及我儿子孙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重振中山王的荣耀。” “执念，最是害人！” 张诚正要答应，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唱名。 “瓦岗山秦琼到，追风履一双，鸳鸯冰雕一座……” 声音刚落下，宴厅中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蓦然停下动作，看向进门方向。 秦琼！ 片刻之后，侍女带着黄脸黑甲汉子进来。 果然是他！ 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竟然纷纷上前行礼。 “秦前辈。” “见过秦先生。” “师尊命在下请秦先生到无量山作客……” “白云观请秦先生品茶。” “晚辈……” “……” 皇子李四不知什么时候，正好走到了宴厅门口，拱手道：“顺州李四，久闻秦先生大名……” 周易一桌。 李洵一脸惊愕，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秦琼：“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了么，这才是正途……” 张诚正了正衣衫姿态，以示尊重。 第六十八章 不得不反 周易第一次感受到了实力带来的爽感。 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大乾皇族亲王，传承久远的道宗弟子，众星捧月般将“秦琼”围在中央。 新郎官白玉堂都只能是陪衬，看呆了一众宾客。 “这是谁？” “似乎是什么瓦岗山客人？” “秦琼……没听过……” “一群无知之辈！” 知晓“秦琼”身份的人，自认为高人一等，先用鄙夷的目光看过周围宾客，然后压低了声音仔细解释。 周易表情有些僵硬，对周围人拱手回礼。 “秦某今日就是为白兄弟庆贺，其他事情，日后再叙。” 白玉堂闻言，立刻挤上前去说道：“秦大哥，请。” 白家早已为周易准备好雅静位置，无论人来不来，必须预备着。其他宾客对此安排，丝毫没有意见，反而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一品修士，传说中的存在，向来是神龙见不见尾。 如今竟然与之同席，日后可以说出去吹牛。 周易一桌，李洵再三询问之下，张诚正在解释。 “你们今天算是开了眼，那位可不是普通一品……” “洛京丐神洪老前辈，与秦先生比试遁法，结果连影子都没追上……” “京都外有真仙斗法遗迹，四大仙司都去了，对那玄冰无可奈何，你们说最后怎么着？” 张诚只差一身长袍，一块醒木，可以去春风楼说书了。 “怎么着？” 问话的是旁一桌的客人，张诚讲述的玄奇，吸引了不少人竖耳朵听。 与定都侯扯上关系的客人，在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譬如不起眼的李洵，寻常五六品的官吏见了也得好声说话。 现在听到一品、真仙、丐神……宛如普通人在听志异传奇。 “这位秦先生，那腰间悬着的金锏，化作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张诚紧握拳头在桌子上嘭嘭嘭砸了三下，说书还带音效：“那真仙遗留玄冰，就裂开了一大块，今日送来的那冰雕……啧啧……” “嘶！” 一连串的倒吸冷气声。 其中一些打心底看不起豫州白家的宾客，脑子里开始回忆……刚刚，自己有没有得罪过白玉堂的地方。 ……刚刚好像有灌酒，还阴阳怪气的讽刺，说什么乡下人。 嘶！ 这也是心生嫉妒，才失了智，应该不会被被记仇吧？ 会吗？ 不会吧！ 这种事情从来由不得怀疑，毕竟关乎身家性命。 一品高人修士的好兄弟，非要对比的话，比起定都侯都要高一层。 仔细回忆刚刚白玉堂敬酒时候，每一句话没一个表情，有没有对自己和对别人有什么不同，脸色是不是相对冷淡。 于是乎，某些心里不确定的家伙，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寻到白玉堂，勾肩搭背的套交情。 白玉堂一脸茫然，认了一堆好哥们好朋友，不认不松手的那种。 …… 周易一直低调喝酒，分心二用操控分身秦琼。 地煞分身没有灵智，面部表情比起寻常人僵硬，幸好秦琼的定位是久居深山修行的隐士高人，不同俗礼，也不会引起怀疑。 第六十九章 京畿之乱 白府喜宴直到日暮，将新人送入洞房方才散去。 周易辞别众人，送张诚去春风楼，一路回到了德胜坊。 踏踏踏踏！ 马蹄声传来，一队龙骑兵呼啸而过，行人惊慌失措避让。 从青化坊回到德胜坊，路上遇到了五队骑兵，正在满城搜捕白莲余孽。 洛京有令禁止纵马，此时仿佛成了虚设。 “此事，必有蹊跷……” 周易见过徐烨，能伪装十几年纨绔，骗过洛京九成九的人，绝非无耐心无隐忍的蠢货。 龙骑将军徐奉先南征北战，传闻数次舍命为景泰帝挡下杀招，世人皆称赞其忠良。 正因如此，龙骑军才能坐镇南疆，又统领洛京城防。 不过这些与周易毫无干系，狐仙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方外之士坐看人世变迁，对凡人的争权夺利毫无兴趣。 回到家中，抄录经文直到深夜。 周易一直想要休息，可惜今夜实在太吵，时不时就传来龙吟轰鸣。 青化坊方向，霸绝天下的意志与至阴致寒的气息，纠缠了许久才平息。 人族内斗起来，其中幽暗曲折层层叠叠，远不是妖族能比拟。 “……师谓：今世之人，不知生死……身之从来，天地之炁，造化之本始也……” 周易正在抄录《净明真人炼炁化神释义》，忽然感应到一股妖气，在洛京城南面爆。 “妖族！这气势不输胡九瑛了……” 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今夜洛京不安静。 龙骑兵四处搜查白莲余孽，惊动的只是底层百姓。 龙吟警报声，说明有高手在袭击皇亲国戚，至少是王府一级。 四大仙司，除了非国灭之危不出的护龙司，其他三司不断奔走救火，免得皇族遭难。 徐国公造反的流言甚嚣尘上，有人称亲眼看到身穿龙袍的徐国公，率众进攻皇宫，遭到楚公公及麾下内侍司阻拦。 又有人称徐国公与妖族有染，与美女妖王勾结，才生了反心。 城南。 十几道流光追逐。 前方的是几名龙骑军都统，后方是斩妖司和仙俸司的高人。 龙骑军负责洛京城防，对京都阵法禁制了如指掌，诸多法阵根本造不成任何阻拦。 “徐九，你逃不掉的，不如将徐烨抓住，戴罪立功！” 斩妖司同知钟临高声道：“你与徐家毫无血脉关系，何必如此卖命，以你实力入我斩妖司，允你灭魔将军……” 回应钟临的是一杆银枪，显化千军万马的外景，将一众追兵阻拦片刻。 可惜徐九一行，带着不通修行的徐烨，度难免受到影响。 眼见南城门遥遥在望，一旦出了洛京，没有阵法禁制监控，上三品修士随意觅地变化隐匿，彻底寻不到踪迹了。 钟临面色焦急，不久前他受了楚王爷申斥，废了好大力气才平复，如果让徐烨逃出洛京，基本可以与同知位子无缘了。 “请裴前辈出手，诛灭此獠！” 一道剑光出现。 转瞬由一点寒芒化作滚滚剑气河流，向徐烨几人冲刷过去。 一品剑修！ 四名龙骑军都统，挡在徐烨身前，各自施展外景试图阻拦。 龙骑军都统位列武道二品外景，可以真气引动外界元气变化，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强人。 铁骑铮铮…… 神兵利器…… 千军万马…… 风火燎原…… 在剑气长河冲刷下，只坚持了几息就破碎，四名都统身上割裂一道道伤痕。 真气运转，伤痕瞬息回复，然而体内尖锐剑气肆虐，持续不断的影响视力。 “十一，你带公子走，我们三个留下！” 徐六手中马槊直刺，铁骑铮铮，周身显化数百上千道骑兵身影。 这不是啰嗦感情的时候，徐十一拎着徐烨，身形一闪向城外冲去。 “本座面前跑了，岂不是要被那群牛鼻子笑死！” 剑气长河分化为四道，其中一条卷向徐十一，只需阻拦片刻，数名同阶高手就会将他围杀。 忽然。 无数翠绿树根从地底钻出，深夜当中如同张牙舞爪的巨蟒，缠向虚空无人处。 “咦！” 一声惊讶，裴谕显露身影，倒背着手竟然还未拔剑。 上三品炼神境界，一品一重天，其中差距堪比上三品与中三品。 “徐国公竟然真的勾结妖族！” 裴谕缓缓抽出长剑，一柄通体漆黑的铁剑，剑锋略显粗糙，剑柄用粗布简单包裹。 无数青翠树根缠绕成座椅形状，一名青衫女子斜倚其中。 “裴剑圣，小女子受人之托来保他性命。不过区区一凡人，饶他一命如何？” “我可当不起剑圣，你也不是小女子！” 裴谕手中长剑挥斩，挥洒银河般茫茫无尽剑气，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青衫女子柳眉倒竖，天赋神通施展，无穷青翠树根试图自当剑气，结果转瞬被斩断为枯枝烂叶。 “剑修杀伐太重了！” 大乾一方既恼怒妖王潜入京都，竟丝毫不知，又惊叹通天剑主裴谕的强大。 青衫女子手中出现一只青翠花篮，无数五颜六色花朵涌出，包裹徐烨一行，虚空扭曲，就要凭空遁走。 “老道杀伐比不得裴剑主，乱七八糟的懂得多一些。” 一道苍老声音传来，十几张符篆贴在夜空当中，将周遭虚空加持禁锢。 仙俸司的人立刻躬身施礼：“劳烦齐真人出手擒妖。” 青衫女子遁法神通被破，又有一品修士到来，面色一狠，抖动花篮。 无数花朵从中飘出，方圆数里化作花海。 夜风吹过，花香弥漫数十里。 青衫女子对新来的老道士说道：“撤去符篆，否则拼起命来，这洛京至少毁去十一！” “你可以试试！” 裴谕声音冰冷，滔天剑气直入云霄。 漆黑铁剑弥漫恐怖剑气，层层叠叠冲刷虚空，如同惊涛拍岸。 “花开花落！” 青衫女子话音落下，数十普通人身上生出一株兰花。 兰花扎根在脖颈、心脏等致命处，以肉眼可见的度生长，直至开花结子。 生长所需是人身精气，花朵盛开时已经身形枯瘦，花朵凋谢时如冢中枯骨。 “我这神通感染了十数万人，只需一瞬就尽数化作花肥，最好乖乖让我离开！” “好胆！” 裴谕身化剑光，直接穿透虚空，出现在青衫女子身前。 剑气穿透女子头颅，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女子尸体扭曲变化成枯枝，地面钻出一朵数丈高的兰花，致命伤替换为一片花瓣受损。 木灵成妖，不擅斗法厮杀，也极不容易被杀死。 “死！死！死！” 花妖声音凄厉，直接引动咒术神通。 “当诛！” 平淡声音响起，苍茫剑气如银河倒卷，落在花妖身上。 紫郢剑穿透兰花妖躯，任凭什么替命法术，神魂陨灭也无法恢复。 第七十章 妖盟长老 紫郢剑钉在兰花花蕊之中。 三尺青锋，与数丈高的兰花相比略显渺小，可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仙剑身上。 嗡！ 剑锋轻响，金光绽放。 花瓣一片片凋零，奈若何妖魂禁锢在剑下，替命神通也不能逃遁。 最终，兰花妖躯枯萎成尘，方圆数里花海瞬间化作枯枝烂叶。 平平无奇紫郢剑，斜插一片枯寂当中。 “仙剑！” 裴谕面色激动，就要上前。 “裴剑主，你要寻死，别拉上老道我！” 老道士身形一闪，挡在裴谕身前：“这京都多少人知道有仙剑，你可见有人去寻？” “那可是仙剑……” 通天剑主裴谕面色阴晴不定，百年心境面对仙器，也止不住欲望。 通天剑派传承久远，祖上出过越一品的剑圣，威震云洲诸国。若是仙器在手，裴谕自信能力捍真仙佛陀，恢复剑派往日荣光。 可惜，仙剑近在咫尺，又宛如远在天涯。 无力也无胆去抢，裴谕自己可以为剑而亡，然而身后还有数千剑派弟子。 于是转头看向徐烨一行，冷声道：“徐家勾结妖族，证据确凿，尔等义子交出徐烨，可以免去死罪！” 老道士以符篆封锁了周遭虚空，禁了飞行遁法，四名龙骑都统将徐烨围在中央，宁死也不会背叛将军。 “冥顽不灵，当诛！” 裴谕挥手一剑，漫天剑气斩落，寒光耀眼，杀气惊天。 “姑奶奶，救命！” 徐烨从脖颈后揪下一撮白毛，吹了口气，随风飘散。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轻轻一捏，漫天剑气化作虚无。 徐烨看着中年美妇，几乎成了习惯的纨绔口花花，一时间没忍住：“咦？姑奶奶长大了！” 中年美妇瞪了徐烨一眼，向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化作星辉裹着徐烨等人消失不见。 老道士布置的禁空符篆，在青丘狐仙面前，毫无用处。 符篆力量根本，是以符引动天地元气，又怎么能封锁执掌天地元气如臂指使的狐仙。 狐仙遁走，地上紫郢剑冲天而起，同样消失不见。 “呼——” 老道士长吐一口气，抚了抚胡须：“太吓人了，老道要回去拜谢道祖保命！” 裴谕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闪身离开。 地面上斩妖司和仙俸司的人，等诸多大佬离开之后，面面相觑，四散奔逃。 钟临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打定主意安心修行，诸事不掺和，徐国公如此人物，儿子哪是自己能抓！ …… 清风小筑。 周易在狐仙离开京都后，收回了紫郢剑。 “善谋不敌气运，京中多少人谋划徐烨死，道门真人，一品剑修……结果只是一场空。” 人族内斗争权，周易会揣着手站一旁看热闹，懒得掺和其中。 妖族想要屠杀人族，绝不会坐视不管。 生而为人，屁股坐的歪一些，也是正常。 仙道又不是天道，空谈至公无情，不如多帮几个同族。 “天妖盟，比预计的还要麻烦，一品妖王竟然只是长老！” 周易手中托着青翠幼苗，是妖魔图鉴给予的奖励。 三千年仙桃树一株。 桃树幼苗落在院中，迅生根芽，几个呼吸就生长成了合抱粗桃树。 仙株生长自是不同凡俗，落地即生根成树，可惜生长仙桃需要时间久远，自然增长要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 近一万年时间，得仙桃一颗，服用后可延寿三千载。 “……太鸡肋了！” 周易不确定自己能否活一万年，若是能活那么久，估计也不需要仙桃延寿。 “幸好可以迅培养。” 仙桃树可以吸收转化精气神，或者任何灵物，灵石丹药法器，都能成为养料。 周易将五千载分量的法力灌入，仙桃树气息增长了一丝丝，如果不是他感应灵敏，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这生长度，千八百年也难仙桃成熟……是不是该砍了吃了，仙桃树怎么也堪比灵丹妙药吧！” 仙桃树微微一颤，枝叶摇曳，院中灵气立刻翻了几番。 一片桃叶掉落，飘到了茶壶当中，茶香弥漫，比起白云观秘制的醉春归还要浓郁。 周易品尝过后，微微点头。 “恩，算你有点作用，暂时不砍了！” 京都混乱持续到了天明，四处张贴了安民榜。 一夜时间，徐奉先从国公成了图谋造反的逆贼，由御林军接替了城防。 昨日嚣张跋扈四处抓人的龙骑军，全部扔进了大牢，择日处斩。 周易路过京衙，看到许多百姓正在怒骂，甚至将臭鸡蛋烂菜叶扔到徐奉先和徐烨头像上。 负责看守安民榜兵卒，对此视之不见，任由民众侮辱。 人群当中专门有人散播关于徐奉先和徐烨的流言，什么纵兵屠村，什么灭门绝户，什么穿龙袍戴皇冠…… 昨日英雄豪杰，今朝奸臣败类，普通人的认知任由上位者操纵捏造。 周易来到物部，找陈主簿询问，有没有关于斩妖司通缉妖魔的记录宗卷，可不可以翻阅查询。 “当然可以，斩妖司有许多挂名仙师，靠抓捕斩杀犯罪妖魔换取修行资源，他们追踪妖魔都需要查询宗卷。” 陈主簿说道：“拿着我们物部的牌子，去宗卷部就可以查询。” 周易去宗卷部，果然见到有挂名的斩妖校尉在查询，讨论目标妖魔的性格、弱点。 宗卷部是占地数亩的宫殿，按照十六州一百二十三郡划分区域，一卷卷书册记录无数正在通缉的妖魔。 周易来到梧州，宣武郡区域，翻阅片刻，找到了关于花妖的宗卷。 ——无名山谷，千年兰花妖，疑似一品。罪名：屠戮谷中采药人，重伤斩妖校尉七十三人…… 宗卷记录信息较少，对花妖来历并不清楚，习性、书也只记录了操纵植物、花海等等。 “屠戮采药人！” 周易眉头微皱，从兰花妖的记忆中，她只是将采药人驱逐。 记忆碎片中，兰花妖属于花中异种，天生五色合乎五行，又生在五行灵气汇聚之地。 默默无闻生长千年时间，一朝化形而出就是三品，自号清幽仙子。 之后数百年隐居无名山谷清修，修行至一品妖王，从未去过外界。 二十余年前，谷中忽然许多农人采药。 清幽不喜热闹，施法震慑了采药农人，便将他们送出山谷。 按照宗卷记录，那群采药人全部死在了无名山谷，斩妖校尉前去调查，与花妖生激烈冲突。 斩妖校尉重伤数十人，逃出山谷后数人重伤不治，花妖便上了斩妖司通缉令。 清幽屡屡遭到斩妖司一品高人追杀，期间收到天妖盟邀请，加入后位列长老。 天妖盟帮花妖隐踪匿迹，偶尔会有任务下，这次就是来救徐烨离开京都，结果落入了通天剑主和老道士合围。 即使周易不出手，最后也会死在通天剑主手中，连带着屠戮京都数万乃至十数万人。 “斩妖司事后调查，宣称无名山谷有千年灵药的商人，不知所踪……” 周易将宗卷合上，思索片刻，隐约抓到了一丝线索，又前后连不上。 第七十一章 兄弟情深 坏人变成好人很难，反之很容易。 独龙居士如此，清幽仙子也是如此。 一个是玄门正宗，一个是深山清修，只一步踏错就落入了深渊。 “这天妖盟，大概率不是妖族势力……” 周易合上宗卷，又查了其他州郡宗卷。 记录在案的三品以上妖魔为数不少，随着年份积累是逐年增多，大多数成了悬案。 无论道佛妖魔正宗，还是百家武道旁门，达到上三品后隐匿身份手段多的是，不主动暴露很难追寻。 固安郡守仅四品，就能操纵一郡百姓，上三品妖魔悄无声息的吞噬几个村子，消踪匿迹无处查询。 宗卷中还有许多斩妖除魔的记录，需要消耗功勋查看，比如目标是狼族妖魔，可以消耗少量功勋查看已经抓捕归案的狼妖经过，从中判断狼妖的术法神通习性弱点。 “斩妖司有高人，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周易斩杀妖魔能查看记忆碎片，基本上落网前后的记忆都会有。 离开宗卷部，周易回到地下物部。 张诚正在临摹画卷，依然是燕赤霄，从刚开始形似，已经开始有了神意。 燕赤霄跨马冲锋，几乎要冲出画卷，大杀四方。 “张哥，前些天在状元堂，看到有在卖你的画？” 周易笑道：“一副一千两，竟然还要提前预约。” 张诚头都没抬：“怎么？你觉得不值？” “值！当然值！” 周易不是拍马屁，而是真的物有所值。 张诚的画虽然没有达到真意境界，却也有驱邪镇煞的效用，悬在堂中寻常鬼魅都不敢靠近。 “这不是羡慕，想学学作画。” “你小子有些天份，还是将心思多放在道经上。” 张诚放下画笔，叹息道：“任你天资绝世，不凝聚阴神，寿元将近时候悔之晚矣。” 周易总觉得张诚意有所指，在评论某个人，又似乎只是感叹。 “谢张哥指导。” 抄写道经在其他人看来，枯燥无味，周易在抄写时候，时刻能体味到魂魄灵识增长，乐在其中。 京都之乱转眼过去了三月之久，徐国公叛乱只上了三天热搜，就被春风楼新任花魁清清姑娘新花魁梳拢顶了下去。 龙骑军横扫南疆七郡，大败三州联军的消息，丝毫没有影响春风楼的生意。 宣平侯世子豪掷十五万贯，成了花魁清清的入幕之宾的故事，在坊间流传了十几个版本。 周易每日当值，斩杀三五妖魔，增长道行，完善《搜妖录》。 自从服用仙桃叶茶之后，神魂增长有快了许多，果然仙桃树浑身是宝。 若非有了紫郢剑，一定会折一支削成桃木剑，降妖除魔必然好用。 本尊逐渐和光同尘，分身“秦琼”却是颇为忙碌，先后拜访了洛京周遭十几家宗门。 原本宗门隐居山野，避世清修，大乾一统之后，逐渐汇聚在京都附近， 燕王李四屡屡相邀，房子票子女子试过无效后，终于抛出了最终诱饵。 “殿下曾获得一份武圣手书字帖，请秦先生过府鉴赏！” “武圣手书！” 周易假装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之前拒绝燕王是提现一品修士的矜持，本身他也想接近李四，作为探索大乾的切入点。 景泰帝第四子，监国太子的亲弟弟，燕王李乐，该知晓的秘密大抵上都知晓了。 …… 青化坊。 燕王府。 李乐大开中门，迎接周易。 知晓周易不喜热闹，席上没有外人，只是王府长吏、司马、祭酒等人。 席间李乐借着醉意，问道：“秦先生，不知瓦岗山在何处？” “无名山野之地，在鄄州西北璧江流域。” 周易所说位置，仔细查询确实有瓦岗山山名，只是数十年前有鳄妖作乱，周边村人都搬迁了。 鳄妖抓捕归案后，死在了周易手中，贡献了三年道行。 “鄄州，近日可不太平。” 李乐说道：“徐逆击败了鄄州军，向北扩张了数县，哼哼，嚣张的很！” “秦某隐居深山，也听闻徐奉先名头，还未登门拜访，竟然成了反贼！” 周易很随意的问道：“殿下可知明知必败，徐家为何还要造反？” 李乐摇了摇头说：“本王也想不透，大概是年岁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吧！” 席上其他人深以为然，整个大乾都不认为徐家会反，即使造反也不会成功，只会九族尽诛，偏偏就反了！ “秦先生，此番请你来，除了鉴赏武圣手书，还有一事相求。” “前些时日主持大考，太子哥哥伤了心肺，又经历徐逆，又动了肝火。” 李乐面色悲伤道：“本王是太子同胞兄弟，希望哥哥能长命百岁，早就听闻练气士有望气演算之法，还请秦先生施展术法，帮忙望一望本王亲哥哥的寿数！” 周易微微一愣，随后询问了太子生辰，施法掐算。 妖魔图鉴奖励的神通术法，其中术数之道有几门，不过周易平日里极少用。 仙魔横行的世界，凡人寿数变化极大，或许临死前遇上了仙缘，百病全消还踏上了仙途。 或者死时怨念深重，化作阴魂厉鬼，也算是另类的延寿之法。 “咦？太子殿下已然是九十有九……” 周易尴尬道：“太子殿下福星高照，长命百岁自是无虞。” “那可真是太好了，本王唯恐哥哥身体不好。” 李乐面色欢喜，说道：“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见寿元将近，太子哥哥必须康健，大乾才能安稳。” 周易眉头微皱：“陛下修行已然是人世绝巅，方才百二三年纪，怎么会有寿元之苦？” “秦先生久居深山，不知晓一些事情也是应该。” 李乐叹息道：“父皇天资绝顶，年纪轻轻已经是武道绝巅，可惜成也气运，败也气运，绝难凝聚佛道阴神……” 阴神！ 周易蓦然一惊，脑海中诸多画面闪过，已然抓到了某个关键线索。 第七十二章 武圣手书 佛道妖魔位列正宗，武道只能称为旁门。 区别不止是有无突破一品的法门，旁门晋升上三品后，寿元也远低于正宗。 佛道炼神之后，凝结舍利、阴神，延寿至三五百岁。 武道将神魂灵识与外景融合，炼成武道真意，斗法厮杀不弱佛道阳神，然而寿元极限还是一百五十年。 周易原本以为景泰帝兼修道、武，皆是上三品境界，至少还有一两百年寿元。 现在才知道，受大乾气运或者其他因素影响，景泰帝武力无敌，寿元已然只剩二三十年。 与之相反的是张诚，先修成阴神延寿，再修成武道外景，兼修画道等旁门。 寿元暂时充足，却造成杂而不精，神魂灵识分散于阴神、外景，耗费上百年难以晋升阳神或者武道意志。 修行之道，唯精唯纯艰难，博采众家也难。 登天易，成仙难！ 周易心中仍有疑惑，也基本肯定景泰帝是幕后黑手之一。 景泰帝一品巅峰虽强，也远远比不上白莲邪佛不死不灭，也难以让青丘狐仙说一句大劫当前。 一品无敌，也只是一品。 “殿下，气运之说自古就有，却多虚无缥缈。” 周易说道：“陛下天资绝，早已臻至化境，未必不能再进一步，成就在世武圣。” 大乾开国太祖，中兴广明帝，都是名副其实的武圣，一品境界强人，威震云洲三百余载。 一千五百年国史，这两位皇帝在为期占了近三分之一。 武圣之道全凭自悟，李氏皇族至少两位武圣遗留的感悟，比其他武修茫然不知方向，突破概率高了很多。 李乐对着皇城方向拱手道：“父皇功追太祖，势比中宗，本王自是日夜为父皇祈福，为大乾祈福！” 周易微微一笑，对此没有多做评论。 每天希望亲大哥长命百岁的家伙，不要指望有多少节操。 又闲聊片刻，时间差不多了，李乐示意侍从取来今天的重头戏。 武圣手书。 一册平平无奇的黄绢。 缓缓展开之后，是一副勉励后辈的训语。 ——欲修身先正心，欲正心先诚意！ 末尾没有落款，然而看到字之后，眼前隐隐浮现一名黑中年，正在执笔书写。 一笔一划，合起来方正圆润，平平无奇，分开后分明是一招一式，飘渺高远的武道意志跃然纸上。 周易凝视片刻，手指在“心”字上停留最久，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划过。 “心剑……” 数十息后，侍从小心翼翼将黄绢卷起，收回玉石盒中。 李乐等人默不作声，静等“秦琼”清醒。 直至一刻钟后，周易从武道意境当中清醒过来，手指在虚空一划。 剑意指透心神，仿佛直接刺在神魂之上。 李乐眼睛一亮，笑道：“秦先生，感悟如何？” “略有所得，秦某先回居所，闭关领悟。” 周易说道：“殿下今日之恩，日后必有所报。” “秦先生无须客气。” 李乐面上笑容更盛，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周易身形一闪化作遁光，转瞬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宴厅中出现一名蓝衣中年，面带赞叹之色：“此人遁法精妙，果然名不虚传。” 李乐连忙起身，说道：“范先生请坐。” 范先生直接坐在刚刚周易的位置，注视桌面上乱七八糟笔画，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观武圣手书片刻，竟然悟出如此精妙剑道，天赋恐怖如斯！” 李乐问道：“范先生，你说他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否则也悟不出剑法。” 范先生说道：“此人虽然走的是上古练气士路子，却是实打实的一品，正面斗法我也不是对手。” “上古练气士这么强，范先生也不是对手？” 李乐疑惑道：“那为何极少有人修行，本王记得大内密藏中有不少炼气法，几乎无人翻阅。” “今法未必不如古法，为何一定要走炼气之道？” 范先生解释说：“练气士虽位列正宗，能成就一品，然而修行之法太过极端。不炼体不炼神，以一身法力强行破开仙凡桎梏，比起凝聚武圣真身还要难……” “这位秦先生能修成一品，体内法力已经出同阶数倍，然而至少要十倍以上才能突破一品。” “练气士不修阴神，寿元与武道无异，哪有寿元再修出十倍法力？” “如此悖论，让许多人认为，练气士根本不该属于正宗……” 席上其他人不敢打扰范先生，纷纷竖起耳朵听，一字不落的记在心底。 行立命境大儒**，寻常修士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 …… 物部。 周易抄录道经的笔迹略显不自然，心中在思索刚刚探听到的消息。 古往今来，皇帝都有一个通病，掌控人世最强的权力之后，又想追求延寿甚至长生之法。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能免俗。 年轻时候英明神武，自认为能看透生老病死。 老了之后渐趋昏庸，舍不得手中权力，一眼就能看穿的江湖术士把戏，自己骗自己去相信。 更何况仙魔世界，延寿并非遥不可及。 寿元或者生命，属于生灵最根本的铭刻在基因层面的追求。 景泰帝，犯了一个皇帝都会犯的错。 真正引起周易重视的并非景泰帝，而是从武圣手书中看到的，一尊活着的武圣。 大乾果然有一品坐镇！ “难道这就是景泰帝的自信？无论天下乱成什么样子，武圣出手自然扭转乾坤！” 周易思前想后，其中仍然有许多关键节点不清楚。 其中最不合理的就是，景泰帝如果因为气运难以凝聚阴神，即使削弱大乾气运，除非自行崩碎武道意志，否则神魂灵识全部与外景融合，一样休想凝聚阴神。 况且，阴神凝聚需要祛除杂念，清静无为，才符合道家修行基础，以景泰帝的所作所为基本是背道而驰。 如果真要凝聚阴神，先彻底退位让贤，避世清修，才有一丝丝可能。 “凡尘俗世，最是烦人！” 周易摇摇头驱逐杂乱念头，继续一心一意的抄录道经。 抄录片刻之后，心思逐渐宁静。 回想近些时日所作所为，似乎有深陷凡俗红尘泥潭的迹象。 “难怪狐仙劝我避世，身在红尘中，即使自认为看透一切，也难免因果纠缠陷入其中……” 周易本就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出于同为人族的同理心，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为此去寻武圣拼命，那就暂且等一等，待到十万年道行只需一剑就够了。 第七十三章 搜妖书成 景泰五十三年。 冬。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 德胜坊属于贫民窟，街上多了许多流民。 南疆龙启君叛乱，愈演愈烈，终究影响到了洛京。 古代军队不烧杀抢掠就是纪律严明，不要奢望真的秋毫无犯。才下战场的兵卒，打了胜仗不服约束，打了败仗更难约束，反正都是百姓受苦。 南疆流民操着官吏听不懂的土话，汇聚在安民棚中，等待每天分的稀粥。 插标卖只是听听尚可，再加上许多影视剧刻画，似乎里面能挑出不错的美人。 实际上，稍微有些姿色的都有口饭吃，跪在路边卖身的男女难分，人鬼难辨，再不忌荤素的纨绔也难以下口。 周易刚开始见不得悲苦，道听途说和记忆观影，与现实遇上不可等同，于是买了许多吃食分。 三五天过去，清风小筑外汇聚了大群流民青壮，老弱病残挤不进来。 一些饿极了的流民，翻进院墙要偷东西，只踏入一步就魂飞魄散。 桃树妖能散的毒瘴，只是仙桃树略不起眼的小手段，为了能在安稳的活着，它每天都在努力思索如何实现自我价值。 流民死人了，引来坊间官吏查探，见到周易斩妖司的牌子，连问都没问就将十几具尸体运走了。 周易叹息一声，去刑房大狱一连斩杀了十几头妖魔，才算是出了口郁气。 刑房大狱的任务比之曾经，繁重了数倍。 从南疆战场抓来的叛乱修士，无须刑部审讯，直接以谋逆罪扔进了斩妖司。 徐奉先叛乱之后，许多妖魔鬼怪在互相邀请之下，纷纷加入龙骑军，妄图借割据大势推进修行。 比如刚刚斩杀的棱抚山百瘟洞主，擅长传播瘟疫的左道法术，在龙骑军任职先锋破军法师，一连瘟杀大乾上万军卒，波及的无辜百姓更多了几倍。 此瘟疫法于修士用处不大，却是战场利器，最终仙俸司派出两名三品高人，将堪堪六品的百瘟洞主生擒活捉。 周易从南疆修士记忆中得知，徐烨逃去南疆之后，广泛交友，与三山五岳能人异士称兄道弟。 由于徐烨性格豪爽，礼贤下士，不歧视旁门左道，许多深山潜修的修士受邀出山，助徐伐乾。 大乾军队屡屡受挫，很大原因在徐烨身上。 “徐奉先不过一武夫，难成大器。徐烨却是真的黑蟒气运在身，若能化蛟就会一飞冲天，难怪惹得两位一品截杀！” 周易回到物部，将刚刚记录的妖族数据，详细完善《搜妖录》。 《搜妖录》记载了一百多种常见妖族从九品蜕变为一品的血脉、分支，从前面目录中可以查阅所在页码，其中狐蛇龟鸟，豺狼狮虎等类别，从九品到四品每一层血脉变化都有详细记录。 另外又有异妖科，记录了亲手杀的听说过的查阅到的三百余种，只绘制了外形和特殊神通，同心妖就在此列。 由于妖魔图鉴的存在，周易对妖族的了解，比它们自己还要清楚。 许多妖族有极为隐秘的弱点习性，比如狼妖竟然普遍害怕项圈，见到了就会心生恐惧。 此书已经有上千页，图文并茂，比字典还要厚一层。 “有些过分追求大而全了，上千页的书，刻印成本就过十两。” 周易将书稿收起，再誊写一遍，祛除冗杂，减少页码，就去状元堂商议刻印。 临近下值。 李洵逐个通知了物部各科，晚上去春风楼聚一聚。 物部当值二十二年，年岁四十五的李洵，准备离开舒适区，投奔燕王李乐麾下做主簿。 张诚的面子足够大，再加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血脉联系，从无品级的小吏晋升为八品王府主簿。 “好自为之！” 张诚拍着李洵的肩膀说：“你在物部天天见妖魔鬼怪，至少活着的都是人，出去了你就会现，特么的活着的都是妖魔鬼怪，人都死光了！” “晚辈谨记教导。” 李洵躬身施礼，让春风楼的新花魁香香姑娘，为张诚唱《大闹金銮》。 上任花魁清清姑娘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如今最红的是香香姑娘，非要让周易形容模样，大概就是长得差不多。 周易寻了个空隙，将一只玉牌递过去：“洵哥儿，去了燕王府想要升得快，多骂一骂自己的亲哥哥，如有危机，摔碎玉佩即可……” “嗯？” 李洵不太明白，正要细问，现周易已经与同僚聊香香姑娘的唱功。 “唱功勉强可以，就是嘴有些大了！” “老李，唱功和嘴大小有什么关系？” “唱功不就是嘴上的功夫吗？” “……” 周易仔细打量文质彬彬的老李，叹息一声摇摇头，难怪张诚天天说世上没好人了！ 一夜笙歌过后，物部少了个勉强算是朋友的同僚。 张诚平日里每每挖苦李洵，等他离开了反而经常怀念，念念叨叨的说什么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又说什么人力难敌天数何必苦苦挣扎…… 李洵刚刚离开几日，就有人进了物部，姓李名牧，长相平平无奇。 据说曾经在六扇门立了大功，毕生心愿是进物部养老，为此愿意排队等候，一等就是十来年。 “有意思……” 周易带着修订后六百八十九页的搜妖录，来到了状元堂。 何掌柜见到周易，笑容比之前更加绚烂。 “知墨，带周先生去雅间，我去拿从东家那顺的贡品明前龙井。” 此知墨非彼知墨，从周易第一次来至今，已经换了两任知墨。 读书人讲究红袖添香，穷困时候在状元堂蹭书看，知墨成了他们圣洁的白玫瑰。 其中有偏执或者说重情重意的书生，金榜题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状元堂，将“知墨”娶回家做妾。 状元堂对此乐见其成，“知墨”的真实价值并不高，只是在特定的人眼中特别重要，能用来维系关系再好不过了。 “周先生，您近来的字真是绝了，已经有大儒称赞了。” 何掌柜颠颠的泡好茶，说道：“可不是那些收钱办事的，是稷下学宫真正的大儒，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 周易抿了一口贡品明前龙井，比起桃树叶差了许多。 只仙气氤氲一项，仙桃树就胜过九成九的灵茶，可惜不能天天喝，会将仙桃树薅秃了。 “怎么个称赞法？” “大儒说，您的字，能蕴神。蕴神就是有涨精气神，怎么说呢……” 何掌柜到底只是个凡人，读书多见识广，也只限于下三品境界。 左右形容不出来，干脆用了最直接的办法。 “一册字帖，涨到了一百两！” 第七十四章 晓之以利 “蕴神，看来是真的大儒。” 周易近日神魂增长迅，自然而然的融入字中，时常观摩能增长灵识。 类似于张诚的画道，接近凝聚真意，可惜字帖没有驱邪镇煞的效用，适用性差了许多。 如今，柳泉的字，张诚的画，已经成了状元堂的招牌，独一无二。 其他书铺无论怎么眼热，只能复刻字帖画卷的外形，其中真意无可奈何。 叙话片刻，周易从包裹中取出书稿，厚厚的一叠。 “这是我新写的一部书，还需麻烦何掌柜刊印出版。” “周先生的新书！” 何掌柜连忙起身，擦干净手，小心翼翼接过。 搜妖录！ 见到封皮名字，心中一喜，开始逐页翻阅。 何掌柜面色时而惊骇，时而怀疑，时而凝重，片刻后直接问：“周先生，这书中所写，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 周易笑道：“我在斩妖司当值，将平日里所见所闻，再整理司中卷宗记录，才汇聚成一册。” “是老朽孤陋寡闻了。” 何掌柜叹息道：“从刑者说中，得知鬼怪奇闻已经是大开眼界，未曾想这世上妖魔种类竟然如此之多，许多妖魔鬼怪简直闻所未闻。” “所以才要写出来，抵抗预防妖魔的前提，是了解妖魔为何物。” 周易对搜妖录的定位是字典，是基础知识，如同青天白日、阴天下雨的自然现象。 恐惧来源于无知或未知！ 当普通人对妖魔都有了清楚认知，恐惧至少降低大半。 周易斩杀的犯恶妖物中，许多水族小妖冒充江神，狐妖鼠妖之类冒充土地，让村中百姓供奉血食，恶劣的要献祭童男童女。 它们实力并不强，靠着惑人托梦的法术，让普通人心生恐惧，不敢反抗。 古代出现个能纸符自燃、油锅取钱、白须飘飘的异人，即使读过书的乡绅官吏也会尊为法师真人。 遇上个现代穿越者，胆敢哄我钱财，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年轻人不讲武德，一套闪电五连鞭带走，顺便揭露骗局扬名。 “先生想法不错，可是这部书太厚了，印刷成本……” 何掌柜默默计算片刻，说道：“对比页码差不多的四书五经全集注释，用下等纸张，至少要八两，加上人力、损耗等等，外售十五两以上才能保证利润。” “这么贵！” 周易眉头微皱，如此一来，基本上断绝了普通人翻阅。 大乾百姓家有余粮的年岁，已经称得上好年景，一个村子凑一凑能有三五贯钱。 何掌柜继续向后翻阅，随着妖魔品阶增长，中三品妖魔纵横千里开山裂石，在普通人眼中已经宛如仙魔了。 “周先生，您这书不是给普通人看的吧？” 周易摇摇头说：“既是寻何掌柜刊印，自然是给普通人看的，妖魔祸乱一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又能死几个？” “先生大德，当受三拜！” 何掌柜三次躬身施礼，继续说道：“我大抵也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就是想让咱这等普通人活命！” 周易微微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多高尚，就是见多了悲苦厌烦，少一些总是好的。” “那我就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看这部书，其中九成是无用的内容。” 何掌柜指着一头五品龟妖的图画，四肢脖颈已经生出龙鳞，说道：“这名为龙龟异种的妖魔，遇上了也就是个死，有什么弱点天赋妖法是什么，于我无用。” “呃？” 周易书《搜妖录》，一心想着大而全，恨不得写成妖魔数据库，还未站在普通人角度考虑。 “不过其中一条很有用，比如龙龟性格温和，喜安静厌喧哗，大多喜好美酒……” 何掌柜说道：“若是水里遇上了，不害怕不喧哗，美酒沉入水中，是不是能免去灾劫？” 周易同意道：“只要不是大凶大恶的龙龟，大概率能活命。” “那就是了。” 何掌柜笑道：“这等妖魔，只需一幅图，几句话就能描述清楚。” 周易微微点头，心中默默计算，删除中三品大妖的数据，能省去一两百页。 “何掌柜，还有什么建议，详细说说？” “哈哈，周先生不嫌弃便是。” 何掌柜翻开一页记录八品白仙，也就是刺猬精，说道：“这妖怪看起来就是个大刺猬，搏杀起来能施展钢针，杀伤力不小。弱点是腹部位置，寻常刀剑就能破开。” “周先生您想要降低恐惧，不止要标明弱点，还缺了一项最重要的……” 周易疑惑道：“缺什么？” 何掌柜拇指和食指搓来搓去，面带市侩之色：“据老朽听说，妖族血肉大补，市面上供不应求，一些特殊部位更是价值高昂……” “钱，是怂人胆！” 周易恍然大悟，忽然回想起山神庙的行商吴三鹏。 听闻宋伯捉鬼卖与斩妖司，赚了十贯钱，遇上黄皮子精非但不惧不怕，哄骗它喝下黄酒，抽刀子要抓妖剥皮。 “晓之以理，动之以利！” 周易笑道：“这书暂且不印了，我要重新编纂一番，何掌柜功劳甚大，也留个姓名如何？” “不不不，咱这等普通人，沾不得这等大名。” 何掌柜连连摇头，说道：“老朽倒是有一个请求，希望周先生成全？” “何掌柜请说。” “这册搜妖录，能否卖与老朽，愿意出……一千两！” 何掌柜说道：“老朽一定精致装订，放于祠堂当中，当成传家宝供奉。” “无须客气，此书于人无用，拿去便是，我那里还有几份底稿。” 周易说道：“日后搜妖录每救一人，便有何掌柜一半功劳。” “老朽沾了周先生的光。” 何掌柜喜笑颜开，捧着搜妖录的书稿，爱不释手。 …… 回到清风小筑。 周易取出传讯白纸，与一份誊写好的搜妖录书稿。 这份搜妖录，比之状元堂那一份，还要厚上一倍还多，详细记录了妖魔数据，以及各种斩妖除魔的手段或者说陷阱。 陷阱这种东西，即使妖魔见识一百次，该落进去还是会落进去。 张诚经常说自己要修身养性，以后不去春风楼，结果还不是乖乖踏入陷井。 法力摄起书稿，一页页贴在传讯白纸上，上面的墨迹脱落一层印了上去。 这是周易琢磨出来的传送文件的办法，缺陷便是需要对法力控制细致入微，否则会损坏书稿纸张。 耗费将近一刻钟，两千余页《搜妖录》才全部传输完毕。 ——这便是道友新编的《搜妖录》？果真又是一部奇书！ 周易回复道：“算不得奇书，就是整理了些常识，汇编成册，希望于人族有用。” ——道友的常识，当真是浩瀚如烟海，书上大多东西老道都闻所未闻！ “一般一般。” 周易瞥了一眼妖魔图鉴，上面记录的妖魔，才是真的大而全。 任何犯事妖魔都有一个位置，也不知是如何与之生出感应，已经出寻常道法神通范畴。 修行之道高且远，周易时常感叹，自己还是修行界的小学生。 第七十五章 皇帝寿宴 《搜妖录》分为两版。 一版普通人看，认知妖魔。 另一版于修士之间传播，斩妖除魔。 状元堂在凡俗中名声不小，在修士眼中不过是个普通书铺。 周易早就做好打算，从三悟口中流传出去，以其一品真人的地位，必然在修士之中引起轰动。 ——道友，不是还有另一版本？一同来看看。 三悟神识扫描阅读，片刻就将搜妖录阅读完毕，于妖魔多了许多知识。 正在乾元山金光洞访友的三悟，越是仔细回味搜妖录，越是惊骇其内容精细浩瀚，可以说将妖族剖析的一干二净。 以前遇上作恶的妖魔，几百道神雷轰过去，渣滓都不剩一丝，现在遇上或许有更巧妙的办法。 于三悟用途不大，然而中下三品修士，与妖魔斗法厮杀胜率多了一两成。 “这位柳泉居士比老道预料中还要厉害，一书救凡，一书助仙，真想当面见一面，坐而论道！” 传讯白纸上很快收到了周易回复，正是白日里何掌柜指出的不足，末了加了一句。 ——你我二人，讨论了许久，竟然不如一个凡人看的透彻！ ——道友心胸，老道自愧不如！ 两人又交流了许久，换在凡人角度思索《搜妖录》不足。 三悟愿意传讯道门好友，在俗世宣传收购妖族血肉，为书中记录佐证。 周易笑道：“这可不是与斩妖司抢生意？” ——老道是当今的叔祖，谁不服来寻我讲理，看老道的拳头硬不硬！ …… 天蒙蒙亮。 周易便来到了物部，未曾想有人来的更早。 “牧哥儿，好早。” “老周也不晚。” 二人互相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物部，随意拉出一个同僚，谁还没点小秘密。 李牧来物部没有隐瞒修为，四品巅峰，只差一步便凝聚道门阴神。 物部虽然有阵法禁制隔绝大狱煞气，然而稍稍泄露一些，环境就比起灵山福地差许多。 正常修士凝聚阴神，须寻清灵安静之处，偏偏李牧等了十年来物部。 周易曾经见过李牧，在黑煞魔尊的记忆当中，以下三品修为破除了炼神魔尊布置的阵法，拖延了黑煞魔尊炼宝进度，遭到斩妖司仙俸司联手围杀，最终被生擒活捉。 区区十年时间，从下三品飙升到四品，喝酒吃药都没这么快！ “这斩妖司，也不安稳了。” 周易叹息一声，两道分身遁入地下大狱，斩杀了六七头妖魔。 道行增长十五年。 地煞神通分身，让原本迟滞下来的道行，又恢复了快增长。 每日刷十到二十年道行，一年五千年，十年五万年，二十年十万年。 “中等目标，似乎也不太远！” 周易微微一笑，下笔如有神，一个个字符跃然纸上。 “浪里个浪……” 张诚推门而入，风吹进来一股子浓郁的脂粉气，卖画所得颇丰，生活更潇洒了。 “咳咳……” 周易呛的咳嗽，一滴墨迹要滴在纸上。 神魂微动，墨点违反物理规则，回到了笔尖。 “嗯？” 周易面露疑惑，他刚刚没有动用丝毫法力。 “嗯！” 张诚双目圆瞪，在笔尖和周易之间来回看。 “张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易心道莫不是要暴露了，该不该将张诚禁锢，威胁他敢暴露秘密就坏其幸福。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张诚点头又摇头：“你这小子竟然真能走到这一步，再过些时日，该称道友了……” 周易追问过后，才明白是阴神将凝的征兆，神识即将化虚为实，已经能稍稍影响外物了。 转眼过去六月时间。 京都流民去了又来，来了又去，换了一批又一批，也不知前面的人去了哪里。 周易以望气术观测，从其中现了几个气运清明的流民，通过同僚的关系安排了事做。 酒楼跑堂，乡绅长工，店铺帮工……不是什么好事，起码能吃饱饭。 帮助也仅此而已，日后如何，周易从不过问。 直至六月中旬。 御林军清扫了街道，所有流民赶出洛京，景泰帝的两甲子寿诞将至。 监国太子为父贺寿，下旨大赦天下，牢中非谋逆和死罪者放原籍。 月廿三，皇宫寿宴。 燕王府。 李乐亲自监督，将一样样献给父皇的宝物装车，足足装满了六辆马车。 其中最前面一辆，是一整块千年温玉床，是顺州灵矿中新掘出来的宝物，价值连城。 千年温玉中有纯阳气息，在上面修行能蕴养人身阳气，延年益寿。 李乐深知父皇心意，皇族秘库中什么宝物没有，所以寿宴送礼只能选对心意。 “王长吏，令王府护卫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王长吏躬身答应，前些时日有白莲妖人潜入京都，似乎在寻找什么人，阴差阳错将怀王府的贺礼劫了。 怀王府近些年流年不利，先是招惹九尾狐妖，又沾染了白莲妖人。 马车缓缓驶出燕王府，临近正门时候，一阵喧哗声传来。 “我哥哥那厮，忒不是个东西，父亲传下来的东西，至少也应该平分……” “凭什么，他当哥哥就得都拿了……” “我还就骂了，做哥哥的不讲道理，就不要怪弟弟骂人……” “&a……#%！&……#……” 后面声音不堪入耳，简直是乡间泼妇骂街，与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的燕王府格格不入。 李乐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谁在那边？带过来！” 王府护卫领命过去，带过来一个中年和一个年轻人。 李乐问道：“何事喧哗？” “小人听闻有兄长对弟不公……” 中年人仔细讲述，起因是年轻人与亲哥哥分家，遭到了兄嫂针对，只得净身出户。 于是气不过，骂了几句。 “殿下，小人年轻时候，也受过兄长欺辱，那时候不知反抗，若是放在现在，&！#*！#！a&！*a%……” 中年人又是喷出一连串的乡间俚语，一旁的王府长吏、护卫，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厮，那可是你的亲兄弟，如同手足啊！” 李乐教训道：“光天化日，你怎么能骂他呢？” “叔祖教训的是！” 中年人躬身施礼，竟然是皇族之间晚辈见长辈的礼仪。 “咦？你是谁？” “晚辈李洵，中山王之后。” 李洵恭声道：“经张前辈介绍，在叔祖府中做记账主簿。” “本王想起来了。” 李乐笑道：“既然是同宗同族，那就一起参加父皇寿宴，为你……曾叔祖贺寿。” “谢叔祖提携，侄孙感激不尽！” 李洵激动的双腿一软，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哈哈，你这胆子有些小了，日后得见血练练胆。” 李乐命人牵来马匹，让李洵随行入宫贺寿。 第七十六章 所图为何 万寿宫。 笙歌起院落，灯火上楼台。 有资格参与寿宴的除了皇族，还有三品及以上官员，宫中供奉的佛道高人。 景泰帝近些年不大理政事，一心听经修道，许多官员已经数年未见天颜。 李乐车马来到宫门口，正好碰上监国太子一行。 “太子哥哥，许久不见，弟弟甚是想念。” “咳咳，乐弟，无须多礼。” 太子近日因南北叛乱，被皇帝申饬，心焦力竭，服用上等灵丹也难以愈合心神受损。 李乐见到太子面色苍白，连忙上前搀扶：“一群没眼力的下人，太子哥哥身体不适，也不见来服侍。” 李洵忙躬身扶住另一面，说道：“中山王后裔李洵见过监国叔祖。” “嗯？” 太子左右被搀扶，还未反应过来李洵身份，感觉被左右夹击，两边带着他向前走去。 “太子哥哥，父皇寿宴要开了，还是快些的好！” 李乐精修武道，七十多岁仍然身轻体健，连拖带拽的拉着监国太子奔跑。 身后内侍见太子气喘吁吁，双腿颤颤，想要上前又不敢忤了兄弟情深，惹得景泰帝不欢喜。 景泰帝对先帝子嗣极好，楚王、怀王都执掌重权，其他兄弟也各有安排，所以对自己儿女也要求相亲相爱。 一路跑到万寿宫门外，眼见要见到景泰帝了，李乐立刻放低了度，真心实意的搀扶。 太子终于能换换气，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景泰帝端坐龙椅上，罕见的脱了道袍，换成了金龙长袍，冠冕整齐。 满面春风，听到咳嗽声忍不住眉头微皱。 殿中已经到了的百官、宗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今陛下要做千古完人，要名垂青史。不允自己私德有亏，自德孝皇后逝世，后宫之主一直空悬。 太子李宏，四子李乐，便是德孝皇后仅存的两位亲子。 “拜见父皇！” “拜见曾叔祖！” 景泰帝挥挥手让两人起身，面带疑惑之色看李洵，说道：“他是？” “回禀父皇，这是中山王后人，李洵。” 李乐恭声道：“儿臣观其德行良善，祖上同出一源，便时常带在身边提携。” 一直关注太子和燕王的皇室宗亲，听到李乐的话，忍不住赞许点头。 “不错，入座吧。” 景泰帝微微颔，兄友弟恭家族和睦，也说明他这个皇帝的教育、表率之功。 皇室宗亲在殿中右侧，李乐入座后，许多皇族上前招呼。 李洵平日里就喜欢四处结交亲戚，参加各种皇族集会，在场认识的人不少，见他攀上了燕王，纷纷高看一眼。 燕王见李洵与诸多皇亲熟识，交流攀谈巧妙风趣，对他评价又高了一层。 时至正午，宾客来齐，寿宴正式开始。 景泰帝扫过在场所有人，面带喜悦之色，朗声道。 “今日，朕寿至两甲子，仰仗诸爱卿辛劳，幸得国泰民安，大乾稳固……” 一番程式化的讲述之后，景泰举杯道：“……举杯饮盛，愿再一甲子后，与诸爱卿共饮！” “谢陛下！” 殿中百官宗亲齐声回应。 上三品的官吏，基本要求就是修为上三品，凝聚阴神之后寿元三五百。 许多官吏是三四朝元老，朝廷常青树，再为大乾奉先一甲子也有可能。 太子面色略显青色，有人知道他这七十年是怎么过的吗？还要再这样过一甲子？ 李乐眼中闪过疑惑，按照范先生所说，父皇绝无可能凝聚阴神。 当年与十八路反王厮杀受了暗伤，延寿灵丹妙药用尽，寿元最多也就百五之数！ 再一甲子，太子哥哥肯定能西去，可岂不是自己也被熬死？ 殿中其他人各有心思，不一而足。 之后献礼环节，又是一番明争暗斗，众皇子明争暗斗，佛道互相讥讽，好不热闹。 景泰帝高坐云端，随意几句话，就平衡了各方所求，皆大欢喜。 帝王心术，于景泰帝而言，已经是炉火纯青。 …… 次日，春风楼。 月色雅间。 李洵单独邀请周易，再三拜谢。 “易哥儿，按照您的指点，我深得燕王喜欢。昨日宴会上，亲见天颜，还说上了几句话。” 李洵闭眼回味道：“陛下声音悦耳，余音无穷，此时仍在我耳边徘徊。” “那你送了什么礼物？” 周易未曾想，李洵如此快就寻到了机会，从记账主簿升为咨议参军。 “临时的机会，没有办法置办礼物。” 李洵说道：“恰好带着太祖亲制的血脉灵戒，分诸王作为信物，我便将中山王灵戒当做贺礼了。” 周易深深看了李洵一眼，机会果然是给有准备的人。 正常人可不会将太祖赐予的信物贴身带着，要么供奉于祠堂，要么深藏不露。 景泰帝一直将太祖中宗作为目标，见到太祖信物灵戒，至少会将李洵记在心底。 李洵为了光复也是拼了，血脉灵戒是中山王留给后人最大的保障，没了灵戒做保障，三五代之后彻底泯然众人。 周易施展望气术观察李洵气运，白中带青紫，为官运亨通之相，已经有了不小变化。 闲聊叙旧后，周易将话题转向李洵的继任者，物部五脏科书吏李牧身上。 “我在寿宴结束，见到此人与太子同行离开，应该也是哪个落魄皇族，想要振兴祖上荣光。” 李洵说道：“可惜所托非人，太子殿下……身体委实有些差了，又不为陛下所喜……” 周易眉头一挑，连李洵都知道监国太子身体出了问题，李牧怎么还倒贴上去。 其他人认为李牧是个侥幸破阵立功的幸运儿，周易却不以为然，他曾以望气术观测李牧，浓郁迷雾笼罩，内里隐隐有金光闪烁。 一万三千年的道行施展望气法术，一品九尾狐也难逃法眼，偏偏看不透李牧虚实。 要么至宝护身，要么身负天大气运。 监国太子眼见着日暮西山，十之**活不过景泰帝，可不是好的投资对象，必然另有所图。 李洵乐呵呵的讲述，他与燕王搀扶太子奔跑的趣事，已然将棺材本都压在了李乐身上。 “陛下重感情，挚爱德孝皇后，如今还常写诗感怀。燕王是太子之外先后唯一子嗣……又在顺州任贤用能，百姓安居乐业……” 梭哈一切的赌徒，总会从各个角度，寻找自己赌赢的理由，说服别人，又说服自己。 听得甚是无趣，还不如之前在物部，那个絮絮叨叨不得志的李洵。 周易缓缓饮酒，不忍心打击李洵兴致。 从龙之功听着诱人，只看到了有人飞黄腾达，实际上输家占大多数。 周易神魂微动，姑娘不小心洒落的酒滴，原封不动的飘回酒杯，引得一阵阵惊呼。 “哈哈哈，小把戏而已！” 第七十七章 阴神夜游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勾心斗角。 比起修行之乐，差了十万八千里。 权势是外物，由上位者赐予，随时有可能被收回，哪有握在手中的力量实在。 李洵若能晋升上三品，中山王的荣耀无须自己去求，皇族也会将他推上去。 皇族血脉数十万人，晋升上三品的族人，也是屈指可数。 武道一品，明面上唯有景泰帝和楚王。 周易自从觉阴神能影响外界，更加乐此不疲的抄录道经，服用月华、仙桃叶。 张诚见周易勤奋，又去白云观“借”了些灵茶，以做滋补神魂灵识。 七月十五。 月朗星稀。 今日为道教中元节，又称为鬼节。 周易站在院中，仰望天穹。 “差不多了……” 数年抄录道经，万载法力蕴养，每日服用滋补神魂的灵物。 周易的神魂灵识已经臻至巅峰，跃跃欲出之感清晰可见，阴神已经可以御起茶杯重量的物品。 比起寻常修士，阴神初成才能御起水滴，已经称得上神魂天赋异禀。 仙桃树感应到周易气息变化，枝丫疯狂生长，将院落彻底遮盖在绿茵下。 紫郢剑隐匿枝叶当中，以仙器之锋偷袭，一品也会陨落当场。 周易双目微合，一缕缕神魂灵识，不断汇聚在紫府识海。 嗡！ 紫府中一声轻响。 周易肉身在原地纹丝不动，一道模糊虚影从体内跃出。 虚影黑灰黯淡一团，随着神魂灵识不断融入，逐渐变化成人形。 先有四肢，后生头颅，面目一片混沌。 紫郢剑欢快剑鸣，化作紫色剑光落入虚影体内。 仙桃树枝叶摇晃，空中出现绿莹莹光点，融入人形虚影当中。 明月宝玉悬在虚影头顶，上面的桂树玉兔仿佛活了过来，不断牵引太阴月华落下。 “唔？” 虚影出一声疑惑声响，仿佛刚刚从睡梦中清醒，随后面容显化五官，四肢身躯雕琢出肢体衣衫。 转瞬间，化作周易形象，与原地不动的肉身一模一样。 剑眉星目，青衫飘带。 阴神既成，体蕴于外，神蕴于内，寿元至三百至五百载。 “我的阴神似乎与老张说的有些区别……” 张诚与周易讲了许多阴神境的知识，预估他周易至少还要蕴养一年时间，才有可能尝试阴神出窍，冲击十次八次才有可能成功。 阴神出窍之后，便一跃晋升三品夜游境界，阴神可以在夜间短暂出体游荡。 之后不断增长凝实阴神，出窍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出窍整夜不虚弱，便可尝试冲击日游境界。 道门正宗修行体系完整，不止有路线可寻，每一境界都有详细描述和晋升途径。 周易阴神出窍，没有感应到张诚所说的“夜风如刀割，虚空如枷锁”，反而有种飘飘欲仙，直上青冥的自在。 “阴神夜游……” 肉身原地不动，阴神凭风飘起，在夜空中飞行。 阴神夜游不同于驾驭遁光飞行，完全是念动魂至，轻若无物，度快若闪电。 此时已经是深夜，京都一片黑暗寂静，偶尔有更夫敲响梆子声传来。 南面灯火闪耀，有春风楼，秋月楼，梦香楼，缘来楼…… 东面巍巍然气息，阴神一望，如有山岳镇压，下坠数十丈方才稳住身形。 “皇朝气运，对阴神克制极大！” 周易阴神在京都任意飘荡，体味夜游自在，忽然听到一声喝问。 “哪来的道人，难道不知京畿禁制阴神游荡？” 说话之人身穿甲胄，手持黝黑钢叉，身后跟着几名黑衣鬼差，各执兵刃枷锁。 周易认出是城隍下属阴神，拱手道：“原来是巡游大人，贫道阴神初成，尚不知京都规矩。” “阴神初凝？” 夜巡游仔细打量周易，阴神凝实如真人，周身有功德金光芒闪耀，说是阳神都有可能。 若非身后是洛京城隍府，他刚刚几乎要带着麾下绕道而行，轻咳一声说道：“不知者无罪，按照大乾律需留下姓名住址，方便记录巡查。” “德胜坊，丙一九二号，柳泉居士。” “恭喜居士阴神初成，日后可不要随意夜游，斩妖司的凶人可不似本官好说话。” “多谢夜巡游。” 周易面带尴尬之色，身形飘飞向德胜坊方向。 片刻后。 阴神回归肉身，周易缓缓睁开双眼。 双眸闪过无数灵光，天地元气微微震动，如同乳燕归巢炼入体内。 黄庭道经迅运转，修行度比之前至少快了七八成，之前一年才能积攒的法力，阴神辅助修行只需三五月。 “阴神感应到天地元气，能迅炼成法力，补充消耗……” 修士凝成阴神，再无真气法力消耗枯竭之苦，各种术法神通任意施展。 中三品尚能以人海战术消耗围杀，炼神境修士的对手只有炼神境，普通人来多少也无用，区别只是杀的时间长一些。 阴神境之上，便是道门真仙，天地元气念随心动，以天地大势镇压一切。 真仙之下皆为蝼蚁，根源便在于大道感悟，天地掌控！ “阴神既成，阳神在望，真仙不远……” …… 洛京。 城隍庙。 洛京城隍，文武判官，各司主官汇聚一堂。 今日有贵客登门，城隍摆下宴席招待。 “三悟，当年你愤而离京，指着先帝的鼻子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洛京城隍叹道：“一晃百年过去，先帝已经故去数十年了。” “当年轻狂，现在回想起来，李执于老道多有庇护。” 三悟坐在右位置，说道：“不过现在再说一遍，也是不相为谋，他太过执拗于血脉，早已忘了李氏皇族根本！” 与席的文武判官，低头饮酒不语，这等事听听就罢了，可不敢随意议论。 这时。 夜巡游回到阴司，称有事禀报。 “大人，下官巡查京城，在安业坊遇到阴神夜游……” 将刚刚遇到周易阴神之事，汇报于城隍。 “既是初凝阴神，无须记录罪责了。” 城隍又说道：“明日你去府库取魂丝十匹，送去为居士晋升阴神贺。” “是。” 夜巡游正要退下。 三悟询问道：“那阴神自称柳泉居士？住在德胜坊，丙一九二号？” 夜巡游见城隍微微点头，躬身回答道：“正是。” “多谢夜巡游。” 三悟轻抚白须，面上颇为欢喜。 城隍与三悟一百多年的好友，有什么疑惑直接说出口：“三悟，这柳泉居士莫非有什么玄奇？” “没有没有，只是听这名号，觉得有趣。” 三悟心说，这可不是自己刻意调查，是夜巡游送上门来的消息。 第七十八章 张诚日记 周易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斩妖司。 阴神修能，仍然来物部当值。 就像炒股赚了钱，难道就辞职不干了？ 那不能。 基本盘不能丢了。 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周易都微笑打招呼。 微笑是极其厉害的武器，配合阴神的精神感染，轻易收获了一大波好感。 张诚能在春风楼混得风生水起，靠的可不止是银子。 “牧哥儿，早。” 周易在物部，不出预料的碰到了李牧。 李牧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周易闻了十几年，刑房大狱的阴煞气息。 即使处理的很干净，又有宝物遮掩气息，在周易面前也是无用。 “易哥儿……嗯！” 李牧仔细打量，面露惊骇之色：“阴神？” “侥幸阴神出窍成功，牧哥儿好眼力。” 周易没有刻意遮掩阴神气息。 初凝阴神，神魂波动剧烈，李牧感应到也不奇怪。 阴神不同于法力道行，是辛辛苦苦抄经修成，摆在明面上的修为。 三品修为，不低也不高，许多事做起来方便。 若有人敢轻视或者算计，一定会收获天大的惊喜！ “恭喜恭喜！” 李牧拱手道：“我有听闻道友的事，刑房大狱建立五百余年，唯一一个走出来的刑者。如今凝结阴神，踏入上三品，当得上国朝励志典范。” “一般一般。” 周易笑道：“道友也不简单，当年我亲手行刑的黑煞魔尊，他死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中提及最多的便是道友的名字……” 李牧面色一僵，连忙打断周易说话，口称有事离开。 “小样儿，哈哈。” 周易倒也不是与李牧为难，他还没这个资格，而是不想刑房大狱出事。 十万年道行，就指望刑房大狱了。 后续上等目标百万年道行，终极目标千万年道行，靠自己抓妖…… 周易正在抄录今日书目。 陈主簿在门外探头探脑，眼神诡异中带有羡慕。 周易无奈放下笔，问道：“大人，您有什么事？” “别别别，什么大人小人的，叫我小陈就行！” 陈主簿弓着身进来：“周老，恭喜凝聚阴神。” 周易说道：“陈大人，你可别磕碜我了，凝聚阴神了老周还是老周，和以前一样。” 陈主簿仔细分辨周易一的语气、神态，似乎不是客套话，立刻站直了，正了正官帽。 “老周，恭喜恭喜，下了值一起去庆祝，包场，挂物部账上。” “行，让大人破费了。” 两人聊了片刻，陈主簿面带喜色离开，说去准备贺礼。 陈主簿只是个开始，探明了前路，后面一个个上司、同僚轮流拜访。 按照官职大小，实力高低，亲疏远近，数百人次序没有生冲突混乱。 三品炼神境修士，在京都算不上顶尖，却也不容小看。 尤其是三五百年寿元，结下一份善缘，或许后人遇上难处，一句话就能解决。 张诚倒背着手来到物部，现五脏科外面排着一队，随意拉过一个家伙询问。 “出了什么事？” “张哥来了，您还不知道？” 这名仵作小吏笑道：“周先生凝聚阴神了！” “怎么可能！” 张诚身形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周易身旁。 正与周易套近乎的仓库主簿，见到张诚后轻咳两声，又说了两句话便告辞，出门后事顺手将门带上。 张诚围着周易打转，仔细打量观察，不时出啧啧声。 周易感觉脊背凉，谁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张哥，你想干嘛？我只是凝了阴神，不是变成阴人……” “呸！你这厮成了炼神高人，还是没个正形！” 张诚唾了一声，手中出现一枚玉简，递给周易：“这是一些阴神心得，就当贺礼了。” “谢张哥指点。” 周易执师礼，躬身接过玉简。 他与张诚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可以说是妖魔图鉴之外，对周易修行之道帮助、指点最多的人。 神识扫过玉简，一段讯息传入脑海。 《吕天成日记》…… 太兴十二年。 令月初七，晴。白日听经，夜宿满月楼…… 令月廿二，雨。白日无事，夜宿满月楼。 …… 季月初二，晴。外出访友，夜宿满月楼…… 周易神识扫过三十余年日记，后半截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有时候满月楼变成怡红楼。 “张哥，你是不是拿错了？” 张诚微微一愣，随后面色胀红，挥手将玉简摄回，又重新取出一支。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遗物……” “大家都懂！” 周易默默计算太兴十二年至今，已经有二百三十年历史，吕天成至少有近三百岁。 “吕天成……嗯？” 忽然想起来，目前市面上卖的最火的精校版刑者说，作者就是吕天成，不知养活了多少地下书铺。 这一版本周易通篇翻阅过，将原本妖鬼害人写的极为哀怨凄婉，过程描写详细动人，文笔情节俱佳，流传甚广。 其中最让周易钦佩的是，笔者将原本刑者说略带说教、警戒的话语，完美融入了内容当中，不知不觉间学习了知识。 周易对此是乐见其成，甚至有过调查拜访的心思，未曾想高人竟在我身边！ “张哥，将你朋友介绍给我呗？” 张诚翻了个白眼：“他每日眠花宿柳，耽搁了修行，早已身死道消，走的很安详！” “真是太可惜了！” 周易嘿嘿一笑没有揭穿，神识扫过新的玉简，名为《阴神初解》。 记录的并非神功妙法，也是类似于日记形式的修行笔记，最早追溯到太熙九年，距今两百年整。 从第一次阴神出窍，逐渐摸索阴神功用、禁忌、蕴养，直至夜游圆满尝试日游。 周易神识没有飞扫过玉简记录，而是慢慢翻看每一篇记录，感悟其中阴神变化。 ……今日尝试御物，必须御剑，法器强只是一时，帅是一辈子的事！ ……御剑失败，尝试御针。 ……阴神伤势已恢复，继续尝试入火，已测试三十九种火焰，今日寻来百年磷火。 “张哥还挺有研究精神！” 周易从中对张诚的修行过程，有了大概的了解，与他非常契合。 张诚出身普通家庭，家里只有几千亩地而已，供他修行武道已经吃力，到了炼气境只能靠自己搜集资源。 期间苦于没有名师指点，走了不少弯路，犯了不少错误，在玉简中有详细记载。 周易耗费了数个时辰，才看完上千篇修行笔记，最终一篇是一百多年前承露二年书写。 ……武、道兼修，中下三品无碍。 及至上三品，神魂不能圆润如一，一品近乎绝望，悔之晚矣！ 第七十九章 斩妖供奉 “感谢张哥，受用无穷。” 周易将玉简奉还，修行笔记没有记录阴神修行法，却弥补了许多欠缺。 对周易来说，阴神修行感悟比功法更重要，毕竟他不缺增长阴神的灵物。 即使没有观想图，靠着仙桃叶蕴养，日积月累，堆也能堆上阳神。 “不要婆婆妈妈了，指挥使大人已经派人请你过去。” 张诚压低了声音说：“老张不好评论楚王爷，只是告诉你，走捷径凝了阴神，打起来未必有积年炼气厉害。” “莫要听两句忽悠，就热血上头，冲上去打生打死！” “这世上，剩者为王！” 张诚声音忽然一转说：“当然，炼神境修行消耗巨大，有好处也不要拒绝。” 周易点头道：“明白，就是光拿好处不干活。” “别瞎说！” 张诚对着皇宫方向拱手：“此乃国朝恩典，我辈乃养精蓄锐，怎么是辜负皇恩！” 周易转身就走，与老张待久了，脸皮早晚炼成护身法宝。 …… 指挥使司。 当值校尉听到周易名字，验明身份，带进斩妖殿。 通禀过后，周易第一次见了楚王本尊。 黑煞魔尊和碧波龙王的记忆碎片中，都有楚王身影。 黑色甲胄覆盖全身，血红杀气直冲云霄，斗法厮杀悍不畏死。 现实中楚王身穿黑色蟒袍，脸型方正，略带儒雅之气。 楚王正在批阅公文，斩妖司遍布十六州，每日需要指挥使决断的事物，比起监国太子只多不少。 “先坐。” 楚王将一叠公文批完，交给书吏传讯各州分部，已经过去一刻钟。 “周易，年三十二，衡阳周家村人。逃荒离家，经固宁，延顺……入京……” 周易自出生至今的活动轨迹，斩妖司记录的丝毫不差。 大乾册封各地城隍土地，可不只是为了镇压妖魔，庇佑百姓，各地阴司、神祗连在一起，就是监控天下的法网。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经历，无用时是冗杂数据，需要了随时能调出来。 周易安静听完后，起身施礼：“斩妖司栽培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好！如此志气，难怪能从刑房大狱坚持下来！” 楚王赞赏道：“恰好甄州斩妖司都统空缺，位列三品，享二品待遇，你可愿去？” 周易心中暗骂楚王无耻，甄州兵卒与龙骑军连番大战，败多胜少，这时候过去不就是白白送死，立刻出声拒绝。 “王爷，在下区区一书吏，从未与人斗法厮杀，恐怕难以服众，当不得都统职位。” “你可知阴神修行，所需资源是炼气境十倍百倍，单功法一项，上等观想法与下等观想法就是天差地别。” 楚王诱惑道：“斩妖司都统月俸功勋丰厚，可以兑换斩妖司所有的功法丹药，其中有直指道门真仙的佛道观想图，将来未必不能成就阳神！” “在下出身乡野，凝结阴神已经是侥幸，不敢奢望更多，在物部继续做一书吏就满足了。” 周易再次拒绝，物部紧邻刑房大狱，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 亲手抓捕妖魔太麻烦，就是靠抢人头，才能维持的了道行法力增长。 “既然如此，便留在物部吧。” 楚王没有不耐烦或者面色不愉，像是完成例行问话，说道：“便如张诚一般，领功勋司领供奉令，每月按品级功勋放，偶尔有任务派，有丰厚的功勋报酬。” 周易问道：“王爷，请问任务是强制的，还是自有接取？” 楚王说道：“当然是全凭自愿。” 上三品炼神境修士，即使周易是走捷径的水货，斩妖司也不会强迫驱使。 “谢王爷。” 周易离开宫殿，询问当值校尉功勋司位置所在。 斩妖殿中，楚王沉默片刻，出声询问：“可现异常？” “人族正统，道门正宗，无异常。” 话音来源自殿中高宣的“斩妖除魔”牌匾，第一个斩字逐渐扭曲成人脸模样。 笔画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颇为怪异：“无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大儒能一朝立命，那是著书立说积攒功德，蕴养了数十年阴神。如果抄三五年道经，就能阴神出窍，还锻什么体炼什么气？” 楚王说道：“只要是人族正宗即可，其他的……无须理会，能修成阴神的哪个没有秘密？” 牌匾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佛门那帮秃驴最重因果，此人与金光寺关系不浅，当年便是法海做保，才放出了刑房大狱。” 楚王说道：“夜卫已经传来讯息，法海成功晋升一品慧舍利，不日就要广邀天下修士参与庆典，周易必然在受邀之列。” 牌匾嘿嘿笑道：“原来如此！我没记错的话，陛下将杀生罗汉的舍利子，赐予了法海？他这晋升……” 楚王没有回应，此事内情重重，他也不好轻易评判。 这斩妖司牌匾性格捉摸不定，说不准背后去景泰帝打小报告，非常时期须小心为上。 …… 周易领了供奉令。 巴掌大的玉牌，铭刻有斩妖司供奉五个字。 神识扫过，内部有特殊禁制，显示一个数字“零”。 三品修士每月自动放七点功勋，可用来兑换灵物、丹药、功法、法器等修行物资。 周易在功勋司逛了逛，对比外界物价，一点功勋兑换的丹药价值，大概在一百两左右。 与功勋司的校尉打听，果然有人私下里收购功勋，一点功勋可以卖到一百五十两，量大价格更高。 “这等于，斩妖司每月放月俸……上千两？” 三品修士有如此待遇，难怪张诚不差钱，每每在洛京最贵的青楼长住，美其名曰体会家的温暖。 周易本以为年俸万两的上等打工人，称得上有钱人，结果查看了上三品修士灵丹价格，最普通的养神丹要一百功勋一颗。 养神丹可以略微加快蕴养阴神，与功效描述对比，远远不如一片仙桃叶泡茶喝。 “这也太心黑了！” 周易回到物部，与张诚说起此事。 张诚说道：“出售功勋找我，二百两一点收购，不限量！” “？？？” 周易疑惑道：“张哥，你家有矿吗？” “你是不是对炼神境有误解？放在地方至少也是一郡之主，寿元数百，飞天遁地，老百姓会视你为仙神！” “我晋升炼神后，老家的一些宗门商会求上门，挂了不少太上长老之类的闲职，每月送来金银数万两。” 张诚教训道：“再说斩妖司功勋，岂能是钱财能比？炼神境丹药灵物除了朝廷，唯有顶尖佛道教派才有，还不敢如朝廷放开供应……” 两人正在闲聊，陈主簿走了进来。 “我刚刚请示了上面，又招了个书吏，让他来抄录书目。” “大人，我每天也不忙……” 陈主簿义正言辞的说：“老周，些许小事让新来的做即可，每日也不用点卯，万万不能耽误了修行。” 张诚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冷哼一声。 “老陈，之前我自己在五脏科，怎么不见你招人？” 陈主簿一脸无奈：“你那鬼画符书册，怎么可能归入宗卷，还要找个临时工每天誊写……” 周易莞尔一笑，修成就阴神之后，他也成了特别待遇的物部老吏。 第八十章 仙人居所 晚上物部在大顺斋包场。 春风楼适合小团伙聚餐，三五百人的去庆祝，就有些过分了。 不庄重。 大顺斋的客人听闻是新晋炼神修士庆典，当即让出位置，临走前纷纷恭贺。 其中有身份尊贵的食客，特意留下贺礼，都是上等的翡翠扳指玉石配饰。 大顺斋的东家，当即宣布免单，只求周易留下一副墨宝。 “这只是个开始，洛京没有新鲜事儿，你可能要忙几天。” 张诚神色少有的正经，说道：“繁华过后，终究是归于平淡，莫要迷失在红尘。” 周易拱手致谢，这话已经是肺腑之言，非至交不会劝诫。 陈主簿拉着个年轻人过来，笑道：“老周忙正事，也不用请假什么的，反正有新来的书吏干活。这是陈英，我的一个本家子侄。” “见过张前辈，见过周前辈。” 陈英恭敬施礼：“晚辈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前辈多多教导。” 周易双目灵光闪过，年纪轻轻的七品，气运清明浑厚，可不是简单的子侄。 张诚无所谓的说：“好说好说，老张明日便带你去长见识。不经历滚滚红尘，怎么看破红尘！” 斩妖司即使高人无数，小小五脏科汇聚两名炼神修士，很难不惹人注目。 与芝兰居，久而与之同化。 炼神高人寻常闲聊论道，只需明悟只言片语，就能获益良多。 物部俸禄虽丰厚，也算不得什么了。 美酒佳肴流水般端上，周易端坐主位，一个个宾客轮番上前敬酒，又认识了不少平日里见不到人的同僚。 庆贺到深夜，收了几万两银子的贺礼，便草草结束。 周易不愿大操大办，待过了这段时间，他仍然是平凡平淡、平平无奇的物部小吏。 …… 万寿宫。 安神香升起袅袅青烟。 景泰帝身穿青灰道袍，手中一卷书册。 《刑者说》。 “十几年前的流民，尚能以功德凝聚阴神，得享数百寿。朕励精图治，平定天下，国泰民安，却受困于寿数！” “上天何其不公！” 景泰帝面无表情的翻阅，时不时喃喃自语。 楚大伴在一旁侍候，此时万寿宫中空荡荡，只有主仆二人。 景泰帝将刑者说放一旁，又拿起桌上的道经，是白日太乙观主所讲的《太乙炼神妙经》。 太乙观创派祖师是道门真仙，此经是真仙亲笔著作的炼神秘典。 “这群老家伙，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有可以凝聚阴神，不就是拖着等朕寿元耗尽！” 景泰帝念头一动，真仙手书的秘典原本，立刻化作飞灰。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凡俗尚有一线生机，能从刑房大狱走出来，延寿数百载，朕……也有！” 楚大伴在静立一旁，默不作声。 世人皆以为皇帝崇信道门，不理政务，日夜听经修道，就是想要凝聚阴神延寿。 唯有楚大伴知晓，景泰帝神智十分清醒，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凝聚阴神，真人讲经更是半个字也不信。 景泰帝吩咐说：“大伴，明日取剑典第二卷，送去斩妖司做贺礼。” “遵命。” 楚大伴不问原因，躬身领命。 …… 周易御风飞回到清风小筑。 凝结阴神之后，便可以御风驾云，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施法。 以后寻来术法，装模做样的修行一番，遁法雷法剑法就能公开使用。 抄经能凝聚阴神的天才，领悟术法当然快一些，听起来没毛病！ 周易还未到家，便感应到门口有熟悉的气息，是三悟道人。 落入院中，打开大门欢迎。 三悟笑眯眯的拱手：“居士，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周易前生有几个女网友，却也未曾成功会面。 今世第一次经历网友面基，有些许奇异感。 幸好平日多与三悟交流，彼此已经极为熟悉，知道老道性格洒脱，不在意细枝末节的俗礼。 “道友不必多礼，快快请进，凡俗小院，比不得灵山福地。” “大隐隐于……” 三悟话还未说完，进门便看到院中两株树。 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是……桃树！ 枣树枝繁叶茂，结满青枣。 桃树枝叶略显稀疏，似乎生了虫害。 三悟眼中，桃树浓郁至极的生机，几乎以为是千年树妖精怪。 “道友这桃树不简单啊！” “一般一般，平日里疏于打理，叶子落了不少。” 周易请三悟坐在石椅上，取出茶壶茶盏，水是翠峰山沁泉水。 灵火凭空自燃，壶中水顿时沸腾。 三悟正在看石桌上的字，微微点头，水准尚可，可惜字体匠气太浓，少了些逍遥自在。 宣纸角落的玉麒麟镇纸，吸引了三悟注意力。 “上品法器！” 三悟心中一阵惊讶，对周易评价又上一层。 云霄道宫已经是道门巨头，传承比大乾还要久远，他这太上长老也不能奢侈到以上品法器做镇纸。 法器品级与修士相同，分为上中下三等九品，出一品范畴的就是仙器。 这枚玉麒麟镇纸，恍若活物立在宣纸上，隐隐有嘶鸣声传出。 普通树、灵木，普通宣纸、上等法器镇纸，三悟略折服于周易仙凡由心，随意自在的心境。 周易摄来一片仙桃叶，落入茶壶沸水，一经冲泡立刻飘出浓郁芬芳。 “这香气，比白云观那几株灵茶还要诱人。” 三悟也不客套，自行斟茶品尝，闭目品味几息，长叹一声：“道友这小院真是仙人居所，什么灵山福地，都比不过这一杯茶！” 周易仔细打量三悟，鹤童颜，肌肤宛如婴儿，紫金光辉在肌肤表面闪烁流动。 “道友不是本尊来的吧？” “好眼力！” 三悟点头道：“我的身份复杂敏感，不少人暗中盯着行踪。为了不与道友添麻烦，本尊在通天剑派与裴道友论剑，阳神出窍溜了出来。” 周易赞叹道：“阳神宛如真人，道友距离道门真仙不远！” “一步之遥，宛如天地之别！” 三悟叹息道：“贫道已经上百年无寸进，此番来京都，就是想碰碰运气，试试能否得到真仙指点。” “真仙？难道是……” “正是与青丘之主交锋，剑斩白莲邪佛的那一位！” 周易面色微微尴尬，连忙岔开话题：“我久闻通天剑主大名，不知两位如何论剑？” “论剑嘛……自然就是论。” 三悟嘿嘿笑道：“斗剑，贫道比起裴剑主这等武夫自是不如。便与他约定，只论不斗，阐述剑道理念以对比高下！” “只论不斗？” 周易有些明白了，就是互相比嘴炮，看谁更能吹。 当然，到了三悟、裴谕这一境界，胡乱吹嘘是不可能。 比如说一剑开天辟地，化生万物万灵，纯属胡吹，真仙也不可能做到。 论剑也要有条有理，至少听起来像是真的剑道。 周易眼中闪过兴趣，拱手说道。 “贫道对论剑颇感兴趣，不如也与道友论一论？” 第八十一章 颇有天赋 “居士也精通剑道？” 三悟号称酒痴、剑痴、书痴，听到论剑双眼放光。 “精通说不上，有些感悟……” 周易指尖闪过一道虚幻剑芒，破开虚空直接刺在阳神之上。 “中宗的心剑！” 三悟一脸惊喜，指尖剑光分化五行，青赤黄白黑五色轮转。 “道友且慢，咱们只论剑，莫要斗剑伤了和气。” 周易空有地煞剑术神通，目前只领悟了一招仙人指路，一式心剑。 论剑，自然不能反复用一招，平白漏了底细，今晚仙桃叶、法器镇纸岂不是白显摆了。 三悟连连点头，刚刚一记心剑，现在仍然隐隐作痛。 “那我先来。” 剑痴三悟一听要论剑，兴致高昂，说道：“老夫以五行灵物为引，法力化作金木水火土……炼入剑气当中，分化五行剑气，相生相克循环不息，为五行剑道！” 周易体内法力随着三悟说话，化作五道。 丹田当中众多法器，选出五件五行属性为引，分化出五行剑气。 三悟刚刚描述完五行剑道，只见周易手中爆五色剑光，刷过地面留下冰霜火焰金锋木刺地裂特效…… “？？？” 三悟一脸茫然，五行剑道是他的独门绝学，从未传过任何弟子。 “听道友阐述，侥幸领悟。” 周易挥手收回五行剑光，对其威力非常满意，继续说道：“我也有一门剑道，名为独孤九剑……” “穷剑诀变化之极至，从中解析无数剑招，归纳针对所有斗法的剑道！” “破剑式，破尽天下御剑之法……” 周易回忆前世独孤九剑的剑理，缓缓说道：“破气式，克制法力护盾。破法式，反制法术道术。破山式，四两拨千斤抵御鼎、钟类重宝……” “嘶！” 三悟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脑中闪过无数剑招，各个之间隐约都有联系。 再互相结合，归纳总结，真有一丝丝可能总结出独孤九剑！ “穷剑道之变化，破尽天下术法！” 周易说道：“如此剑道，道友该怎么破？” “嗯……” 三悟闭目沉思，该如何以破除此剑道，手指无意识的敲桌子，显然心绪不宁。 周易则是继续研究五行剑道，尝试根据同样的原理，推演领悟阴阳剑道。 寻常修士推衍剑道，数以十年百年计，三悟尝试领悟阴阳剑道，数十年未能成功。 周易拥有地煞神通剑术，剑道天赋满值，片刻时间便摸到了头绪。 “这等剑术老道破不开，岂不是开局就输了……” 三悟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通天阁。 三悟与裴谕相对而坐，两人论剑已经一天一夜。 此时裴谕以生死剑意，难住了三悟，已经数个时辰没能破解反击。 三悟原本打算，既然想不出同级或者更高明的剑道，干脆阳神出窍访友，晾裴谕一夜，明日回来就认输，也不算太亏。 忽然。 三悟双眸张开，面色略显僵硬。 “裴剑主，贫道在五龙山闭关数十年，就是在完善一门绝世剑道……” “穷剑诀变化之极至……破法式，反制法术道术……” 裴谕原本无所谓的神色，毕竟皇叔祖寻你论剑，难道说看不上？ 况且通天剑派是武道宗门，比起佛道正宗，天生矮一头。 现在听三悟讲述，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门名为独孤九剑的剑道为另一门无上剑道指明了方向。 一剑破万法！ 九品修士都知道的无上剑道，剑修最终极的追求，可惜想修行却无从下手。 按照独孤九剑的剑道，暂不能一剑破万法，那便将天下万法分为九类，一类一类的破去，最终九剑归一，便是无上剑道！ “三悟什么时候有这天赋了？” 裴谕心中有疑惑，剑痴只是痴迷，并非剑道天才。 打牌稀烂的人更痴迷打牌，剑道天赋平平无奇的三悟，痴迷于研究剑道。 三悟最后说道：“……穷剑道之变化，破尽天下术法！” 裴谕等了片刻，疑惑道：“没了？” “不够吗？” 三悟眼珠一转，冷哼道：“贫道深思竭虑数十年之结晶，岂能轻授于你，剑道理念可有错？” “自然没错。” 裴谕脑海中数百种剑诀交织，逐渐交织重构为九门剑诀，分别对应独孤九剑。 然而每一门剑诀难以做到破剑、破气…… 剑诀再次分裂，分为九九八十一式剑诀，基本可以克制任何术法神通。 “天赋所限，莫说独孤九剑，便是八十一剑也不圆满。” 裴谕叹息一声，说道：“通天剑派，能与道友独孤九剑媲美的，唯有星河剑道……” 三悟闻言面色一喜，他来通天剑派就是觊觎星河剑道。 “星河剑道，乃祖上观银河百年，模拟其中星辰运行规律……挥手无尽星辰剑气，漫漫如长河……” 裴谕没有丝毫隐瞒，独孤九剑剑道丝毫不比星河剑道差。 况且，剑道不同于剑诀，仅是为剑道修行指明一个方向。 同样听闻独孤九剑的剑道，三悟只能原封不动的阐述一遍，裴谕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归纳出八十一式剑诀。 “嗯嗯嗯，不错不错。” 三悟双目一合，说道：“贫道思索片刻，定能破你星河剑道！” …… 清风小筑。 三悟缓缓睁开双眸，仰望苍穹。 正逢初三夜，星斗漫天，银河迢迢贯东西。 “贫道观银河百年……挥手无尽星辰剑气，漫漫如长河……是为星河剑道！” “！！！” 周易从阴阳五行剑道中惊醒，星河剑道比五行剑道高明了何止百倍。 非是五行低于星辰，而是二者感悟程度不同。 “妙！妙！妙！” 周易连赞三声，说道：“道友的星河剑道，气势磅礴，正道堂皇，足以媲美剑经上卷！” 三悟微微颌，面色白里透红，淡淡说道。 “低调低调！贫道也就是于剑道有些微天赋而已！” “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如何？” 周易说道：“我这里还有一门剑道，议一议，论一论，与星河剑道分个胜负！” “打赌？” 三悟面露迟疑之色，并非他不喜欢赌，实际上除了酒剑书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打赌。 赢了没人敢赖账，输了没人追得上。 同道吃了几次亏，再遇上三悟，宁愿吃些亏也不对赌。 柳泉居士不同于其他人，三悟还等着看《搜妖录》最终版，跑路了就没书看。 万一输了，该怎么赖账？ 第八十二章 论剑赌注 三悟思索利弊。 赌！ 赢了大赚。 输了也不亏，等于赢了通天剑圣传人。 回头好好宣传一番，剑痴之谓岂不实至名归乎？ 省的一些老家伙总是讥笑老道不懂剑！ “如此甚好！”三悟说道：“那赌什么？” 周易指了指玉麒麟镇纸：“我这枚法器，可镇压万物，又有召唤麒麟兽护身、乘骑妙用，道友可喜欢？” 三悟连连点头，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骑麒麟可比白鹤有面子。 当然，不可能是纯血麒麟，那是堪比真龙真凤的仙兽，而是蕴含麒麟血脉的妖魂。 “道友想要什么？” “我久闻《大乾剑经》之名，只得中下二卷，道友可否让我得偿所愿？” 周易目前只有第一卷，可以从张诚那里得第二卷，再加上第三卷，就是直指阳神的完整剑诀。 以剑术神通天赋，修行剑道功法，可以一日万里。 三悟一脸严肃的说：“剑经可是太祖收天下剑经所做，第三卷涉及万剑归宗观想图，非皇族不可传！” “那道友是不肯赌了？” 周易心中暗忖，这老道也不似忠于皇族的样子。 还在乎传承…… “道友误会了，这剑经第三卷可是李氏独门绝学，不传之秘啊。” 三悟郑重道：“这……得加注！” 周易一挥手，桌上多了一件紫色法袍，正面绣阴阳八卦，灵光闪耀。 “这件法衣乃是传说中仙器，八卦紫绶仙衣的仿制品，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赌了！” 三悟手中出现一枚金色玉简，说道：“这是老道拓印的万剑归宗观想图，与原本一般无二！” “贫道从中宗心剑中，领悟出一门剑道。” “实剑与心剑融合，剑气充斥虚实形成领域，虚虚实实循环不息，排斥一切非剑道气息……” 周易回忆前世某影视剧中的剑廿三，缓缓说道：“剑道领域内，可扭曲时空感应，万物皆为静止，废掉敌手的行动能力，任由宰割……” 三痴刚开始，听到中宗心剑，本不以为意。 中宗广明帝得证武圣，却不是以剑证道，心剑只是兼修所创。 然而听到后面剑道领域，领域内排斥一些非剑道气息，顿时惊为天人。 “真仙可随意操控天地元气，与剑域静止万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悟追问道：“为可名为剑廿三，难道还有剑廿一剑廿二？” 周易面不改色的解释：“创出此剑道的时日，是当月廿三，便随意命名了。” “居士真仙人也！” 三悟赞叹一声，说道：“待老道思索片刻。” 三悟自知以自身剑道，绝无可能胜过周易，又不愿意便宜了裴谕。 万一裴谕认输了，岂不是二换一？ …… 通天阁。 三悟缓缓睁开双眸，面色严肃。 “裴剑主，贫道有一无上剑道，若是不能以同等剑道言论，岂不是白让你赚去！” “不如我们赌一场？” 裴谕眉头一挑，下意识要拒绝与三悟打赌，奈何好奇究竟是什么剑道， 三悟剑道资质一般般，身份在道门和皇族都是顶尖，从哪里见到只言片语，或者从其他人口中转述，都有可能。 “赌便不用了。” 裴谕腹诽三悟打赌伙输了，从来都没付过账，说道：“我这里有一柄上等法剑，名唤惊涛，愿做剑道抵偿。” 一柄湛蓝法剑，映入三悟眼中，嗡名声如惊涛拍岸，卷起层层蔚蓝波纹。 “好！” 三悟思索自己横竖不吃亏，说道：“吾乃中宗十一世孙，观其心剑，于月廿三之日，领悟出无上剑道，名为剑廿三……” “……又名为剑道领域！” “嘶！” 裴谕倒吸一口冷气，此时百分百确定，这剑道绝非三悟所创。 裴家先祖通天剑圣，曾留下关于突破武圣的猜测，其中就涉及领域一说。 一品武道意志，化作武圣领域，可以硬撼真仙佛陀。 武圣领域的说法，只是通天剑圣的猜测，而非真正的一品路径。 这一点，便是旁门与正宗的差距，道、佛、神、妖、魔五道，皆有详细的突破一品途径。 通天剑圣临死之际，周游它洲，从真仙遗迹中夺得品仙丹，才侥幸突破武圣。 三悟所说的剑道领域，与通天剑圣不谋而合。 裴谕沉思片刻，说道：“道友剑道绝妙，裴某自愧不如！” “哈哈哈！低调低调，贫道也就是于剑道有些天赋而已！” 三悟眉开眼笑，收起惊涛剑，越看越喜欢。 惊涛剑与五行剑道不谋而合，他有金木属性上等法剑，再凑齐火土两柄，五行剑道威力不止翻一番。 “裴剑主无须气馁，贫道毕竟比你多活了两百多年。” 三悟叮嘱道：“今日之论剑内容，出于我口，进于君耳，可不能传于他人！” 裴谕点点头，他本就不是多嘴的子。。 剑道领域或许涉及武圣之道，更不可能与其他人诉说。 …… 清风小筑。 三悟面带惭愧之色，微微摇头。 “剑廿三精妙，贫道自愧不如，这剑经第三卷便归居士所有。” “谢道友成全！” 周易挥手收起金色玉简，心想寻个机会，向张诚展示第一卷剑法。 三悟一脸欣喜，拱手说道。 “今日论剑，收获颇多，来日再回。” “随时恭候！” 周易见三悟身形消散，不禁感叹果然是得道大德的行径。 来无影去无踪，输了也毫无挂碍。 所谓独孤九剑、剑廿三，不过是拾人牙慧，却换来了五行剑道、星河剑道和剑经第三卷。 “日后再见三悟道友，须有所报答！” 周易仰望苍穹星河，对照星河剑道，一缕缕剑气在周身弥漫旋转。 “既然可以参悟星河剑道，那周天星斗，自是皆可为剑！” “太阳、太阴为阵眼，合三垣二十八宿” 周易念头一动，无尽剑气化作三百六十五道，对应周天星辰。 当中紫郢剑镇压太阳，太阴处是明月宝玉，一者至阳至刚，一者能沟通太阴星辰。 余者一道剑气表一颗星辰，组成周天星斗剑阵。 剑阵初成，隐隐有星光垂落，随后瞬息崩溃。 “无形物质的剑气，难以承载、牵引星辰之力，星河剑道也仅仅是炼化星辰之精，模拟银河浩瀚……” “难道要三百六十五件法器作为凭依？或许法器都不够，要以三百六十五件仙器为根，一万四千八百法器为干，无尽剑气为枝叶，才能勉强引动周天星辰之力！” 周易挥手撤去周天星斗剑阵，以地煞剑术神通参悟，隐隐感到吃力。 地煞神通亦有极限！ “传说中的上古天庭，仙佛无数，威势浩大，照样烟消云散。” “从古而今，天骄圣地何其多，又有几个活到了现在？” “修行长生，谨小慎微，唯稳唯苟啊！” 周易取出金色玉简，神识沉浸其中，参悟大乾剑经。 第八十三章 法海相邀 金色玉简质地奇异，非金非玉非木非石。 神识浸入其中，见到无数剑诀交织变化，最终凝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剑气。 剑经第三卷，仅有一副观想图。 名为，万剑归宗图。 大乾太祖收天下剑诀，汇聚一统，得万剑归宗真意。 时常观想剑图，可磨砺阴神，日益坚韧稳固。 “三悟真是好人啊！” 周易正缺观想图，便主动送上门。 炼体境的法门，价值昂贵，大笔花钱也能寻到。 炼气境上等功法，属于秘传，需要一定机缘。 炼神境修行的观想图，属于宗门传承之根本，除非师徒传承，决不允许观看。 观想之法，增长凝实阴神，是当前主流方式。 大概可以分为三类，观想某个强大的人或者至宝，佛门观想佛陀，道门观想阴阳图，就属于此类。 第二类观想天地星空万物，类似于道法自然，法的好是上等，法的差就掉坑了。 大道浩瀚，一旦把持不住本心，沉迷其中，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羽化飞升。 第三类还有观想自己，神魔妖多是此类，只听张诚讲过，具体不知如何操作。 周易有剑术神通，第一选择当然是剑类观想图。 仅仅片刻时间，一道道剑光在阴神之上穿梭，肉眼可见的度凝实了许多。 笼罩阴神的功德灵光，逐渐变得淡薄…… 翌日上午。 周易感应到门外来了名华服老者。 由于小巷太窄，车马难以进入。 “定都侯府，送灵石百斤，养神丹一瓶，贺周先生凝聚阴神，福寿延绵！” 周易身形一闪，打开院门。 老者说道：“周先生，姑爷和小姐在外办案，不能亲自前来，还望海涵。” “嗯，老先生进来坐？” 周易客气道。 “不用了不用了，周先生事务繁忙。” 老者一脸笑容，未曾想炼神境的神仙，竟然如此平易近人：“白老爷听闻您喜欢喝茶，在豫州买了几座茶山，这是地契，明年有人将新茶送上门。” 老者送完东西，躬身倒退离开，直到小巷外才转身。 周易玩味的颠了颠契约，想到白兴业的话，这老头有意思。 如此性格，如若一心修行，或许成就不小。 说什么不与异人怪杰接触，却对自己的爱好一清二楚，当真是费了心思。 白玉堂与定都侯府结亲，又荣升黑衣捕头，白家已经上了新的台阶，有形无形的占了许多人利益，又到了结交异人为助力的时候。 定都侯府只是个开始和试探，见到周易态度之后，洛京各路神仙纷纷来访。 侯府定了调子，低于侯府的送什么，王府送什么，大家心中有数。 贺礼不轻不重，意思到了，又不逾矩僭越。 周易这才真正体味到了炼神境的地位。 炼神！ 不说术法神通。 单寿元，短者也有三百载，凡俗十代人。 今日送礼之人的孙子曾孙玄孙，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炼神修士依然笑看风云。 一连三日。 院内房间摆满了礼物，才终于停歇了。 洛京有资格与炼神境结交的门庭，数量并不多，贸然登门只会招灾惹祸。 清晨。 周易腾空而起，飞向斩妖司。 途中遇到飞行的修士，见到周易之后，或者打招呼，或者躬身行礼。 短短时间，周易的名声已经在京都传开，写出传播更广影响更深的刑者说，所获名声不及炼神境百一。 物部。 陈英竟然已经来了，正在抄录书目。 见到周易，连忙放下纸笔，起水冲茶。 “周哥，前天楚公公来了物部，留下了一卷功法，说是陛下赏赐。” 陈英语气颇为轻松，没有因为周易身份，战战兢兢循规蹈矩。 一间屋办公的同事，尊敬反而显得疏远，就很难成为朋友。 “楚公公？” 周易接过书卷，由黄绢包裹，打开之后是一册书。 大乾剑经，剑气卷。 “感谢皇恩浩荡！” 周易向着皇宫方向拱拱手。 陈英竟然也学着周易，向皇宫方向拱手。 “皇恩浩荡！” “哈哈！你小子有前途！” 周易坐下，看了一眼陈英抄录的书册。 字迹飘逸，又不失方正，正是“张体”。 “咦？你也学张哥练字？” 陈英闻言面色一苦，说道：“之前张哥抄书，字迹混乱，陈叔便是让我每日誊写。” “你就是老陈说的临时工？” “我是白嫖工，没工钱啊！” “老陈啊老陈，忒黑心了！” 周易嘴上这么说，心底对陈主簿颇为敬佩。 显然陈主簿早就为陈英寻好了关系，来物部五脏科与张诚办公，周易意外加了塞。 陈主簿做事公正也好，谨慎小心也好，从未因此为难或者针对周易。 陈英多等了四年，也未必是坏事。 周易翻阅剑经第二卷，逐字逐句参悟，与第一卷贯通比对，与第三卷融会铺垫。 炼气境，承上启下。 张诚带着颈间唇印来当值，笑眯眯的与陈英点头，看样子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老周，以前你未修行，剑经第一二卷足够了。” “现在可要想清楚，剑经的观想图，要么是皇族，要么与皇族结亲……” 张诚挤眉弄眼道：“这几天，可听有不少皇族贵女，从我这打听你的消息。” 周易看了看自己模样打扮，平平无奇的脸型，头因阴神反哺重回乌黑，身上是洗得白的皂衣、 “张哥莫开玩笑，我又不是白玉堂，哪有皇族贵女看得上。” “哼哼，孤身一人的炼神境，就是一只无主的肥鸡。” 张诚看向陈英，说道：“你家里那位，向来最喜欢凑热闹，我就不信没说过！” 陈英连忙起身，张诚能随意议论长辈，他必须保持尊重。 “周哥，我代家母向您问好，她说有个侄女年芳十八，在洛京也颇有名声，是庆王的嫡亲孙女……” “别别别，我还年轻，暂时不想男女之事。” 周易按照三百寿元算，方才三十余岁，还是个孩子，诸事不急！ 陈英面带遗憾，絮絮叨叨的说，那表亲妹妹生的多么漂亮，庆王虽不是陛下兄弟，也是大乾一字王。 “嘿嘿，你小子等着吧，世上最烦人的事，就是为你好，逼你娶亲！” 张诚一脸贱笑，想到当年自己受的无数骚扰，最终不得已娶了原配。 恍然间一百几十年过去，只剩孑然一身。 果然，之后几日，周易院外经常路过漂亮女子。 大乾女子性格爽朗，又是有意为之，遇到周易就主动打招呼。 女子花容月貌，通书达礼，饶是不愿娶亲，也不可能因此火。 周易正烦恼时候，收到了法海大师的信件。 ——寒月初五，菩提祖师诞辰，于金光寺举行一品典礼，诚邀周易观礼。 “法海大师当真是好人，屡屡解我难处！” “美女可比妖魔难对付，正好去金光寺躲一躲……” 第八十四章 落魄小妖 洛州至金光寺所在的仪州，路途过两万里。 周易在物部请了假，一批就是半年带新休假，脚生云雾，扶摇直上，离开洛京前往南方。 腾云驾雾可一日千里，施展遁法可日行万里。 此时距离寒月还有两个多月，无须着急赶路。 周易自云中向下看，太白“俯视洛阳川”诗句说的不对，根本看不清流血涂野草。 仙人飞的高，怎么能看到地面上的事物，大抵上也是不屑于看。 如同站在高楼上下望，一窝蚂蚁遭到水冲火烧，看不清也看不到。 车水马龙，天下太平。 “高处太无趣了……” 周易降下云头，在低空飞行。 路上见到贼人作孽，一道剑光闪过，遇见山匪强盗，降下雷霆术法。 男儿豪侠梦，纵是真仙也不能免俗。 百姓的真挚感激，比多收了几万两贺礼还要舒服。 转瞬一月时间过去，终于到了仪州地界。 鄄、仪两州分界山，北面名为安仙山，南面名为笑佛山。 周易飞过笑佛山时候，见到数十丈高金佛，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仪州崇佛，太祖一统之前，是名为大乘佛国的领土。 这日。 周易躺在云朵中，品尝山村土酒。 老丈贫穷困苦，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性格却极为豁达。 村中有盗匪横行，挥舞榔头挺身而出，血气丝毫不输青壮。 盗匪死于雷罚之后，村中百姓不断磕头，高呼仙神。 老丈见识不俗，竟然知晓仙师，还寻来村长家的土酒，盘座畅饮。 二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奇人异士，阴阳八卦，奇门遁甲，聊了整整一夜。 “山野之间有奇人啊！” 周易屡屡以望气术观察，确实是凡俗老丈，不是真仙隐居。 鼻尖微微一耸，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妖气！ 猫妖！ 一跃从云端落在地面。 “喵！” 声音中带有惊恐，山中身影闪过，躲在了树后。 “出来吧，看到你了！” 周易看妖气色清无垢，否则早一剑斩过去了。 “喵呜！我没犯过罪，我没吃过人，你不能杀我！” 瘦弱身形从树后钻出来，头戴斗笠，猫腰躬身，穿着灰麻衣衫。 身高只到周易腰部，背上有一卷大包裹。 “藏头露尾！” 周易冷哼一声，猫眼慌乱的捂住屁股，小心翼翼摘下斗笠。 湛蓝竖瞳，脸上还有猫须，两颗尖锐虎牙露出嘴唇。 炼气期大妖化形不全，尚有兽类痕迹。 周易盘问道：“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我叫猫九，之前在猛虎山修行，打算去鄄州。” 猫九乖乖低头回答，举止局促，身形不断颤抖。 周易疑惑打量，他从未见过如此怂和落魄的大妖，炼气期妖族已经可以啸聚一方了。 “为何离开猛虎山？” 妖族有极重的领地观念，除非迫不得已，否则都是圈地自萌。 “山上来人了，骗了许多妖下山……” “我不敢下山，它们下山就回不来了……” 猫九说话颠三倒四，絮絮叨叨许久，周易才听明白。 猛虎山是仪州险山恶水，曾经有炼神境虎妖盘踞，近些时日来了外人，忽悠山中妖族下山。 其中有不愿下山的妖族，用不了多久，就有实力高强的人族进山除妖。 猫九性格怯懦，见形势不对，卷铺盖跑路。 “这手段，有些熟悉！” 周易挥手摄起猫九，驾驭云团向猛虎山去。 猫九落在云朵上，双目紧闭，毛耸立，惊声尖叫。 喵呜—— 喵呜—— 周易问道：“炼气境大妖，可以驾驭妖气飞行，你怎么会害怕？” “飞行多危险，万一掉下去呢？” “掉不下去，遇到人族修士……现在遇到了！” “山里跑也不安全，以后出门土遁了……！” 猫九顾不得背上包裹，抱住周易的大腿，死不松手。 风声凛冽，将包裹吹开。 尽是些破衣烂衫，以及裹在包裹中的一对羽翼。 飞猫？ “堂堂大妖，只这些破烂？” “灵物多了，必遭人嫉妒，杀上门来，岂不是会横死？” 猫九一连施展几道妖法，将自身保护成圆球，确保掉下云端也不会摔死。 “这些衣服，还是我娘留下的，她生前每日告诫我……” “妖生艰难，必须谨慎！” “……” 半日之后。 周易按照猫九指点，落在猛虎山中洞穴。 洞穴遮挡草木山藤，底部是巨石，巨石后面是假洞，再地下一层才是猫妖洞府。 洞府中空无一物，连夜光石都没有安装，穷的可怜。 “暗无天日，堪比斩妖司大狱了……” 猫九听到斩妖司三个字，身形噗的一闪，化作灰白纹理的山猫。 喵喵喵！ 叫声温柔，不断蹭周易裤腿。 “你做什么？” “我娘说，遇上斩妖司的人，这样做就能活命。” “……” 周易问道：“你一直生活在地底，怎么与山上妖族交朋友？” “交朋友？为什么交朋友？” 猫九说道：“朋友多了因果重，孤身一**难登门。” “那你怎么知道山中生了什么？” 猫九沉默片刻，瞥见周易手中法剑放光，乖乖回答说。 “我这一族，有地听天赋，必须每日听山中消息，防止有妖来暗害……” 周易拎起猫九脖颈，两尺多长的狸花猫，背上生有一对四五寸的羽翼。 “带我去寻找哄骗妖族的人。” “喵！我……” 烈火剑气笼罩猫九周身，刺激的毛耸立。 周天星斗剑阵遥不可及，星辰剑道缺少星辰之精，周易一路琢磨五行剑道，已经可以随心所欲舒展。 “……我前些日子听到，大灰狼与那些人联络几次。” “带我去！” 周易一松手，猫九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土遁术？” 轻轻一跺脚，整座山峰都受法力禁锢，瞬间寻到猫九所在。 猫九感应土地坚如精钢，低头耸肩的钻出来：“大仙，这是个意外……” 猛虎山延绵千里，其间大小山头七八百，多数有妖族隐匿其中。 大灰狼占据一峰，麾下数十炼体境狼族，在猛虎山颇有名声。 周易驾云落在狼妖洞外，见到数十具白骨，其中有人族骷髅，面色阴沉。 吼！ 一声尖啸从洞中传出，随后三丈多高的灰黑巨狼，与十几头稍小的巨狼钻出。 灰狼打量周易，感应不出境界实力，然而只看淡然神色就知道绝非常人。 “本座宁死不做人族走狗，再拿斩妖司来威胁，休怪本座翻脸了！” “哦？”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一道道怨煞之气缠绕狼妖。 妖气浑浊乌黑，显然经常靠血食进补。 “贫道从来不威胁妖魔，只会送它入轮回！” 五色剑光刷过，山峰直接湮灭半截，狼妖及其族群灰飞烟灭。 道行家三年。 立在周易肩膀的猫九，腿一软，滚落在地。 喵喵喵！ 蹭腿！ 第八十五章 地袛敕制 狼妖记忆碎片浮现。 比起猫九躲在地底清修，狼妖经历就多了。 抢地盘，斗法厮杀，只是寻常事，偶尔遁入山外，施展妖风裹几个人打牙祭。 前些时日有人寻上山，以食人违反大乾律威胁狼妖，加入天妖盟做事。 狼妖拒绝，对方称不日有灾祸将临…… “果然是天妖盟，还真是遍布大乾，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周易翻过狼妖记忆，寻到几个狼妖好友，与它一起举行过人宴。 刷刷刷！ 十数道流光飞出。 有金光宝印，有金鞭玉锁，有通鼎宝瓶。 最多的还是剑器，携无量剑光，飞向四面八方。 …… 黑骷峰。 位于猛虎山中部，原本是无名山峰。 山上居住黑骷老魔，传闻是修士遗骸通灵，化作尸妖，随名黑骷峰。 这天上午，黑骷正在打坐，一缕缕煞气炼入黑骨妖躯。 呼呼呼—— 风啸声从山顶传来。 黑骷双目陡然睁开，竟是漆黑烛状鬼火。 心神不断示警，警兆频频爆。 身形化作黑烟，出现在山洞之外，眼见一枚金印从天而降。 “吼！” 黑骷张口吐出滚滚浓烟，烟气中闪过数十道生魂，传出凄厉悲鸣之声。 邪魔妖人多用生魂增强法器、法术威力，须抓来活人，施以各种酷刑，又以法力维持其生机，不断积累怨气，直至蜕变为生魂厉鬼。 此等邪法，数十活人未必得一生魂，大多数人受不得折磨自行灵魂崩溃。 黑骷将黑煞魔烟融入数十生魂后，纵横猛虎山，罕有敌手。 金印光芒爆，化作十数丈大小，如同小山丘覆盖而下。 什么邪门歪道，在如此重器之下，摧折枯朽冰消雪融。 轰！ 恍若地龙翻身，金印将黑骷、魔烟、生魂尽数镇压。 刷—— 金印再飞起来，山峰腰部，印下六个大字“食人者，杀无赦”！ 黑骷粉身碎骨，漆黑骨骼化作灰，将人字染了半边颜色。 狼妖死时，剑气冲霄。 一剑湮灭山峰，已经惊吓到了猛虎山群妖。 还未等反应过来，十几道法光飞出，落下一道便有一头妖魔陨落。 无论是飞行绝迹的鹰魔，还是炼气绝顶的黑骷，亦或是擅长隐匿的虫魔，短短时间齐齐神形俱灭。 其中有紧挨着住的妖族，眼睁睁的看着宝光落下，斩妖除魔后转瞬离去。 吓得战战兢兢，屏气凝神，祈求漫天神佛保佑。 这还不是结束，十几头妖魔死后，又有一轮宝光爆。 这次数量少了许多，一样的是无妖生还！ 之后等了半日，再无宝光爆，群妖松了口气，连忙搬家跑路。 遇上相熟的妖族，搭伴而行，恐惧感才能削去许多。 “听说了么，是大灰狼惹了仙道高人！” “大灰狼那厮，有什么资格招惹如此神仙？” “见那留字，十之**是吃了不该吃的人……” “嘶！万幸万幸，那厮曾邀我吃人宴。老胡，你跑什么？” “……” 各种流言在猛虎山群妖中流传，其中最多的便是留在黑骷山的字印。 …… 狼山。 周易盘膝而坐，默念清心咒。 不久前斩杀妖魔，在第二轮施法时候，几乎控制不住心中杀意。 产生涤荡山中妖族，鸡犬不留的心思。 猛虎山延绵千里，在仪州境内属于大山，周易全力施展法力，片刻时间就能抹平。 期间生灵，不止十万计！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数遍清心诀之后，杀意逐渐消散。 周易缓缓睁开双眼，见到猫九缩在一旁，沉声道：“你怎么不跑？” 猫九连连摇头，解释自己腿不软，从未想跑。 “大规模屠杀妖魔，妖魔图鉴查阅记忆碎片的功效，反而成了累赘。心境与实力不匹配也是一大问题……” 周易回想片刻前，同时斩杀十几头妖魔，每一头都不止百年修为。 海量记忆在眼前浮现。 一幕幕妖魔作乱，一件件鬼怪为祸，唤起了无穷杀机。 阴神被杀意淹没，随时会走火入魔，幸赖浓郁功德灵光庇佑。 “原本还打算，汇聚大量妖魔，一剑斩了，短短时间就能暴涨数万年道行。” 周易微微摇头，修行忌贪功冒进。 刑房大狱斩妖除魔，是法力修行。 写书练字，品茶酿酒，体验洛京百态，是境界修行。 “好了，莫要再害怕，我是好人！” 周易不管猫九信不信，身形一晃，化作三丈多高黑灰巨狼。 妖族幻化人族，举止投足不协调，总有各种漏洞，人族变化妖族亦如此。 周易变化的黑灰巨狼不止模样一般无二，步履动作，神态喘息，宛如狼妖再生。 妖魔杀多了，解剖多了，纹理肌肉了然于胸。 庖丁能解妖，自然能将妖躯攒起来。 “大仙，您这是打算？” “等！” 周易卧在山间，静等天妖盟的人来。 猛虎山最强妖族只是四品，天妖盟连一品花妖都能驱使，不可能会产生畏惧。 数日之后。 一道流光向狼山寻来，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 脚踏虚空，生出一朵朵金莲，度快若流光。 “外景境武修，不愧是天妖盟……” 周易站立身形，仰天长啸，吸引中年汉子过来。 “你这妖魔，见到本座竟然不逃，还敢猖狂！” 汉子五指虚张，凭空生出真气巨掌，抓向黑灰狼妖。 狼妖张口吐出无量量法力，化作百丈巨掌，将汉子攥在中央。 “？？？” 汉子一脸茫然，随后高声求饶：“前辈饶命，我是斩妖司供奉，奉命前来铲除食人狼妖。” “奉谁的命？” 周易上前几步，三角狼眼盯着汉子，说道：“天妖盟，还是斩妖司？” 汉子脸色一变，刚要说话。 “你只有一次机会，错了就是死！” “天妖盟。” 汉子干脆的出卖了组织，说道：“晚辈洛元正，斩妖司供奉，兼职天妖盟执事。” 猫九不知在哪里寻了个斗笠，盖在猫身上，只露出两颗眼睛打量。 “俺听过你，拳镇仪州，武、道双修二品，洛元正。” 周易瞥了一眼猫九，这厮怎么说话声都变味儿了。 “区区薄名，都是朋友抬举……” 洛元正真气运转，可惜禁制全身的法力纹丝不动，说道：“前辈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易问道：“你对天妖盟了解多少？” “了解并不多，盟中都是单线联系，我只知道顶头上司号称金鹏长老。” 洛元正解释道：“盟中对成员约束并不严格，只要完成既定任务，金鹏长老从不与我联系。” 周易狼目闪过凶光：“据我所知，天妖盟收录的，都违犯了大乾律……” 炼神境修士，斩杀了就是一件仙级奖励，无论神通术法还是法宝灵物，都能大幅增长周易实力。 “……绝对不是！” 洛元正感应到杀意，连连解释道：“至少我不是，当年我与夫人在斩妖司领缉妖任务，遭遇千年厉*********人为救我，被厉鬼伤了神魂，炼神无望。” “如今寿元将尽，我舍不得夫人，便想求一枚地袛敕制，册封阴神，延绵寿元……天妖盟允诺，借我在斩妖司都身份斩妖除魔，便给予地袛敕制。” “地袛敕制！你还真敢想，天妖盟有此物？” 周易眉头一挑，地袛敕制可以无视生前功德，直接册封阴神，是极为罕见的特殊法器。 炼制方式难也不难，百倍正常封神功德，可凝聚一枚九品地袛敕制。 常人只知普通封神方式，地袛敕制便是给特殊之人留的后门。 大乾严禁任何势力册封鬼神，私炼地袛敕制等同邪祠淫祭，一经现立刻破山伐庙。 “自然是有的，晚辈不会遭人诓骗。” 洛元正说道：“当年若非夫人救我，哪有我今日身份地位？册封阴神之后小心做事，再有我照拂，应当不会有事。” “哼哼！若是到时候，天妖盟以此威胁，让你违法乱纪……” “你当如何？” 周易可以肯定，天妖盟一定会如此做。 第八十六章 菩提佛土 该如何做？ 坚守数十上百年底线，还是为了妻子突破底线？ 洛元正心思电转，毕竟是二品强者，立刻想到问题关键。 “前辈，我为夫人延寿，有错吗？” 周易闻言摇摇头。 “晚辈加入天妖盟，杀的妖魔都上了通缉令，证据确凿，有错吗？” 周易继续摇头，即使斩妖司判错了，也不该事是洛元正的错。 “既然这样，晚辈又有什么错呢？” “神清气明，理应无大错。” 周易对地袛敕制不在意，他又不是大乾皇族，无须替他们维护统治稳固。 他关心的是洛元正有没有踏入魔道，如独龙居士、千年花妖，自从加入天妖盟后，彻底走上了人族对立面。 洛元正与天妖盟是合作关系，至少暂时是这样。 世上很多事情难分对错。 正魔论迹不论心。 周易不可能因为未来可能生的事，一剑斩了洛元正。 “你可有办法，让本座加入天妖盟？” 洛元正微微一愣，仔细观察狼妖动作神态，说道：“若是其他时候极难，晚辈没有资格邀请，也不知盟中其他人物。” “近日法海大师得证一品，广邀天下正道，举行庆典。” “金鹏长老传来讯息，盟中召集数十炼气境，要祸乱菩提郡，问我愿不愿意带队，允诺事成之后奖励地袛敕制。” “晚辈知晓天妖盟图谋不轨，便直接拒绝了。” “以前辈变化之法，或许能趁机混入天妖盟……” 周易变化成狼妖，若非施展玄门正宗法力，洛元正都没有认出破绽。 “菩提郡有金光寺坐镇，不说无尘主持，有数位炼神境神僧坐镇，几十个炼气境，能掀起什么风浪！” 周易说道：“天妖盟以把柄威胁，也不会有人自愿去送死吧？” “无需去金光寺与佛门斗法，任务是在菩提郡引骚乱。” 洛元正迟面色幻，说道：“金鹏长老与我说，只要肆意杀些普通人人，造成腥风血雨血流成河即可。又有奖励丰厚，总不会缺人手的……” 周易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化作狼人身。 挥手解开洛元正禁制，一道流光融入其体内。 “传讯金鹏，你愿意带队执行任务。” “如果你能将它哄骗过来，本座也允你地袛敕制……” 百倍九品阴神的功德，周易轻而易举就能炼成，比他蕴养阴神消耗都不算什么。 片刻之后。 两道流光向菩提郡飞去。 …… 仪州崇佛，那菩提郡便是佛门圣地。 传说云洲佛门起源于此，由菩提罗汉建立，之后经义解读不同，演化为禅、律、净土、法相等流派。 金光寺属于律宗，主持无尘神僧是威震天下的一品神僧。 菩提郡下辖三十四县，四五百村镇，近千万人口。 县中建佛寺，村中立佛堂，屋中拜佛像。 周易头戴斗笠，跟在洛元正身后，肩膀上蹲着狸花猫。 洛元正面上戴了面具法器，身形变得消瘦，换了一副模样。 街上人来人往，身上衣衫打满补丁，裸露在外的脸手枯瘦，衣衫褴褛却面带笑容。 屡屡见到光头白衣纤尘不染的僧人，手持钵盂，路过商家摊贩便单手行礼，口宣佛号。 商家躬身回礼，取出铜钱放入钵盂当中。 店中客人对此毫无反应，一些好事的还会夸赞商家，又积了富德，日后或许能送儿子去寺庙中享福。 一路行来，短短时间见到数位僧人化缘。 周易沉声道：“这不成收税了，朝廷允许佛门这么做？” 洛元正左右看了看，挥手一道术法隔绝声音外传，丝毫没有拳镇仪州的威风。 “郎前辈，这都是信众自愿捐献，除非朝廷禁止宣传佛法，否则没办法禁止。” “我虽在仪州有些名声，比起佛门差远了，从未来过菩提郡，就是路过也绕道走，这地方太邪门了！” 洛元正缓缓说道：“听说菩提郡的土地，九成都成了寺庙私产，再分给百姓租种。这街道上的店铺，甚至脚下的路，都是佛门修建……” “若非陛下英明神武，这菩提郡……就是国中之国啊！” 周易沉默不语，佛门控制了土地、商业，即使忌惮朝廷不插手官吏，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同样能掌控一切。 菩提郡的税收，官吏的俸禄，全部来自于佛门产业。 官吏也不是孤身一人，需要养妻儿，也有亲朋好友，想要做事就没办法绕开佛门。 周易曾历经数州，踏足数十郡县，见过悲苦喜乐，杀过妖魔鬼怪，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百姓只需谈佛，便能心情愉悦，若能供奉佛，那就是积德行善。 天空中的香火愿力，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五色云朵笼罩现成。 这说明县中百姓，并非受强迫信仰，而是真心实意的虔诚供奉，大概只有书本上只言片语的神权宗教国，才与之相似。 两人一喵在街上左转右绕，来到县城西面一处宅院。 宅院牌匾并非某府，而是名为诚佛居，洛元正上前敲门，很快有管家领着两人进去。 院中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气派豪奢。 诚佛居主人，竟是个手持佛珠的红衣法师。 “阿弥陀佛！见过执事大人，贫僧圆谅，几位前辈早已恭候多时。” 圆谅面方耳阔，肩宽腰圆，站在原地临渊峙岳，隐隐闪烁金色佛光，依然将佛门炼体之术修至精深。 说完躬身在前方领路，直至后宅一口古井。 圆谅一跃跳下，扑通一声落水声，随后以千斤坠之法迅沉底。 井底摸索机关，缓缓打开一处黑黢黢的洞口，井水倒灌进洞口，一层透明禁制将水挡在外面。 洛元正与周易施展水遁术，后先至，进入了洞穴当中。 洞**是一处三四丈方圆的石室，已经有七八个奇形怪状的妖魔等候，见到洛元正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执事大人！” 天妖盟执事都是炼神境高人，威震一州，不敢不恭敬。 周易双目灵光扫过，几人或妖身上，纠缠浓郁血煞怨气，可以直接扔进刑房大狱了。 圆谅法师走进来，行了一圈礼，说道。 “城中防范极严，一旦妖气泄露，云霞寺会生出感应，所以还请诸位在此等候时机。” “这口古井曾经有高僧饮水诵经，有佛法气息遗留，可掩盖诸位气息。” “距离法海师叔的庆典，不足两月，到时候寺中僧人汇聚金光寺，各地镇守官吏将军也会去庆贺，诸位即可便宜行事。” 圆谅说完，躬身退下离开，身上佛光闪烁，扫去沾染的煞气。 第八十七章 一掌拍死   圆谅离开后，佛光寂灭，洞窟恢复阴冷。   几头妖魔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躬身向前说话。   “执事大人，晚辈天狼真人，此次任务……”   天狼还未说完，一只硕大的狼爪，将它的脑袋拍成了粉碎。   四下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另外几尊妖魔。   “本王乃天狼妖神后裔，这厮竟敢辱没先祖，其罪当诛！”   周易掀开斗篷，露出漆黑狼头，面目狰狞。   阴神境气势展开，几个妖魔身子躬的更低了。   天狼真人只是第一次见面，死了就死了，犯不着为他招惹妖王。   “咳咳！”   洛元正没想到周易忽然出手，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新入盟的啸月道友，日后上报总部，必然位列执事。”   “参见啸月执事。”   几个妖魔很有眼色的行礼。   副教授简称教授，未来执事不就简称执事？   周易闭目沉思，不理会几人行礼，将妖王嚣张残暴演绎的栩栩如生。   天狼真人的记忆浮现，此人不同于花妖、独龙，因为修行魔功血祭炼法，遭到斩妖司追杀，主动加入天妖盟寻求庇佑。   上线却与独龙是同一长老，只知道名号是黑心老人。   “执事大人，晚辈黄小虎……”   “晚辈蛮小牛……”   “晚辈清灵小道……”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妖魔鬼怪，恨不得名号狂拽酷炫逆苍天，见到天狼真人惨相之后，立刻变了风向。   洛元正说道：“本座剑斩云，暂领此番任务领队，话无须多说，诸位先想好如何在秃驴手下保命！”   天妖盟要在菩提郡四处制造血案，必然惹得佛门大怒，派出高僧追杀。   练气境妖魔飞行绝迹，四处逃窜只杀普通人，活下来的概率不小。   洛元正与周易盘坐上，几个妖魔随意靠在墙边，调理气息。   忽然。   周易感应到微弱法力波动，感应源头是两名妖魔在传音。   “私下传讯，必然是正道奸细！”   一声狼啸，两名妖魔神魂震荡，随后死在狼爪之下。   剩下的四名妖魔一脸恐惧迷茫，这妖王也太残暴，才来不久便杀了小一半。   周易从两头妖魔遗骸上翻了翻，有两册相同的武道秘籍，又有同一门派的信物。   “大江派，是甄州的武道门派，门主是三品宗师，号称铁锁横江。”   洛元正精修武道，对大乾武道宗门颇为了解，冷哼一声：“大江派背后是朝廷，两人鬼鬼祟祟传讯，必然是混入盟中的奸细！”   其他妖魔一听，连连点头称是。   无论之前是不是奸细，现在和以后一定是了。   洛元正施展火法，将血气污浊焚烧干净，三尊妖魔似乎从未来过。   又过了半日。   师门轰隆隆打开，一道黑光遁入井下洞府。   脚步落地，啪嗒一声。   “本座最讨厌左脚进门，当诛！”   黑光闪过，身影还未声就被撕成两截。   跟在后面的圆谅，正准备说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红白。   “狼王殿下，贫僧……”   圆谅喃喃道：“特意来问，您需要吃食吗？”   “本王最喜吃人，高高壮壮的有没有？”   周易双目闪烁邪光，狼吻嗅来嗅去，随时有可能咬下去。   “有有有……贫僧这院子正需奴仆，这就去招人！”   圆谅不断念诵阿弥陀佛，缓解心中恐惧。   待到回到井外，放风的管家见圆谅神色苍白，连忙过来搀扶。   “法师，生什么事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娘……那个佛祖！”   圆谅正了正神色，吩咐道：“贫僧需要好生歇息，再来了客人，你直接领来这里。”   “遵命。”   管家也是天妖盟成员，特意来辅助圆谅做事。   “对了，还有个事……”   圆谅又说道：“赶紧去招人，要年轻力壮的，护院帮工厨子，都需要。”   管家担忧道：“法师，人多眼杂，会不会扰您清修？”   “无事无事，人多多益善，决计不会有疏漏！”   圆谅高宣佛号，誓再也不去地下，唯恐犯了什么忌讳，转眼化作灰灰。   ……   井下。   周易邪笑一声，从马妖身上取出一件储物法器，转身看向四名妖魔。   “本王向来讲道理，是这厮先犯了忌讳！”   “是是是，执事大人说得对！”   “这马妖毫无眼色，竟然左脚进来，不当妖子！”   “狼王大人辛苦……”   四名妖魔面色惶恐，求救的看向洛元正。   洛元正安心打坐炼气，对此不闻不问，自身尚且难保，哪有心思管其他人。   他对天妖盟毫无归属感，只负责追杀不愿入盟的妖魔，从斩妖司换取功勋。   战战兢兢过了数日，又有妖魔进来。   模样是个翩翩佳公子，身穿白衣长衫，目泛桃花，右脚进门后刷的打开折扇。   折扇上绘有男男女女，公子佳人邂逅，散出粉红**气息。   “小生桃花山宋宇……”   一只蒲扇大的黑爪，迎面抓来，凛冽风刀刮的宋宇脸庞生疼。   天魔妙相！   折扇嘭的粉碎，化作数十对男女，宋宇化作烟雾融入其中，难以分辨真假。   “那就都去死！”   周易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五色剑光，冲刷而过。   男女妙相，全部灰飞烟灭，包括宋宇的本尊。   “长得这么帅，还用本来面目，定然有不可告人目的！”   四名妖魔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之前几个妖魔藏头露尾，尚不知身份。   这位桃花公子，宋宇，在炼气境声名赫赫。   四品巅峰魔修，擅长天魔遁法，传闻与魔洲六道魔门有关，四处作案，却能一直逍遥法外。   洛元正双目一睁，面色变得难看。   四名妖魔面色一喜，以为执事大人要主持公道，至少限制狼妖肆无忌惮。   “金鹏传讯，质问为何任务未开始，就接二连三有人死去。又说有盟中长老来了菩提郡，命我带人去接应……”   “天妖盟对你还是有所防范，可惜了，钓鱼太少！”   周易扫过四名颤抖妖魔，张口吐出四柄飞剑，斩灭肉身神魂。   “回复金鹏，你遇到了金光寺僧人，身受重伤……至于之后，自求多福吧！”   洛元正暗中松了口气，躬身施礼：“谢前辈不杀之恩！”   对这位变化狼妖的前辈真实身份，洛元正丝毫没有兴趣，打算回家之后立刻搬家，躲避天妖盟追杀。   周易深深看了洛元正一眼，气运混沌不清，表前路不明，命途坎坷。   修为到了洛元正境界，对自身气运变化早已经有了感应，该怎么做自己也清楚。   周易向东南方向看了一眼，抓住猫九消失不见。   “竟然来了个老朋友……” 第八十八章 扫地老僧 周易的故人数量不少。 最值得惦念的不是张诚，也不是燕赤霄。 张诚活的让人羡慕，春风楼百年老客。 燕赤霄偶尔让人带消息给周易，在金华郡斩妖除魔很是痛快。 真正让周易心心念念惦记的故人，是心魔之主！ 上了妖魔图鉴的上三品魔头，之前一直在北疆晃荡，忽然出现在了菩提郡。 心魔之主的图鉴，排在妖魔图鉴五百三十页，比赫赫有名的黑煞魔尊还要靠前上百页。 按照妖魔图鉴的排序规律，心魔之主的实力，已经是一品巅峰。 “心魔之主，妖盟长老，一品修士又不是大白菜……” 周易从井中遁出，现府中正在招人，一个个青壮在管家的挑选下签字画押。 一两银子一年。 管家不问会做什么，只看身形骨肉，过肥过瘦的，体味浓重的统统不要。 不似挑长工，更像是挑牲口。 “圆谅啊圆谅，这让我怎么原谅你！” 一道雷霆落下，将圆谅和管家劈成了飞灰，正高高兴兴成为法师仆人的百姓，顿时化作鸟兽散。 妖魔图鉴显示记忆碎片，圆谅和管家本是山野贼寇当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一朝幡然悔悟，散尽劫掠来的钱财，拜入金光寺，法号圆谅。 实际上两人被天妖盟控制，成了菩提郡的探子。 佛门诸多理念中，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山中贼寇修行佛法，可以洗去怨煞戾气，成为正道佛修。 佛祖的想法或许不错，劝诫坏人变为良善，却于律法不合，又会被人钻了空子。 周易腾空而起，向着目东南方向飞去。 全力施展遁法，菩提郡一个来回也不过半日，很快就循着感应来到目的地。 金佛山。 又名金光山。 山高不过百余丈，因金光寺而名传大乾。 遥遥看去，整座山都在闪耀金光，隐隐凝成擎天巨佛。 山石树木，亭台楼阁，在佛光浸染下恍如赤金锻造。 周易落下云头，山脚下早有知客僧静候。 金光寺广邀天下佛门修士，庆贺法海荣登一品，已经有许多大德高僧到来。 知客僧双手合十问道：“可是斩妖司的周居士？” 周易取出请帖和斩妖司腰牌：“正是。” “主持早已吩咐过，您是法海师兄的恩人，须好生招待。” 知客僧说道：“请！” “请！” 二人一路上山，有登山拜佛的香客，见到周易从天上飞下来，见怪不怪。 云霄道宫，罗浮剑宫，实力底蕴都不弱于金光寺，然而就民间影响力对比，两者不是一个量级。 道门护山大阵，隔绝凡俗，偶尔有仙缘误入其中，便有了许多神仙故事。 佛门则是敞开山门，欢迎四方信众，上山礼佛。 山路石阶上信众熙熙攘攘，个个神色肃穆，每登一阶，三叩一拜。 佛光缓缓融入信众体内，涤荡肉身，强身健体，祛除病痛。 虔诚的信仰从来不是单方面索取，互惠互利才能长远。 其中也有划水摸鱼的信众，神态动作一般无二，却无法与佛光交融，甚至隐隐受到佛光排斥。 金光寺僧人遇到心不诚的信众，非但不会出声呵斥，反而会诵经引导。 引路知客僧修为不浅，步履似慢实快，很快来到寺门前。 金光寺巍巍然覆于山巅，两扇大门高三五丈，进出的信众显得极其渺小。 朱墙碧瓦，琉璃金顶，阳光照耀折射耀眼金光，若是从远处看，山顶仿佛变成了锃亮的灯泡。 周易随着知客僧入门，看似随意浏览寺中建筑，实则感应心魔准确位置。 这魔头功法神通诡异，能从北疆转瞬来到金光寺，又能在重重佛光笼罩下隐匿身份。 安排好僧舍，知客僧叮嘱了寺中禁地便离开。 周易盘坐踏上炼气，一根丝飘落，化作圆谅模样。 “圆谅”一面口宣佛号，晃晃悠悠来到后院，名为藏经阁的大殿。 “见过圆谅师叔！” 值守藏经阁的僧人，躬身施礼。 “阿弥陀佛！” 周易迈步踏入藏经阁，内里一排排书架，摆满了佛经。 正有个老僧，慢慢悠悠的扫地。 周易挥手关上殿门，面色怪异嘿嘿一笑，仔细打量老僧。 老僧面色苍老至极，慢悠悠的扫地。 见到周易过来，缓缓的抬头，动作幅度大了，忍不住咳嗽两声。 “见过圆谅师叔。” “阿弥陀佛！” 周易打招呼道：“师侄砸这扫地多少年了？” “九十七年了。” 老僧拄着扫帚，身形颤颤巍巍。 周易叹息道：“近百年了啊，金光寺可是有对不住师侄的地方？” 大乾普通人六十岁称得上高寿，七十古来稀，九十就是人瑞，老僧年岁过百，凡俗已经过了三四代人。 老僧摇摇头：“全赖佛祖庇佑，日夜诵经不能报答！” “那为何……” 周易一指点向老僧，数十缕五行剑气包围四面八方。 “师侄生了心魔？” 眼见剑气就要穿透老僧眉心，身形化作一缕青烟向外飘去。 “你不是圆谅！” “想走，晚了……” 周易念头一动，藏经阁中出现重重叠叠剑气，按周天之数化作阵法。 老僧遁法停滞，定在虚空当中。 剑阵只维持了一瞬便自行崩溃，周易趁此机会，剑气汹涌而至将老僧淹没。 两人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生死斗法，兔起鹘落之间，丝毫没有破坏藏经阁中一书一页。 “竟然跑了！” 周易眉头一挑，身消散不见。 妖魔图鉴翻开心魔之主页面，又明亮了一丝，对其位置感应更加明显。 一段讯息传入脑海，老僧法号悟正。 九十七年前逃荒至金光寺，主持怜其身世悲苦，收入寺中，安排为藏经阁洒扫僧人。 金光寺僧人皆可修行寺中功法，可惜悟正入门年岁大，本身根骨又差，数十年修行只勉强入了九品。 寺中僧人一代代成长，许多晚入寺的僧人已经成就炼气甚至炼神，悟正每日苦修不得寸进。 家族仇恨，修行瓶颈，让悟正生出了心魔。 心魔之主趁此机会将他炼成分身，数十年来一直潜伏在寺中。 直到不久前，心魔夺舍而来，彻底吞噬了悟正的意志。 “难怪能一瞬从北疆来此，借助心魔分身，可以任意夺舍！” 周易理清前后脉络，本以为失去了斩杀心魔机会，随后又心生感应。 心魔又来了金光寺！ “这金光寺……难道是蛇盾局？” 第八十九章 心魔讲经 藏经阁。 虚空一阵扭曲。 一名灰袍老僧凭空出现，看着跌落在地的扫帚叹息一声。 “心劫，既是劫，又是机缘！” “为你取法号悟正，日夜在藏经阁诵经，便是希望你正觉正悟，直接凝聚戒舍利！” “可惜啊可惜！” 老僧双目闪烁金光，赫然是天眼通，照见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藏经阁中出现一缕缕术法痕迹，老僧法力运转，天眼通施展到极致，见到两道身影斗法。 一道模糊身影，一道俊俏桀骜的青年。 “嘶……” 老僧心神俱震，双目蓦然流血，身形一闪消失在藏经阁。 门外值守的僧人听到痛呼声，连忙进来，现每日洒扫的悟正消失不见，连忙向监院汇报。 …… 大雄宝殿。 讲经声阵阵。 今日讲经的是本心神僧。 本心神僧是主持无尘的师叔，精通律宗佛法，曾在佛道辩经中连败四十九名真人，声名大振。 此时在佛祖神像下讲经，舌绽莲花，佛光闪耀。 沐浴经文中的僧众，许多佛法困惑，修行桎梏，自然而然的化开。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恶习结业，善习结果……动经尘劫，迷惑障难……以是等辈，吾当忧念！” 正在诵经的本心，忽然面色一凝，身影顿了数息。 下方沉醉讲经的僧人丝毫不觉，本心已然换了身份，变化成了域外六道魔门的心魔之主。 心魔扫过《众生功德缘经》，面带微笑，继续向下讲述。 “无间地狱，我粗说之……不孝父母者，当堕于无间地狱，受千万亿劫……” 心魔宗功法诡异，修至一品已经非人，彻底化为域外天魔中的心魔。 操纵人心的前提是，堪破人心破绽，所以心魔宗在修行时候，对佛道神魔妖各路经文都有接触。 此时心魔之主，占据本心躯壳，披上袈裟法衣，讲述金光寺佛法，毫无磕绊。 心魔念佛经也会变魔经，不着痕迹的将一些心魔宗修行之法，混入经文当中，与原本经文完美契合。 下方僧众听闻此法，茅塞顿开，只觉修行下去直至舍利境。 忽然。 一种窥视感传来，心魔眉头微皱，准备施展术法逃跑。 之前心魔分身莫名遭遇一品剑修袭杀，让心魔怀疑金光寺中有特殊勘测之法。 见识越广，越是知晓天地之大。 心魔从来不认为，心魔宗功法天下无敌，金光寺有堪破心魔分身的术法不足为奇。 数息之后，窥视感消散不见。 “是寺中哪个老秃驴，还是那剑客……” …… 禅房。 周易感应心魔位置，一直没有移动。 显然，心魔自信能遁法神通，即使周易现在揭他的身份，也能逃离金光寺。 况且金光寺中有多少心魔分身，除了心魔自己，谁也不清楚。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暗中等机会。。 心魔在明，周易在暗，就看他在金光寺唱什么戏！ “擅长逃遁的一品修士，若不能一击必杀，却是个麻烦。” 周易不禁怀念斩杀黑煞魔尊，同为一品修士，黑煞就乖多了。 嗡！ 袖口里传来一阵声响，来自天妖盟的传讯玉佩。 周易斩杀妖魔，现妖魔身死，传讯玉佩同时碎裂，要么绑定神魂，要么有分魂依附。 所以斩杀桃花公子时候，周易留了一分力。 宋宇擅长分魂幻术，残余的分魂遭周易封禁为魂珠，传讯玉佩果然没有碎裂。 周易准备炮制桃花公子，没想到猫九主动申请，它擅长“渡化”。 “喵！仙长，这家伙愿意配合了。” 猫九吐出一枚魂珠，迷你版宋宇，在魂珠中翻滚飘荡。 宋宇原本偏偏佳公子模样，此时双手抱头，面目狰狞，魂魄是聚是散，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周易捏起魂珠，感兴趣道：“你用了什么办法？” 猫九解释道：“我这一族，有读心天赋，宋宇残魂薄弱……” 周易深深看了猫九一眼：“地听，读心……之前怎么不见你说？” 猫九低头道：“我娘说了，妖族天赋术法是秘密，就是爹娘都不能坦白。” “那现在为什么说了？” 周易并不惧怕读心之法，此类神通听着厉害，实际颇为鸡肋。 譬如佛门他心通，最顶尖的读心术法，可知他人心思隐秘，本质上仍然是神魂、境界的比拼。 猫九说道：“仙长，我想跟着你修行。” 周易瞥了它一眼：“怎么不怕结因果，惹祸上身了？” “我今生最大的因果，就是你！” 猫九两只眼睛水灵灵的睁着，圆溜溜萌哒哒。 嘭！ 周易弹了猫九一个脑瓜崩，教训道：“说实话！” “我娘说了，努力不如找靠山，天赋不如抱大腿，许多仙兽都是抱仙人大腿，才能修行得道。” 猫九抱着脑袋回答说：“拳震仪州洛元正，顶天的大人物，在仙长手下宛如蝼蚁……” “本座杀过的妖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周易说道：“还整理了一份妖族食谱，录入了数百种妖族的做法吃法，你还愿意跟着我？” 猫九听得浑身毛竖立，下意识想要逃遁，努力回想母亲教诲，忍住恐惧蹭了蹭周易裤腿。 “仙长说过自己是好人！” “于人族来说，姑且算吧。” 周易看着魂珠中半疯状态的宋宇，问道：“读心天赋，怎么做到让他屈服？” “嘿嘿嘿！” 猫九嘴角一咧，笑道：“他是心魔宗修士，靠欺骗女子感情，然后抛妻弃子修行心魔之道。此法根源是他的妻子，与人私通十几年，连儿女都不是亲生。” “我不断对他讲述这件事，诱了心魔，他就屈服了。” “原来如此，心魔道果然诡异。” 周易神识传讯宋宇：“你的上线是谁？” 宋宇听到声音，双目呆滞的回答：“黑心长老。” “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菩提郡，负责引祸乱，引佛门高手下山。” “……” 周易抬头看向心魔方向，听名号就能判断出，黑心长老十之**就是心魔之主。 “遍地开小号，斩妖司说不准也有……这等妖魔必须死！” 继续审问宋宇，探听了不少天妖盟的消息，比如九位长老，现在只剩下八位。 来菩提郡的不止有黑心长老，还有一位大人物，传说是副盟主，具体名号就不清楚了。 宋宇实力、地位不如洛元正，知道的消息却更加全面。 洛元正利用天妖盟，天妖盟也是如此。 唯有真正的魔道妖人，才能为天妖盟所信任。 第九十章 紧闭山门 “居士，前方是本寺塔林，为免打扰先贤，不对外开放。” 塔林外值守的年轻僧人，挡住了周易去路。 “谁都不能进去吗？” 周易感应心魔位置，近几日每天都会进塔林许久。 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跟踪，已经确定了心魔身份，金光寺德高望重的西堂座，本心神僧。 本心身份与藏经阁洒扫不同，实力早已晋生二品定舍利，比方丈无尘还要高一辈分，寺中大半僧人都受其指点修行。 周易除非全力施展法力，镇压金光寺僧众，否则很难揪出心魔。 僧人双手合十，正要点头称是，便听到周易加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傅可不要坏了修行！” 僧人面色呆滞，随后无奈道：“阿弥陀佛！寺中弟子执印信可进入塔林，感悟先贤佛理，化解心魔业障。” “化解心魔，有点意思。” 周易没有因为欺之以方感到羞愧，转身准备离开。 在金光寺待了几天，现寺中老僧不好忽悠，一不小心还会落入对方语言陷阱，反之年轻僧人，只需几句话就能堵死，套出许多消息。 忽然，一声振聋聩的钟声传来。 咚—— 钟声传遍金光寺，一连六响，听到声音的僧人法师，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向大雄宝殿汇集。 “六声钟鸣，外敌入侵！” 年轻僧人面色一变，奔向大雄宝殿。 “外敌？” 周易瞥了塔林方向一眼，迈步跟上去。 大雄宝殿外已经汇聚了数百人，多数是各色衣衫僧人，少数几个身穿俗衣的宾客。 此时距离庆典不到一月时间，寺中各路宾客数量不少，多是佛门僧人以及与金光寺有渊源的修士。 道门、朝廷只象征性送来贺礼，并未派人到场庆贺。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钟鸣缘由。 周易过来后，立刻有僧人带他进人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金光寺主殿，正前方一尊数丈高的金身佛像，手掐莲花法印，双目怜悯看向殿中众生。 殿中面积广阔，已有僧俗五名炼神境修士，见到周易后微微点头示意。 其中一名精壮汉子，挥手招呼周易过去。 郑陵，金光寺俗家弟子，与周易同为斩妖司供奉，这几日相谈甚欢。 周易盘坐蒲团上，低声问道：“郑兄，到底生了什么事？” 郑陵面色凝重道：“菩提郡中有白莲妖人作乱，啸聚了十数万信众……” “……” 周易进来之前，猜测或许与天妖盟有关，毕竟寺中还藏着一位黑心长老。 “白莲妖人不是在北疆，与赤身教叛军陷入公孙将军合围吗？” 郑陵看了一眼坐在上的僧人，继续说道：“应该不是同一支，头目是几个县的寺庙主持，据说早已经受白莲妖人蛊惑，信了邪佛，堕入了魔道。” 白莲道在天魔六道中，地位仅次于天魔道。 与心魔道将人炼成分身不同，受了白莲道蛊惑之后，一门心思只想造反。 殿中66续续又来了三名老僧，共九名炼神修士。 本心最后一个进来，与几名僧人打过招呼，落座于左第一位。 “阿弥陀佛！” 上老僧高宣佛号，压下了殿中议论，说道：“召各位来实属不得已，佛门叛徒与白莲妖人破坏了菩提法阵，短短时间，携裹十万叛逆席卷数县。” 菩提郡一县建一寺，所有寺庙连接在一起形成菩提阵法，有监察地方、镇压敌人的作用。 白莲教策反了佛门内部修士，起事就破坏了阵法，如同开战前雷达失效，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只能凭空推测。 本心说道：“本愿师兄，这伙白莲妖人最强者不过四五品，只需派数名炼神出手，将叛逆头目捉拿擒杀。再有寺中武僧配合地方军卒围剿，叛军弹指可破！” 仙魔横行的世界，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修士，十数万白莲叛军看似数量直追龙骑军，两者差距难以计数。 不说龙骑军是精锐中的精锐，白莲叛军多数是信奉邪佛的贫民百姓，高层力量差距更大。 龙骑军有一品巅峰徐奉先，数位上三品武修，才能割据一州。 这伙白莲妖人看似声势浩大，若是数位炼神修士不断斩叛军领及高层，用不了多久就会溃败。 本愿叹息一声，摇头道：“主持有令，紧闭山门，静等朝廷州府援军！” 殿中其他人，目露震惊之色。 菩提郡因为金光寺所在，地方军卒只算是个摆设，主要地方武力是寺庙武僧。 一旦金光寺封闭山门，白莲叛军将如入无人之境。 “阿弥陀佛！师兄，你知道这意为着什么吗？” 本心高宣佛号，质问道：“郡中百万信众，会惨遭叛军屠戮，血流成河！” “这也是不得已，白莲妖人作乱，就是为了引寺中高手四散离开。” 本愿面色凝重说道：“如若寺中空虚，一旦为妖魔所破，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白莲妖人忽然叛乱，必须保护佛门传承无恙！” 几名受邀而来的老僧，纷纷点头称是，他们与金光寺渊源深厚，自然支持大局为重。 郑陵面色一变，出声道：“本愿师叔，白莲叛军无人阻止，郡中百姓怎么办？” 郑陵是土生土长的菩提郡人，年轻时在金光寺带修行，很那相信寺中高僧会舍弃信众，闭门旁观。 “阿弥陀佛！我已传讯周边四郡，以及洛京兵部，相信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 “白莲叛军孤立无援，朝廷军至，覆灭于朝夕！” 本愿悲天悯人道：“待到此番劫难过去，贫僧会主持水6法会，为枉死者祈福，铸七级浮屠，来世必然投入富贵之家！” “善哉！善哉！” 殿中神僧连声称赞，炼神境为区区凡俗举行法会，实属十世修来的福分。 本愿又说道：“郑师侄，你无须担心家族，已经派去三百武僧镇守郑家宅院。郑家又近邻县中寺庙，必定安然无恙。” 郑陵听此，叹息一声，再无意见。 郡县当中的豪门大户，高墙大院，不会轻易被攻破，即使防守不住，也可以去县城寺庙避难。 各县寺庙都有习武修行的武僧，依靠防护阵法，坚持到朝廷援军绝无问题。 本愿安排几位神僧轮番值守，保证妖魔不会潜入金光寺，对外宣布了封山消息。 寺中僧众无有不从，宾客们听到白莲叛军也没有意见，白莲教的威名属实恐怖，现在菩提郡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金光寺。 周易冷眼看着殿中一切，他在神僧们眼中，只是个侥幸凝聚阴神的幸运儿，勉强有机会在殿中旁听，哪有什么资格出声。 巡查防护的任务都没有安排，唯恐周易法术不精，出现疏漏。 第九十一章 燕王援军 “援军，怎么会有援军？谁又会派援军……” 周易心中冷笑。 白莲教岂能没有防范，况且还有背景不干不净的天妖盟，在一旁煽风点火虎视眈眈。 或许本愿神僧也知晓没有援军，才更应该紧闭山门，御敌于佛门之外。 金山寺不毁，外面乱成什么样，过后又是信众如潮。 唯有一点周易想不通，这支潜伏日久的白莲教，为何而反？ 孤立菩提郡无援，注定会覆灭，如果只是单纯的作乱，又不符合白莲教的风格。 造反和作乱，并不是同一件事！ 回到禅房。 周易挥手布置警戒阵法，盘坐榻上，看似在打坐修行。 神念操控留在洛京的分身，秦琼。 …… 燕王府门外。 李洵走下马车，整理衣装，准备去汇报秘事。 自陛下双甲子寿宴之前，李洵在王府地位扶摇直上，仅次于几个一直追随李乐的老人。 李洵为了表现的足够真实，与关系亲厚的亲哥哥大打出手，仗着燕王的权势，逼迫哥哥搬出了祖宅，老死不相往来。 忽然。 一道流光落下，化作黄脸汉子。 侍卫正要上前询问，李洵面色一喜，上前施礼。 “燕王府谘议参军，李洵，见过秦先生！” 周易说道：“嗯？带秦某去见燕王，有要事相商。” “好，秦先生请！” 李洵在前面躬身引路，平日里宴请王府侍卫，早已相熟。 “秦先生，有什么要紧事？我在燕王殿下那也说得上话。” 当日在白府喜宴，亲眼见了秦琼威风，燕王器重。 只恨技不如人，不能取而代，现在能结交学习，当然不能错过。 周易说道：“仪州有白莲妖人作乱，秦某希望通过燕王殿下，传讯朝庭！” “秦先生高义！” 李洵心思电转，猜测燕王意思，他又能从中获得什么机遇。 燕王李乐听到秦琼登门，手中道经都来不得放下就赶来迎接：“秦先生，你终于来了，本王日夜思念的紧！” 周易面色凝重，拱手道：“秦某登门，有事相求。” “秦先生尽管说，本王定倾力相助！” 周易说道：“……仪州菩提郡有白莲妖人作乱，佛门作壁上观。秦某希望燕王上奏，催促派兵平叛，免得生灵涂炭。” “白莲妖人竟然在仪州出现！” 李乐眉头一皱，仪州紧邻他治下顺州，菩提郡更是紧邻。 菩提郡的情况，李乐很清楚，佛门不出手，白莲妖人无人能治。 朝廷调兵遣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百官先要确定白莲妖人规模，再研究调集周边哪支军队。 自己上奏，监国太子素有贤名，爱民如子，一定会重视。 如此孤军散兵，也易剿灭，到时…… 思及此，李乐不愿意上奏。上奏，平叛功劳全归了太子，更得父皇之心，那这一切和他燕王有什么关系？！ 李洵早已摸清了燕王的心思，一路上思前想后，低声说道。 “殿下，臣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白莲教自古就是大乾祸患，人人得而诛之，殿下若能迅平定叛乱，必然得到陛下夸赞。”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英明神武，也知道太子身体不适，唯独殿下需要些名声让天下人知晓。” 李乐微微点头，表示认同，皱眉道：“私自出兵，会不会引得父皇不喜？” 燕王封顺州，理论上有军政权力，可是私自调动军队，也是犯了忌讳。 “可不是私自调用，那白莲妖人四处作乱，菩提郡距离不过几百里。” 李洵说道：“或许就有那么几股叛军，进入了顺州地界，殿下本就有调兵镇压的权力……” “参军说得有理！” 李乐说话时候，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大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很快一道声音，是他赖以倚仗的大儒范先生。 “殿下，为生民计，理应出兵！” 听到这话，李乐顿时下定决心。 “秦先生，本王这就传讯顺州都督府，调用飞鹰军为先锋，猛虎、天狼、熊罴三军，日夜兼程直奔菩提郡……” 李乐自信道：“这四支军队是本王亲手打造，四大统领是范先生弟子，实力比之龙骑都统不差多少！” 顺州多山地，孕育无数凶兽。 李乐招揽旁门左道御兽宗，耗费十几年时间，驯服数万凶兽打造了四支骑兵。 “秦某代菩提郡百姓，谢过殿下！” 周易说道：“日后殿下有用得到秦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 “秦先生客气！” 李乐哈哈一笑，心情十分畅快，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此番不但从太子那里抢了功劳，会得父皇夸赞，还得到了一品高人的许诺。 亲自将周易送离王府。 李乐问道：“李参议，康王那边的事，可有眉目？” 康王是当今亲叔叔，手中虽无实权，在皇族地位却举足轻重。 “王爷，康王世子收下了您的礼物，不过没有任何回信。” 李洵说道：“康王一系，历来就是太子党。据臣调查，康王前些日上书立皇孙为皇太孙。” “那本王的礼物，岂不是白送了？” 李乐眉头一皱，将手中道经仍在一旁。 这卷道经名为《龟鹤万寿经注疏》，昨日景泰帝听之大喜，还赐予了讲经真人灵丹。 万寿宫中的内侍，与李乐关系不错，每日陛下读什么经都会告知。 燕王不喜欢道经，更擅长领兵打仗，不过范先生屡屡教诲，成大事者需隐忍、能装、善变。 不喜欢道经又如何，只要景泰帝问起来，对答如流，获得皇帝喜欢就行了。 李乐深以为然，老爹太过英明神武，做儿子的只能争宠娱亲。 “殿下放心，康王世子本就不是臣的目标，臣私下与次子李芜关系极好。” 李洵说道：“康王世子纨绔无能，每日只会花天酒地，混迹春风楼。次子李芜修行已达七品，一旦晋升炼气境，便与世子有了同等继承爵位的全力……” 李乐点头夸赞：“做的不错，下次带一瓶破障丹过去。” “有殿下的灵丹相助，李芜一定铭记于心。” 李乐笑眯眯的点头，忽然说道：“你可愿意去一趟仪州，领平叛参议一职？” “谢王爷提携，臣万死不能相报！” 李洵直接跪在地上，一拜到底。 大乾重军功，有了平叛白莲教的功劳，日后在官场便可扶摇直上。 …… 金光寺。 禅房。 周易缓缓睁开双眼。 白莲教叛乱波及数县，有前世半省面积，纵是周易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靠飞来飞去阻挡叛军。 叛军不是待宰的猪羊，反而由于修士的存在，会预测凶吉，会四散奔逃，会掩盖踪迹，会携裹流民。 金光寺派遣炼神修士，也是需要地方军卒、武僧配合围追堵截，才能击溃叛军。 个体力量可以决定胜败，但不是单人独骑覆灭叛军。否则南疆北疆的叛乱，无需派大军镇压，十来个一品大乾朝廷还是能凑齐。 “燕王气运凝成黑龙，或许不是明主，却极擅掌兵杀伐，白莲叛军反手可灭！” “如此破局之后，我倒要看看，都在玩什么把戏……” 周易仰头望天，似乎有那么几道身影，高高在上的盯着菩提郡。 千万生民性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一郡死绝也无所谓。 凡人就像野草，割了用不了多久，又生长的茂盛。 这些大人物所求，听起来宏图大志，实际上如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卑劣见不得光！ 第九十二章 心魔之死   月黑风高。   夜深人寂。   金光寺中一行行武僧穿梭巡逻，防范白莲妖人。   遇上今日值守的本心神僧，纷纷躬身行礼。   心魔光明正大的进入塔林，此时塔林暂时关闭，没有了感悟佛理的僧人。   塔林中每座浮屠塔，代表金光寺曾经的高僧，每日有僧人仔细洒扫上香。数百座浮屠塔中央，一座不起眼的单层塔，连后人凭吊的碑文都没有，毫不引人注目。   金光寺传承至今过三千年，不知那一代留下的单层塔，风吹日晒，显得古朴沧桑。   “阿弥陀佛！谁又能想到，不动罗汉封魔之处，竟然如此不起眼！”   心魔双手合十，身上佛光闪耀，一缕金光融入浮屠塔中。   嗡！   浮屠塔微微震动。   “柳前辈，晚辈天魔六道，辛无妄。”   片刻之后，浮屠塔中传出女子声音。   “天魔六道……没听说过……”   “天魔六道下属，心魔宗，老祖与前辈有旧。”   “心魔宗……嘶嘶嘶……无心老鬼知道后人如此不争气，会不会气活过来？”   “后人不济，所以才来请柳前辈，为心魔宗主持公道。”   心魔面色悲苦，说道：“老祖羽化时留下话，心魔宗有难，可以请柳前辈出手三次。”   “我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管你？”   短短时间，说话声愈清晰，清脆悦耳的女子声在佛门塔林回荡。   “晚辈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救前辈出来。”   心魔取出十颗天魔珠，紫黑色拇指大珠子，一出现便引得周遭浮屠塔佛光显化。   天魔珠看似有形，实则无质，是天魔宗以无上秘法牵引域外魔念，凝结成的魔道至宝。   忽然。   一道男子声音出现。   “心魔道友，这便是你打的主意？”   周易顶着“圆谅”外形的分身，叹息一声：“炼化本心神僧，释放镇压妖魔，真是毫无新意！”   “又是你！”   心魔面色一变，顾不得思索为何分身暴露，挥手要将天魔珠送入浮屠塔，一层法光闪烁将其隔绝在外。   “阿弥陀佛！”   周易口宣佛号，五行剑道化作五色洪流，汹涌刷向心魔。   心魔一连施展数种佛法，撞上剑气后转瞬就淹没，没有泛起任何水花。   心魔不敢施展魔道神通，转身向塔林外遁去，大声高呼。   “来人啊！”   “圆谅是白莲妖人……”   “快去主持……”   声传数里，立刻惊动了寺中僧人。   一道道流光飞来，见到狼狈逃窜的本心，纷纷面色惊骇。   哪里的魔道妖人，竟然能追杀神僧？   周易面色愕然，威名赫赫一品大魔头，竟然如此不要脸，难怪能活得久！   身形化作剑光，施展大乾剑经中的剑遁之法，一道道惊天剑气斩向心魔。   “哪来的魔道妖人，竟敢在金光寺猖狂？”   一名老僧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身形一步一变，转瞬化作丈二金身，拦在周易身前。   这名僧人周易认得，受金光寺邀请而来的神僧，法号法明。   曾在金光寺修行，炼神有成之后自建一庙，名为正法寺。   金身通体赤金，笼罩重重佛光，回荡阵阵佛音，只靠一双肉掌就将剑气拦下。   “好魔头！”   法明看向手掌，裂开数十道伤痕。   心魔见法明来了，立刻停下身形，嘴角微微一翘。   自拜入心魔宗修行第一天，师尊就告诉他，以心驭力方是无上大道。   数百年来纵横数洲之地，炼化心魔分身无数，观百万人心悟心魔大道，时思时念，只觉师尊所说当真是无上至理。   譬如这“圆谅”秃驴，必然是某个正道高人所化，顶着本心皮囊，无须出手就能坐看正道斗法。   如此，比无脑蛮夫厮杀更加有趣！   这时又有数道流光遁来，将圆谅围在中央，各施佛法神通，佛光闪耀将夜空照的熠熠生辉。   本心脸色微微白，咳嗽两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为妖人偷袭受伤，诸位小心擒魔！”   “师弟放心！主持闭关，师兄已经请出镇寺至宝！”   本愿手中出现紫金钵盂，顿时佛光大盛，化生无尽金色莲花笼罩天空。   唵、嘛、呢、叭……   佛门真言回荡在金光寺，听到声音的僧人，立刻盘膝坐下，口诵经文。   僧人们的法力佛光，又融入紫金钵盂，再助法器神威。   心魔面色一喜，身形悄然后退数十丈，免得法器威势现魔功痕迹，躲在一旁看戏。   “那幻化心魔的家伙，必然是某个一品老怪，若是真的死了或者重伤，嘿嘿嘿，必然引得正道内讧……”   一品修士已经是天下绝顶，岂能没有师门好友。   心魔心中正在得意，忽然感觉胸口一痛，低头看一截剑尖。   “呃……移形换影，心魔无踪！”   纵横正魔两道数百年，遇上比此时更危险的何止数十次，转瞬之间便激活了心魔秘法。   瞬息从本心躯壳中脱离，换了一具身体。   这边的变化早已引起了本愿等人注意，见到本心变化，顿时面色大变。   “阿弥陀佛！”   本愿高宣佛号，紫金钵盂冲天而起，罩向圆谅。   “圆谅”眉头微皱，身形轰然消散，化作梦幻泡影，只余下一缕黑。   ……   菩提郡。   缘觉县正法寺。   一名正在巡逻的武僧，面色微变，身形忽然踉跄。   “明静师弟，可是太劳累了？”   旁的师兄关心询问，自白莲妖人作乱，半月以来正法寺已经遭受数次冲击，武僧个个身上带伤。   “多谢师兄关心，无碍……”   心魔表面如此说，实则伤势不轻，魔魂上一缕纯阳剑意难以抚平。   仙剑剑气！   那“圆谅”竟然是洛京剑仙！   本座还未准备好去寻你，竟然反过来招惹，日后必送你兵解归西……   心魔寻了个理由，回禅房修行。   一缕缕心魔之气在魔魂上流淌，试图驱逐剑气。   “嘶嘶嘶……心魔宗的小崽子，本座来的正是时候。”   “当年无心老鬼为了延寿，欲占据本座妖仙之躯，你这小崽子也图谋不轨。”   “嘶嘶嘶！可惜只会照猫画虎，本座上次差点着了道，已经寻到反制之法……”   心魔听到魔魂传出女子声音，面色剧变，连声求饶。   “柳前辈，饶命，晚辈只是一时糊涂……”   “嘶嘶嘶，只知阴谋算计，以致魔魂污浊不堪，难得大道，不如让给本座，定会帮无心老鬼振兴心魔宗！”   女子不给心魔求饶的机会，妖仙元神直接将魔魂吞噬，瞬息化作蛇形。 第九十三章 妖仙现世 “三千年了，我柳横眉终于出来了！” 柳横眉瞬间掌控了僧人身躯，缓缓站起身，逐渐生变化。 光亮头顶生出乌黑长，脸颊从粗犷变得狭长，魁梧身躯变得娇弱，转瞬时间就化作明媚皓齿，倾国倾城的女子。 “天魔宫……无心老鬼的传人竟如此蠢，被人作枪了也不知晓！” 柳横眉张口吐出十颗天魔珠，每颗变得黯淡无光，内里隐隐无数裂痕。 “魔魂撕裂数千份，只懂分魂，不懂融合，如何能凝聚元神！” 柳横眉扫过心魔遗留记忆，寻到心魔宗唤魂秘法。 手掐法诀，数洲之地，数千分魂穿透虚空融入蛇魂当中。 每一缕分魂融入，虚弱至极的蛇魂便圆满一分。 …… 天魔殿。 白苍苍的天魔道主，正在为诸弟子讲经。 盘坐最前方的大弟子，一缕魂离体，忽然身形一歪，再无声息。 “大师兄！” “乌师兄！” “师兄怎么了？” 其他弟子或真心或假意，惊声高呼。 “肃静！” 天魔道主念头一动，恐怖的威压，令殿中顿时安静。 屈指一弹，紫黑魔火落在大师兄身上，化作飞灰消散不见，只留下空空如也的蒲团。 “继续……”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天魔道主继续讲经。 唯有几名最亲密的弟子，从师尊讲经中，听出了一丝颤抖。 大师兄随师尊修行百余年，感情深厚，已然是天魔六道下任宗主，可执一洲权柄。 未曾想，倏然间魂飞魄散。 …… 天魔宫。 值守黄泉圣界的门人，身形一软身死道消。 洛京。 一间店铺掌柜，算着账扑在了柜台上。 菩提郡。 正在追杀白莲叛军的兵卒中，一名老卒栽倒在地。 金光寺。 值守南门的武僧，悄无声息的圆寂。 随着柳横眉收回一道道心魔分魂，数洲之地，方圆百万里，往日里平平无奇的人倏然间死亡。 数千道分魂收回，柳横眉元神愈圆满。 炼化最后一道分魂，已然如活物一般无二。 “这肉身，太弱了……” 柳横眉叹息一声：“看在帮本座送来躯壳的面子上，就应了这番因果，不过是些秃驴，挥手可灭！” 两千五百年封印，若非妖族寿元悠长，早已死在不动罗汉封印当中，即使如此，元神已经接近崩溃。 天魔珠和心魔之魂勉强补充了十之一二，必须取回妖仙之躯蕴养恢复。 柳横眉明知幕后有高人算计自己，也不得不去金光寺走一遭。 …… 禅房。 周易双目倏然睁开，对心魔之主感应消失。 立刻翻开妖魔图鉴，查看模糊黯淡的心魔影像。 “心魔死了……” 周易慨然一叹，数次出手，偷袭、算计，仙剑都用上了，都让心魔轻易逃脱。 如此难缠的魔头，忽然就陨落了。 倒不是叹息失了一件至宝，只得叹息，仙道无常。 纵是神通高妙，法术绝巅，也禁不住山外有山。 正要合上妖魔图鉴，现心魔形象缓缓变成一尊通天彻地白蛇，页码迅向前推进百余页。 “夺舍，还是其他……” 周易眉头微皱，下意识确定，这条白蛇就是心魔想要解封的妖魔。 “明明已经阻止解封，为何还是逃去了，还占据了心魔身躯。” “或者说，金光寺中，不止我盯着心魔，还有其他人……” “谨慎啊谨慎！” 周易只觉金光寺，已然成了大漩涡，诸多算计纷复繁杂。 “难怪老张不愿意出洛京，只说外面人心似鬼，唯有经历其中才知道。” 忽然。 袖中传来一阵喵叫，猫九叼着宋宇魂珠跳出来。 “黑心长老死了。” 宋宇声音颤抖，说道：“先生有所不知，黑心长老乃是……” “心魔宗主！” 周易说道：“天妖盟手可真长，竟然与外域魔道勾结。” 宋宇心中惊骇，此人竟然知晓黑心长老身份。 “按照以往，长老死后，天妖盟如何归属你等？” 单线联系能保证安全隐秘，也不是没有缺陷，一旦上线陨落，下线等于恢复了自由。 “先生，之前从未有过长老身亡，不过一定有联系方式。” 宋宇面色微变，心魔宗功法最擅感应危险，他已经隐隐觉周易杀机。 一旦失去天妖盟身份，再无利用价值，只剩下魂飞魄散了。 “哦，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 周易正要将宋宇处理掉，送他转世为人。 天妖盟玉符微微颤动，一段讯息传入宋宇神魂。 宋宇连忙说道：“副盟主中传讯，一切按原本计划行事，此番任务奖励翻倍。” “有意思。” 周易挥手收起魂珠，对猫九说道：“今日可听到什么讯息？” 自从知晓猫九有地听天赋，便随时监听寺中僧人言语，知晓了不少外界消息。 “听到了，燕王军将白莲叛军围追堵截，用不了几日就能彻底平定。” 猫九整理言语说道：“无尘神僧出关，查看本心神僧遗骸之后，断定已经遭魔道妖人夺舍。现在寺中主事，将御外转为安内。” “有没有关于封印之类的消息？” 猫九回忆片刻后说道：“没有。” “嗯。” 周易算计日子，距离大典还有七日时间。 “暂且等等，见了法海大师，便立刻请辞回京，免得落得和心魔一个下场，死都不知道被谁算计！” 之后几日。 随着白莲叛军逐渐平息，金光寺外松内紧，又开放了山门。 白莲妖人叛乱近月，流窜十数县，每到一处，不攻坚不占地，专门祸乱平民。 菩提郡沐浴佛光日久，平民破家之后，自的向金光山汇聚，即使金光寺紧闭山门，也跪地祈求佛祖保佑。 山门开了之后，寺中僧人连忙开放粥棚，救济悲苦。 此番慈善举动，收获了无数信众。 一品庆典当日。 无尘神僧亲自出手，借助金光寺至宝紫金钵盂，施展天降甘霖。 无量量佛光化作光雨，滋润山下无数流民，恢复病痛，强身健体。 流民贡献无尽念力，充斥紫金钵盂，显化数十丈高的金佛之影，盘坐虚空，面色悲苦俯瞰世人。 金光山不过百丈高，金佛似与山齐，引得山下流民连连跪拜。 佛光闪耀，梵音渺渺。 一声声佛经，直接响在所有人心底。 前来祝贺的宾客，纷纷躬身致敬，金光寺不愧是佛门大宗。 周易目光越过漫漫无际黑压压的流民，看向远方天空，浩浩荡荡的乌云遮掩天空。 方才还佛光普照的世界，刹那间阴风怒号，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 柳横眉斜倚在乌云凝成的软塌，眼波流淌，恍如美人春睡初醒。 “嘻嘻嘻，几千年过去了，佛门依然如此虚伪！” 第九十四章 罗汉法相   山下。   粥棚纵横排列。   金光寺舍粥，救济灾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武僧扛着上千斤的粥桶奔走，流民看到了连忙避让。   法师在粥棚念诵经文的同时，将一碗碗粥递过去。   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抱着两三岁的孩子，终于站在了队伍最前面。   “阿弥陀佛！”   法师双手合十，一缕佛光落在孩子身上，原本饿的哭闹不停的孩子顿时安静下来。   “善哉善哉，身具佛根，日后可拜入金光寺修行。”   夫妇二人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在地上跪拜。   周围的流民听到这话，露出艳羡神色，一人拜进金光寺，全家跟着享福。   租种的佛田再也无须交租子，若是修佛有成，用不了几年就成为富户。   夫妇二人抱着孩子，躬身站在法师一旁，已然将自己一家当做金光寺的人。   法师面带微笑，驯服愚民的法门，寺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一招就最常用，那孩子资质一般，与普通人无甚区别，拜入寺中只能是下三品的武僧，当着流民的面宣布此事，就可以收获许多信众。   白莲妖**乱地方，只要不影响佛门传承，并非全是坏事。   “咦？这天怎么忽然黑了？”   法师感觉天光忽然黯淡，心生疑惑，明明询问过城隍，今日晴空无雨。   “法师，你看俺能拜入金光寺吗？”   说话的是个满脸污垢的汉子，嘴巴一张，露出两排大黄牙。   法师面带微笑，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有此心意，已与我佛有缘，在家诵经修行亦是佛门弟子！”   “可惜啊可惜，俺信的不是这个佛。”   汉子指了指十几丈高的金佛，嘿嘿一笑：“这个佛是死的，俺信的佛是活的。”   “世间万佛皆是我佛，不知施主拜哪位菩萨？”   法师眉头微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哪一支佛门跨界，来菩提郡弘扬佛法了。   大乾佛门，金光寺是律宗魁，与之齐平的禅宗在西疆大漠，净土宗和法相宗已经衰落。   “俺信的是白莲佛！”   汉子说话时候，白光从双目激射而出。   “白莲……”   法师面露惊骇，话还未说完，胸口破开两个大洞。   汉子撕破袖子，肩膀位置绑着洁白丝绸，高声大呼：“无生无灭，白莲降生！”   “白莲降生！”   “白莲降生！”   “……”   声音此起彼伏，逐渐连成一串，在流民中大肆制造混乱。   白莲妖人实力并不强，大多在下三品，甚至不入品的庄稼把式，仗着凶狠残暴，肆意杀戮。   天空中乌云，流民不能理解其恐怖。   白莲妖人就是最恐怖的妖魔，连反抗都不敢，乱哄哄向山上奔逃。   菩提郡百姓只有一个想法，上山，唯有金光寺的神僧，才能镇压白莲妖人。   数千白莲教众，驱赶数十万流民溃败。   “大胆！”   金光寺武僧们反应过来，抛下粥桶，挥舞戒刀禅杖方便铲等兵器，杀向白莲妖人。   “桀桀桀桀，你的对手是我！”   地面忽然软化，完全由烂泥组成的妖魔，一口将武僧吞入腹中。   武僧落入腹中，在外面能看到人形不断挣扎，片刻之后，人形越来越小，最后消化干净。   另一处。   大腹便便的流民，身形在地上一滚，化作房屋大小的黑猪。   哼哧哼哧——   黑猪在地上打滚，压死不知多少人。   法师施展佛法，一道金光轰在黑猪身上，荡起层层叠叠肥肉波纹，将法术化解。   黑猪四蹄力，狂奔撞向法师，在流民群中碾出一条血色道路。   两颗数尺长的獠牙，闪烁玄光，穿透法师护盾，挑起来甩出去摔成肉泥。   “浪费了！浪费了！”   头生扭曲羊角的妖人，张口一吸，僧人魂魄落入口中。   “爽！”   说话时候，抬头看天上黑云，咩咩咩怪笑。   “有这位大人物在前面，今儿个就要将金光寺的和尚，吃个干净！”   流民片刻前还怀有生的希冀，转瞬就死伤惨重，山下的粥棚成了屠宰场。   鲜血染红地面，明年的草木一定生的旺盛。   哀嚎传入云霄，稳坐云中的妖仙似笑非笑。   白莲教众和天妖盟妖魔，像是追杀羊群的饿狼，驱赶着羊群向山上逃窜。   山顶。   周易望着山脚的混乱，面如寒冰。   “天妖盟怎么会出现？”   “大人，我真的没骗你！”   宋宇面带恐惧，不断求饶：“副盟主传讯，让他们在村镇作乱，吸引金光寺高手下山……”   周易懒得听解释，轻轻一捏，宋宇魂珠破碎。   获得问心灵符一张！   妖魔图鉴浮现记忆，宋宇没有说谎，是天妖盟副盟主骗了他。   “或许是因为心魔，或许是洛元正……”   周易看向天空中滚滚乌云，遮阳蔽空，驾驭天地之威。   妖仙！   咚！咚！咚……   一连九声钟鸣，传遍金光寺。   寺中神僧见识非凡，也认出妖魔是传说中妖仙。   无尘主持面带悲苦，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另外几名神僧汇聚在无尘身后，妖仙当面，逃遁绝无可能。   唯有聚在一起，方有一线生机。   “紧闭山门，开启罗汉伏魔大阵，万不可让佛门基业毁于一旦！”   片刻之后，无量量佛光笼罩，化作一尊镇压天地的罗汉法相。   罗汉伏魔大阵是金光寺传承不灭的根本，在大乾赫赫有名。   传说是金光寺祖师布置，可以积攒信众香火念力，凝聚罗汉法相。   两千五百年来，罗汉伏魔大阵共开启过两次半，第一次是大乾太祖横扫云洲，第二次是广明帝镇压佛道妖魔。   剩下的半次，是当今陛下强收神仙税，携大军与金光寺对峙，并未真的攻上山门。   罗汉法相会消耗天量香火念力，唯有灭门之祸，才会开启！   脚踏山岳，头顶苍穹，罗汉法相携无量佛光，无上大力，一掌拍向妖云。   “不动老秃驴，却是留下了些的东西……可惜，徒有其表！”   柳横眉饶有兴趣打量片刻，下半身化作通天彻地的白鳞蛇尾，扫过罗汉法相。   虚空扭曲震荡，罗汉法相金躯生出丝丝裂痕，随后佛光流淌，恢复如初。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汉法相远不是妖仙对手。   周易扫过寺中僧众，上至无尘主持诸位神僧，下至洒扫庭院的沙弥，全都在打坐诵经为罗汉法相提供佛力。   “庆典开始不出现，灭寺之祸当前也不出现，法海大师，你究竟在做什么？” 第九十五章 白莲圣母   一缕丝化作“周易”，跃出金光寺阵法，击杀妖魔，引得寺中僧人注目。   本尊趁着混乱，遁入菩提院。   菩提院是金光寺供高僧们静修的禁地，原本或镇守或闭关的高僧纷纷出关，只剩下沐浴斋戒的法海。   数十间院落，唯有正中的一间闪耀佛光。   寺中禁制阵法已经完全融入罗汉法相，周易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   推开院门，法海正盘坐其中，脖颈上生三颗头颅。   当中是年轻冷峻的法海。   左面是玉面生喜的女菩萨。   右面是凶神恶煞的老僧。   一人三，各自诵经。   周易进入院落，右面头颅睁眼。   “小施主。”   “阿弥陀佛！”   女菩萨魅惑神魂，老僧悲天悯人。   周易对着中央头颅躬身：“法海大师，数年不见，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法海并未回应周易，仍然双目紧闭，不断念诵佛经。   老僧说道：“去斩妖除魔，免得让邪佛占据法海身躯……”   女菩萨笑道：“大师，杀生道似乎也是邪佛之道！”   “老衲修邪佛，杀妖魔，自是功德无量！”   周易听两颗头颅对话，问道：“两位是哪里来？？”   “妾身白莲圣母，小施主不如皈依我佛，享大自在大逍遥。”   白莲圣母说话时候，一股异力入侵周易神魂，随后被法力碾成粉碎。   “原来是白莲妖人！”   周易冷哼一声，紫郢剑穿透白莲圣母脖颈，轻轻一割。   咕噜噜！   白莲圣母面带不敢置信之色，数道剑光闪过，头颅化作飞灰。   周易从黑煞魔尊开始，就知晓杀伐果断的重要性。   法海脖颈断头处，竟然没有流淌血液，反而缓缓化作肉瘤，似乎又要生长头颅。   “老衲杀生罗汉。”   老僧肃穆道：“法海快撑不住了，随时会入魔。”   周易神色凝重道：“为何入魔？”   杀生罗汉双目闪过金光，眼前出现一片片光幕。   光幕当中，妖人肆虐邪魔屠戮，驱赶着流民登上金光山。   山门处僧人驱使山门法阵，隔绝内外，任由流民痛苦哀求，绝不打开护寺阵法。   一幕幕光影，金光寺内外是两重天地。   佛门高僧讲割肉饲虎，舍生救世，此时为了活命，眼睁睁看着妖魔屠戮。   放开阵法，妖仙覆灭山门。   紧闭阵法，妖魔屠戮苍生。   “法海天生佛心，又领悟出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无上佛理，唤醒了老衲一缕真灵。”   杀生罗汉解释道：“可惜老衲所遗舍利早已遭人算计，潜伏有白莲妖佛的分魂，欲要行夺舍之事……”   法海与罗汉舍利产生共鸣之后，成功将其炼化入自身舍利，结果白莲圣母分魂趁机潜入，融入法海魂魄当中。   杀生罗汉真灵见此情况，与法海合力，勉强镇压了白莲圣母。   此时法海一人三，是同一魂魄中三分的意识，类似于人格分裂。   “现如今，白莲妖佛欲借杀戮，坏法海佛心，引他堕入纯粹杀道，湮灭灵识！”   “所以只要铲妖除魔，保住流民，便能解决一切？”   周易瞥了一眼正在生长的头颅，说道：“如此便简单了，只是这白莲妖佛怎么处理？”   杀生罗汉微微摇头：“须法海清醒后，让他自行决断。”   周易深深看了杀生罗汉一眼，身形消散。   “那贫道便去了！”   ……   虚空当中。   柳横眉一指点过，天地元气凝成数十丈巨指，轰在罗汉法相之上。   轰隆！   一声巨响，罗汉法相布满裂痕，金色裂痕布满全身。   柳横眉摇头道：“无趣无趣，不动老秃驴后继无人。”   话音落下。   天空中乌云滚滚，狂风骤起，笼罩方圆数百里。   “当年夫君想看洪水，本座便淹了几千里，惹得不动老秃驴上门。”   “现在本座就将金山寺淹了，祭奠夫君在天之灵！”   乌云降下一滴滴黑水，率先落在罗汉法相身上。   坚若精金的罗汉法相，如同遇火的蜡像，缓缓软化消融。   “阿弥陀佛！”   寺中神僧心生感应，高宣佛号，无悲无喜。   黑雨落下，万物融化，金光寺完了。   寺中诵经僧人纷纷停下，抬头看到寄以厚望的罗汉法相消融，面露绝望之色。   无论平日里如何讲渡人、轮回，面临生死时候，仍然会恐惧，会颤栗。   柳横眉气息微微一弱，施展天赋神通雨恨云愁，以如今的情况稍稍有些勉强。   雨过之后，便可取出妖仙之躯，恢复大半实力。   这时。   一道清朗声音响起。   “贫道也擅长呼风唤雨之术，不如比一比如何？”   周易手持紫郢仙剑，一步步踏空而上。   此时显化原本模样，俊美绝伦，风姿秀逸。   眼眸若星，墨色长飘扬。   长身玉立，藏青道袍飞舞。   “散！”   一声令下，漫漫黑雨凭空消散，遮天乌云冰消雪融。   阳光重新照耀大地，若非空中那蛇尾人身的妖女，仿佛刚刚黑云黑雨只是一场幻术。   天罡道法能呼风唤雨，自然能雨散云收。   柳横眉双眉微蹙，盯着年轻道人，面带嘲讽之色：“道士，竟然管到和尚庙了！”   周易说道：“贫道斩妖除魔无数，还未斩过妖仙，今日还望道友成全。”   “本座纵横天地时候，你祖宗还未出生！”   柳横眉蛇尾挥动，虚空震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周易。   “风来！”   周易法力运转，凭空生出狂风，化作千百万道锋锐至极的锋刃。   风刃刮过蛇尾，穿透白色鳞片，出撕拉撕拉的割裂声。   刹那时间，蛇尾就鲜血淋漓。   嘶——   柳横眉长舌嘶嘶作响，这切肤之风绝非寻常，钻入肉身之后如跗骨之蛆，法力竟不能完全消解。   一片蛇鳞恢复，风刀又割裂另一处，虽不是致命伤，却让柳横眉随时遭受凌迟之苦。   “小杂毛，该死！”   天地元气暴动，转瞬化作黑水长河冲向周易。   万剑归宗！   周易施展大乾剑经绝学，紫郢剑一分二，二分三，三化万，重重叠叠的飞剑铺天盖地。   黑水长河翻动浪花，淹没无数飞剑，可惜飞剑源源不绝落下。   紫郢剑的品阶，比起黑水胜过太多，不过几个刹那时间，就将长河斩成数百截。   “道友比起青丘狐仙，可差多了！”   周易试探过后，对蛇仙实力有了大概把握，看似凶威滔天，实则外强中干。   千年封印，仙魔也会遭受重创，更何况肉身是心魔，比起妖仙之躯差了十万八千里。   “雨来！”   周易一声呼喝，苍穹上汇聚无数墨云，雷霆在云中游走。   轰隆隆！   雷霆落下，将一头头杀红了眼的妖魔，轰成了碎片。   柳横眉面色凝重，上半身逐渐化作蛇形，头顶云，尾连地，显化白蛇本相。   细雨滴落，绵绵不绝。   周易手掐剑诀，雨水化作剑气，将白蛇包裹其中。   嘶——   白蛇妖躯盘在虚空当中，犹如悬着的山峰，无视细雨剑气，悍然轰向周易。 第九十六章 五色神牛   妖族最强之处，便是肉身妖躯。   柳横眉元神残缺，施展天赋神通难敌呼风唤雨，便要与周易近身厮杀。   盘蛇如山如岳，任由剑雨切割，只要靠近了只需一缠一勒就能将周易碾成粉碎。   “入剑阵，生死由我！”   周易念头一动，纷纷洒洒的剑雨，分化阴阳五行颜色。   七色剑阵笼罩白蛇，每一次轮转，便洒落无数妖血。   柳横眉念头一动，天地元气加持己身，原本千丈妖躯再次暴涨，竟然化作真的山脉大小。   七色剑阵轰然破碎，横贯天穹的白蛇，张口吞向周易。   “变阵！”   周易剑指一点，漫天剑光生变化，闪耀屡屡星辉。   乌云密布的天空上，显化点点星光，与剑气交辉相应。   此时不止金光山附近，整个仪州都能看到白日星现。   星辉剑气化作剑气长河，斩入蛇口当中，远远看去仿佛白蛇吞吐星辰光辉。   嘶——   一声惨叫，星辉从蛇口入，从全身任何一处流出，刹那间皮开肉绽。   “斩！”   周易得势不饶蛇，星辰剑阵在白蛇体内外穿梭切割。   破坏比恢复容易，一分伤患，要十分元气弥补。   “该死！”   柳横眉元神操控数百里天地元气，不要命的灌注肉身，随后乌云下爆开一轮血色太阳。   漫天血雨将星辰剑阵破开，一条数尺长的元神，破开虚空就要逃遁。   放虎归山，尚且后患无穷，更何况妖仙！   数十道宝光飞出，环绕太阳位紫郢剑，太阴位明月宝玉，上应周天星斗。   “定！”   虚空凝滞，妖仙元神定在原地一刹那。   璀璨剑光所笼罩元神，瞬息就切割了数百上千次。   “你杀不了我！”   柳横眉不愧是妖仙，如此还能不死，一缕元神丝线仍然存活。   元神与道相合，施展遁术快了数十倍，转瞬就消失绝迹。   “剑起心海……”   周易指尖闪过灰蒙蒙剑气，越过数百里虚空，直接在蛇仙心底出现。   嘶——   一声凄厉哀鸣，元神消散。   哀怨，愤怒，仇恨的气息充塞天地，两千五百年后重见天日，岂会甘心陨落。   周易凌空而立，妖魔图鉴中白蛇图像明亮。   上古神兽，巴蛇。   曾与天魔宫之主相恋，肆意杀戮破坏。   不动罗汉擒拿天魔之主，以此为饵，将柳横眉钓入阵法，镇压千年。   “心魔死的不冤，竟然炼化天魔道传人，妄图间接掌控天魔六道……”   周易观看巴蛇记忆碎片，心中诸多疑惑消解，低头看向地面。   原本肆虐的天妖盟妖魔，正在疯狂逃窜，倒是白莲妖人悍不畏死，面临真仙伟力也不撤退。   这时。   金光寺中飞出一道道流光。   “拜见前辈。”   无尘当先，身后七位炼神修士，周易分身位列末尾。   “去救援百姓，本座还有要事！”   真仙斗法，即使周易从头到尾压制蛇仙，一缕余波落在地面，便是地动山摇。   “谨遵法旨！”   无尘传讯寺中僧人救援，亲自出手截杀逃窜妖魔。   ……   菩提院。   周易落下遁光，看向盘膝而坐的法海。   白莲圣母头颅已经恢复如初，见到周易后，面露慈悲欢喜神色。   “妾身早就听闻洛京剑仙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杀生罗汉冷哼一声，张口吐出佛光，将白莲圣母头颅打的粉碎。   “这妖佛诡计多端，最擅蛊惑人心，道友要万分小心。”   “法海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周易看向中央法海头颅，双目紧闭，恍如睡着了。   “过些时日即可，白莲妖佛是无根之木，时间久了必然溃败。”   “过些时日是多久？”   周易看向不动罗汉，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不会是一辈子吧……”   “怎么会……道友什么意思？”   不动罗汉眼见剑光斩来，口诵佛门真言，凝成护盾挡在身前。   紫郢剑悬在法海头顶，剑光璀璨，封死了所有去路。   “罗汉为何放出蛇妖？”   柳横眉记忆当中，将天魔珠送入浮屠塔的正是杀生罗汉，那时候杀生罗汉头颅生在中央。   杀生罗汉想要辩解，紫郢剑穿透数重佛光，眼见就要湮灭法海身躯。   三人一体，一旦同时身死道消，再难恢复。   “阿弥陀佛！”   佛音阵阵，金色身影从佛光中走出，步步莲花。   “老衲无戒，见过周施主。”   杀生罗汉见到无戒，头颅一歪占据中央，左面白莲圣母尚未恢复，右面法海陷入沉睡。   无戒躬身施礼：“见过杀生师祖！”   “原来如此，法海这身躯，可真是个香饽饽。”   周易念头一动，紫郢剑回到手中，指着无戒：“区区罗汉化身，就想将人带走？”   “周施主，师祖当年追杀外域妖国之主，不幸落入围攻，侥幸逃得一丝真灵。”   无戒躬身道：“看在师祖守护佛国数百年，斩杀妖魔无数，功德深厚，还请周施主原谅。”   “这话你不该问我，而是去问法海！”   周易不会小看罗汉化身，天穹星光闪耀，周天星斗剑阵浮现。   “阿弥陀佛！”   无戒一步踏出，化作丈二金身，同时远在万万里之外的本尊，施展神足通奔向云洲。   无戒亲眼看着巴蛇死在周易剑下，只求看在人族的面子上，拖一段时间等本尊赶来。   周易正要剑斩罗汉，心底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周施主，罢手吧，贫僧愿意去佛国修行。”   “唉……”   周易叹息一声，剑阵瞬间消散。   从法海声音中，听出了太多无奈和悲哀。   法海能以一句话领悟佛理，佛心之通透，白莲圣母分魂本来没有任何机会夺舍。   偏偏白莲圣母与某个家伙算准了，指挥教众祸乱郡县，命令天妖盟屠戮百姓，金光寺僧众必然闭门自守。   由此便可让法海对佛道产生怀疑，诱了心魔，夺舍成功。   白莲圣母唯一漏算的就是杀生罗汉，竟然还有一缕真灵存活，否则现在法海已经炼成分身。   否则以法海资质，又有白莲圣母暗中支持，几百年后又能得证邪佛，延寿千年。   “罢了罢了，贫道去也……”   周易一挥手，凭空出现一头魁梧神牛。   青色牛角，赤色牛尾，玄黄牛躯，墨黑牛蹄，雪白牛背。   神牛背部宽阔，周易一跃而上，斜倚着牛头。   “牛儿，走了！”   神牛脚生五色烟云，腾空而起，瞬息消失不见。   “仙兽坐骑！”   无戒面露惊骇，这神牛实力不弱于巴蛇。   “这是神兽……”   杀生罗汉见识更广，喃喃自语道。   “这因果太大了！”   “苍溧渊的老不死，种有仙藕，或许可以买几根……” 第九十七章 骑牛入城   “心中有郁气怎么办？”   周易很有经验，唯寻妖魔泻火尔。   金光山下乱成一片，其中妖魔鬼怪数量不少，正好用来泄。   周易躺在神牛背上，度快至绝巅，先让妖魔跑四十里，然后瞬间追上一脚踩死。   仙兽，前提是成仙。   柳横眉重生，不取回妖躯，斗不过五色神牛。   “牛儿，你比起那不长桃的仙桃树，可是有用多了。”   周易连连收到妖魔图鉴奖励。   道行增加1年。   道行增加1年……   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金光寺僧人见到神牛，纷纷躬身施礼，不止要拜仙人，还要拜神牛。   一天之后。   收到消息的燕王大军，兵围金光山，开始安抚流民，恢复百姓秩序。   无尘主持目送真仙离去，又与其他宾客逐个致歉，才算彻底渡过灭寺之劫。   本来好好的一场盛典，能让金光寺威名更盛，最终成了如此模样。   二品神僧本心因除魔卫道圆寂，寺中弟子死伤惨重，视为底蕴的香火念力，几乎消耗殆尽。   “洛京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步了净土宗和法相宗的后尘，对不起列祖列宗，必须联络一番禅宗了……”   无尘正在思索，司库僧永信法师走过来，有要事汇报。   “主持，宝库出了问题，所有灵物全都不见了，留了个空白借据。”   永信面色惶恐道，那些灵物不止用于修行，还包含明年的神仙税。   “……”   无尘挥挥手，心绪愈烦躁。   永信眼底闪过喜色，摸了摸略显肥胖的肚腩，果然应该第一时间查看宝库。   ……   周易躺在神牛背上，向洛京飞去。   斩杀柳横眉，妖魔图鉴奖励了仙兽坐骑。   五色神牛，与仙桃树同一等级的仙灵。   神牛力大无穷，力可拖山拉岳，胃可存江储海，是居家旅行必备仙兽。   这只是附带的好处，真正厉害的是神牛天赋神通，天罡三十六法中的五行大遁。   五行之内，无物不遁。   各种阵法禁制，只要使用了五行之物，如入无人之境。   周易尝试与五色神牛比试度，以一千里为限，结果神牛达到终点又跑回来九百里接人。   “牛儿，咱能不能低调些？”   神牛微微点头，五色光芒隐去，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老黄牛。   猫九蹲在神牛眉心，就像是个玩偶配饰，两只翅膀随风忽闪忽闪。   自从知晓了真仙身份，见到了仙兽神牛，猫九彻底赖上了周易，赶也赶不走。   “牛爷，您这遁法神通教教我呗……”   “俺娘说了，我们这一族，祖上有牛妖血脉……”   “几千年前，您和我是亲爷孙啊！”   猫九泪眼婆娑，情真意切，如同见到母亲再生一般。   “这厮……不是都说猫是高冷动物？”   周易摇摇头，躺在牛背上，思索此行得失。   此番离开洛京，本意是躲女人躲麻烦，顺带散散心，结果一头闯进了麻烦窝。   现在从头到尾捋一遍，现除了金光寺，似乎没有谁是输家。   远在天边的佛国祖师罗汉重生，六道之主为大弟子复了仇，大乾削弱了佛门，白莲道再立造反威名……   如果周易没有妖魔图鉴，等于免费打手，略亏！   “自以为万载法力可敌真仙，可以纵横天下无碍，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周易抓过不断拍牛屁的猫九，用力揉了揉脑袋。   “快告诉我，你娘还说过什么话？”   “我娘说……”   猫九糯糯说道：“女孩子的头顶不能让人随便摸！”   回程路上专走山野小路，游山玩水，算是真正的散了散心。   仪州之行，让周易愈觉得，仙道艰难务必谨慎，有必要修行一门术数神通。   “天罡术法中的逆知未来，隔垣洞见，地煞神通中的禳灾、解厄，只需得其一门，就再也不怕人算计了。”   半月之后。   洛京城遥遥在望，神牛降下云端。   周易正打算收回坐骑，妖魔图鉴很贴心的附带了仙兽空间。   “这位大哥，你这牛可以啊，多少钱卖？”   说话的是个青年剑客，胯下一头健壮黑牛。   黑牛头戴璎珞，身披彩缎，蹄染金粉，连尾巴上都系着珠子。   “？？？”   周易面露疑惑，潇洒剑客与奢华黑牛搭配，怎么看都不协调。   剑客潇洒的跃下黑牛，得意道：“我这头黑牛，可是花了三千贯竞拍来。”   “三千贯？”   周易看剑客傻子一样，模样算是俊俏，偏偏脑子不好使。   黑牛只是普通凡兽，体型健壮，用来耕地或许不差，最多价值三五十贯。   “大哥定是从乡下来，还不知道骑牛真仙？”   剑客拍了拍牛背：“这牛背，可是与传说中的真仙坐骑一样宽！”   周易思索片刻，说道：“我这黄牛，除了颜色，与真仙坐骑一模一样，能卖多少？”   “真的？”   剑客从褡裢中取出绳尺，仔细比量，包括牛角牛尾长度。   “嘶！大哥这牛，我可买不起，如果染成五色，那就是国宝瑞兽了！”   “……”   周易顿时无语，也不用收起神牛，骑上去转眼消失不见。   剑客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度莫不是传说中的异兽，价值连城啊！”   转瞬到了洛京城门。   周易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红牛！   一头头黄牛黑牛青牛排队入城，而且骑牛的都是富贵人家。   穷人才骑马！   其中有几头五色神牛，用上等染料，将牛角染成绿色，牛尾红色……   “牛儿啊，你这显露真身，说是仙兽都没人信。”   周易骑着牛排队入城，由于座下黄牛神俊，与传说中的仙兽尺寸极为相似。   几名身份富贵的富商豪绅，上前搭讪，询问这牛儿卖不卖？   倒也没有仗势欺人的烂俗情节，毕竟骑得起如此神俊的牛儿，岂是寻常人家！   进城之后。   周易拍了拍牛背，神牛身形缓缓变化，与原本模样相距甚远。   等级一下子从路虎变成了6丰，保时捷变成了众泰，骑在路上，偶尔还能听到“没钱骑什么牛”之类的话语。   “这世道，没救了！”   周易回到清风小筑，查看禁制阵法，没有贼人踏入。   贫民窟德胜坊居住了炼神修士，已经在京衙、六扇门挂了号，以前从来看不到的衙役，现在每天巡视十几回。   清风小筑周围的房屋，已经被人高价入手，连带街上的房价都涨了。   万把贯而已，买个仙缘机会，太便宜了！ 第九十八章 物部传承   物部。   白司吏正在清点账目。   废丹劣肉多少无所谓，每个人的俸禄必须算清。   监考有功，调任吏部的王侍郎，前些日子上了奏折，要彻查大乾官吏俸禄体系。   甭管王侍郎在民间有多少带味道的风闻，那也是当今的红人，必须予以重视。   白司吏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来人，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呦，这不是周先生？有些日子不见了。”   “出了趟远门，想起今儿俸，这不就来看看。”   周易在家休息了几日，现门外女子又有增多的趋势，连忙来物部点卯当值。   大狱的妖魔，能增长道行，比起女子有趣多了。   现在有神牛看家，周易忽然希冀有个大贼去偷东西，然后看看倒霉蛋什么面相。   “这可太正好了，我这刚刚将您的俸禄清点出来。”   白司吏取出精致的盒子，说道：“两个月，钱两贯，废丹四颗，劣肉二十斤。”   熬了数年，周易的基本工资一文钱没涨，福利翻了一倍。   丹药是几百年不变的精气丸，黑不溜秋，直接扔进嘴里。   吧唧吧唧。   “味道比以前差了点。”   周易觉得这句话耳熟，蓦然间明白，老张才是真的神仙中人。   一路上遇到熟人都打招呼，大家都知道周易脾气好，不会轻易让人挂账，愿意与之结交。   此时已经是午后。   老张躺在椅子上，双腿搭着桌子，吱扭吱扭的晃动声很有韵律。   墙上挂着三幅画，左面是燕赤霄，右面是秦琼，正中最帅的骑牛道人。   陈英扎着马步，手中毛笔在宣纸上勾勒，已经画出了三分韵味。   周易见到这一幕，莫名的和谐。   “如果能延绵几百年，那就太好了。”   陈英抬头见到周易，面色一喜，小心翼翼将毛笔放在一旁，轻声道：“周哥，你可算回来了，张哥每日念叨你。”   “念叨我什么？”   周易注意到张诚耳朵动了动，断定这厮在偷听。   陈英笑道：“还能有什么，没了您，春风楼的头牌都不理会张哥了。”   周易凝聚阴神之后，神魂滋补肉身。   原本沧桑帅大叔，变成了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又稍稍有些憔悴，兼具故事和气质。   之前与张诚去春风楼，周易只需眼神注视就能酒水打折，让姑娘们心口热，晕生双颊。   “咳咳咳！”   张诚忍不住咳嗽出声，警告陈英不要乱说，哼哼道：“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出个京闹好大的动静。”   “京城都传遍了？”   周易笑道：“回来这几天，现牛肉价格涨了几倍。”   陈英一脸八卦的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亲眼见到没，那位……”   指了指正中墙上，挂着的骑牛道人。   周易得意道：“当然见到了，我还上前搭话了。”   张诚这下忍不住了，连忙追问：“真的？你小子还能入了那位的眼？说了什么话？”   “当时我正追杀妖魔，仙人从身边飞过，便躬身施礼说了句：前辈万福。”   “切！马屁精！”   张诚脸上掩饰不住的羡慕，说道：“幸好你没给斩妖司丢人，楚王爷亲口嘉奖，奖励了一万功勋。”   周易在金光寺封闭山门期间，不惧妖仙危险斩杀妖魔，拯救百姓，成了斩妖司内部宣传对象。   至于外部？什么外部？   天下太平，宣传什么宣传？   “张哥，昨天你还说呢。”   陈英学着张诚的语气：“老周这人，不懂得拍马屁，要是我遇上了那位，至少能混个牵牛使。”   张诚翻了翻白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老张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你小子能学十分之一，炼神有望！”   “哈哈哈，张哥说的不错，你可学着点。”   周易笑着回到自己座位，一个半月不在，也打理的干干净净。   办公司扫地擦桌子的活，周易成功传承给了陈英，自己成了令人厌憎羡慕的老油条。   “有些日子没抄经了，不可懈怠。”   周易研磨铺纸，第一句话写到：欲得长生延年，须修此术，能祛罪业，能消灾厄……   这篇经文名为《龟鹤万寿经注疏》，秦琼从燕王那里寻得，内附一篇龟眠法和一篇鹤立法。   龟眠养气，鹤立蕴形，属于难得的延寿法门。   陈英伸着脖子看过来，脸上带着谄媚笑意。   周易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事？说。”   “周哥，您这经文看的有趣，借来抄抄呗？”   “看得懂？”   “能明白十之一二。”   “你小子有意思，这卷送你了。”   周易随后又叮嘱：“自己留着看，不要外传。”   燕王只读其意，不理其神，随意丢弃在角落，却不妨碍经中延寿妙法玄奇珍贵。   陈英欢喜道：“周哥放心，晚上春风楼走起？”   旁边迷迷糊糊打盹的张诚，忽然就不困了。   “算我一个！”   ……   万寿宫。   燕王李乐求见陛下。   景泰帝允许后，有内侍带他进去。   李乐三叩九拜，呈上奏折。   “父皇，菩提郡事务已经处理好，查抄无主、非法田亩七百五十万亩。”   李乐说道：“儿臣将田地合并，建立皇庄，按照低于僧田的价格，租给百姓种植。”   “其他房屋店铺等资产，大体依此处理。”   景泰帝扫了一眼奏折，微微点头。   “做的不错，大伴带乐儿去府库挑选几样宝物……”   李乐闻言面色惊喜，还未来得及拜谢，下一句话将他打落深渊。   “乐儿在京中也不少日子了，顺州政务繁忙，明日启程回封地去吧。”   “……儿臣遵命！”   李乐面色苍白的离开宫殿，几个日夜熬处理菩提郡事务，心思全白费了。   殿中。   景泰帝又拿起奏折，在其中两句上画了个圈。   ——参军李洵身先士卒，料敌先机，果断兵围金光寺，彻底覆灭白莲叛军。   ——参军李洵走访农户，仿照僧田，提出租种皇田之法。   燕王奏折泱泱万字，功勋过李洵的数十人，景泰帝视而不见。   “大伴，这个李洵，朕似乎有些印象……”   楚大伴说道：“这位是中山王后人，在陛下寿宴上拜过的。”   内侍司有监察道、佛的职责，菩提郡生天大的事，早已将前因后果调查清楚，比燕王奏折还要早几日报入宫中。   尤其是金光山附近，翻地三尺将蛇仙自爆肉身后的残渣血迹，全部搜集干净，请炼丹大师熬炼血脉精华。   楚大伴将菩提郡涉及的每一个人，背景身世都牢牢记住，随时等待景泰帝问询。   “是他啊，朕记起来了，那枚灵戒让朕把玩了数日。”   景泰帝将奏折合上，沉思片刻说道。   “这小子不错，跟着老四胡闹可惜了。调去北疆公孙将军账下，还是参军一职吧！”   楚大伴躬身领命，大乾能入了陛下眼的，全都飞黄腾达了。 第九十九章 大狱异变（为盟主小青年闲生加更~） 燕王府。 李乐回来后连忙召集麾下，商议该如何做。 宴席摆开，左秦琼，右范无咎。 下面一列奇人异士，文以范先生为，武以秦先生为。 燕王军迅平定白莲叛军，为他经营了不小名声，引得许多人投效。 李乐说道：“父皇命本王明日回顺州，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议论纷纷，此时投奔燕王，若说心中没有什么念想，那是绝不可能。 “殿下，想留京不难，托病即可，宫中总不会强行驱逐。” 说话的老先生曾是稷下学宫的教谕，培养出十几位进士，影响力不小：“难的是令陛下满意，若能心生怜悯，那就太好了。” “鲁先生说的有理，该如何做？” “或许病重些……” “燕王龙精虎猛，无凭无据的重病，陛下也不信。” 众人议论纷纷，秦琼和范无咎在上，自顾自的饮酒。 李洵在右五位，菩提郡之行立下军功，深受器重，思索片刻后说道：“白莲妖人为殿下所灭，必然心生怨恨，或许会趁王爷出京行不轨……” 李乐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面露笑意。 “洵，实乃本王之肱骨！” “明日启程回顺州，诸位路上要小心提防，莫要让白莲妖人抓住机会！” 宴中诸人都是人精，立刻明白李乐的意思，看向李洵的神色带有别样意味。 只需稍加打听，就能知晓李洵怎么抱上了燕王大腿，属于绝对的谄媚佞臣，必须加以提防。 酒宴过后。 李乐独自来到玉京院，拜访秦琼。 “秦先生，这是我寻来的三百年陈酿，来与你品尝。” 比起立言立心立行，性格古板的范先生，李乐更喜欢与豪爽痛快的秦琼说话。 “殿下这是借酒消愁啊。” 秦琼打开酒坛，香气浓郁扑鼻，酒液如紫玉，倒入玉杯中拉成一条丝线。 几杯酒下肚，李乐双目微红，言语变得大胆。 “秦先生说的不错，我就是心里憋屈……” 李乐说道：“我哥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马，每日就会批准和不准，哪有做皇帝的样子？” “殿下慎言，陛下可不是禅位，只是命太子监国。” 秦琼挥手布下隔音禁制，免得被有心人听到，燕王府中不知有多少内侍司密探。 “哎！也不知父皇在想什么……” 李乐话题一转，说道：“青公公与我说，父皇只关心斩妖除魔，时常命楚王叔进宫问话，其他政务一概不理。” “难道父皇，真的老了？” “斩妖司有什么好的，那地儿狗都不去，父皇为此连亲儿子都不顾了……” “……” 秦琼摸了摸金锏，看在燕王出兵平叛的份上，饶他一次。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驱逐白莲叛军，救了百万黎民百姓。 …… 次日。 周易起床喂了猫，饮了牛，浇了树，腾云驾雾去当值。 周围房子换了主人，没了豆腐西施，少了烟火气息，显得清冷了许多。 到了物部，见到陈英已经在抄经。 年轻人就是身体好，老张过度劳累，每天都要睡到中午才恢复。 周易每日早早抄经，以凡俗之躯凝聚阴神，不知骗了多少人去努力学习模仿，陈英就是其一。 许多人流传，周易的桌子上，用十几种字体，刻着“早”字。 以字明志，因此才能获得成功！ “周哥，称心斋的早点，您尝尝。” 周易打开食盒，里面竟然是豆腐脑油条，品尝过后满意点头。 “味道不错。” 非要用什么烟火气红尘心之类的理由，说称心斋的大师傅不如豆腐西施，那是太装比太虚伪。 吃饱喝足，周易寻了个理由，遁入刑房大狱。 时隔一个多月，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沿着甬道一路向下。 寂静无声！ 没日没夜的妖魔吼声消失了。 周易第一时间现了异常，瞬间加向深处遁去。 甲字科刑者点卯处。 两名斩妖校尉躺在地上，胸膛甲胄遭暴力穿透，血溅当场。 掀开面甲，看到干枯的脸庞，忍不住生前模样，宛如墓中埋了几百年的枯骨。 “似乎是魔道手段，难道又有妖魔挣脱了禁制？” 周易经历过几次妖魔逃脱事件，最出名的是碧波龙王，惊动了斩妖司三位巨头。 世上没有万全的禁制，每天关进数百妖魔鬼怪，偶尔有逃脱的也正常。 侥幸逃脱的妖魔基本不会去攻击斩妖校尉，否则会彻底激怒斩妖司，遭到无尽的报复。 周易来到甲三号房。 曾住了十年的老地方，床上六名刑者枯骨，精气神被吸的干净。 死的很安详，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旁边几间号房，里面的刑者无一存活，死状一般无二。 刑者钥匙都消失不见，周易来到丙字狱中，牢门洞开，里面的妖魔已经死透了，与斩妖校尉、刑者一样化作枯尸。 妖族肉身枯而不烂，勉强能看出原本模样，在脖颈处现一圈人类牙印。 牙齿咬的深可见骨，一丝血迹都没留下，吸的干干净净。 乙字狱十几尊妖魔，尽数化作空壳，让周易连道可惜。 “出大事了……” 周易化作遁光离开大狱，回物部等人来大狱调查。 物部有镇守出口的职责，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下来。 眼见就要进入向上甬道，一只手掌从角落探出，屈指成爪，抓向遁光。 “好胆！” 周易不闪不避，剑光闪过，撕拉一声斩断手臂。 看清黑影露出容貌，竟然是个面相憨厚的汉子，身上穿着刑者皂衣。 由于长时间受煞气璀璨，皮肤起皱松弛，头皮灰白干枯。 “董阿大？” 周易认得汉子，大概三个月前来刑房，贡献了三次乙字狱。 董阿大双目赤红，如野兽般低吼，断裂的手臂转瞬生长出新肢，身形一纵扑向周易。 剑光闪过，双腿自膝盖以下斩断，立刻扑倒在地。 吼—— 嘶吼声声，等到重新生出双腿，周易已经消失不见。 物部。 周易面色如常，仿佛没现大狱中的异变。 迎面遇上了李牧，面色略显苍白。 每次见到李牧，似乎都有什么急事，而且洁身自好，也极少与同僚一起去春风楼。 “周先生，好久不见。” “牧哥儿身体不舒服？” 周易瞥了李牧肩膀一眼，有未处理干净的血迹，以及浓郁的阴煞气息。 李牧去过大狱，受了“董阿大”偷袭。 董阿大在周易手中毫无反抗，实则肉身强度不弱于顶尖大妖，又有隐性匿迹神通，暗中偷袭伤了李牧很正常。 “炼气出了岔子，这就回家去调息。” 李牧寻了个借口匆匆逃离，站在周易身旁，总有种被看光的感觉。 第一百章 煞气入体（为盟主茶茶是只猫呀加更） 回到值房。 周易与陈英闲聊京中趣事，等待斩妖司现异常。 洛京人口数百万，每天生的奇闻异事，数不胜数。 “前些日子，六扇门查了个女子失踪案……” 陈英学着说书人的语气：“好家伙！那案犯女子生的太黑太丑，为了留丈夫在家，暗中修行换皮邪法，专挑漂亮女子下手。” “后来呢？” 周易稍稍有了兴趣，这门邪法他听说过，传闻是南蛮巫术。 施术者可以改容换貌，然自己也不好受，每次换皮要承受一次剥皮之苦。 “当然是打入斩妖司，魂飞魄散。” 陈英声音一低：“那男子听说有些关系，以不知情为由，判了通奸罪流放边陲了。” “流放啊……” 周易摇摇头，流放是个很有意思的罪名。 严重的比砍头还难受，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轻的就是换个地方享受，靠着洛京的关系，地方官吏无人敢惹，反而更加嚣张跋扈。 两人正在说话，一阵尖锐啸声响彻斩妖司。 嗡！ 周易腰间的供奉玉牌，不断震动，传出一段讯息。 ——刑房大狱，去支援！ 楚王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易早有预料，身形化作泡影消散不见。 …… 大狱甬道口。 十几位斩妖校尉严阵以待，见到周易出现，一齐躬身施礼。 “见过周供奉。” 斩妖司供奉都是炼神高人，周易是近五年来唯一新人，由于传奇经历更是广为人知。 周易现几名校尉，身上带着血迹，气息不稳。 “怎么回事？” “禀供奉，有人现轮值校尉白游、牛征，死在大狱当中。” 为的校尉说道：“属下带人来查探，现刑者已经尽数……” 轰—— 轰鸣声阵阵，震的耳朵出现嗡鸣声，一道紫色雷光由远及近。 “生什么事情，竟然惊动王爷传讯？” 听到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张诚，与平日里不着调模样完全不同。 头顶冲天金冠，身穿护身法衣，手持三尺青锋，雷光闪耀，气势慑人。 校尉再次躬身禀报：“……我等将白牛二人遗骸搬出来时，遇到了妖魔偷袭，不得不退出来，重伤的几人已经送去医治。” 张诚听校尉讲述过后，微微松了口气。 炼体境的斩妖校尉尚且能活下来，大狱中妖魔绝不过炼气期，翻不起什么风浪。 周易问道：“我们不进去看看？” “物部的职责，是防止妖魔逃出。” 张诚摇头道：“调查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周易点头同意，老张能活几百年，谨慎行事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谁又能确定，里面只有一头妖魔，或者妖魔有没有隐藏修为，是不是会某种厉害神通…… 片刻后。 数道流光降落，其中还有是熟人，诛妖校尉鲁刚。 为的是个笑容满面的僧人，敞胸露怀，手持佛珠。 “阿弥陀佛！见过张居士，周居士。” “见过悟弘法师。” 悟弘是无相寺驻斩妖司的修士，位列三品，地位等同供奉。 一行人进去后，大狱隐隐传出轰鸣嘶吼声，不久之后鲁刚便拎着“董阿大”出来。 吼—— 吼—— “董阿大”吼声连连，声音丝毫不见虚弱。 炼神境的悟弘禅师，竟然没能将其重伤封禁，只是以数条玄铁锁链捆成一团。 悟弘说道：“妖魔已经降服，这便去禀报王爷。” 张诚看到“董阿大”模样，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法师且去，未免生意外，我与老周还要守一段时间。” “辛苦！” 悟弘一行人去向楚王爷交差。 周易疑惑道：“未过炼气境的妖魔，不值得惊动楚王爷吧？” 张诚摇头道：“这可不是寻常妖魔……” “张哥知道那妖魔来历？” 周易没有一剑斩杀“董阿大”，是为了免去后续麻烦。 校尉、刑者、妖魔尽数死了，凶手寻不到，斩妖司必然对大狱严防死守。或许是特殊警戒法器，或者布置探测踪迹阵法，日后再想简单混进大狱就麻烦了。 “狱中煞气时间长了，会生出特殊灵煞。” 张诚说道：“灵煞附体之后，吞噬精气神魂，短短时间让那刑者连破两境！” 董阿大是不通修行的普通人，昨日还在当值，昨晚或者今早就化作四品妖魔。 “连破两境，灵煞岂不是无上至宝？” 周易饶有兴趣道：“炼体期修士登临上三品，可谓一步登天！” “哼！煞气融入神魂，灵智全失，法力全无，只是个上三品体修罢了。” 张诚眉头微皱：“按照时间算计，不应该这个时间段出现啊，否则老张我早请辞不干了……” 周易忍不住嘴角抽搐，老张不该去修道，拜入佛门或许早就得证罗汉。 “这妖魔很危险？” “不知道，老张我也第一次见。” 张诚喃喃自语几句，不愿多做解释。 两人一左一右守在大狱甬道，直到一天一夜之后，收到了楚王爷传讯。 等到接替值守的诛妖校尉，张诚急不可耐的化作遁光溜走。 “走了走了，春风楼的小娘子，一定想念我了！” 刑房大狱空空如也，短时间不会有妖魔填充，周易直接驾云回清风小筑。 飞行路过安民棚，低头看见到穿着斩妖司服饰的差役，正在棚中挑选青壮流民。 大乾幅员辽阔，不缺灾祸。 菩提郡白莲妖人不是个例，据周易所知，西疆潼州有妖僧自称弥勒转世，要清洗人间，商州有闻香教造反，欲推翻大乾。 这些都是波及十数县小祸，影响到的流民，源源不断的汇聚京都。 周易念头一动，三缕丝落在安民棚中，化作三个样貌各异的青壮汉子。 比起在安民棚中住久了，乌漆嘛黑，身形枯瘦的流民，这三个汉子身强体健，一看就有力气。 “趁此机会，让分身混入大狱做个刑者，岂不是美滋滋！” 周易暗中操控三具分身，以不同方式在差役面前露脸，果然引起了注意。 差役正愁楚王爷要的人多，流民虽多青壮却少，毕竟去扛大包也能吃饱喝足。一下子见到三个青壮，连忙让人捆了，按着手指头画押。 楚王爷催得紧，差役也不管什么愿不愿意，先把要命的差事交代了。 流民签了卖身契约，敢逃跑或者不认账，衙门里走一圈判了罪，回头还是扔进斩妖司做事。 “去了斩妖司，吃香的喝辣的，每月有一贯钱！” 差役高声呼喊，牵着一串捆好的流民青壮，去斩妖司进行核验。 第一百零一章 身份兽牌   “我在斩妖司除魔三十年 ”   “姓名？籍贯？”   “石三，菩提郡邵县小石村甲七户。”   “这段时间怎么都是那的！快去洗澡领衣服，臭死了。”   书吏登记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登记下一个，还是菩提郡流民。   刑房招募刑者并不严格，并非没有妖魔鬼怪混入，而是斩妖司自信能镇压一切。   书吏录入籍贯姓名之后，会将资料上报京都衙门、城隍土地，京衙负责核验籍贯身份，城隍土地传讯地方阴神查询踪迹。   斩妖司维持运转，涉及的不止是斩妖除魔，更是大乾对云洲统治力的最终表现。   有光明就有黑暗，有统治就有漏洞。   菩提郡。就是个大漏洞。   佛光普照之地，至阳至刚，朝廷册封的鬼神鬼差只能窝在阴司。   郡中百姓皆信佛，城隍土地所获信仰，勉强维持金身。   地方官吏与佛门牵扯太深，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官吏监察不严，以至于隐户逃户等无籍者数量巨大。   类似“石三”这等人，其他时候根本不予录用，背景调查起来太过麻烦，反正流民有的是。   现在情况特殊，狱中刑者一朝死尽，必须迅填充。   至于后患，自然是有相应的处理方案……   “石三”面部僵硬眼神麻木，步履略显僵硬，比蓬头垢面更像是流民。   跟随前面的人去澡堂排队，刚刚洗了几下，外面差役就催促，换上刑者皂衣出来。   大狱内的味道，比流民呛多了，洗不洗干净区别不大。   二十几个流民排成一列，由差役带着去斩妖殿领腰牌，与周易前身记忆没什么差别。   斩妖殿。   “石三”看了一眼殿门悬挂的斩妖除魔牌匾，一步跨入殿中。   前面的预备刑者跨过去，牌匾毫无动静，直到石三进门，斩字缓缓扭曲成人脸，盯着石三、孙阿牛、梅有钱三人。   “嘶嘶嘶”   牌匾不断倒抽冷气，引得值守校尉心生疑惑。   初来乍到的流民，听到牌匾变成人脸，还不断出人声，吓得战战兢兢，只以为进了什么妖窟。   反抗是不能反抗，反正有二三十人，妖怪也不一定会先吃自己。   值守校尉抬头问道：“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牌匾声音支支吾吾：“没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今天太热了！”   刑者们松了口气，领了牢房钥匙，全部录入到了甲字科，之后会进行两日基础培训，放图画手册。   牌匾等到所有人离开，才缓缓松了口气，笔画人面扭曲成波浪形。   “你这俩孙贼，天天看大门，把祖宗的脸丢尽了！”   “外面那么些个妖魔，也不去除，简直太怂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爷这么帅的？”   “告诉你们，当年太祖都夸我帅！”   “还不来给大爷擦擦，看大爷热的，流了多少汗……”   值守校尉对视一眼，面露无奈之色。   这牌匾嘴毒外加间歇性神经病，听说许多大人物都吃过它的亏。   ……   清风小筑。   仙桃树生的愈茂盛，从空中向下看，就像翠绿华盖罩住了院子。   猫九隐在枝叶当中，一呼一吸灵气吞入腹中。   妖族修行大多靠本能和寿元熬，极少数有血脉传承，猫九所修行功法名为九命诀。   周易“借”过来看了一遍，最高三品的妖王级秘典，大成之后能修成替死天赋。   可惜血脉传承功法非同族修不成，否则又多一门保命之法。   神牛卧在桃树下假寐，仙兽几乎是此界顶点，再进一步只能靠机缘。   周易刚刚落下，猫九立刻跳过来揉肩捶背。   “仙长，我的兽牌什么时候去办？”   猫九自从进了京都，见到满大街的人，一直处于极度不安状态，仿佛路上的小贩背地里杀妖如麻的强人。   周易询问三悟真人洛京有没有正规养妖途径，答案果然是有。   道门有山门灵兽，佛门有护法神兽，还有旁门御兽宗，以及大乾立国都受过真龙支持，不可能禁绝京都所有妖族。   当年狐妖胡月有背景，在春风楼抛头露面数年，吸人阳气修行，也不见斩妖司去抓。   现在，周易也成了背景靠山！   不过他还是遵循正规途径。   强大时无视规则，一旦遇上更强或者陷入虚弱，就成了遭受攻击的漏洞。   大乾朝廷规定，只要妖族修行的是清灵之气，不会侵蚀普通人神魂肉身，且有炼神修士做保，京衙就会放兽牌。   妖族随身携带兽牌的，遵守各项规定，比如不得施法、不得现行、不得吓到行人等，就不会遭到朝廷修士追杀。   如若违反了律法，连带担保的修士受罚，重者斩妖司大狱走一遭。   妖族心性不定，大乾律法严苛，炼神修士宁愿养的妖族被打死，也不愿轻易做保。   兽牌在妖族眼中有极大侮辱，象征着奴役，更不愿意屈服。   所以，w. 京都并非没有妖族，大都是藏在阴暗角落或者深宅大院，正规的兽牌没出过几枚。   猫九却不这么想，领了兽牌等于成了仙人灵兽，有了正式的身份，半只脚踏上猫仙大道，于是每日都会催促办理。   “过几日去直接去京衙登记领取，我已经拜托过崔府尹。”   周易晋生阴神时候，崔府尹代表京衙送来礼物，算是有一面之缘。   遵守规则不代表能容忍冗杂的过程，周易是慎独不是迂腐，与崔府尹打过招呼，跑十几个部门的事情只要去一趟京衙即可。   猫九双眼高兴成了月牙，小翅膀忽闪忽闪飞在空中，像是个大号蜜蜂嗡嗡嗡。   哞   神牛叫了一声，表示自己也要兽牌。   “你可别出去了，最近偷牛贼越来越猖狂，我不想去酒楼后厨寻你。”   “牛爷放心，我有了兽牌，带你去出逛街。”   猫九落在神牛背上，一边踩一边说：“你只要付出一丁点报酬，比如五行遁法什么的，我逃跑天赋非常好的，曾经在妖王追杀下成功逃命。”   周易颇有兴趣询问：“你怎么做到的？”   猫九得意道：“我躺地上说，猫肉又酸又膻入不得口，还不够塞牙缝，之后带那妖王吃了追过我的黑熊……”   周易早就猜到是这样，猫九这厮毫无大妖气节，所有天赋术法都用来逃跑保命。   取出传讯白纸，在上面写道：三悟道友，你对斩妖司知道多少？   周居士有什么问题？   三悟回复的很快，让周易很怀疑他有一叠传讯目录，正在与人在线互怼。 第一百零二章 照妖古镜   “前日大狱生异变……”   周易缓缓写道。   此事楚王爷并没有下封口令，以三悟的身份，用不了几天也会收到消息。   斩妖司不少佛、道修士挂职，大狱异变根本瞒不住。   灵煞？传闻每三百年左右会出现，自中宗建立斩妖司至今五百年，确实有些早了。   三悟停顿片刻，继续回复。   可惜斩妖司大狱，自建立之初就下令，禁止皇族进入，否则采集灵煞炼入法器，能大幅提升威力。   三悟出身皇族却拜入道门，由于某种原因产生矛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薅皇族羊毛。   周易写道：“我一直有个疑惑，斩妖司将妖族肉身抛入炼妖窟和炼魔窟，必然积攒无穷尽怨煞之气，数百年来没出过问题？”   有人猜测是中宗为了炼制镇国仙器，也有人猜测是孕育绝世灵物，众说纷纭，真实情况老道也不清楚。   “数百年煞气积累，仍然安然无恙，没人试图去探查吗？”   当然有，贫道知晓有几个寿元枯竭的老家伙，就将延寿希望寄托于炼妖窟，可惜进去后再没出来过。   修为越高，活得越久，愈渴望寿元。   让人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当清楚知道寿元还剩几年几天，纵然道心似铁的修士逼疯。   周易自认为能看得开生死，实际上到了寿元将尽时候，才是真正考验。   确定三悟对大狱也不甚了解，周易换了个话题：“道友，斩妖殿悬挂的古镜，颇有神异，你知道是什么宝物吗？”   操控三具分身混入刑房大狱，斩妖殿牌匾看穿了身份，“石六”施展术法看透那牌匾，是一面青铜古镜。   修士喜欢开小号搞风搞雨，古镜为自保变成牌匾掩饰身份，合情合理。   那镜子就是个贱人！   三悟的语气忽然激烈，开始讲述他和古镜的恩怨情仇。   三悟身为李氏皇族旁支，与李洵地位差不多，为了积攒修行资源，成为了斩妖校尉。   其中一次冒着生命危险，以七品武道修为斩杀了五品大妖，换取突破境界的丹药。   刚走出斩妖司大门，就听到牌匾说话：“小家伙，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周易听到这里，已经想到后面的事情。   谁没有个困境得机遇，跳崖得秘籍，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   果然。   那该死的镜子，将我修行资源全都骗走了！   三悟那时候还年轻，完全不知道人世的险恶，听到牌匾的吹捧，真以为自己成了李氏皇族的未来！   为了让牌匾回复元气，回忆起遗忘的太祖绝世传承，不但将刚刚冒生命危险换来的灵丹给了牌匾，还花费了所有功勋兑换灵石。   之后一次次执行任务，一次次受牌匾忽悠。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   三悟兴冲冲的带着刚刚兑换的灵石，要奉献给太祖传承至宝，正好看到一名新来的斩妖校尉。   牌匾正在说：“小家伙，我看你天赋异禀……”   那时候我气坏了，寻了狗血泼了那古镜，因不敬太祖遗物而逐出皇族族谱！   三悟以字传讯，却让周易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足见其恨。   后来在外遇到了师尊，拜入了云霄道宫，凝聚阳神后第一件事……   将那古镜扔进溺中，下了九十九重禁制，泡了几天才被人救了出来。   自三悟之后，原本悬在斩妖司大门的牌匾，移到了斩妖殿。   周易问道：“所以，那古镜真的是太祖遗物？”   皇族许多宝物，宣称是太祖遗留，大多是脸上贴金。   这古镜名为照妖，却是真的太祖遗物，传说是从某妖国获得，可映照万灵，识别天下妖魔鬼怪。   中宗建立斩妖司，为了防止妖魔混入，将古镜悬在大门处。   三悟与皇族不合，对太祖、中宗抱有足够的尊敬，不止是祖宗，更是强者。   两人又聊了片刻，其中有关于仪州佛门，北疆白莲叛军等等。   三悟身为道门的标志性人物，对佛门反而比中下层看得开，除了诅咒几句天打雷劈某某神僧，其他评价颇为公正。   聊到周易正在修改的搜妖录，三悟给了许多建议，比如鳄妖肉可以补血益气健骨……   搜妖录几经删改，最近一次甚至接近重修，终于快要完成。   猫九等到周易收起传讯灵纸，忽然跳到桌子上，翻开搜妖录其中一页。   “仙长，这里能不能添一句：猫九的灵瞳无效！”   ……   翌日。   周易来到物部，其他人也早早来当值。   刑房大狱生异变，物部官吏必须随时坚守，否则朝廷怎么会对漂没丹药视而不见。   同僚们对昨天生的事情很感兴趣，周易刚坐下不久，陈主簿就凑了进来。   陈主簿压低了声音：“老周，咱多少年的老交情，给透个底，最近危险不危险？”   物部最不想大狱出问题的是周易，排第二的就是陈主簿了。   大乾正儿八经的进士，十几年如一日的做主簿，要么是脑子有坑，要么是油水太厚。   周易之前手头紧，卖过一段时间妖兽肉精气丸，那外地商人以市场价的三五成收购。   向商人打听消息，他也不隐瞒。   这些妖兽肉精气丸有几十个武道宗派排队购买，涉及数州之地，表面上以某个大商会为掩饰。   物部当值时间久了，只以为这是寻常俸禄，妖魔剩下的边角料，实际是下三品难得的资源，市场上供不应求。   周易回答道：“老张说了，就是麻烦些，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老周缺不缺宅子？”   陈主簿嘿嘿笑道：“咱就凡夫俗子，拿不出什么宝贝，京都的宅子有几座空着……”   周易摇头道：“大人不用客气了，我还想在物部待个百八十年。”   陈主簿羡慕道：“啧啧啧，你和老张就是咱物部的定海神针！”   “什么针？老张我分明是七尺男儿！”   张诚一脸轻松之色，说道：“昨天去寻了个老朋友，确定无事，一切照旧。”   “照旧照旧！”   陈主簿喜上眉梢，张诚的话就像定心丸。   “修善坊有家新的去处，听说有许多异族女子，迥异大乾风物……”   张诚连连点头，昨晚他去打听消息，本来都准备请辞跑路了。   炼神境寿元悠长，在外面混十年八年，待到斩妖司大狱风波平定，再回来继续挂职，才是正理。 第一百零三章 异族女子 陈主簿是信人。 这次自己掏钱，不用物部挂账。 修善坊位于城东，在斩妖司同僚看来属于贫民区，至于周易居住的德胜坊。 洛京还有这地方？ 群芳阁。 “这名字忒俗了，老陈你品味降了啊！快进去看看！” 张诚一马当先，后面七科书吏加上陈主簿，呼啦啦进去十来人。 群芳阁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内里却极为奢华。风格不同于高雅的春风楼望月阁，里面陈列的都是金银珠玉，金碧辉煌要多俗就有多俗。 “贵客大驾光临，请入花开富贵阁。” 老鸨是个年轻女子，脸上戴着红色面纱，身形高挑，步履轻盈。 “有点意思。” 周易与张诚对视一眼，左右抓住陈主簿肩膀拉到角落，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去，我和大人聊聊，今晚怎么算账。” 其他人一听算账，呼啦一声跑没了。 “老张，老周，算账我来，今天就是包场也认了。” “张哥，我来问？” 周易见张诚点头，笑道：“大人，你是不是有些话该说明白？” “什么话？我听不懂。” 陈主簿眼珠咕噜噜的转，还打算死扛。 “最近修行法术，学了一门问心，我问什么就说什么。” 周易指尖闪耀灵光，说道：“比如私房钱藏哪里，有没有红颜知己，有没有在外面养小的……” 陈主簿的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武道高手，允许他在青楼潇洒，敢带回家后果不堪设想。 陈主簿脸色一垮，抱拳道：“我就说瞒不过您二位，这事儿还和老周有点关系。” “你这厮忒污蔑人！” 周易眼睛一瞪：“我可是正经人，去春风楼只和姑娘们谈心，从来不过夜。” “不是春风楼，是王侍郎。” 陈主簿解释道：“老周不是写了本书，便宜都让王侍郎占了……” 周易凝结阴神之后，很快就被人调查出写《刑者说》的事，本就不是秘密，也没有刻意隐瞒。 王伯安忽悠三悟真人灵丹的事情，也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如果周易是个普通刑者，那也就算了，现在周易是炼神高人，放在朝中至少是三品大员。 陈主簿的靠山姑父，吏部左侍郎陈光霁与新晋右侍郎王伯安，在于洛京异族问题上生了冲突。 陈侍郎便将主意打到了周易身上，敌人的敌人可以做朋友。 周易问道：“异族问题……难道北疆战事有变？” “大抵上是要结束了，只等陛下总攻令，公孙将军就能将北戎人赶回山中。” 陈主簿解释道：“由于洛京有不少异族商人，就待遇问题姑父和王侍郎生了争执，一个主张严苛，一个主张宽仁。” 周易略作思索：“陈侍郎是陛下还是太子的人？” 大乾对于四方异族，整体上是排斥，毕竟边患连年不断。 陈侍郎和王侍郎两人，核心矛盾不关异族待遇，他们根本不关心对异族是严苛还是宽仁，而是争夺吏部话语权。 官场如战场，新人想要掌权，只能从老人手中抢。 陈侍郎如果是太子党，那就以转头就走。 “陛下龙精虎猛，太子年纪尚轻，姑父当然是鼎力支持陛下！” 陈侍郎说道：“我姑父是十五年殿试，陛下钦点探花！” “那就好。” 周易说道：“张哥觉得怎么样？” “无所谓，什么狗屁侍郎侍狗，区区六品也配和老陈作对？” 张诚冷哼一声：“老陈这人当官当久了，做事太讲程序正确，要我就当场揍他丫的，再来个屁滚尿流，哪还有脸面争权。” 周易点头表示赞同，炼神高人眼中只有炼神高人。 王伯安六品修为，担任正三品吏部侍郎，即使有稷下学宫支持，在真正的强者眼中就是德不配位。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花开富贵阁中，真的有鲜花盛开。外面是凛冽寒冬，里面春意盎然，花团锦簇，只这一样就抵得上春风楼一个花魁。 周易观察角落阵法禁制，时刻散暖意和木灵气息。 “春风楼落伍了，上百年都是捧花魁那一套，该向人家学学。” “哼哼！这阵法一天的消耗，能让春风楼破产。” 张诚对着皇宫方向拱手：“本来是打算为老陈和你小子出口气，现在是为陛下分忧，报皇恩浩荡！” 周易啧啧赞叹，老张做事很有一套，风吹草动准备背井离乡，我强敌弱立刻重拳出击。 皇恩浩荡挂在嘴边上，时时刻刻站在大义一边，真到了为陛下赴死的时候，估计跑的比神牛都快。 张诚大马金刀的在主位一坐：“快叫姑娘们来，多多益善！” 老鸨很快领进来三十多位，个个婀娜多姿，身穿异族服饰，轻纱罩体，比大乾女子开放的多。 张诚挥手全部留下：“老陈，去结账。” “贵客可以离开时再结……” 老鸨话未说完，就收到陈主簿的万两银票，立刻住嘴了。 青楼从来只有钱不够要补，没有退回差额的规矩的道理。 姑娘们一来，气氛顿时热闹了许多。 一左一右两名红纱裙女子，眉目含笑，举止魅惑，为周易斟酒捶腿。 周易问道：“你们老家是哪里？” 女子想要说话，一点术法灵光闪过，正是问心术。 “……飞云州黎平郡。” 女子面容略微呆滞，乖乖回答问题。 “你不是北戎人？” “不是。” “好啊！竟然骗到爷身上来了！” 周易猛然站起身，将身前桌子一掀，哗啦啦杯盘碗碟碎了一地。 “给我砸！” 阁中同僚穆然一惊，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随后见张诚和陈主簿也掀了桌子。 不用琢磨了，除非不想在物部混下去，必须立刻跟上。 转瞬之间，春暖花开阁被夷为平地，众人犹自不满意。 破坏欲，似乎比姑娘更有意思。 炼气修士去拆迁，一定是把好手，群芳馆占地数亩，短短时间就平了小半。 客人、姑娘、侍女、杂役……抱头鼠窜，乱成一团。 乱哄哄一片，惊动了巡街差役。 差役见到张诚周易模样，立刻知道不是自己能管，装作听不到老鸨呼喊掉头就走。 周易挥手一道法术，轰向群芳馆后院某个无名阁楼。 “住手！” 一声怒喝传出，裸着上半身，脸上纹满妖兽刺青的蛮人，从阁楼跃出，一拳轰向周易。 剑光闪过，蛮人身躯悄无声息的断成两截。 “炼神！” 阁楼又跳出来几个蛮人勇士，面色难看。 大乾的炼神境，在北戎是部落大巫师，地位崇高，他们见了必须行跪拜礼。 周易懒得与他们说话，剑光闪烁，割断手脚筋脉骨骼，破去丹田气海，自有斩妖司的人抓去大狱。 待到六扇门的紫衣神捕带人来了，物部众人已经去了春风楼。 群芳馆成了残桓断壁，一个个异族躺在地上哀嚎。 神捕见到重伤的蛮人勇士，面色微变。 “抓了，封锁现场！” 第一百零四章 京衙贵客 春风楼中欢闹一片。 一起打过架，犯过事，交情又厚了一分。 陈主簿事情做成了，靠山稳固，高兴的登台唱曲。 “金殿奏上请辞本，空许赤胆与忠心……” “心忧愤，不愿与贼同殿臣。双目淋，问苍天，何日再塑乾坤……” 与陈主簿对唱的是新任花魁，具体叫横波、婉儿还是秋娘，周易认不太清楚，反倒是舞台下面追捧的读书人很面熟。 每次起哄作诗的都是这几个，掏钱的豪商富绅换了一拨又一拨。 “一轮明月照心头，本宫心绪怎得忧愁……” “悔不该怀疑他，落得个流水落花……” 《大闹金銮》最后一段，大乾太祖平冤昭雪，现艰难扳倒的奸臣，竟然又位列朝中。 于是上书辞官归隐，只想一心武道修行，此时是与凤阳国女皇夜月分别。 按照大乾官方史书记载，凤阳国王族恐惧太祖在军中威望，暗中派高手刺杀，于是不得不反，走上了争霸云洲的道路。 陈主簿在上面唱兴起，拉着花魁的手不放，差点将夜月分别变成摸黑办事。 周易见张诚听的摇头晃脑，打趣道：“张哥，你说太祖当时有没有反意？” 张诚双目一瞪，呵斥道：“胡说什么，太祖造反是出于无奈，绝无任何私心！” 这话没有任何戏谑内涵，大乾太祖是张诚的终极偶像，容不得半点批判。 已经接近子时，春风楼其他客人，要么离开，要么去楼上休息。 周易等人继续喝酒听曲，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老鸨命人在一旁侍候，金牌老顾客，就是听一宿曲子也必须唱。 快到大家等的不耐烦了，终于见到个黑衣捕头，领着几个捕快进了春风楼。 “师傅，周先生，崔大人有请。” 白玉堂脸色微红，京衙和六扇门互相推脱，最后将棘手的事情派到了他头上。 一路上听差役汇报，斩妖司物部聚会被骗了，老鸨用大乾女子冒充异族，一怒之下将群芳馆夷为平地。 过程中意外现，群芳馆窝藏北戎勇士，一切就这么巧。 “走了走了，又不能过夜，还不如早些回家。” 张诚挥挥手，一行人随着白玉堂来到京衙。 京衙此时灯火通明。 崔府尹在堂上来回踱步，思索明天怎么写奏折。 监国太子身体愈不行，性子不似之前温和，喜怒不定。胆敢奏报蛮人混入京都，与斩妖司大打出手，明天他们崔家全族就送去北疆参军了。 洛京府尹是天下最难当的官，干砸了只是贬谪，干好了没准抄家灭族。 屈指一数，洛京二十年换了八个府尹，基本没有人能干满任期。 三品职位五品修为就能上任，明摆着就是找替罪羊。 “张先生，周先生，您可算来了！” 崔府尹见到白玉堂领着人进门，连忙上前欢迎。 陈主簿退在一旁，事情已经出他的掌控，原本只是以次充好虐待大乾百姓，现在涉及窝藏蛮人，必须炼神大佬出手了。 “老崔，有茶没有，光喝酒口干了。” 张诚说道：“今天可累坏了，调查了数月的蛮人据点，一网打尽，痛快！” 崔府尹眼镜一亮，连忙对白玉堂等人说：“还不快为各位看座，通知绍师爷取御品毛尖，给诸位解解酒！” 张诚的话为案子定了基调。 斩妖司现有蛮人潜伏京都，追踪觅迹破获大案。 崔府尹喜上眉梢，难怪一直听别人说，斩妖司的张诚张子长是个妙人，果真是极妙。 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能调出京衙，就是平调也愿意。 京衙当中官官一家，品茶论道，其乐融融。 至于群芳馆抓回来的异族，无论是蛮人勇士还是商贾，崔府尹都会处理好。 周易想起猫九催促的事，问道：“崔大人，前些日子托您办的兽牌，什么时候能办好？” “周先生放心，您的事都放在心上。” 崔府尹说道：“兽牌已经下来了，只需录入灵兽气息，就能随意出门了。” “那好，明日我带灵兽过来。” “哪用麻烦，我派人送过去就行。” 这时一名差役进门汇报，蛮人已经审讯完毕，口供录好了。 崔府尹拿过来看，果然与张诚所说一样，一伙潜伏已久的蛮人探子。 “恭喜张先生为朝廷立功，明日本官就为您请功……” 张诚张口打断道：“此事是陈侍郎牵头，功劳就不必了，你和老陈说，他老泰山种了那么些凝神花，有没有剩的，送来几斤泡茶喝。” “这……我一定转告陈大人。” 崔府尹摸不清炼神高人心思，反正一心顺着准没错。 又有差役进来汇报，专门为物部众人铺设的牢房好了，请各位去安歇。 “诸位对不住了，委屈一晚，明日出来，本官亲自赔罪。” …… 京衙大牢。 周易推门进去，里面比清风小筑还要奢华。 还特意点燃了宁神香，有稳定阴神的效用，免得耽误了修行。 一支定神香价值千两，看崔府尹那打着补丁的官服，是绝对买不起。 “第一次进号子，感觉也还不错。” 周易叫人送来美酒小菜，摆满红木桌子，对着一尺见方的窗户，遥望夜空中的月亮。 怎么没有铁窗泪的感觉？ 感应刑房大狱的三具分身，还在进行基础指导，比如大部分妖魔有用部位，如何使用刑具等等。 大狱中已经重新关入了妖魔，兽吼声阵阵，犹如响在周易耳旁。 “吸溜……即将开启三倍经验模式！” 次日中午。 崔府尹亲自打开牢门，请物部众人出去。 监国太子听闻破了大案子，打击了蛮人气焰，壮我国威，心情极好，赐金银若干。 大乾国库的钥匙，一直掌控在景泰帝手中，赏赐炼神修士只能用金银。 张诚随手将金银分给了其他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房。 京衙准备了轿子，或许斩妖司的人用不上，却必须表明待客态度。 周易正打算驾云去物部当值，今天大狱就要安排斩妖任务，少薅一次羊毛，就感觉倒亏了。 “周先生，真的是您？” 说话之人身穿京衙白衣，属于京衙差役编制之外的白役，俗称临时工。 第一百零五章 心有猛虎 周易曾帮助一些流民。 通过望气术查看气运，能在逆境中存有希望和斗志的人，值得出手帮一把。 陈谅就是其中之一，南疆龙骑兵叛乱，从甄州逃来的青年。 “我记得，老王安排你去酒楼后厨？” 周易记忆中的陈谅，黝黑枯瘦，徒步万里活下来已经不容易。 看着眼前衣衫干净，身姿挺拔，腰间还着铁尺的白役，仿佛变了个人。 陈谅躬身施礼：“先生上轿说，府尹大人命我送您。” “嗯，去斩妖司。” 周易坐在轿子上，陈谅在前面引路，一边讲述自己的经历。 老王经营的酒楼的大厨，有一门秘制酱料绝活，从来不对外示人，店中菜肴添加酱料后有特殊香味，属于酒楼的招牌。 一月前，新开酒楼以大价钱，将大厨挖了过去。 没了秘制酱料，酒楼几乎经营不下去，眼看就要关门大吉。 陈谅亲自去大厨家里，以一百贯钱的价格，为酒楼买来了酱料配方。 老王知晓此事后很高兴，便随了陈谅的意，安排他到京衙做白役。 大乾的差役皂隶书吏等不入品杂役，每个衙门都有定额，属于有编制俸禄的临时工。再额外招收的差役，称为白役，只给一身皮和职责，最基本的俸禄都没有。 陈谅为老王立下大功，在酒楼待几年，或许能当上掌柜。 不过看陈谅的模样，白役也做的风生水起。 “……我向王大人打听了您的名号，今天听到上司说送斩妖司的周大人，便主动请缨过来。” 陈谅说道：“周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日后若有所成，涌泉相报。” “你小子还会用成语了。” “衙中有写闲书，平日里得空就请教，大部分字认得了。” “懂得上进，可以！”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看向陈谅头顶气运。 色呈青白，隐有虎啸，可惜当中一缕赤红丝线缠绕，很是刺眼。 一路送到了斩妖司，陈谅躬身为周易掀帘，目送他亲进去后，取出几粒银豆子递给轿夫。 “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们要如此如此说……明白了吗？” 轿夫们收了好处，陈谅所说和事实也大差不差，点头同意。 …… 物部。 周易注意到李牧，孤零零的在皮毛科抄录书目。 昨晚聚会李牧推脱有事，并没有参与，也就没有一起蹲过号子的交情。 其他同僚汇聚在五脏科分赃，陈主簿的姑父陈侍郎，送来了整整二斤凝神花。外面凝神买凝神花论朵算，人家产这个，称斤送。 凝神花是炼制养神丹的主药，即使不炼丹，生嚼、泡茶、泡酒都有凝聚阴神的灵效。 物部大都是中三品炼气境修士，更加需求凝神花。 中三品寿百五，与下三品甚至普通人都差不多了多少，而凝神之后寿三百起步。 “老刘，过分了啊，你自己这朵比较大。” “我快手刘称重比戥子还要准，你可以污蔑我的节操，决不能质疑这双手！” 老刘双手如玉，比花魁的双手还要白净，传闻是修行某种点穴、下毒、暗器秘术，以秘药凝练而成。 周易走进来，见到一群人在争论花朵大小轻重。 张诚已经泡了凝神茶，喝一口茶落一笔，画的是燕赤霄。 燕赤霄画卷，随着传闻有辟邪、驱煞的妙用，普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买回去一卷挂墙上。 随着似真似假的故事传播，燕赤霄的画需求逐渐旺盛。 画铺嗅到生意气息，更加鼓吹燕赤霄图画效用。为了符合大乾对称的习惯，以及卖两幅还能多赚钱的心理，又搭上一个秦琼。 燕赤霄挂左，秦琼挂右，能保家宅平安。 周易在德胜坊，已经听到有人讲述，然后兜售画卷。 可惜，那些画卷与燕赤霄、秦琼完全不像，类似于真人照片和动漫形象的差距。 许多买画卷回去的人，不知道燕赤霄或者秦琼是谁，纯粹觉得画卷上的两个人很是威武。 燕赤霄挥舞宝剑，秦琼手持金锏，雄壮魁梧，凛凛生威。 纯粹以心理学来说，能让人生出安全感，滋生信心，阳火自然旺盛，阴气不侵，鬼魅不敢近身。 张诚的画不是街上赝品，燕赤霄几乎要从画中一跃而出，斩杀妖魔鬼怪。 “张哥，你这画道，马上要凝聚真意了。” 周易说着将正前方挂着的骑牛真仙图卷起来，扔到一旁。 “还差远了，至少再有十年八年。” 张诚面露诧异之色：“这幅画可是我心血之作，将真仙之姿描绘的淋漓尽致，你怎么摘下来了？” “看着碍眼，世上那么多事管不了，算什么真仙。” 周易摇头叹息，座位上有一盒凝神花，大约半斤重量。 以沸水冲泡，喝一口，果然神清气爽。 张诚呲笑一声：“你小子凝了阴神，有些个不知天高地厚了。真仙又能如何，那些传说中长生不死的道祖佛陀，也不能管所有事。” “世上真有长生不死的道祖佛陀？” 周易顿时来了兴趣，术法神通、法宝坐骑只是护道手段，所有修士最终极的追求就是长生。 斩妖除魔无数，某些背景深厚的大妖大魔，记忆中认定世上有长生者，可惜具体内容看不清楚。 妖魔图鉴展露的记忆碎片，重要记忆会稍稍详细一些，其他的就显得宽泛了。 具体形容，类似于百科或者人物生平小传。 “或许有吧，我也只是听过一些似真似假的传闻。” 张诚指着燕赤霄画卷说道：“我们看道祖佛陀，就像凡人看燕赤霄的画卷，又有什么办法探究真假？” 周易耸耸肩，他还真探究过，白莲邪佛或许就是长生不死的存在。 妖魔图鉴放了奖励，说明邪佛确实死过了，然后过不久又活了过来， 世上有诵其经文者，即从死亡中归来。 “另类的长生？” 周易微微一笑：“等邪佛彻底活过来，再刷一次……” 与邪佛斗法时现，它施展的力量全部来源于香火，新生的邪佛香火量少，杀起来更简单。 周易不止是为了图鉴奖励，还有研究如何将其彻底杀死，以绝后患。 待到同僚们平分凝神花，欢天喜地的致谢离开，周易闭目沉思，将注意力转移到刑房大狱当中。 斩妖校尉已经分了任务，三个乙字狱，六个丙字狱。 这任务量，对于新刑者来说，有些不正常！ 第一百零六章 再探魔窟（为月落乌啼睡觉时加更~） 刑者每日任务并没有定额，全凭轮值校尉安排。 一般来说，校尉不会故意为难。 毕竟都是要死的人，区别对待结果也不会有多少差别，熟手都死了，反而影响自己业绩。 校尉为了让刑者活得更久一些，尽量分配任务会平均，免得三两天就被怨气煞气侵蚀至死。 这次大狱异变，刑者全部是纯新手，其他人领到丙字狱妖魔练手。 唯独周易三具分身，额外加了乙字狱，很明显的针对。 “轮值校尉还是熟人，十年过去，朱校尉还没晋升炼气。” 周易打开乙十七号狱牢门，关押的是个白袍僧人，正在嗡嗡嗡诵经。 身受酷刑面带微笑，命在朝夕不忘念经。 经文是白莲道根本经文《菩萨降世经》，声音传入周易耳中，试图扭曲神魂思维，眼前出现佛光幻觉，又生出帮僧人解开禁制的念头。 感应另外两具分身，竟然都是菩提郡白莲余孽，必然是校尉故意安排。 “朱校尉有些不地道，或许是那面镜子，当面不敢说，背地里打小报告了？” 周易一边思索可能的原因，刑具熟练的割断僧人喉咙。 斩杀妖人比妖族轻松却危险，可惜遇上了周易，邪佛都死在剑下，更何况区区信徒。 第一名僧人法号圆安，曾在金光寺修行，后自行建寺立庙成为主持。 之后佛法十数年不得寸进，想要学习佛祖，博览群经，融汇贯通，一朝顿悟凝结舍利。结果顿悟没成，由于学的太杂，心生妄念，成了白莲邪佛信徒。 第二名僧人本就是白莲道弟子，受组织所托潜伏菩提郡，已经有十几年时间。 从寺中最初等的小沙弥，一路晋升为监院，再过十几年不启用，没准成了主持。 僧人会受白莲邪经侵蚀，佛门经文也会洗涤神魂污浊，可惜这名僧人没等到改邪归正的那一天。 第三名僧人经历让周易气得牙疼，原本是乡间农户，捡了卷土法医术成了赤脚郎中 书中附录有白莲邪经，日夜诵读，潜移默化的成了邪佛信徒。 郎中身具佛根灵性，十几年间修行，成了菩提郡隐有名望的苦行僧人。 三名僧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朝廷有势力替他们打掩护，否则与白莲教生死大敌的佛门，早会现踪迹。 “白莲邪佛流毒无穷，夹杂经文的书籍，不知有多少。这方世界，普通人想上进都艰难，一不小心落入邪魔外道陷阱。” 周易刑具划过僧人脖颈，他们仍然微笑，高呼善哉白莲菩萨，没有丝毫悔意。 僧人死后，比鲁师傅浓郁百倍的异力，受莫名引力牵引消失，大狱阵法也无法阻拦。 妖魔图鉴一百多页，白莲菩萨的影像几乎彻底消散，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复活。 奖励了两件佛宝，一颗灵丹。 斩杀炼气境妖人，所获宝物在炼神境看来不错。 可惜以周易的实力，与真仙斗法，这些只是华丽的摆设，反而不如斩杀妖族增加道行来的实惠。 扛着圆安的尸来到炼魔窟，站在深渊边缘向下看，深不见底。 冲天的煞气，几近凝成实质，不断有风吼声传出。 “炼魔窟……今天一定要看看怎么个炼法！” 周易身形暴涨至两丈多高，从刑者“石三”化作虎面獠牙，头生王字妖纹，手如蒲扇大小的虎妖。 分身有本尊十分之一道行，一千五百年法力，在一品中也不是弱者。 将圆安扔进炼魔窟，待听到回音后，一跃而下。 耳边呼呼生风，几个刹那落下百丈。 嗡！ 感应到活物进来，炼魔窟中阵法灵光显化，将周易挡在外面。 无数雷霆火焰闪耀冲刷，试图将活物灭杀。 “破！” 周易法力奔腾如海，倾泻在阵法之上。 嗡！ 金光流转，阵法纹丝不动，反而更多法光刷回来。 周易十指连弹，五行阴阳剑气汹涌如潮，与阵法灵光僵持消耗。 双眸灵光闪烁，想要看透阵法下面的情景，隐约有一尊庞大虚影。 “看够了吗？”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抬头就看到道袍中年。 凤目疏眉，神态飘逸，紫阳巾，八卦衣，手中还拿着一卷道经，目光平静的看着周易。 “景泰帝？嘿嘿嘿，本王不告而来，莫怪……” 周易说着话，身形一闪偷袭，虎爪掏向景泰帝胸口，背后甩出一条胳膊粗虎尾，抽向景泰帝头颅。 斩杀虎妖数十头，此时扮演起来惟妙惟肖，一抓一抽，尽得猛虎扑杀精髓。 景泰帝冷哼一声，身后浮现一尊头戴冕旒，身穿九爪金龙袍的帝皇虚影。 帝皇虚影身形伟岸，头顶日月星辰，脚踏地水风火，宛如悬浮在宇宙中的仙帝。 “朕即天命！” 景泰帝一拳轰向虎妖，身后帝皇真意如影随形，虚空震颤，恐怖威势如同波涛汹涌而至。 “吼！” 周易立刻知晓不可敌，怒吼一声，身形急后退，千年法力在身前化作护盾，重重叠叠数十层。 轰！轰！轰！ 瞬间数十拳落下，一道又一道的护盾打破，最后一击将虎妖轰成了粉碎。 地煞分身最大的缺陷，是抗击打能力太差，空有一品的法力，肉身却比不过炼气境。 一缕黑显化原型，正要随风飘散。 景泰帝挥手产生磅礴吸力，将黑摄入掌心，施展追踪秘法寻根溯源。 嘭！ 黑轰然炸裂，肌肉崩裂，指骨震颤。 “道门身外化身的神通！皇叔祖……还是一元道人……朕记下了！” 景泰帝面色微怒，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物部。 周易缓缓睁开双眼，操纵分身与景泰帝交手一击，大约试探出其实力。 唯我独尊的武道意志，炼到景泰帝境界，一品境界罕有有敌手。只差一丝就能夸越一品，得证武圣。 “一品巅峰也是一品，万年法力足以碾压景泰帝，麻烦的是皇族背后的武圣……” 周易不会因为斩杀蛇仙，就产生轻视一品的念头。 蛇仙刚刚脱困，又没有寻回妖躯，实力十不存一。 武道修士寿元差，斗法却是顶尖，正面厮杀，同阶佛、道没有至宝很难打得过。 蛇仙记忆当中，妖仙遇上武圣也乖乖让路。 何必一时置气与武夫争雄，等他几百年过去，寿元耗尽成一抔黄土，再吞吃了他后人报复。 一缕黑落下，悄无声息的飘入大狱，化作石三模样去丙字狱斩妖。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现金红包！ 丙字狱妖族只有几十天道行，蚊子再小也是肉。 周易摸了摸头，心生忧虑。 “分身神通第二个缺陷，有秃头风险……” 第一百零七章 和光同尘 张诚作画。 周易练字。 唯独陈英抓耳挠腮，没了平日沉稳。 抄录道经之余，时不时凑到周易身旁，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易的字比之曾经有了很大变化，张体只剩下了影子，一笔一划如同剑气纵横。 阴神观想万剑归宗图，所有感悟通过笔墨，融入了字迹当中。 有人临摹周易的字，能潜移默化磨砺阴神，天赋异禀的还能悟出一些剑招。 现如今周易不缺卖字的钱，一边练字一边修行，却成了习惯。 书法令人心静心净，与观想结合事倍功半，张诚作画也有此意。 临近下值。 陈英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哥，您昨晚的做法……和平日有些不像。” “哦，我平日里怎么个样子？” 周易面带微笑，又一卷道经录成，得银百两。 这种银子不涉因果，不涉人情往来，用起来最舒坦，凝结阴神收的贺礼，周易每一样都记着存着。 “平日里，您看似谦逊温和，却让人感觉距离很远。” 陈英想了想，打开骑牛真仙图说道：“仿佛什么事都不在意，就像这画上真仙，让人感觉虚无缥缈。” 周易饶有兴趣的放下笔：“那昨晚呢？” 陈英说道：“昨晚掀桌子那一下，简直太混不吝了，一下子从天上落下凡间，与张哥有了相象。” “呸！你小子找揍。” 张诚唾了一声：“这叫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本来的打算询个机会，指点老周一番，洛京太扎眼非善事，谁曾想他自行领悟了。” 周易笑着说：“哪有想那么多，机缘巧合罢了。杜思是我好友，王侍郎与我有碍，正好帮他出口气。” 杜思在龙川看茶园期间，与周易寄过两次书信。 信中写自己过得很好，龙川安静清闲，没有洛京的喧闹浮躁，可以安心读书领悟先贤至理。 茶园紧邻四大学宫中的龙川学宫，有着看管灵茶的便利，结交了许多大儒、学生。 又询问周易需不需要灵茶，皇宫贡品需要上等品相，实际中下等的灵茶，效用也不差多少。 杜思只是几千亩地的普通家庭，读书、练武尚能接触，灵茶距离他太过遥远，如今在龙川从早喝到晚。 张诚哼哼一声：“老张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老了老了，后浪就要死在春风楼了。” 陈英脸色纠结，似乎听明白了，又没领悟出什么。 高人说话都这么云山雾罩吗？ 周易微微一笑，他没有张诚的心境，也不去刻意追求。 大家会时刻防备无欲无求的苦修士，为了修行连欲望都会舍弃，让人心生不安。如张诚这般将春风楼当家的，反而令人放心，愿意与之结交。 周易身上的秘密太多，又因为几年抄经太耀眼，引得洛京不知多少双眼睛注视。 他不惧怕任何麻烦，却不愿意陷入麻烦当中。 砸群芳馆，一举数得。 周易家周围的年轻女子，也会少很多，都快一个月没开过门了。 “想不明白……周哥晚上去春风楼吗？” 陈英不用故意去学，在张诚的带领下，迅堕落成了人们眼中的浪荡子。 陈父陈母据说登门与陈主簿理论，说好的职位清闲有高人指点，哪有叔叔这么坑侄子的？ “晚上有人登门，明日……” 周易话音一转：“去，为什么不去。” …… 清风小筑。 陈谅在门口等候，白色皂衣，已经换成了蓝灰色。 崔府尹听说周易关心陈谅过往，还鼓励他上进，恰好京衙差役人数有空缺。 一天时间，从白役转为了有编制的差役，过不了几天就能领全额俸禄。 陈谅从下午就在院门外等候，直到太阳落山，月上中天。 恭恭敬敬，没有丝毫不耐。 周易从春风楼离开，腾云回家，见到门外身影，微微摇头。 落下云头，院门自动打开。 “进来吧。” 陈谅听到声音，面色一喜，久立僵硬的双腿一麻，差点摔倒在地。 进了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茂盛的桃树，以及树下卧着的魁梧黄牛。 “周先生，崔大人命我为您送来兽牌。” 兽牌有两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面铭刻有收录气息的禁制。 一枚佩戴灵兽身上，一枚放在京衙。 猫九一跃从桃树上落下，高兴道：“快给我。” 陈谅听到猫说话，手一哆嗦兽牌落在地上，慌乱捡起来。 “周先生，这是猫……妖？” “哼！胆小鬼！” 猫九见到有人比自己还胆小，顿时喜笑颜开，猫爪在兽牌上一按。 两枚兽牌留下了猫九气息，若是意外被斩妖司抓了去，可以让京衙的人来对比辨认。 猫九叼着兽牌：“仙长，快给我戴上。” 周易取出一根麻绳，穿过兽牌，环绕在猫九脖颈。 “仙长……不对，现在您是我的主人。” 猫九一跃落在周易肩膀，神气活现的说：“俺娘说了，认了主人。主人就要传我道法，喂我灵丹，赐我法宝，护我修行……” “那我还是将兽牌退回去……” 周易话音未落，猫九一跃飞上仙桃树，直接将兽牌吞入腹中保存。 牌在猫在，牌失猫……还在！ 陈谅目瞪口呆，眼前生一切打破了他的认知，闪光的桃树，说话的猫妖，她还会飞…… 周易挥手送客：“没其他事你回去吧。” “是。小的分到了德胜坊，以后先生有事直接吩咐。” 陈谅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躬身离开，关上院门。 周易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思绪飘飞。 忽然。 一片晶莹雪花落在指尖。 片刻之后，雪花纷纷扬扬，院子地面很快就白了。 景泰五十四年冬夜，洛京大雪。 翌日一早。 周易打开院门，小巷内积雪，已经有人打扫过。 到了街上，见到差役正在指挥杂役铲雪。 德胜坊有了许多贵人居住，治安变得安定，却又多了几层盘剥。 贵人要清净修行，百姓不得喧哗，不得一大早出摊开火。 贵人要干净整洁，雇佣杂役的费用，也只从百姓手中收取。 原本高兴贵人来了，房价上涨的百姓，想尽办法卖了房子，换去其他贫民坊市居住。 周易准备走路去斩妖司，远远看到有个宫装女子，由侍女挎着竹篮，缓缓向这边走来。 无奈摇头叹息，驾云消失在天际。 “或许该换个地方住，仙凡啊仙凡……” 清风小筑是周易写字著书卖药，辛苦赚来的第一套房，心中有些不忍。 第一百零八章 洛氏孤儿   “张哥，你家在洛京哪处坊市？”   周易第一次讯问张诚的住处，打算搬去附近同住。   清风小筑周围快成了鬼宅，住了一群梦想修仙练气的假道士。   受不得炼体之苦，忍不了炼气的枯燥，一心打坐诵经梦想凝聚阴神。   周易的背景早就不是秘密，流民尚且能成功，凭什么贵人老爷不能延寿！   “洛京？乌烟瘴气，狗都不住的地方……”   张诚说道：“我在京郊买了五六百亩地，有山有湖，载满竹林，当中盖了个山庄。”   “这不错啊！需要多少钱？”   周易默默计算，现钱有近五万两，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   张诚说道：“也没多少钱，买地加修路、筑台、种竹、养食铁兽……百万贯吧。”   “当我没说。”   周易觉得和修道之人住一起也不错，能磨炼道心。   “周哥，我那表妹对你日思夜想。”   陈英笑嘻嘻的说：“庆王爷私下里与我母亲说，若能结成亲家，有几座灵气不错的山，当做嫁妆。”   周易屈指一弹，灵光落在陈英嘴上，封死十二个时辰。   “我能凝聚阴神，是因为从来不管闲事！”   刑房大狱。   三具分身又领到了额任务，必然是照妖古镜打了小报告。   周易暂时记在小本本上，好在他有后备计划。   道行加三年。   道行加二年。   道行加四年……   妖魔图鉴每隔一会儿就翻开一次，分身不止完成自己的任务，还帮同僚斩杀妖魔。   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就是叮叮叮，不是系统奖励就是收款成功。   妖魔图鉴没有叮叮叮，周易心中已经自动加载了音效。   半天时间。   增加了二十五年道行。   万年法力之后，道行奖励大幅削减，周易久违的体会到了法力飙升的快感。   “按照这个度计算，一年时间至少能增加万年法力。地煞神通果然妙用无穷，还需要多多开。”   妖魔图鉴的正确使用方法，是不断与妖魔厮杀，在追杀和被追杀的过程中，道法神通自然而然掌握透彻。   唯一的缺陷就是，比较费命。   周易轻而易举获得三门神通，只开了最基础的使用，斗法时候还是以力碾压。   “法术用的再精妙，扛得住十万年法力吗？如果不够，再加十万年！”   周易坚定信心，打算多送几个分身过去，也能间接拯救了不少刑者性命。   陈英呜呜呜的说不出话，只好在纸上写：   晚上约吗？   日复一日。   周易的道行有条不紊的增长。   大狱迅招满刑者，又恢复了往日规模，三具分身不出意外的煞气冲击而死。   死后几天，逐个寻到替代目标，变成他的模样继续斩妖除魔。   除夕当日。   周易在大乾渡过了十六个年头。   自古逢年节悲寂寥。   拒绝了陈英和张诚的做客邀请，独自一人在春风楼，倚在软塌上听花魁唱曲。   无怪乎春风楼在洛京最顶尖，除夕不歇业，就代表服务行业的坚守。   “周爷，诚惠一千六百两，零头给您抹了。”   老鸨看周易的眼神，就像是下一个张诚。   “……”   周易嘴角抽搐的付了账，金钱可以抚平孤独，就是有些贵。   街上灯火辉煌，尽显盛世繁华。   红灯笼映在雪面，折射的光芒染红了洛京。   站在春风楼门槛上，内外分隔，仿佛两个世界。   “先生，有吃的吗？”   说话的是个少年，声音小心翼翼。   周易看向少年，蓬头垢面，面目黢黑，衣衫褴褛，窝在石狮子后避风。   “你叫什么名字？”   “洛黎。”   “你这双拳头看起来很眼熟，出手打我一拳。”   “会打死人的。”   “能打死人，你怎么会没有饭吃？”   “我爹说，学拳是用来打妖魔。”   “你爹是谁？”   “……”   少年本来不打算回答，看到周易的双眼，神魂一阵眩晕。   “洛元正。”   “拳镇仪州啊！”   周易抬头看漫天阴云，洛京连下几日雪了。   ……   清风小筑。   周易从来没有开过伙，从大顺斋打包了一桌年夜宴。   洛黎饿了几日，顾不得询问周易身份，趴在桌子上大口吃喝。   猫九飞在空中，围着洛黎转来转去，鼻尖耸动。   “这是个女人！”   嘭！   周易弹了猫九一个脑瓜崩：“是女孩。”   洛黎身上佩戴的变化法器，颇为高明，然而瞒不过周易的法眼。   猫九灵瞳玄妙，又精通读心之法，也认出了洛黎女孩身份。   洛黎吃饭的手抖了抖，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干饭。   九品武道修为，皮膜坚韧堪比老牛，力可开五石弓，一拳打死普通人只是等闲。   武道修行从吃开始，入了九品，食量乎常人。   整整一桌年夜饭，全部进入了洛黎的肚子。   嗝——   打了个长嗝，洛黎起身施礼：“感谢先生一饭之恩。”   “你爹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周易打量吃饱喝足的洛黎，比之瑟缩在角落，变得身姿挺拔。   洛黎回答道：“我爹说，每日必须站桩，打拳。”   周易又问：“你爹怎么死的？”   洛黎沉默片刻，取出一枚玉简，说道：“我爹带我去算了一卦，卦象上说，在春风楼门口等候，或有一线生机。”   “找谁算的卦？”   周易神识扫过玉简，里面果然是洛元正的遗言。   洛元正背叛天妖盟的事情暴露，遭到副盟主追杀，身死道消。   日游境阴神，对生死命运感应灵敏，寻故友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洛家十死无生。   洛元正回去后立刻解散全族，族人四散奔逃，遣人护送女儿洛黎送往京都。   玉简至此就结束，现在洛黎孤身一人，显然洛家情况不妙。   洛黎回忆片刻，说道：“是个老爷爷，那里叫云霄道宫。”   周易挥手浮现一道身影：“是不是他？”   洛黎摇摇头。   “不是三悟，乾元道宫还有其他一品？”   周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悟，知晓他是春风楼常客。   前些天传讯闲聊，三悟在与蛮族大巫师斗法。   每个人都很多重身份，三悟与皇族不合，又兼任仙俸司太上长老，领了皇帝诏命去北疆协助公孙将军。   三悟可以断然拒绝，景泰帝拿他也没办法，五龙山云霄道宫就难受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景泰帝收“神仙税”是一步险棋，成功了收获的不止是税赋，还有钳制道、佛宗门。   以前修行宗门离群索居，自称世外之人，不理会朝廷征召。大乾以税法将他们拉入尘世，朝廷就可以用经验丰富的政治手腕，兵不血刃的驱使他们做事。   周易思索片刻，大概率是有人精通卜卦术数之道，能算到洛家与他有因果并不难。   也可能是有人在算计周易，故意将洛黎送到他身边。   “你爹的朋友，坐看洛家被灭？”   周易知晓洛元正是散修，否则也不会武、道双修，在佛门盛行的仪州落脚。   洛黎低头道：“我爹说，若能报仇，有往日的情分，他们会助洛家东山再起。若是不能自立，别人出手相助，也是枉费力气。”   “那你想报仇还是换一个身份生活？”   周易说道：“报仇很难，大概率会死。换一个身份，我能保你安稳过一生，相信你父亲并不会怪你。”   天妖盟副盟主，不出预料就是白莲圣母分魂，本尊是真仙级妖魔。   狐仙分身能碾压一品，白莲分魂实力也不会差，更何况打了小的来老的。   天妖盟的组成更是复杂，妖族，人族，正道，邪魔，云洲，外域，大乾朝廷都与其有牵扯……   “我爹说，一定要为洛家报仇！”   洛黎挥了挥拳头，神色坚毅。   “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我学。”   周易说道：“学会多少，能不能报仇，我没办法做保证。”   洛黎沉默片刻，问道：“你厉害吗？”   “大概是厉害！”   周易念头一动，紫郢剑腾空而起，惶惶天威，转瞬将阴云搅碎。   洛京许多正在吃年夜饭的炼神高人，感应到仙剑气息，愕然抬头望天。   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诽，大过年的，这位大佬又什么神经？ 第一百零九章 记名弟子   挥剑决浮云！   洛黎一直装作坚毅成熟的神色，化作惊骇，二品修士嫡女，也算见多识广。   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谁能一剑，涤荡一城阴云，还是大乾帝都洛京。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我不收弟子。”   周易法力托住洛黎，说道：“你就当我这是学堂，我是教书的先生便好。”   大乾的师徒关系，堪比父子，尤其是周易这种散修。   一旦收徒，基本等同性命托付，弟子犯事，师尊同样承担反噬。   道、佛宗派大规模收录弟子，还要挑水三年，劈柴三年，扫地三年，观察磨炼心性才能传授真法。   法不可轻传，不止是书法珍贵！   道法传授不忠不义之人，做了些大奸大恶之事，很难说宗门没有责任。   “我爹说，一字可为师。当年父亲从江湖帮众，在帮派，在斩妖司，在宗门拜了几十位师傅，才修行有成。”   洛黎握拳道：“先生传我法门，无论多少，都为洛黎之师！”   猫九跳上周易肩膀说道：“小丫头还挺会顺杆爬，想得美！张口闭口你爹说，主人是天上的仙人，凡俗岂能相提并论！”   “斩妖司，你爹认识张诚吗？”   周易想到老张混迹斩妖司上百年，同为二品，应该知晓洛元正。   洛黎连连点头：“张爷爷是我爹最尊重的师傅，他时常说恩同再造。”   周易手指掐动，恍然大悟。   人家等的是老张，以张诚的能力，庇佑洛黎活下来难度不大。   洛京数百万人口，又有无数隐士高人，天妖盟不会因为区区小女孩费大力气搜索。不过遇上周易是洛黎的机缘，也未尝不是冥冥中的因果影响。   前几年独自过除夕，周易都是在小院望月思乡，唯独今天心绪不宁，才来春风楼听姑娘们唱曲解忧。   “天妖盟，白莲圣母，白莲邪佛，世上又哪有什么隐世清修。”   周易斩杀妖魔无数，许多妖族邪修并非一开始就是妖魔，有的避世清修，有的行善积德。   修行过程中，为形势所迫，被人所算计，落入了妖魔深渊。   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就是花妖清幽，堂堂一品妖王，天下有数的强者，究其根本因为几十个普通采药人身死道消。   “必须多放几具分身进大狱了，这些老不死活了不知几百年，个个都阴险狡诈，躲在幕后玩阴谋诡计。”   “唯有十万年道行，才能勉强保命！”   周易心中生出紧迫感，守着无上宝地刑房大狱，不能再咸鱼下去了。   “我不懂拳法，剑道颇有些成就，你可愿意学习？”   “弟子愿意。我爹说，刀剑和拳头一样能斩妖除魔。”   周易拎着猫九的脖颈：“还有你，从明日起，开始学剑！”   “剑遁快吗？”   猫九不怕吃苦受累，只关心学剑能不能保命。   ……   除夕休沐一日。   物部继续当值。   大乾可没有什么休沐法，朝廷恨不得施展无上仙法，抹去睡觉概念。   百姓不努力，皇帝怎么家致富，大乾怎么繁荣昌盛！   陈主簿罕见的早来，守在物部门口，如往年一般逢人礼物。   “老周，新年大吉。”   周易接过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是兽骨打磨的坠子。   晶莹剔透，宛如玉脂。   “虎族大妖之骨，老陈你不怕上面……嗯？”   “什么虎骨，名门是猪骨！”   陈主簿高声说道：“老周一定认错了，猪妖体内，怎么能长出虎骨？”   虎骨如今价格与日俱增，虎妖骨更是一骨难求，更何况狐族大妖。   这拇指大小的坠子，放在市场上能卖上千两，请真人布置禁制或者高僧加持佛法，价值就不能以银钱算了。   “这是楚王爷的意思，据说近几年大狱会不安定，辛苦物部同僚。”   陈主簿低声道：“太祖定的小吏俸禄不能乱改，就多福利。”   “老陈听说了什么消息？”   周易可不会轻视陈主簿，不能因为老陈处处恭维，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陈主簿的姑父是朝廷正三品，立心境大儒，同窗同科同年，恩师座师校长……再加上亲大哥的嫂子姓李。   转几个弯，楚王爷和老陈还沾着亲戚。   各种小道消息，消息比周易灵通。   陈主簿见左右无人，和周易来到角落处，说道：“上次那煞尸不是个例，十之**，近几年会接连不断的出现。”   “老周你是咱这边唯二的炼神，可要辛苦一些，有同僚因此丧命就太难过了。”   周易笑道：“不止吧，前些天那负责扫地的前辈，比老张也不差啊。”   “呃？你什么时候见得，老刘很多年不扫……”   陈主簿面色忽然胀红：“好啊！净和老张学坏，套我话是吧？”   “哈哈哈，还真有扫地僧啊！”   周易对老刘没有多少兴趣，纯属满足扫地僧的好奇心。   炼神境修士寿元悠长，几百年活下去大多数事都看开了，扫地或者位高权重在他们眼中区别并不大。   大儒入朝当官，更多的是为了修行。   为官一任，执政一方，大大有利于感悟立言立心立行三境。   “老陈放心，问题不大。”   周易多放几具分身进入大狱，哪天有刑者灵煞附体，想要吞噬血气增长实力，一定会收获大大的惊喜。   物部的同僚都不错，或许有私心，然而天下谁没私心，能在照妖古镜下走一遭，至少不是妖邪之辈。   “古镜……年都过了，该去算账了！”   周易一缕丝飘落，化作斩妖校尉，拎着桶黑狗血去了斩妖殿。   三悟老道告诉周易，照妖古镜最恶心黑狗血，并不是惧怕克制，而是心理恐惧。   照妖古镜能看穿斩妖校尉，以它忽悠三悟的心机，一定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周易从菩提郡归来以后，终于又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安定生活。   每日观想万剑归宗图，阴神日益凝练。   可惜从一开始就能夜游整日，出窍时间没有任何限制，所以没办法像体会老张日记中的增长。   周易尝试日游，结果太阳真火直接焚了个洞，十几日才恢复。   寻常夜游境阴神圆满后，会进行做火修行，从普通火焰，到灵火，再到太阳真火。   观想之余，周易开始传授两小只剑道。   洛黎基本功极为扎实，十二岁入九品并不是天才，然而从未服用过丹药，靠持之以恒的打磨皮膜晋升。   慢就是快，多花三年五年打基础，品阶高了可以省下三十五十年补功课。   出乎意料的是猫九天赋异禀，属于真正的修行天才，三十六招大乾剑经第一卷，很快就练的像模像样。   可惜心性有问题！   大乾太祖横扫云洲，气吞山河，他留下的剑法，自然是以攻为守。   猫九练着练着，成了三十六式防御剑法。 第一百一十章 赏仙丹会（为盟主 不谈真心只谈风月 加更）   流星赶月！   洛黎身随剑走，快若闪电。   三十六式剑招中，当属第七式流星赶月最险，只攻不守，以快打慢。   “喵喵喵！”   细雨斜风！   猫九妖气被封印，只得挥剑抵挡。   杀机弥漫，剑雨绵绵的剑式，硬生生耍成了如封似闭。   叮叮叮……   一连串的木剑敲击声，在夜空中极为清脆。   两道身影翻飞纵跃，在小院内闪转腾挪，仿佛刻苦修行的江湖少侠。   周易盘坐仙桃树下，轻酌仙桃叶灵茶，好不惬意。   “喵！”   久守必失，猫九一招不慎，洛黎直取中宫刺中胸口。   “我太难了！”   “我娘明明说了，成了仙人灵宠，可以吃了睡睡了吃，生活乐无边！”   “为什么还是要修炼！”   洛黎将木剑收起，严肃道：“我爹说了，世上唯一的靠山，只有自己！”   “我娘说，抱大腿才对！”   “我爹说，人不自强万事休！”   “我娘……”   “我爹……”   法术灵光落在一人一猫身上，顿时安静下来。   洛黎住在清风小筑一段时间，已经逐渐摆脱了仇恨阴影，不过从每日练剑愈刻苦，只是将仇恨藏在了心底。   周易问道：“让你们调查的事情，结果怎么样了？”   猫九唔唔唔要说话，结果灵光落在洛黎身上，解除了封口咒。   “先生，陈谅确实用了手段，迫使孙大厨交出了秘方。”   “孙大厨刚开始不同意，陈谅甚至拿他的孙子性命威胁，仍然宁死不屈，声称死全家也不会泄露秘方。”   “之后陈谅换了方式，驱使无赖骚扰孙家族人亲戚，让他们没办法营生。”   洛黎恨声道：“孙大厨在亲戚们的劝说和逼迫下，不得不将秘方卖给了陈谅，当天便上吊自杀了，其妻孙王氏不久后忧虑过度去世。”   “唉……”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周易叹息一声：“还有其他的吗？”   洛黎摇摇头，几天时间能调查这么多，已经极不容易。   “唔唔唔！”   猫九挣扎的叫唤，眼珠滴溜溜的转，得意之色掩饰不住。   周易挥手解开封口咒。   “喵喵！那厮太坏了，打着您的名号在外做事，模棱两可的说什么您看重栽培他……哼哼！”   猫九愤愤的哼两声，她成了仙人灵宠，还没出去招摇得意，竟然人抢了先机。   “借势，我不在乎，却不该为非作歹。否则，借来了势越多，恶做的也就越大。”   周易缓缓说道：“洛黎……你去将他杀了！”   “喵嘶！”   猫九倒吸一口冷气，叫声都变形了。   “是！”   洛黎干脆的抱拳答应，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当中。   猫九急的来回踱步，与洛黎相处一个多月，即使每天拌嘴，关系也是极好。   “我娘说了，仙长说的就是对的，绝不能反驳……”   “这假小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夜间有六扇门巡查，被抓了就坏了……”   周易听猫九嘟嘟囔囔烦人的很，挥手解开它身上法力封禁。   “你在后面跟着，出了意外回来通知我，不要擅自出手。”   洛黎杀人被抓会送去京衙，猫九出手就涉及斩妖司，恶劣百倍。   “喵！明白！”   猫九身形一闪，化作遁光追上去。   陈谅租住的院子，一人一猫盯梢了数日，早就熟悉的不行。   月上中天时候，一道身影落入了院中。   “先生，幸不辱命！”   洛黎一挥手，将陈谅死不瞑目的头颅扔在地上，动作很有绿林风范。   “脏了院子！”   周易屈指一弹，灵火将头颅血迹烧成飞灰。   “受伤了？”   “不小心落入了陷阱。”   洛黎气息不稳，右腿颤抖，肩膀还有血迹。   陈谅只是个普通衙役，没有任何武道修为，九品杀他理应轻而易举。   “喵喵！人族太可怕了，他在院子中布满了陷阱……”   猫九一脸惊慌的描述，仿佛受伤的是她。   按她所说，陈谅似乎觉有人调查，在门口、墙上、院子都布置了陷阱，还不知从哪里买了袖箭。   “……陈谅跪地求饶，趁着假小子不注意，袖剑直取咽喉！”   猫九后怕道：“幸好我暗中施法，吹歪了袖箭，否则她就没命了！”   “谢谢！”   洛黎脸色微红，若不是猫九出手，出师未捷身先死，还谈什么报仇。   仇人都是几百年的老妖怪，心思鬼蜮，比陈谅厉害百倍。   “也不用丧气，纵是我也难免落入算计。陈谅心机手段样样不缺，气运有成虎之兆，岂是轻易能斩杀。”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望气术看到洛黎头顶气运，紫气氤氲，隐约有猛虎纹路。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逐个调查，有为非作歹的就地处决。”   洛黎问道：“若是罪不至死呢？”   “扔到衙门去。”   周易写的名单，是他从流民中帮助的人，每个气运、心智都过常人。   本是积德行善，却害了伯仁。   不会因此愧疚，却不会让他们害人。   “喝茶，练字。”   周易将仙桃叶茶分为三杯，足以愈合内外伤患，又能洗练肉身神魂。   这是猫九最喜欢的环节，喵呜一声扑了上去。   洛黎脸上露出欢喜，曾经父亲向她吹嘘的灵茶，比之仙桃叶差了十倍百倍。   ……   这日。   周易落下云头，见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拍换。   “夜巡游，有何事登门？”   “见过周居士，奉城隍大人命，为您和三悟真人送请柬。”   夜巡游躬身施礼，取出两张玄色请柬。   一书清风小筑柳泉居士，一书云霄道宫三悟真人。   周易接过请柬打开，上面写着：陛下洪恩，赏赐仙丹，诚邀柳泉居士，仲月十五至阴司，赴赏仙丹会。   末尾写着景泰五十五年，盖有洛京城隍印，神道气息浓郁纯净。   “城隍相邀，一定准时光临。”   周易问道：“不过三悟真人的请柬，怎么送来了我这里？”   夜巡游回答道：“城隍大人寻不到三悟真人，知晓与居士是好友，便将请柬送来，望能告知。”   周易点头道：“三悟真人不在京都，我会联系他，至于会不会赴宴就不知道了。”   “谢过居士，那我回去复命了。”   夜巡游不敢小看周易，那日功德灵光笼罩阴神，恍如阳神的景象，至今感觉不可思议。   周易回到院中，取出传讯灵纸，将邀请函拓印送出去。   这时候才知道，传讯灵纸真的很罕有，洛京城隍那里也没有留下。   “或许三悟好友列表，只有自己，每次回消息都很快，三悟真人果然是道德真修。”   “至于赏仙丹会，景泰帝什么时候炼仙丹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好人   仙丹。   自古以来没有什么确切定义。   凡人眼中，洗髓丹驻颜丹锻体丹就能称为仙丹。   下三品修士，破境丹聚气丹拓脉丹之类能称为仙丹。   到了炼神境界，至少有仙级灵材炼制的灵丹，才有资格称仙丹。   “景泰帝坐拥大乾，存有仙材不足为奇，他一心延寿，会大方到将仙丹赐给他人？”   周易正在思索，传讯灵纸收到了三悟的回复。   ——贫道斩了岩鶴大巫师，于道法略有领悟，打算闭关。   ——日后有宴请之流，要么替贫道推了，居士也可以去混吃混喝。   炼神修士之间的宴会并不少。   今日城隍得仙丹，办赏仙丹会。   明日土地公炼宝有成，办鉴宝会。   后日三悟道法有精进，广邀同道论道。   后日龙君第一万房小妾生了，举行龙子宴……   修行之人也需要交流，以各种名义宴饮，与凡人聚会没什大区别，只是参与的人层次高一些。   大方的起人以灵酒灵物招待，吝啬的直接宣称清修炼心，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周易凝聚阴神时日尚短，又是走了捷径，城隍邀请尚是第一次。   以后时间久了，同道之间邀请不会少，周易也会乐得参加。   “道友知晓陛下炼仙丹吗？”   ——什么仙丹，就是取了蛇仙遗骸，凝练出来的血脉精华。丹药中有一丝蛇仙纯阳气息，于凝练阳神有裨益，勉强称得上仙丹。   “原来如此……”   周易对所谓仙丹立刻失望了。   蛇仙柳横眉通过天魔珠，反噬了心魔，占据的躯壳是名武僧。   巴蛇妖躯是元神汇聚天地元气凝成，真身尚在金光寺封印，哪有什么血脉精华可炼。   ——此等丹药，早于你我无用，快写搜妖录才是正途！   周易画了个“高兴”的表情，了过去。   “搜妖录马上要完本，一定会给道友留下特别版。”   ——贫道翘以盼！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称其为表情……就是用图画，表示我现在的心情。”   ——有意思，贫道也一个！   随后三悟过来一个微笑表情。   “……”   周易面色一僵，聊天至此结束。   ……   月十五。   满月之夜，天地至阴之气最重。   周易来到洛京城隍庙外，已经有阴差在外面恭候。   “我在此等候，还有个朋友要来。”   片刻之后，张诚的身影出现，他同样收到了城隍邀请。   洛京炼神境修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张诚算是其中一号人物。   鬼差见到张诚，面色却是一苦，躬身道：“张爷，今日怎的没在春风楼？”   “你这老鬼，也忒小气！”   张诚哼了一声：“不就是捡了几缕香火，明灵王都没有说什么。”   “请，请，您请！”   鬼差无可奈何，整个洛京炼神高人，能在阴司捡香火，张诚独一份。   “张哥名声在外！”   周易迈步进入城隍庙，虚空扭曲，仿佛捅破了一层纸。   微微有跌落感，转瞬踏入了阴司。   阴气森森，鬼气氤氲，与地面上城隍庙差别不大，如同复刻倒映。   也不知是阴司倒映了地表城隍庙，还是有人踏入阴司，根据阴司建造的城隍庙。   周易抬头看天，已经没有了月亮，灰蒙蒙的雾气遮掩苍穹。   双目闪过灵光，看向城隍庙外，隐隐有鬼差领着阴魂，向远方的河流走去。   那河水呈血黄色，阴魂一个个跳进河中，不止冲向何方。   周易问道：“那河流是什么名字？”   “周居士，这是连通天下阴司的忘川河，云洲之外的阴司也有此河。”   鬼差知晓周易第一次来，主动介绍道：“阴魂顺着河流任意流淌，待到洗清身上业力，就能离开忘川，轮回转世。”   “也有忘川河……”   周易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一路穿过城隍各司殿，来到主殿，已经有二十余人，全是上三品的高人。   洛京汇聚云洲精华，远不是仪州偏远能比。   洛京城隍统御阴司数百年，是大乾城隍之，与京中炼神高人多有交情。   如此，一场不大不小的赏丹会，才能请来数十炼神修士。不过殿中大多是三品，少有二品，一品更是没有。   周易谁都不认识，是炼神境的萌新，跟在张诚后面混脸熟。   张诚一路上与诸人打招呼，同时与周易传音，此人是谁谁谁，修为背景，然后加上一句评论。   “……这厮心肠黑，莫要与之深交！”   “……这厮城府极深，整天琢磨阴谋诡计！”   “……这厮不是好人，几百岁了娶娇妻！”   “……这厮大大的坏，做事不择手段！”   “……”   周易听得实在忍不住，传音问道：“张哥，这里边没好人啊！”   “年岁过两百，要么深沉要么坏！”   张诚话这么说，仍然一脸笑意的打招呼，甚至还上去攀谈两句，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老张，来这来这。”   说话的是个小女乞丐，声音清脆。   张诚面色一僵，无奈的转身过去：“洪道友，许久不见啊！”   洪玥冷哼一声：“我去山庄寻你几次，都不见人，也不知寻哪个狐狸精了。”   “工作忙，工作忙！”   张诚也不去转悠了，在旁边寻了位置座下。   周易第一次见老张吃瘪，忍不住莞尔。   “这位是新晋的周道友吧？”   洪玥说道：“贫道洪玥，丐帮副帮主。”   “周易，散修。”   周易感应洪玥气息，与之前所见老乞丐，有几分相似。   “真是散修？来丐帮吧，也是副帮主！”   周易笑着摇头，他修行不缺资源，不少功法，一个人逍遥自在。   殿中都是炼神修士，有城隍二十四司主官作陪，共同话题不少。   其中议论最多的两件事，都与战争有关。   其一是北疆战事初定，公孙大将军破灭北戎数十部族，阵斩一品大巫师，惊退白莲圣使与夜叉魔尊。不日将进京献俘，朝廷邸报已经宣扬数日。   第二件事就是燕王回封地路上，遭遇白莲妖人刺杀，身受重伤，据说是菩提郡余孽。   “燕王殿下身边的范先生，是江州白鹿书院的上任院长，同行的还有那位秦先生。”   一名佛门老僧眉头紧皱，担忧道：“如此竟然能重伤燕王，白莲妖人猖獗至厮！必须奏报陛下，彻查洛州隐匿妖魔……”   周易如果不是知晓事情真相，又见大家笑的诡异，还真相信老僧忧国忧民了。   燕王遇刺周易可是亲眼所见，如同儿戏一般。   几名高呼白莲口号的武者，大神威突破数十名炼气高手，在秦琼和范无咎的注视下，刺穿了燕王胸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判官盗丹   子时一到。   城隍携四大判官出现在殿中。   众人顿时息了议论，看向这位坐镇洛京数百年的神道一品。   “诸位，本神幸得陛下看重，赐予仙丹。”   城隍说着一道灵光落在大殿正中，缓缓升起黑石柱，上面放置一只玉盒。   “如此至宝，世所罕有，今日与君共赏！”   话音落下，玉盒掀开。   一缕缕纯阳灵光散，竟然将阴司寒意驱散不少。   “真的是纯阳仙丹！”   石柱旁出现一道身影，是个身穿火红道袍的真人。   周易经张诚介绍，知晓此人道号赤元，是洛京火灵观观主，是炼丹炼器大家。   “纯阳之气！”   张诚身形一闪，落在赤元身旁，不断张口呼吸。   阴神转化阳神，其中最难的便是炼化纯阳气息。   天地万事万物皆入阴阳，唯有极罕见之地，才能孕育纯阳之物，散纯阳气息。   阴神不断炼化积累，直至将魂魄中阴气替代干净，自然而然成就阳神。   过程说起来简单，实则二品三品修士尚不算罕见，能成就一品的万中无一。   大乾现有的一品高人，是数百上千年积累。   其他人见张诚如此不要面皮，立刻也有样学样，上前去“品鉴仙丹”。   周易坐在原地，品尝阴司独有的彼岸酒，有蕴养阴神的功效。   “咦，你为什么不过去？”   洪玥说道：“张诚虽不是好人，不过不占便宜等于吃亏的性子，有必要学一学。”   “我凝聚阴神不到一年，凡火尚不能入，炼化不了纯阳气息。”   周易反问道：“洪道友为什么不过去？”   “我阴神有伤，早断了阳神念想。”   洪玥指了指张诚，说道：“这厮上百年，还放不下，前些日子还盗香火神力，试图弥补阴神之缺。”   张诚先修武道，达到炼气之后又修阴神，阴神有成之后又修成了武道外景。   武、道双修实力远同阶，然而阴神有缺，彻底断了阳神希望。   “老张啊……”   周易默然无语，看着紧贴着禁制，炼化仙丹纯阳气息的张诚。   谁又能想到，每日流连春风楼，没心没肺老不修，竟然会有执念。   “这枚仙丹竟然是真的！”   周易没有阻止张诚上前，是因为感应道中，仙丹真的是某种仙材炼成。   想想也是，洛京城隍活了数百年，岂能没见过仙丹或者仙材，景泰帝拿假货赏赐，定会丢人丢大了。   城隍等所有人鉴赏过后，一挥手禁制光芒闪烁，隔绝了散纯阳之气。   高举酒杯，说道：“诸位，饮盛，谢陛下恩赐！”   “谢陛下恩赐！”   下方齐声附和，至于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仙丹赏过，后面宴会进入常例，饮酒论道。   人和人之间，喝酒吃饭最容易拉近关系，即使是酒肉朋友，也比没朋友的好。   修士也是如此，并非一定要交情过命才算道友。   平日里闲聊一二，限于交流消息、谈论道法，有求有祸莫登门，也是不错。   周易收获了不少联络方式，相约日后谈玄论道。   转了一圈回来，见张诚仍然直愣愣的看着仙丹，无意识的倒酒饮酒。   “张哥，你就这么想要仙丹？”   “谁不想要，老道还没尝过仙丹，万一能弥补神魂……”   张诚正在说着，忽然看到仙丹，就眼睁睁的消失了。   殿中关注仙丹的人不少，一声声惊诧声传出，随后陷入寂静，齐刷刷看向位的城隍。   城隍面色阴沉，手中酒杯嘭的一声化作粉碎，显然怒火熊熊。   陛下所赐之物，须好生保管，否则有不敬之嫌，更何况纯阳仙丹，在一品修士眼中也是珍贵至极的宝物。   缓缓扫过殿中众人，即使没有盗丹，面对面目阴森的城隍，也忍不住心生怯意。   呼啦啦！   二十四司主官，将城隍殿封死，禁止任何人出入。   城隍思索片刻，对身后赏善判官说道。   “去刑部照心镜来！”   “遵命！”   赏善判官躬身领命，香火神力运转，消失不见。   整个洛京都在城隍法域之辈，只要消耗香火神力，理论上可以出没任何位置。   片刻之后，赏善判官回转大殿，怀中抱着一面二尺方圆的宝镜。   这镜子铜背银面，上面雕刻有狰狞异兽，此时正闭目沉睡。   城隍沉声道：“这面镜子诸位都应该认得，无须我多说。谁盗了仙丹，此时交出来，本神就当心魔作祟，不予追究！”   殿中众修士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那就问心吧！”   城隍神力持续落在问心镜上，狰狞异兽缓缓睁开双目。   镜面射出光芒，从左前方的赤元真人开始，逐个向后照射。   受邀而来的炼神高人，三十七位全部过了一遍，没有生任何异样。   照过问心镜，众人心中松了口气。   赤元上前说道：“明灵前辈，殿中可不止我等，还有阴司诸官！”   抱着问心境的赏善判官冷声道：“赤元真人什么意思，我等与大人荣辱与共，难道会盗仙丹？”   赤元反问道：“纵是真身亦有私心，难道判官就没有？”   殿中宾客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此时排除了怀疑，都是看戏的心思。   洛京城隍是威震天下的神道一品，却也不能太过为难众人，宾客当中如洪玥、赤元等人，背后师门同样有一品坐镇。   “继续问心，陛下洪恩，不可有失！”   城隍再次消耗神力激活问心镜，银光从下面二十四司主官，逐渐照向四大判官。   原本毫无反应的问心镜，映照在罚恶判官身上，镜面忽然显化重重画面。   画面当中，罚恶判官在几日之前，潜入大殿下方，布置了阵法禁制，留下了一道神魂分身。   仙丹之前都在城隍身上，唯有今日为了方便众人鉴赏，临时放在石柱之上。   罚恶判官分身控制阵法，施展搬运之术，将仙丹盗走。   见此情景，沉默不语的罚恶判官，缓缓上前几步。   “大人，是卑下偷了仙丹。”   城隍面露悲凉之色：“为什么？你与本王共事三百二十七年，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没有，大人做事公正，庇佑卑下数百年，恩同再造！”   罚恶判官普通一声跪下，说道：“近些年来，香火神力日益匮乏，卑下一品注定无望，听闻陛下赏赐仙丹，就生了念想……”   众人闻言，感同身受，面露同情之色。   唯有周易神情诡异，看洛京城隍与罚恶判官……演戏！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败兴而归 “为修行生贪念，枉为罚恶判官。念在往日功劳，交出仙丹，罚鞭三百。” 城隍话音刚落，罚恶判官噗通一声跪下，面目悲戚。 “卑职辜负大人宽容，所犯无可挽回，已经将仙丹吞服炼化。” 说着手中神光闪耀，刷向自己头颅。 “大胆！如此重罪，岂能一死了之！” 城隍怒喝一声，瞬间禁锢判官动作：“摘去判官印，明日本王就入宫请罪，询问陛下如何处置！” 几名鬼差，将罚恶判官押了下去。 殿中旁观众人，原本同情之色化作疑惑，张诚率先脸色剧变。 “呕——” 张诚手指抠嗓子，法力流转全身，将一缕缕未炼化的纯阳气息排出体外。 其他炼神高人见此，先是疑惑，随后个个施法效仿。 赤元真人说道：“诸位无需如此，那纯阳仙丹老道仔细鉴赏过，确实由仙灵之物炼成。” 这话一说，张诚等人脸色更加难看，面皮厚的直接出殿将酒水都吐干净。 周易立刻明白，这位炼丹大家也是城隍雇佣的演员。 所有人都认为，仙丹是以蛇仙遗骸炼成，唯有周易知晓哪有什么蛇仙遗骸。 洛京城隍虽然不知道此事，也让人鉴定过仙丹为真，但是仍然不敢吃。 活的越久，越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于是请大家来鉴丹，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一场盗丹戏。 殿中所有人都是见证，不是城隍怀疑仙丹，而是真的生了意外。 景泰帝纵然心有不满，碍于脸面，甚至还要安慰城隍。 待到所有人安静下来，各种法术、宝物探查，并没有现神魂肉身异样，才勉强平服了心绪。 “仙丹已失，赏丹会办不下去。” 城隍说道：“诸位乘兴而来，本王不能让道友败兴而去，备下了薄礼送上。” 说着一挥手，每人身前多了个精致玉瓶，当中有浑黄液体。 “这是本王消耗神力，从忘川河摄来的灵水，有消除业力的妙用。” 炼神高人都识货，见此才神色好了些。 丹会至此，已经没办法继续，于是纷纷请辞。 周易随着张诚离开阴司，抬头看清冷明月，恍如隔世。 张诚啪的一声，用力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特奶奶的，明知道谁舍得将仙丹让人鉴赏，凭白损失丹气，还是忍不住来了，果然是个坑！” 周易闻言晃了晃手中玉瓶，宽慰道：“也不错了，每人一份忘川河水，消耗香火神力数量不少。” 香火神力是神道根基，不能自行炼出，唯有生灵愿力才能凝结，轻易不会消耗。 “这是该死的封口费！” 张诚很想将玉瓶摔碎，挥了几次手，又舍不得。 忘川河活人莫近，炼神高人也要远远避开。传说有道门真仙，妄图从河中将门人神魂捞出来，结果一同被河水淹没，再也没有出来。 城隍坐镇阴司，获忘川河认可，才可以消耗神力摄出些许灵水。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能洗涤业力的忘川河水，怎么可能舍得扔掉。 “张哥，你是怎么看出城隍算计？” 周易如果不知道仙丹有异，绝对是殿中最后一个想明白。 “呵呵！城隍生前是法家大儒，法度森严。武判盗了仙丹，竟然只是削去官职，就是秃驴头上的虱子！” 这时。 一名神僧从阴司走出，听到张诚说话，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今日之事，贫僧会事无巨细的禀报主持师叔，张施主” 张诚目瞪口呆，看着僧人消失，化作遁光消失。 “今日诸事不顺！必须寻小娘子，安慰受伤的心灵……” 周易莞尔一笑，驾云飞回清风小筑。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洛黎还在院中练剑，三十六式剑招已经施展纯熟。 每练一遍，皮膜肌肉筋骨都会淬炼一次。 大乾剑经是武圣编纂，高屋建瓴，已经是最上等的功法。 “见过先生。” “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周易在剑道上不输任何人，解答了几个问题，坐在石椅上思索赏仙丹会。 会中人的动作神情话语，逐个在眼前闪过，揣摩其意。 “果然如老张所说，年岁过两百，没好人啊……” 譬如今晚最聊得来的洪玥，一是她与张诚关系不错，二是性子爽朗大方，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表面而已。 当时，几名背后有一品指点的修士，都没有贪图仙丹纯阳气息。 如果说洪玥等人，对城隍算计完全不知情，周易是绝不相信。 周易也是在判官盗丹之后，才明悟城隍演戏。 “菩提之祸，不知景泰帝扮演了什么角色。纵然认不出蛇仙遗骸真假，取回之后，炼丹过程中也会现……” “城隍或许知道什么，否则不会宁愿得罪这么多人，也不去服用仙丹！” …… 万寿宫。 偌大宫殿，灯火通明，只有景泰帝独自诵经。 “……绝嗜禁欲，避嫌远疑，高行微言，所以修身养性，可以长守其生也！” 楚公公出现在身后，低声说道：“密卫传讯，明灵王仙丹丢失。” “这老东西活了几百岁，胆子愈小了。” 景泰帝又问道：“其他几枚仙丹如何了？” 楚公公禀报道：“除了楚王爷当着老奴的面服用，紫云真人自称闭关炼化，其他的暂不知如何。” “记得随时打探，不可有疏漏。蛇仙遗骸炼成丹药不少，需要有人先行试过。” 景泰帝说道：“朕还记得，当年与大伴还有奉先，连斩十八反王。只要仙丹有效，你我必续命百五年！” 楚大伴三叩九拜：“谢陛下恩典！” “起来吧，你我还需客气什么。” 景泰帝忽然问道：“大伴可知，大乾立国至今，为何换了五任城隍？” 神道修士寿元悠长，尤其是洛京人口众多，不缺香火愿力蕴养阴神，寿元比妖族也不差。 楚公公摇头道：“奴才不知。” “因为他们不听太祖与中宗的话……” 景泰帝面色陡然阴沉。 …… 东宫。 太子自从获赐仙丹，就心绪不宁。 悄悄请来数位丹道高人鉴定，确实是纯阳仙丹。 如此仍然不敢轻服，只得请来覃先生询问。 “殿下无需多想，服用便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雷霆雨露……” 太子立刻明白，无论仙丹还是毒药，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仰头将仙丹吞服，入口即融，化作滚滚纯阳之气。 苍白面庞逐渐红润，枯黄头染成乌黑，服用无数灵丹都难以治愈的心痛之疾，瞬间化作乌有。 “呼——” 太子长呼一口气，十数年没有如此舒畅了。 “果然是仙丹，明日孤就去万寿宫，与父亲叙话。” “理当如此。” 覃先生双目灵光闪烁，将太子体内纯阳之气变化，丝毫不差的记在心中。 …… 燕王府。 李乐见到秦琼河范先生过来，忙不迭的询问。 “秦先生，范先生，可要为本王出出主意。” “这仙丹服不服？” 周易闻言面色古怪，景泰帝炼成仙丹，大善心赏赐城隍、皇子，结果一个个都怀疑是毒药。 做人到这种境界，也不容易啊！ 范无咎施展十数种儒道法术，灵光闪烁，鉴别仙丹真假。 “这丹理应是真的，先皇曾经炼成一枚，与眼前一般无二。” 李乐惊喜道：“祖父也曾炼过仙丹？效果如何？” 范无咎说道：“先帝服用之后，百病全消，身轻体健，至百五岁安然无恙。” “如此甚好啊！” 李乐自认为比哥哥活得久，可是绝不介意多活几十年。 范无咎注意到周易神色，疑惑道：“秦先生有不同看法” 同为一品修士，两人平日里经常坐而论道，关系相处不错。实力到了范无咎的境界，除非阻道，极少有与人结仇。 “秦某山野之人，不似范先生见多识广。” 周易笑道：“不过昨晚听到消息，陛下赐予城隍的仙丹，失窃了。” 李乐悚然一惊，与范无咎对视一眼，问道：“那该如何？” 周易说道：“平日里陛下所赐，殿下如何处置，遵循旧例即可。” 李乐顿时明白，对着皇宫方向拱手。 “父皇赐仙丹，舐犊情深，必须供起来，早晚焚香叩！” “待到良辰吉日，再行服丹！” …… 景泰帝对外宣称，骑牛真仙斩杀蛇妖之功，皇族不得独占。 洛京有名有姓的一品高人，诸多一字王、皇子，朝中重臣，都有仙丹赐下。 监国太子上朝后，垂垂欲坠老者返老还童，身轻体健精神奕奕， 许多迟疑的人心中有了底，景泰帝再狠毒，总不能害自己儿子，服用仙丹后或者寿元延绵，或者暗伤平服，或者返老还童。 一时间关于纯阳仙丹的传闻，甚嚣尘上，引得京中暗流汹涌。 物部同僚，听闻周易参加了赏仙丹会，纷纷前来打探消息。 大家有自知之明，并不是图谋仙丹，而是为了长见识。 大乾没有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有类似意思的谚语。 “这得问张哥，他当时离得最近，狠狠的吸了几口仙气儿。” 正在作画的张诚，正好在为燕赤霄点睛，听到这话笔杆微颤，整幅画意境水准立刻降了几个层次。 陈英注意到张诚神色，连忙转移话题。 “明日公孙将军午门献俘，听说有数位上三品叛逆，大家去不去观礼？” “去，必须去！” 周易自从知道北疆战事结束，心心念念等着献俘。 按照上次处斩厉山的经验，刑房大狱，将有数位禁锢不能动的上三品…… 一波暴富，就在今朝！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家求救 午门。 人山人海，充分体现了京都百姓爱热闹的性子。 正前方是监国太子为的百官、皇族，自从返老还童之后，太子对外露面次数明显变多。 景泰帝没有出现，一心在万寿宫修道。 午门献俘比太庙献俘差了一个档次，景泰帝经历过许多次，早已不放在心上。 周易等人混在人群当中，揣着手，伸着脖，随波逐流，与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时值正午。 率先进城的是黑骑黑甲的骑兵，为的是镇国老将公孙起。 公孙起是先皇册封的柱国公，曾经与陛下一手提拔的徐奉先，号称擎天架海。 千骑过后，押送一连串的精钢囚车。 待到上百囚车过去，依次停在广场赏，有内侍从第一辆囚车，开始宣读罪证。 “无定妖僧，任白莲魔教传法使者，蛊惑百姓，戮害苍生……” 罪名宣读过后，奏请监国太子斩。 “准！” 声音落下，两名炼神修士将无定妖僧押下来，当着百姓的面一刀枭。 周易时刻关注场中气息，果然不是无定妖僧，而是以幻术遮掩的炼气境妖人。 “果然是惯例！当众斩杀，仅仅是瞒过普通百姓，炼神修士一眼就能看穿。” 周易逐个数过，活捉了七位上三品妖魔，六位三品，唯有无定是二品。 北疆叛乱只有两位一品参与，北戎蛮族岩鹤大巫师死于仙俸司围杀，夜叉魔尊逃往外域，其余炼神不过二十位。 公孙将军能活捉七名，比例已经很惊人。 “七位，再来一件仙器，几门地煞天罡神通！吸溜……” 周易已经在大狱内放置了六具分身，变化成了六名已死刑者，分布在甲乙丙三科。 每日能刷五十年道行，再加上本尊遁入，正好斩杀七名上三品妖魔。 之后每日大狱点卯，周易都早早等候。 一旬过去了，不见甲字狱任务。 一月过去了，仍然没有。 一季时间转瞬即逝，周易彻底绝望了。 “我的仙器，没了？” 幸好增长了四千五百年道行，法力眼见就要突破两万年，勉强抚慰了受伤的心。 周易在此期间，拜访了十几位炼神高人，参与了几次聚会，算是初步融入了修士圈子。 …… 状元堂。 进门先看到左面燕赤霄，右面秦琼，威风凛凛。 大乾读书人，没有不语怪力乱神的规矩。 周易一眼就认出，这是张诚真迹，传闻价值已经炒到数千两。 何掌柜一脸喜色的迎接：“周先生，您终于来了！” 原本搜妖录中，有对修行境界的描述。 何掌柜每日翻阅，现在见识已经不止是凡俗，再刻意向稷下学宫学生打听，对修行界多有了解。 当得知周易是新进炼神，行者说最新版腰封，光明正大的打出了“神仙著作”的名号。 许多书铺打听过后，再不敢肆无忌惮的盗印，反正吕天成修订版卖的最好，何必与神仙过不去。 “幸不辱命，终于写完了。” 周易早已不卖道经，今天登门是因为搜妖录，几经修改终于达到刊印条件。 一百八十页，每一页正反面，绘制了三百余种九品到六品妖魔。 每一种页记录的妖族，有三五句话阐明弱点，以及猎杀之后所得，哪个部位吃了有好处，价值几何等等。 另有五十余页，记录的全部都是猎妖方式，包括不限于各式陷阱、诱饵下药、围殴偷袭…… “如此一来吸引力大增，印制成本又降到了五百文以内。” 何掌柜说道：“如果用糙纸印刷，一两百文足够。” 何掌柜所说糙纸，便是其他书铺盗印的书籍，他明白周易所想，尽可能的将书传播出去。 “那就太好了。” 周易依依不舍的取出一叠兑票，交给何掌柜。 “麻烦借助贵堂渠道，将五万册搜妖录，送到各个村镇手中。” 状元堂在数州之地有书铺，五万两足够送到每一村镇，周易深思熟虑数日，才做出这个决定。 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今晚又要靠喝桃树叶充饥了。 “周先生大善，可惜状元堂无能为力了。现在外面愈混乱，除了洛京周边的书铺，其他的都6续关门。” 何掌柜还回银票，说道：“前些天，襄县运送书籍的队伍，遭到了山贼打劫。” 襄县就在洛州境内，可以说是天子脚下了。 “东家请了青虹剑派的高手，去襄县夺回书籍，结果到了匪窝，现就是山下吃不起饭的村民。” “那几车书，已经让山匪当柴火烧了，就是全部将人抓了卖，也抵不了十一。” “最后东家书没了，雇佣高手花了钱，最后还赔给了村民几车米面。” 周易眉头微皱，他近些时日，心心念念等候七位妖魔，要么就是在修改搜妖录，对洛京外的情况不太熟悉。 分身斩杀妖魔来自各地，倒是听说了一些，干旱洪涝之类的灾害。 大乾面积广袤，每年都会有旱灾水患，不仔细对比很难说比往年多了少了。 “周先生里边请一步。” 何掌柜来到角落处，低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自从北疆战事停了，外面一天比一天乱。” “我听说啊，就听说，原本在北疆叛乱的邪魔妖人，化整为零，四处为非作歹……” 周易敲定了搜妖录刊印，心事重重的离开状元堂。 …… 清风小筑门口。 白兴业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问一句蹲门上的猫九。 “猫大仙，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啊——” 猫九听到大仙二字，露出舒服至极的神态，恨不得让白兴业不听的叫。 “快了，近些日张诚不在，先生下了值就回家。你刚刚叫我什么名字？” “猫大仙，猫仙儿，仙猫……” 白兴业几句话就摸透了猫九性子，一连叫了十几次。 “啊——” 猫九舒服的头晕脑胀，双腿软，飘飘欲仙。 院中练剑的洛黎，实在看不下猫九丢脸模样，用黑巾蒙上眼继续练剑。 周易见到白兴业，落下云朵。 “白先生登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先生，老朽求您帮帮白家。” 白兴业双腿一软，竟然要跪下，周易连忙施展术法将他扶起来。 “究竟生了什么事？” 白兴业缓了缓气息讲述缘由，竟然和外出未归的张诚有关。 一月之前，白玉堂与李红绫同去襄县查案，结果半月未归。 六扇门派出捕头寻找，同样消失不见，意识到事情不对，将事情上报了斩妖司。 白家和侯府等不及斩妖司调查，一边派出高手调查，一边请张诚出手相助。 弟子失踪，张诚不能坐视不管，请假去了襄县，结果一去未归。 “张前辈没能回来，斩妖司无人接管此事，燕王府说秦琼前辈在闭关。老朽别无他法，只得求上周先生。” 白兴业说道：“不求周先生出手，只求帮忙联系几个高人，白家愿意奉上所有。” 周易沉思片刻，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襄县一遭。” 哞—— 神牛与他心意相通，迈步走出院子。 猫九一跃落在神牛额头，结果又被周易抓住脖颈，仍回院子。 “我娘说，仙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与洛黎看家，用不了几日便回来了。” 待到周易坐好了，神牛几步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富贵人家（为盟主 唐珈蓝 加更）   襄县。   地处洛州边缘，与泾州崇山。   县城下辖十二镇，其中青山镇最为贫，镇中又属马家沟最穷。   日上三竿。   马老三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身上破衣烂衫。   “狗都不穿的东西！”   一脸嫌弃恶心模样，可惜家徒四壁，四季都只有这一身。   冬天靠着塞茅草避寒，勉强冻不死人。   推开房门，太阳光照在脸上，面色显得苍白，丝毫不像是贫困村民。   院子根本没有围墙，木栅栏围起来一圈，长满了小腿深的野草。如果不是墙角的农具，谁也不会认为屋中有人住。   马老三打了个哈切，歪歪斜斜的扛着锄头，向自家地里走去。   走三步歇一歇，遇上同村的搭讪几句，直到后半晌才到了地头。   地里的野草和麦苗一样高，马老三咕哝着骂了几句，锄了几下，浑身上下无力的瘫在地头。   旁的田里也有人耕种，野草不比马老三家少。   不过邻家是两口子，男的精瘦见排，女子五大三粗，清理了几下野草也放弃了。   邻家男子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里：“老三，多大了还不娶媳妇，可别让五叔我绝了后。”   马老三瞥了一眼粗壮女子，鄙夷说道。   “这种女人，也就你下得去嘴，黑了灯和狗熊似的，我怕鬼！”   粗壮女人听了，抓起土疙瘩偰过去，骂骂咧咧说老三活该没老婆。   马老三懒驴打滚闪开，倒拖着锄头，像是打了败仗的兵逃回村里。   一路上遇见不少从地里回来的乡亲，见到马老三急忙模样，个个笑着打趣。   襄县最穷的山村，上空回荡着喜悦的笑声。   马老三一溜小跑回到家里，坐在满看上喘了半天气，掀开米缸空的能饿死耗子。   刮了刮锅里，还有昨天没刷，剩下的一层锅巴。   再续上水，拔了几棵能吃的野草，与锅巴一起煮成绿油油的糊糊。   “狗都不吃的东西！”   马老三捏着鼻子闭着眼，咕咚咕咚灌进胃里。   绿糊糊进了肠胃，仿佛适应不了，引起一阵扭曲痉挛，疼的马老三在地上打滚。   “嗬嗬嗬……”   待到疼痛过去了，马老三喘着粗气，连滚带爬的回到屋里。   破败的茅草屋中，任何透光的地方都堵死了，连窗户都封上了厚木板，透阳光的缝儿填上了泥巴。   门一关，如同陷入黑夜。   马老三衣服夜不脱，躺在床上闷头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外头天色蒙蒙亮。   从睡梦中醒过来，掀开绣着狗尾巴花的棉被。   “来人，伺候老爷起床。”   马老三起来，立刻有两名如花似玉的侍女进屋，一个帮他穿衣，一个端着温水擦脸。   推开院门，见到的是左右两排十几间青砖大瓦房，地面上都铺了青砖。   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名老婆，有小巧玲珑，有婷婷玉立，有丰满曼妙……   “老爷，您的锄头。”   两名侍女抬着银杆子黄金头的锄头，长丈八，重量不下百十斤。   马老三一把抓住金银锄，丝毫不觉沉重，此时他身高丈二，威风凛凛，身穿青色书生长袍，头戴方巾。   “老爷去也！”   马三腰板挺直，扛着锄头走出十丈长的院子。   出门便看到大片麦田，打理的整整齐齐。   挥舞着锄头在田间奋战，松土、除草，马老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一刻不歇的干到了晌午。   家中出来八名媳妇，各自拎着做好的吃食。   有的做馒头，有的做包子，有的煮面条，有的炸油条……   其中马老三最喜欢的是老六，知书达礼，举止动作就像读书人。   马老三一边吃饭，一边享受八个老婆的伺候，浑身舒泰。   “好了，回去吧，女人家家的不能抛头露面。我要干活了！”   家主气息尽显，命令八个老婆退下，又开始了下午的劳作。   这片麦田一眼望不到边，马老三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过清理好了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夜幕降临。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马老三回到家中，媳妇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必须等他回来才能吃。   十几个冷热菜，一坛黄酒，吃的喝的马老三起了兴致。   “今天该去老六房间，你们就不要等了！”   其他老婆听到马老三的命令，纷纷面露失望之色，不敢反驳家主的话，回到屋中歇息。   老六含羞带怯，拉着马老三进屋，就要吹灯熄火。   “今儿亮着灯！”   “老爷——你坏——”   “什么好的坏的，我怕黑狗熊！”   马老三耕耘几次，感到身心俱疲，搂着老六香甜的睡了去。   醒来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马老三努力合着眼不想睁开，结果外面咚咚咚传来敲门声，还有吱扭吱扭的栅栏晃动声。   “谁这么不晓得事，大清早扰人清静？”   与知书达礼的六媳妇呆久了，也学会了几个成语。   爬起来打开门，杂草遍地的院落尽头，一个牵着黄牛的青年，正在拍打柴门。   马老三迷迷糊糊的打哈切，不耐烦的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在下周易，从洛京来寻朋友，想问一问，近日可见外乡人来过？”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现马老三身上缭绕妖气，头顶气运呈灰白色。   “外乡人？”   马老三闻言神色一震，仔细打量周易。   身上衣衫不知什么材质，似乎比镇上老爷还精致，牵着的那头牛，壮硕的背上能睡人。   “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村长，他或许知道。”   “多谢。”   周易拱手致谢。   马老三打开院门，也无需上锁，家中所有加起来也不值锁钱。   领着周易向村中央走去，已经临近晌午，村中静悄悄一片，不见农人去耕田。   “你这衣服，是啥子布？”   “这是丝绸。”   “原来这就是丝绸，能不能让俺摸一摸，也弄一身。”   “可以。”   “你手指头上戴的什么？怪好看的。”   马老三一路上磨磨蹭蹭，问东问西，恨不得将周易身上穿的戴的里里外外摸个遍。   村长家院子有泥土砌成的矮墙，经历风吹日晒，泥砖融了大半，墙头高低起伏就像是城墙。   院中三间茅草屋，比其他村民家单间，稍显得阔气。   马老三隔着墙头向里面喊：“村长，又有外乡人来了。”   茅草屋中走出个老者，头蓬松雪白，大酒槽鼻子几乎挡住嘴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亦真亦幻 老者绿豆眼上下仔细打量周易，酒糟鼻子不断耸动。 周易面带微笑，双目灵光闪烁。 老者身上云雾缥缈朦胧模糊，分不清妖气还是清气。 马老三面对老者有尊重有惧色，又贪图周易许诺的玉石戒指，说道：“村长，前些时日，不是来了外乡人，这是他们的朋友。” “原来是寻他们，那进来吧。” 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让开，指了指右边房间。 “他们在里面歇息。” “谢过老丈。” 周易迈步进去，推开破旧房门，果然看到几道身影。 张诚，白玉堂，李红绫，以及数位黑衣青衣捕快。 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面带诡异微笑。 “没死便好……” 周易话音未落，紫郢剑瞬间斩向老者：“本座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妖！” 刷！ 剑光斩过老者，剑气爆，将其撕裂成粉碎。 可惜妖魔图鉴没有任何反应，神识扫过整个马家沟村，没有寻到妖气所在。 马老三已经吓傻了，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回头才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团白色雾气包围了四周，弥漫了整个村庄。 透过雾气看出两三丈远，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似乎有房屋道路。 片刻之后，雾气更加浓郁了，目光所及看清数步距离，连村长家的土墙都模糊了。 呼风唤雨！ 法力倾泻而出，结果风不来，雨不降。 “我的法力？” 周易再感应体内两万年法力，不断消散，直至消失不见，重新化作了凡人。 “仙师，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老牙齿打颤，双腿软站不稳，怪雾当中似乎隐隐有轰轰轰声传出。 周易再看向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轰轰轰…… 声音不断接近，一团黑影从雾气冲出来。 黑影停在周易和马老三身边，摇下窗户，伸出个脑袋。 “师傅，问个路，衡阳怎么走？” 周易打量眼前黑色大g，笑着回答：“一直向北，过了固宁郡就是。” “固宁郡？” 司机拿出最新款的大米手机，鼓捣了半天仍然没有信号，又取出一张湘省地图研究。 “没听过这地方啊！” “可能是我记错了，你一直向前走就是。” 周易问道：“现在哪一年？什么时间？” “嗯？” 司机面带疑惑，透过雾气打量周易，以及身边畏畏缩缩的马老三。 一个衣着华丽，像是汉服又有区别。另一个衣衫褴褛，双目凹陷，像是刚刚从矿洞里爬出来的恶鬼。 “嘶——” 司机倒吸一口冷气，下意思踩油门，轰隆隆一路窜出去消失在雾气当中。 马老三脸上都是惶恐惊骇：“这这这是什么怪物？还还吃吃吃吃人！” “那是汽车，不是妖怪，走了。” 周易跨上神牛，慢悠悠迈着步子，追向汽车消失方向。 马老三看了几眼浓不见人的雾气，慌忙追上去，亦步亦趋的跟着神牛。 走了不知几里路，浓雾慢慢变得轻薄，风一吹就散了，显露出地面上的乡间土路。 前方一幢幢砖瓦房，整整齐齐，率先看到两行白底红字。 谨防电信诈骗！小心移动支付陷阱…… “到家了。” 周易拍了拍牛头，进了乡村。 家中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父母尚未从田地回来，此次是请了年假回家。 马老三脖子一伸一缩的跟着，见到周易换了身穷鬼才穿的短打，还扔给了他几件。 “狗都不穿……！” 摸了摸面料，又软又滑，勉为其难的换上了，现意外的舒服。 周易打开电视机，露出一男一女在播报，吓得马老三躲在沙后面抖。 “起来了，这里没妖怪。” “那是什么？” “电视机！” 待到周父周母回来了，见到儿子顿时喜笑颜开。 周易从小就是父母的骄傲，幼时不调皮，上学成绩好，毕业跳槽两次拿到了年薪，又有公司期权股票。 智商不群，背景不深厚，周易能做到这一步，就因为听爸妈的话。 听话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听话早起早睡，听话不看电视去学习，听话不沉迷于网络小说…… “这是我朋友，马老三。” 周易指了指脑袋说：“媳妇跟人跑了，脑子有些不正常。” 爸妈恍然，用同情的眼光看向马老三。 马老三脸色一黑，想要辩解，最后无奈点头承认。 家中陪了父母几天，年假结束，带着马老三乘坐汽车辗转几次，来到了深城。 马老三几天时间，吃好睡好，气色好了许多。 拿着三百块买的二手大米手机，下载了手，刷的不亦乐乎。 从古代乡村贫民到精神小伙，只差一个老铁，时不时一声六六六，还问周易怎么买东西，必须支持老铁家滞销芒果。 “……” 周易供职某互联网巨头，职业码农，996已经成了习惯。 回公司第一天，就递交了辞呈。 各级主管谈话后，挽留不住，两周后和平分手。 “周哥，你不上班，咱吃啥喝啥？” 互联网让马老三迅明白，自己是黑户加文盲，除非去搬砖挖煤，不可能比现在舒服。 “回村。” 周易取出一枚扳指，曾经的上等护身法器，只是纯粹的玉石。 拍卖行走一遭，换了两千多万，瞬间解决了世上九成九的烦恼。 再回到村中，让父母看了银行卡余额，再无任何意见。 唯一眼神不舒服的，就是跟班马老三。 大裤衩，花衬衫，六十六的劳力士，八十八的艾鹿薇，时不时一句老铁六六六…… 周易说道：“他神经受损，记不清以前的事了，帮你俩种地就好，一定是好手！” “那你在村里做什么？学了十几年，总不能也种地？” 周母说道：“再说了，村里也没个合适的姑娘……” “放心吧妈，一定给你找个好儿媳妇。以前我就喜欢文学，现在有钱了，打算练练书法，写本书。” 周易打量自家宅基地，打算改成别墅庭院。 种一颗桃树，一颗枣树。 “你学的理科，能写什么书？” 周父没上过几年学，却是个文艺中年，常年追诗词节目看。 “早就想好了，书名叫我在斩妖司除魔十四年。” 周易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刷刷刷写了十个大字。 即使不懂书法的人，只看字体飘逸，笔迹行云流水，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食梦异兽 第一年。 周家起了别墅，成了村里独一份。 周易晨跑时候，又经常遇上大姑娘小媳妇打招呼。 第三年。 周家村出了个大书法家，引来许多人围观。 马老三靠着大师直播写字，成了不大不小的网红。一声声老铁，快来竞拍周大师的字：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第五年。 周易约了女网友见面，竟然是女总裁，还是周大师的粉丝。 男的有才，女的有财，迅坠入了热恋。 第十年。 周易做了父亲，周父周母每天围着孙儿转。 第二十年，无事平淡…… 第四十年，周易成了爷爷…… 第四十五年，周父周母寿终正寝，书法圈文学圈许多朋友来吊唁。 是夜。 周易独自站在灵堂，看着前方黑白相片。 老网红精神老头马老三，咳嗽一声，走了进来。 周易忽然说：“你来了。” 马老三神色一怔，身形逐渐挺直：“我来了。” 周易叹息一声：“你不该来。” 马老三说道：“我已经来了。” “我从头到尾都知晓，这是幻境，你竟然不跑？” 周易缓缓说：“难道你不怕，我一剑将你斩了，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你舍不得斩我！” 马老三说道：“我这一族，制造梦境从来不靠欺骗，而是满足心底渴望，让入梦之人自愿沉迷其中。” 说着又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来自另一个世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周易问道：“你想要什么？” “仙剑！” 马老三说道：“只要将仙剑给我，我帮你将这方梦境固化，随时能进入。你可以选择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甚至可以改变梦境变化。” “你可以做世界之王，也可以让父母永生不死，妻子与世长存……” 周易叹息一声：“可惜终究是梦啊！” 马老三说道：“真假虚幻又有什么区别？传说佛门世尊一梦三千世界，梦中世界的人生老病死，又与真人何异？” 周易摇摇头：“谢谢你这一梦。” 马老三闻言脸色微变，念头一动。 灵堂中多了许多人，有周父周母，有妻子儿子，有孙子孙女…… 他们面带悲戚之色，嘴角微动，想要劝周易又说不出口。 马老三凝视周易许久，见他不动手，暗中松了口气：“我随你四十五年，岂能不知你心中所想所念。这些人是你至亲，全都有自己的思想，又何必太过较真！” 周易逐个看过每个人脸庞，有前世真实存在的父母，也有梦中才有的妻儿。 “可惜，终究是梦！” “纵然我心有所念，也不该是这样……” 周易手指并剑，对着马老三划过。 马老三避之不及，化作两截消失不见，随后整片世界开始崩塌。 由远及近，直至灵堂。 灵堂中的父母亲人，看着世界崩碎，露出惊骇恐惧。 马老三的梦境神通果然如他所说，梦中人似真似假，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意识，甚至有独立的灵魂。 “再见！” 周易双眼一闭，无形无质的心剑将梦境世界，彻底搅成粉碎。 天地间变成白茫茫雾气，漫天乌云笼罩，狂风骤雨降临，转瞬雾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呼风唤雨！ 天罡术法，并未消失。 周易推开院门，看到瘫在地上的老者。 自始至终，周易和马老三就没有进门。 老者占据三分之一脸的酒糟鼻，不断流淌紫血，胸口一道尺长的剑伤。 见到周易进来，挣扎着要爬起来，声色俱厉。 “咳咳咳！你好狠！” 周易走过去，一脚踩在老者脑袋上，嘭的一声粉碎。 老者死后人身扭曲变化，成了马身虎腿的无头异兽。 妖魔图鉴迅翻动，三百多页浮现异兽形象，象鼻狮脸，牛尾虎腿，周身缭绕氤氲雾气。 上古异兽，食梦貘。 天赋制造梦境，通过梦境引动生灵神魂波动，抽取念力修行。 “竟然来自外域妖国，效仿妖国之主，圈养人族修行！” 周易从食梦貘记忆中得知，它本来是汤洲扶桑妖国的妖王，因为得罪了国主小妾遭到追杀。 一路逃至云洲，潜伏了上百年才出来活动。 数十年间，食梦貘辗转数县之地，专门挑选山村制造梦境。 村民陷入梦境当中，会享受到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与真实无异。 普通人根本拒绝不了这种诱惑，沉沦其中，只要饿不至死，拒绝现实任何劳作。 时日久了，体瘦魂削，无声无息的死在美梦当中。 食梦貘从未亲手杀过人，甚至会暗中抵御山贼土匪，免得村民遭受杀害。 正统妖国出身的妖王，对因果业力的避讳堪比道、佛正宗，身上妖气清灵，轻易哄骗过衙门调查。 山村自然衰败，数年间化作无人荒村，在大乾只是寻常。 衙门探查过后，没有现妖魔作乱，官吏上报无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白玉堂途径山村，张诚给他的护身法器，感应到了法力波动，调查过后落入了食梦貘梦境。 三品的食梦貘能将张诚困住，是在梦中现了他的心境缺陷，轻易拿下。 周易自愿踏入梦境，食梦貘本来有一线生机，却贪婪于仙剑，妄图做交换。 貘以梦境钓周易，又何尝不为周易所钓。 “法力清灵纯净，心是毒的，再怎么投机取巧，也避不开因果业力！” 周易骑上神牛，转瞬间消失不见。 …… 张诚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数十道护身灵光闪烁，将他全身上下染成了五颜六色。 身形一闪，出现在院中，见到了食梦貘的无头妖躯。 “上古异兽！” 张诚手中雷光闪烁，将食梦貘轰成粉碎，又以纯阳灵火焚成飞灰才松了口气。 “感谢过路的真仙菩萨神人，晚辈张诚一定静心十……三……一日，为您老人家焚香祷告！” 回到屋中，将白玉堂等人救醒，检查过后现只是神魂虚弱，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张诚简单讲述了可能存在的某位神仙，取出法器，化作两丈多长的飞舟。 “快走了，这地方诡异的很！” 一行人登上飞舟，腾空而起。 白玉堂向下方看去，马家沟一片混乱，许多村民疯一般的怒吼，以头撞墙。 其中有人面如死灰，头朝下跳进井中。 有人面目狰狞，拿着利器胡乱挥舞，不断喊杀杀杀。 有人衣衫褴褛，却神色肃然，指着前方高呼：朕，即天命！ “师傅，我们不去救他们？” “他们早没救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嫁梦之术 暮色沉沉。 林深叶密，偶有虫鸣声传来。 一头健硕的黄牛在林中穿梭，牛蹄落下之地，山石平坦，草木让路。 周易躺在牛背上，指尖一缕缕银光闪烁。 “那位武圣比预计的还要厉害几分，剑起心海，虚实皆斩！仙佛妖魔神等正宗法门，寿元延绵的根本是精修魂魄，遇上心剑极受克制！” 武圣手书中领悟的心剑之法，在梦境世界中更进一步。 原本心剑胜在灭魂，现在一剑斩过，食梦貘妖躯也遭受重创。 食梦貘死后，周易获得了一门地煞神通，嫁梦。 嫁梦神通，可以入梦、托梦、造梦。 入梦即进入他人梦境，可以趁机探索人心秘密。 托梦是让人产生梦境，可以用来传达讯息。 造梦就与食梦貘天赋有了相似之处，可以创造梦境幻境，不过需要事物凭依。 嫁梦之术，也是神魂攻击之法，可以梦中杀人魂魄。 只是进入他人梦境，是神魂客场作战，于己不利。强拉别人神魂进入自己梦境，又需要魂魄之力，强于别人数倍。 “此法凶险，等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什么事两万年法力解决不了？” 周易思索片刻，入梦和托梦不能轻易尝试，以免遭受神魂反噬。 真仙可以隐在斩妖司做小吏，万一入梦之人也是某个隐藏老怪，后果很严重。 于是尝试造梦，结果魂力消耗殆尽，也没有制造出最简单的梦境。 阴神萎靡，昏昏沉沉的躺在牛背上，直至月上枝头，穿过重重深林，前方豁然开朗。 群峰之间，湖水之畔，竹篱笆圈着几间茅草屋。 “终于寻到了。” 周易伸了个懒腰，恢复了清明。 茅屋主人听到人声，从屋中出来，是个身穿白纱，千娇百媚的女子。 女子躬身施礼：“贵客光临，妾身胡卿儿有礼了！” “贫道不是贵客，是恶客！” 周易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杨家沟食梦貘？” 胡卿儿神色微变，说道：“食梦妖王隐居凡俗，确实拜访过妾身。” “按照大乾律法，幻术惑人用以修行，等同荼毒杀戮！” 周易手中剑光闪烁：“你身为崇山山神，知而不报，可知罪？” 大乾立国之前，诸国纷争混乱，其中有国度为了生存，选择与妖族联手。 妖族保护国家不灭亡，可以吸食人族阳气、魂力修行，人族国度恍如外域妖国。 普通人面对妖魔术法，无论出于自愿还是魅惑，毫无抗拒之力。大乾太祖一统云洲之后，订立律法，严禁妖魔施法害人。 各地册封山神水神城隍土地，有监控妖魔之责。 胡卿儿面色一白，想要施展神力遁走，现五行灵气禁锢，香火神力不能撬动分毫。 神牛天赋五行大遁，不止是遁术，还有攻击防御禁锢等五行道法。 山神最擅长的土行术，正在五行当中。 胡卿儿知道遇上了高人，连忙求饶：“妾身冤枉，那食梦貘位列上三品，威胁妾身，不敢揭其罪行……” 崇山只是小山脉，山神位列五品，实力比起食梦貘差距巨大。 “威胁，怎么威胁？” 周易缓缓说道：“威胁你暗中以人炼丹，还是私下里建立淫祀邪祭骗取信仰，亦或者勾结天妖盟……” 胡卿儿面色剧变，香火神力运转。 轰隆隆！ 山脉震动，地面崩裂，一只只土石巨手抓向周易。 山神受册封之后，契合山脉地力，在封域当中实力能拔高一两品。 可惜在周易面前，胡卿儿实力再翻几番，也只是一剑和两剑的区别。 剑光穿透重重山石阻隔，划过胡卿儿脖颈，立刻魂飞破山身死道消。 山脉嗡嗡作响，似乎在哀悼山神陨落。 “还有一个……” 周易骑着神牛消失不见。 食梦貘梦境圈养人族，数十年间并非没人现，只是不敢上报。 崇山山神，金林县土地，表面是正道神祇，暗中所作所为，已与妖魔无异。 …… 物部。 周易进门便听到张诚声音。 “你们不知道，那上古异兽如何恐怖，老张我也是险死还生……” 张诚沉声说道：“那位真仙一时不察，竟然落入其梦境陷阱，危在旦夕！” 一旁听其讲述的同僚，忍不住质疑。 “老张，真仙怎么会落入危险，不是说三品异兽吗？” “你这就不懂了，谁说真仙心境就没缺陷了？” 张诚眉头一皱：“还想不想继续听？” “想想想！” 围着的同僚们忙不迭答应。 周易过来好奇道：“张哥讲什么呢？” 陈英回答道：“张哥前些日外出，遇上了骑牛真仙……” 周易闻言心中蓦然一惊，难道张诚从梦境醒来了，看到了他的模样？ 当前知晓周易真仙身份的，只有青丘狐族，杀生罗汉等人，如今都远在天边。如三悟、燕赤霄，只将他当做隐居斩妖司的一品高人。 “……张哥与真仙并肩作战，最终斩杀了上古异兽！” 陈英羡慕道：“张哥还与真仙坐而论道，解答了诸多修行疑惑，实在让人羡慕啊！” 周易神色怪异的看了张诚一眼，果然再次低估了他的面皮厚度。 张诚咳嗽一声，沉声说：“低调！低调！出手的是真仙，我只是帮真仙破开了梦境而已！” “张哥厉害！” “春风楼去多了，还有心境圆满的神效？” “或许有吧？” 诸多同僚听了不断赞叹，这已经是第三次听了，每次张诚都有新的斗法细节。 周易见正前方墙壁，又挂上了新的画卷。 画卷当中，真仙与张诚相对而坐，言笑晏晏，一旁的五彩神牛竖着耳朵，似乎在听二人论道。 绝了！ 周易对张诚的敬仰，又高了三五层！ 张诚将众人轰走，问道：“老周，你这一去寻了小半月，怎么才回来？” “我没你那福气，还遇上了真仙！” 周易无奈道：“一路追查，寻不到你们踪迹，才赶回来了。” “老周，够朋友！” 张诚拱手致谢，自真心实意。 二品沦陷未归，斩妖司以及张诚的朋友无人敢追查，区区三品的周易二话不说去了襄城。 “晚上春风楼，李洵请客！” …… 春风楼。 依然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李洵一脸春风得意，展示自己的玄玉甲。 先是大破菩提郡叛军，又在北疆立下新功，随公孙将军回京后，获封先锋军左将军，帝赐玄玉甲一副。 张诚啧啧称奇：“当真看走眼了，你这家伙还混了个人模狗样！” 周易施展望气术看向李洵，原本散乱气运，汇聚成浑厚金光，有紫气缭绕。 “仰仗张前辈、周先生，才有洵之今日，感激不尽！” 李洵举杯敬酒，连带一旁的白玉堂、陈英，也不落下，短短时间就熟络了。 白玉堂危襟正坐，目不斜视，在家中数次打包票，这次是李洵结账，子时之前一定回家，李红绫才放他出来。 之前春风楼的账房月底清账，去白府要钱，若非追风履神效，差点出了人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猴儿酒醉   人的气运并非一定不易，会随着努力奋斗而兴盛。   周易初见李洵时，气运平淡，又无修为傍身，基本不会有所作为。   现如今气呈金紫，表仕途畅通，地位显赫，未来成就难以判断。   这其中或许有周易或者张诚的帮助，更多的还是自己努力。无论菩提郡还是北疆战场，即使是顺风仗，深入战场之后，难料生死。   “那日，仙俸司围杀大巫师、夜叉魔尊，距离我就这么远，都感觉要死了……”   李洵手指着舞台上花魁：“幸好当时我一个懒驴打滚，外加几个后空翻，躲过了致命一击！”   周易听着李洵吹牛，颇有老张风范，一品大战不要说几丈距离，几百丈也九死一生。   之前与三悟闲聊已经知晓大战经过，公孙起包围北戎、白莲、夜叉三股叛军之后，围而不攻，以自身为诱饵。   北戎大巫师，白莲圣使，夜叉魔尊为逆转战局，不得不上钩。   最终白莲圣使跑的最快，夜叉魔尊卖了大巫师后，倚仗僵尸之躯硬扛着重伤而逃。   大巫师遭夜叉魔尊偷袭，遁法跑不快，只能留下与三悟死斗，否则身为一品绝不会轻易陨落。   这一战再次奠定了公孙起，仙俸司的威名。   临近子时。   周易、白玉堂各回各家，李洵回军营，唯独张诚和陈英夜宿。   今天挂的李洵账，毫不客气的又叫了十个。   两人不是没钱，明面上的财富就是李洵许多倍，然而秉着有便宜不占就是亏的指导思想，用不用的上先点上。   ……   周易驾云回家。   外出时日未归，从云中向下看。   院子中除了洛黎猫九，还有个白胡子老道，两人一猫正在下棋。   黑白子，五个连成一条线就算赢。   之前周易闲来无事，传授给洛黎后，立刻成了一人一猫每日游戏。   “哈哈哈，你们又输了，快快给钱！”   三悟笑声清朗，面带得意，多少年没赢的这么痛快。   老友们听三悟要打赌，立刻逃之夭夭，宁愿吃些亏也不上套。   五子棋在炼神修士眼中，可以说是破绽百出，无论是分心数用、过目不忘，都能瞬间成为顶尖高手。   周易瞥见到三悟右手下棋，左手在不断掐算，推演洛黎下一步会怎么走，提前布下陷阱。   洛黎和猫九两个臭皮匠，垂头丧气。   这老头来了之后，见他俩在下棋，主动以剑道秘典对赌一两银子。   这等好事岂能不愿意，结果现在输的零花钱一文钱都不剩了！   周易落下云头，笑着问道：“三悟道友闭关结束了？”   “岩鶴那家伙所修功法，理念与道门不合，早就结束了。”   三悟挥手布下隔音阵法，面色逐渐阴郁：“闭关结束后去访友，结果差点把老道气死，念头不通达，便寻你来借酒浇愁。”   说着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只玉石酒壶。   酒壶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倒了两大碗酒，丝毫不见少。   酒呈翠绿，香气溢。   周易一饮而尽，浓郁灵气在五脏六腑爆，精神竟然有了些恍惚。   “好酒！”   自从炼神有成，神识坚韧清明，喝酒更多只能细品其味，难再有微醺之感。   酒不能醉人，便少了大半乐趣。   “这可是以上百种灵花灵果，以猴族秘术酿成的猴儿酒！”   三悟冷哼一声说道：“那老家伙是头异种白猿，最善酿酒，老道我气不过，将他存储的猴儿酒偷了个一干二净！”   说着又干了两大碗，然后感觉不爽快，取出两个酒坛子。   玉石酒壶是特意炼制的储酒法器，能装下数千斤酒，不但能保证酒气不散，时间久了品质更佳。   咕咚咚……   美酒须以坛喝。   周易只觉浑身上下舒坦，神魂飘飘欲飞，双目醉意朦胧。   “道友心中郁闷，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那老猴儿与我说，大乾将有难，以后哪天我倒霉了，就去他那里躲一躲，能保下性命……”   三悟酒意上涌，断断续续的讲述。   酿制猴儿酒的白猿在云暨两洲交界群山中隐居，不称妖王，不聚势力，拒绝了许多妖国邀请，属于妖族中的隐士。   三悟闭关结束后，嘴馋白猿的猴儿酒，便借着访友的名义讨酒喝。   酒喝多了话就多，三悟与白猿话不投机，吵了一架，趁着白猿酒醉将猴儿酒偷了个干净。   周易不清楚三悟和白猿交情深浅，不予置评偷酒之事，暗中传音神牛好好看家。   又问道：“白猿有没有说祸从哪里来？”   大乾近些年来天灾**为数不少，周易经历的只是其中十一，不过以此推断大乾有难，那也太看不起武圣之威了。   三悟指了指京城东面，说道：“白猿得到消息，洛水龙君要换了，那头老龙自愿退位，由其一龙子继承龙君之位！”   “这和大乾有什么关系？”   周易早就知晓大乾境内有真龙，传说太祖立国时候，真龙出了不少力气。   妖族寿元绵长，龙族更是其中佼佼者，两千五百年过去，无数天骄升起又陨落，洛水龙君仍然活的滋润。   “你有所不知，那条真龙曾经为了活命，跪在太祖面前立下血誓。只要它当龙君一日，便会约束云洲妖族，接受山神水神册封，永不与大乾为敌，否则身受鼎烹！”   三悟冷哼道：“现如今掌权的是新龙君，这血誓十之**难以应验了。”   “时间太过久远，血誓就算不能破解，又能剩下几分威力。”   周易疑惑道：“当年太祖擒了龙君，为何又放了？”   “那条老龙活的久，云洲妖族听其号令，又与域外妖国关系密切。太祖初定云洲，民生凋敝，人道衰弱，再经不起折腾了！”   三悟咕咚咕咚喝酒，开始追忆当年太祖威势，镇压八荒**，连真龙都能生擒。   接着仰天长叹不肖子孙，丢了祖宗脸面。   周易早就读过大乾史书，对终结云洲乱世，建立人道神朝的大乾太祖，亦抱着十二分敬意。   大乾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坏处，有灾荒流民，有贪官污吏，有乱匪叛军，至少人族昌盛，妖邪势弱。   前些日斩杀的食梦貘，来自汤洲妖国，国主是神兽金乌一族。   扶桑妖国当中，普通人只是妖魔附属品，如牛羊，如鸡犬。   食梦貘曾位列扶桑妖国诸侯，封地内圈养百万人族，死于梦中的数以十万计，而且它还是妖国当中的清灵修行派。   一些野性修行派，大量吞食人族增进修为，只是寻常事。   斩妖司经历让周易对妖族无感，食梦貘的妖国记忆，让他心声愤慨。   周易听着三悟嘟嘟囔囔，一会咒骂洛水龙君，一会长太息以掩涕，竟然如同老小孩一般掉眼泪。   此时酒气上来了，眼花耳热，心思不禁愈烦躁，指着天上的明月高呼。   “我辈修士，当可上九天揽月，可下洛水屠龙！” 第一百二十章 龙宫使者   “屠龙！”   三悟酒酣意浓，听得热血沸腾，心生豪迈。   “我这就去屠龙！”   “去哪里？”   周易勉强还有神志。   两人说话时候喝酒不停，几百斤猴儿酒，不以法力化解，神仙也扛不住。   “去春风楼！”   三悟立起身来，原本白苍苍，转瞬化作青年英俊。   “老道辛苦修行三百年，难道就不能放纵一次么？”   “？？？”   周易双目迷茫，思维有些缓慢，眼看着三悟驾云离开。   “还有酒……”   “送与道友喝了！”   三悟声音缥缈，转瞬消失不见。   周易又喝了几坛，干脆拿起玉石酒壶向外倒。   吸   一呼气，数百斤猴儿酒流入腹中，心神愈纷飞，思绪缥缈无边际。   “什么雄心欲把廊庙挽，空怀热血妖未斩……”   周易唱着唱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洛黎和猫九从仙桃树后面，伸出两个小脑袋，鼻尖耸动，看着周易手中酒壶忍不住流口水。   “牛爷牛爷，帮忙取些酒出来。”   猫九知道神牛玄妙，立刻上前祈求。   哞   神牛叫了一声，玉石酒壶中流出猴儿酒，在空中分作四股。   五成落入神牛口中，打了个饱嗝。   三成洒在仙桃树上，顿时满院生香，桃枝摇曳显然心情极好。   剩下两成二三十斤，喝的猫九洛黎脚步不稳，躺在桃树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院门咚咚咚作响，周易睁开双眸，醉眼惺忪。   “谁？”   “周先生，是我。”   夜巡游的声音传来：“洛水龙宫的使者，寻不到三悟前辈，便来您这里问问。”   周易踉踉跄跄的起身，开门看到夜巡游，以及身后黑袍人。   “龙宫使者？”   黑袍人撩开兜帽，露出青鳞鱼头，说道：“吾乃龙君座下，巡河将军。”   鱼妖嗅到周易身上浓重酒气，眉头微皱，眼神闪过鄙夷之色。   人族安逸已久，炼神修士不知修行，只知花天酒地。   “不认识，三悟不在我这。”   周易就要关门，鱼妖伸手抵住院门。   “本将军还有数份请柬要送，既然寻不到三悟，就由你转交吧！”   说着，一张紫色请柬落入周易手中。   周易迷迷糊糊的打开请柬，里面用金漆写着两行文字。   五月十五，龙君登基大典，诚邀云霄道宫三悟真人观礼。   敖靖。   “五月十五……今天什么日子？”   夜巡游连忙回答：“今天五月十四。”   周易眉头一皱：“明日庆典，今天才送来，什么个意思？”   “那没办法，我家龙君交游广阔，好友遍及数洲，须先送重要宾客请柬。”   鱼妖傲然道：“如若联系不到三悟真人，也无需去了。”   意思很清楚，爱来不来。   周易冷哼一声，看向夜巡游：“妖族在洛京现形，按大乾律怎么处置？”   夜巡游迟疑片刻，咬牙说道：“如若无害人，杖一百，监禁一年。”   “好！”   周易屈指一点，数道灵光将鱼妖禁锢。   手中出现一根镔铁棍，是斩杀下三品妖魔赠送的神兵，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端有数百根玄铁钉。   呜呜呜……   鱼妖脸色由青变绿，挣扎着说不出话。   刺啦！   一棍下去皮开肉绽。   钻心剧痛让鱼妖维持不住人形，变成一条丈长大青鱼。   啪啪啪……   周易是讲规矩的人，说一百棍绝不多打一下，也不会暗中施法害死鱼妖。   刑罚过后，鱼妖奄奄一息。   “带他去天牢，我去将请柬送去三悟。”   “是是是。”   夜巡游一路上也受够了鱼妖莫名傲气，见它惨状不由得痛快。   周易驾云飞向春风楼，由于醉酒，云朵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待到了春风楼，每个房间看过去，没有现三悟，反而看到了老张和陈英。   取出传讯灵纸，写道：你在哪里？   等了许久不见回复，周易身形一晃，变成三悟模样。   “算了，寻不到他，我去龙宫走一遭……”   一缕丝飘回清风小筑，明日去点卯当值。   随后化作遁光，数百上千斤猴儿酒下肚，周易思维跟着感觉飞。   一飞s形曲线，一会飞直线，一会飞3形曲线。   ……   洛水是大乾境内第一大河，从东至西贯穿三州之地。   上游某处，河面宽百里，茫茫无际如同到了海边。   周易驾驭遁光落在水面，来回徘徊寻找，紫色请柬到了这里，就没了任何指引。   水面下方游过一道黑影，十数丈长，逐渐向水底游去。   “正好问一问路！”   周易五指一抓，黑影连带无量河水，落入手中。   吼   龙吟声阵阵，黑影竟然是一条十几丈长的黑蛟，原本面色凶狠，见到三悟模样顿时萎了。   “我且问你，洛水龙宫怎么走？”   “晚辈敖乌，请三悟真人松手，带您去龙宫赴宴。”   黑蛟敖乌，感觉身上法力禁锢一松，又落回了水中。心中忍不住惊骇，不愧是名传大乾的道门真人，自己三品蛟龙妖躯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周易随着敖乌进入江中，直往洛水深处。   遁入水下数百丈之后，敖乌取出龙鳞状令牌，数道灵光落在水中。   凭空出现蔚蓝色阵法，裂开一道缝隙。   进入阵法，豁然开朗。   水底建造了一座延绵数十里的城池，处处雕梁画栋，玉楼金殿。   敖乌身形变化，化作肤色黝黑青年，说道：“父王在金龙殿举行宴会，此时已经开场，我直接带前辈入席。”   周易打量道：“你是那老龙的儿子？上次在盘江似乎没见过你。”   几个月前老龙君纳妾，娶了盘江一条水蛇大妖，周易还前去吃酒了。   “前辈所说是祖父，晚辈父亲是现任龙君。”   “那老龙倒是退的挺快。”   周易落在水底，身形一晃没有站稳，敖乌连忙上前搀扶。   一路上虾兵蟹将穿梭巡逻，鱼人蚌女御水而行，都是炼气境大妖。   洛水龙宫是龙族根基，存在时间比大乾皇宫还要久远，云洲境内的水属妖族，视其为圣地。修行有成的水妖，受洛水龙宫吸引，自愿汇聚过来。   来到金龙殿外，远远便听到了呼喝叫号声，时而一声声龙吟虎啸。   宴会外值守妖将与敖乌相熟，问明身份之后，高宣名号。   “云霄道宫，太上长老，三悟真人到，为龙君贺”   声音传入殿中，蓦然间一静，随后嗡嗡声议论。   此时周易酒气未消，也不在乎议论声，随着敖乌入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放浪形骸 世人传说龙宫珍宝无数。 周易踏入金龙殿，才知道此言不虚。 殿中雕栏玉砌，奇花异草，一口气吹开翻腾的灵雾，地面竟然是金砖铺成。 敖乌在前面引路，注意到周易动作，并不觉得奇怪。 三悟真人顽童性格，在龙宫当中也颇有名声，尤其是他的赌品。 殿中左右前后四席区域，只是妖族一侧数量众多，占据了左右主席以及右侧次席。 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群妖啸聚，熙熙攘攘，嘈嘈杂杂。 与妖族热闹相反，人族修士稀稀拉拉，只来了十几个，在宴厅左下席抱团。 周易看向宫殿最上，新晋龙君坐在桌案后面，面容英俊，额头生有鹿角。 新任龙君敖靖见到“三悟”进来，微微颔示意。 敖乌按照座次安排，将周易送达了左下席位。 每个座位身前，都有一方玉案，上面空无一物。 “见过三悟前辈。” “见过三悟真人。” “见过师叔祖……” 席上人族修士，连忙上前给三悟施礼，其中一个道人，还是他的徒孙辈。 这十来个炼神修士，潜修之地紧靠洛水龙宫，受邀来龙宫才现事情不对。敖靖请了诸多妖王赴宴，甚至有外域妖族，人族一品修士却一个没来。 此时见了周易，就像看到了靠山。 周易昏昏沉沉，问道：“什么时候开宴？”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 龟妖扯着嗓子高呼：“开宴——” 声音落下，殿中多了许多鱼女蚌姬，端着灵酒灵果送上来。 周易伸手抓过酒壶，嗅了嗅眉头微皱：“这是什么破酒？” 此时，敖靖举杯起身，高声道：“父王潜心修行，追求大道，故传位于本王。本王在此誓，定带领云洲妖族……” 雄心壮志还未讲述，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打断了他的话。 周易冷哼一声：“怎么你这酒比老道的好？” 敖靖眉头微皱，解释道：“三悟道友，这是父王亲手酿造的仙酿，酒性太烈不适合人族饮用，所以只在上席有备。” 坐在左的妖王，狮头人身，闻言哈哈一笑，显得极为畅快。 周易瞥了一眼：“哪来的披毛戴角之辈？” “老家伙你说什么？” 狮妖手爪猛然变大如蒲扇，一爪拍向周易。 璀璨剑光冲天而起，刺啦一声将狮爪割断，鲜血落在地面燃起火焰。 吼—— 狮妖痛吼一声，身形迅膨胀，化作数丈高巨兽，口喷紫色神火。 “聒噪！” 周易随意挥手一斩，心剑直斩神魂，将其妖魂穿透。 “嗷呜……” 凄厉惨叫声中，狮妖化作一团火焰消失在殿中。 “这里空了位子，正好归贫道。” 周易坐在左第一位，拎起狮妖留下的半截前腿，一缕缕剑光在狮腿上穿梭。 转瞬之间，数尺长的狮腿，削成了一层层肉片。 留下的腿骨光洁如新，没有一缕剑痕，足以知晓其剑气掌控玄妙，或者是杀的太多了熟能生巧…… 灵火闪过，薄如蝉翼的肉片变得金黄，浓郁香气飘散。 周易转头看向一旁的虎妖，问道：“你要不要吃？” 虎妖咽了咽吐沫，起身对龙君拱手：“龙君，这仙酿太烈，老6喝不习惯，还是去下席吧！” 周易继续看向后面的狼妖。 狼妖很识趣：“龙君，俺老郎也喝不惯……” “龙君，俺也去下席……” “龙君……” 左上席的妖族，是大乾境内6上妖王，面对周易威胁，一个个夹着尾巴滚去了下席。 那头紫火狮子实力位列一品，受大乾册封为樊山山神，号称6上妖族之，竟然接不住两剑就狼狈败逃。 短短时间，整个左上席，只剩下周易孤零零一人。 对面坐着许多受邀来的域外妖王，自持实力强横，天性看不起人族，目放凶光，恨不得将周易撕成碎片。 “诸位，饮盛！” 敖靖面色阴沉，也懒得多讲，举杯饮尽。 诸多妖王大妖举杯呼应，一同庆贺敖靖登基龙君。 周易饮了一杯仙酿，果然如敖靖所说。 一个字，烈！ 老龙王酿制过程中，浸泡过某种仙材，酒气连法力都难以化解。 一团火焰点燃五脏六腑，原本积累在体内的猴儿酒酒力，轰然爆，直冲七窍神魂。 “好酒！” 周易四周无人，干脆斜倚在玉案上，一人占了三个位置，拎着酒壶向嘴里倒。 一壶酒喝完，挥手摄过旁边酒壶。 左上席十八壶仙酿，顷刻间就喝光了。 如此放浪形骸，肆无忌惮，金龙宫中所有目光，全都明着暗着锁定周易。 周易双眼迷离，抖了抖酒壶，随手一扔，哐当一声摔的粉碎。 “再来！” “三悟道友，你喝醉了，还请去后殿歇息！” 敖靖努力忍着将三悟撕碎的怒火，今天本来是它一生高光时刻，请来了数洲妖王见证，结果全被三悟破坏了。 “我醉了，我没醉……” 周易鼻尖耸动，顺着酒香看向对面席位。 “你，过来给本座倒酒！” 顺着指尖方向看去，是个美貌宫装女子，额头上镶嵌一枚金色龙鳞。 龙女敖菡。 老龙王的女儿，二品金龙血脉。 “本宫……” 敖菡话还未说出口，恐怖法力从天而降，将她禁锢在原地。 周易醉醺醺的问道：“你说什么？” “本宫……为三悟前辈斟酒！” 敖菡只觉这法力如同天威，一念就能将她碾碎，只在父王施法时感应过。 龙女乖乖端着酒壶，跪坐周易身旁，恭敬斟酒递过去。 “美酒美人，痛快痛快！” 周易一手执酒杯，一把将龙女搂在怀里。 敖菡下意识的要反抗，忽然感应到凛然杀气，吓得身子一软。 “空有美人美酒，竟然无人舞蹈，可惜可惜！” 周易手指点向对面，有龙女，有狐妖，有蛇精。 “你们几个，快给本座跳舞！” 上席的妖族宾客至少是三品妖王，所化形女子，个个闭月羞花，美艳动人， “唳——欺人太甚！” 来自域外的金鹏妖王，化作一道金光，利爪抓向周易头颅。 “找找找……死！” 周易说话吞吞吐吐，双目重重叠叠，已然彻底醉了。 仙酿醉仙，妖王之躯饮用，也只敢小杯轻酌。 眼前出现十几个金鹏妖王，分不清是醉酒重影，还是对方神通分身。 无所谓，一并斩了便是！ 挥手间阴阳五行剑气，化作汹涌澎湃河流，将金鹏妖王淹没。 唳—— 先前一声是怒吼，现在只剩下半声悲鸣，连根羽毛都没剩下。 金龙殿中一阵哗然，群妖骇然变色。 金鹏妖王来自域外妖国，是国主嫡系血脉，背景深厚不说，实力已然是二品妖王，天赋度比一品还要快！ “跑的倒是挺快……嗝！” 周易脑海出现十几部妖魔图鉴，可惜没有一部放奖励，显然金鹏没死在剑气当中。 “你们，还不上来跳舞？”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劝你低调   狐妖蛇精闻言，不敢再矜持，走上宴厅中央。   腰肢舒展，翩翩起舞。   狐妖妩媚，蛇精娇柔。   半透明轻纱勉强遮掩娇躯，半遮半掩的神秘诱惑，引起许多探索**。   几名龙女看的面红耳赤，偏偏受**力镇压，不得离开。忽然听到一道传音，乖乖起身上前，随着狐妖蛇精舞蹈。   妖王学习能力非同一般，片刻时间，龙女就从生涩变得纯熟。   妖精妩媚，龙女纯情，又增添了几分情趣。   “不错不错！”   周易抚掌称赞，敖菡连忙乖巧喂酒，唯恐也上去跳舞。   庄严肃穆的龙君继位宴，裙摆翻飞，一下子变了味道。   本该到了上贺礼的环节，负责主持的龟将军，早忘了本职工作，一双绿豆眼在蛇精身上扫来扫去。   这可不是寻常舞蹈，跳舞的是能威震一州的妖王，龟生仅见。   敖靖额头青筋跳动，手中玉石酒杯，不知何时捏成了粉碎。   偏偏它不敢说什么，周易两剑败火狮，一剑斩金鹏，威慑力太强了。   那几尊外域一品妖王，金鹏死之前尚且怒火汹涌，金鹏死后一脸平静的喝酒，满眼笑意的欣赏舞蹈。   周易不知喝了多少酒，神智愈模糊，整个人倒在龙女怀中。   敖菡时而喂酒，时而喂灵果，侍女天赋无师自通。   可惜舞蹈跳来跳去，只有那么几段。又逐渐失去了龙女妖王的高贵，来回反复，看着看着就腻了。   周易挥挥手说道：“下去吧！比起春风楼的姐姐们，差远了，有时间去学习学习！”   龙女们如释重负，也不回原位，直接离开了大殿。   反倒是几头狐妖蛇精，双目如电，看周易的眼神生了变化。   满头白，苍老面容，似乎特别有安全感。   其中一条胆大的蛇妖，扭着身子过来，做势要倒在周易怀里。   “滚！”   一声怒喝，吓得蛇妖嘭的化作三尺黑蛇，蜿蜒消失不见。   几头狐妖蛇精脸色微变，不敢搔弄姿，乖乖躬身退回原位。   敖菡嘴角微翘，眼带讥讽，不知廉耻的残花败柳，也配和本宫争宠！   周易换了个舒服姿势，转头看向龙君敖靖，说道。   “贫道早就听说龙宫宝贝多……当年你给大圣的棍子那么好，今天不给我拿个像样的兵刃……本座就学三太子，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说话声断断续续，双目聚焦时而不在敖靖身上，醉的一塌糊涂。   洛水龙宫，妖王环伺。   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老头子，指指点点，群妖慑服。   角落里的人族高人，此时看“三悟真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平日里拜的神仙佛陀，就差顶模礼拜了。   敖靖从牙缝里钻出声音：“什么大圣？什么三太子？”   这时，耳边传来苍老威严的声音。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给他挑，让他继续说！”   敖靖蓦然一惊，心思电转，怒瞬间消散，神色恭敬询问：“三悟真人，您需要什么兵器？”   殿中妖族俱是心思通透之辈，敖靖变脸之快，立刻思索出十数种可能。   “当然是……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还有那……如意……”   周易说到这里，神色忽的神圣，从龙女怀中坐直，仿佛所说之人不可不郑重严肃。   群妖正竖起耳朵听，只听到门外一声唱名。   “骑牛真仙到——”   真仙二字如雷贯耳，一下子让所有妖、人看向大殿门口。   只见敖乌一脸无奈，牵着一头五色神牛走进门，牛背上盘坐的正是名传大乾的真仙。   周易醉意朦胧，仿佛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抬头看过去，顿时惊诧。   原以为自己本相已经帅极了，仅次于传说中的读者老爷，怎么世上又多了一个同样帅气的家伙！   三悟一脸轻松的骑牛进来，第一眼就注意到，半倚在龙女怀里的“三悟”，神色有些僵硬。   如果不是在龙宫，不是数十尊妖王注视，他一定跳出来揭露真伪，然后将败坏自己名声的家伙扔进溺中封印九十九重！   敖乌一脸悲催的模样，上前汇报：“禀父王，儿臣回沐水途中，遇到了真仙。”   敖乌心情极其复杂，之前见到他领来的“三悟”肆虐宴会，唯恐父王责罚，趁乱悄悄溜走了，然后又领来了一尊真仙。   “真仙大驾光临，晚辈……”   敖靖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走下来，躬身请真仙去坐正位。   如何尊敬毫不为过，敖靖比殿中任何人都了解骑牛真仙。它一心光复龙族在云洲的荣耀，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族强者，特意去询问过老龙君。   “那蛇仙应当是柳横眉，本体是上古异兽巴蛇，当年实力不弱于我，竟然死在真仙手中，连元神都未能逃脱……恐怖如斯！”   殿中群妖见敖靖作态，立刻知晓来了正主，连忙起身恭候。   人族真仙，相当于妖国之主，妖国上下尊卑极其森严，国主动辄吞食妖王进补。   这些域外妖王对真仙层次的恐惧，更甚于敖靖。   三悟轻轻摇头，指了指周易身旁的位置：“来着即是客，贫道坐这里就行。”   说着也不等敖靖同意，直接坐在了周易身旁。   “牛儿，去外面等候。”   三悟说完，五色神牛哞的一声回应。   脚生五色烟霞，度快若闪电，转瞬间消失在视野当中。   敖靖愈确定，眼前之人就是骑牛真仙，也唯有真仙才无视席位座次，随心所欲心胸开阔，不像某个云霄道宫的老梆子就会捣乱！   瞧瞧那牛儿多神骏，可惜真仙不喜欢骑龙，其实咱也……   “坐吧坐吧！贫道对域外某些做法不喜欢，却也不会多管闲事，只要在大乾境内遵纪守法即可。”   三悟的话，让对面的域外妖王松了口气，连连躬身拜谢。   之后自然是马屁如潮，听的三悟心花怒放。   周易躺在龙女怀中，打量骑牛真仙，总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三悟心思通透手段高明，对方又愿意配合，很快摸清楚了假“三悟”所做荒唐事。   如若不是维持真仙形象，也可能打不过，三悟有掐死对方的冲动。   三悟郑重的看向周易，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   “年轻人，我劝你低调！” 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君血誓 周易双目朦胧扫过场中群妖，举杯高呼。 “低调？我为什么要低调？” “我是太祖后裔，中宗世孙，当今皇叔祖！” “我是云霄道宫太上，道门魁……” 周易每说一句，三悟脸色就白一分，恨不得施法将他嘴巴封上。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与进到当年不同了。” 三悟迅打断，不能让周易继续嚣张下去，说道：“当年贫道在云霄道宫听法，华阳老祖说的每一句话，不敢丝毫反驳。” 敖靖眼睛一亮，惊讶道：“原来真仙出自云霄道宫？” 华阳真仙是云霄道宫祖师，隐居五龙山数百年，写下太玄道藏传承至今。 三悟微微颔：“只是旁听而已，勉强算个记名。三悟，按你的辈分，称我一声师祖不为过。” 殿中炼神高人，不禁面露艳羡，也想平白捡一尊真仙师祖。 龙君敖靖，以及诸多域外妖王，心中将云霄道宫列入了不可招惹范畴。 “师祖？” 周易心生疑惑，出声询问，他怎么成了三悟的老祖了？ 下次见面，三悟是不是得顶膜礼拜？ “嗯！不必见礼。” 三悟将疑问句定性为肯定句，转头对敖靖说道：“贫道来龙宫，第一件事便是祝贺龙君即位。” “谢过仙长。” 敖靖面上欣喜，心里咯噔一声。 一般来说第一件事是好的，下面就是噩耗，这叫先礼后兵。 果然。 “第二件事，龙君之位统领妖族，关乎云洲安危。” 三悟一脸严肃的说：“当年大乾太祖与老龙，签下血誓，龙宫约束妖族不与人族为敌。如今新龙君上任，这血誓须有个说法……” 明明眼前真仙风轻云淡，气势内敛，返璞归真，却让敖靖额头沁汗。 敖靖看向请来的域外妖王，他们背后都有妖仙国主，是洛水龙宫与大乾争锋的重要助力。 域外妖王眼观鼻，口对心，心无旁骛的品尝仙酿。 殊不知诸妖王心中也在骂敖靖，耀武扬威，摇旗呐喊可以，事先也没说有真仙降临。 早知道这样，必然事先做好准备，比如不来了，闭关修行，族中事务繁忙…… “仙长，事关重大，必须请示父王。” 敖靖硬着头皮回答，暗中不断与老龙传音。 唯恐真仙一怒，龙宫又要举行龙君宴，父王数千子嗣，绝不会为了它与真仙搏命。 片刻之后，老龙声音在它耳边响起。 “蠢货，这真仙是假的……” “？？？” 敖靖一脸不敢置信，再看三悟眼中闪过怒火。 同时向域外妖王传音，暗中商议，必须揭穿假仙身份，狠狠的打脸人族。 三悟风轻云淡，挥手让龙女敖菡退下，同时不断叮嘱。 “我这徒孙不喜女色，今日醉酒放浪，龙女可不要当真！” “啊——” 敖菡目露惊异，看周易的眼色变了。 三悟真人老顽童，至今单身未婚的名声，龙女也有所耳闻，原来根源在这里。 三悟不明所以，暗中施法帮周易化解酒气。 真龙仙酿不同凡响，周易不以法力化解，醉意朦胧模糊。 经过法力化解之后，头脑逐渐恢复清醒，眼前重重叠叠的虚影，逐渐变成一个。 “嗯？” 周易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全身上下，没有受到侵犯才放下心来。 阴神浮现醉酒时候的记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借醉闹事也就罢了，竟然在龙宫轻薄龙女，要知道那头老龙还没死，说不准正在暗中算计自己。 周易连连反省，醉酒误事，以后绝不能再喝了！ 瞥了一眼“真仙”，心中暗自思索谁借自己名头闹事，很快锁定了几个目标，极有可能是三悟老道。 “好啊！老道自己给自己认个祖宗，哼哼……” 周易心思电转，一副宿醉初醒的模样，起身对“真仙”躬身施礼。 “老祖，不肖子孙寻了您几百年，可算找着了。” “唔？” 三悟眉头一挑，他总感觉这冒牌货，说话语气有问题。 “老祖，道宫那几千亩灵田，都是您的……” “老祖宗，道宫灵丹无数，任您品尝……” “老祖宗……” 一口一个老祖宗，叫傻了三悟，一旁暗中与妖王商议计谋的敖靖心生鄙夷。 这“三悟”真是蠢货，将假仙当成自己老祖参拜。 敖靖商议好了，轻咳一声，说道：“仙长，父王与我交代清楚了，誓言龙族自会遵守，不过……” 一旁的域外妖王冷哼一声，接口道：“洛水龙族与我流波龙族有血脉渊源，岂能让人族奴役，想要延续血誓，必须拿出相应的实力！” 三悟闻言心中一惊，最坏的预料出现了。 昨晚猴儿酒喝醉了，热血上涌，脑子一热，就想着借骑牛真仙的威名，兵不血刃的哄骗龙族延续血誓。 前面扮演的很好，包括身外化身变化的神牛，与原版一般无二，整个过程毫无破绽。 然而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斗法，否则一经交手，身份立刻露馅。 结合敖靖和域外妖王前恭后倨，定然认看破了变化法术，十之**是老龙在幕后操纵。 如此推算，三悟顿时怂了。 他哪敢与老龙对上，轻咳一声，就要寻个理由离开龙宫。 啪！ 周易一拍桌子，高声呵斥：“几条泥鳅，竟敢对老祖不敬！” 三悟面色一僵，他帮假冒的家伙解酒，是让他不再胡闹，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醉死！ 敖靖等人却是吓了一跳，周易之前凶悍强横，让他们心有余悸。 ——敖迅侄儿，本王将法力借你，狠狠的教训他，小小三悟也敢轻薄龙女！ 来自流波岛龙族妖王，敖迅，听到这声音，心生喜色。 流波岛是东海上的大岛，与云洲隔海相望，半年前收到龙君宴请帖，身上带着与洛水龙宫结盟的任务。 云洲之外，万类霜天竞自由，可不似大乾安稳。 原本因为“三悟”凶猛，又来“真仙”，便将任务扔到了一旁。 龙君的任务很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就算流波岛覆灭了，以敖迅一品雷龙身份，随意去哪里都活的滋润。 为老板卖命是不可能卖命，公司倒闭了提桶跑路，换家公司继续摸鱼！ 现在不同了，真仙成了假仙，又有真龙暗中支持，逆风投降变成顺风浪，敖迅愿为龙族立功。 敖迅微微点头表示答应，体内立刻多了一股新的法力，磅礴如江如河。 原本的法力，连十分之一都不及。 这就是强大的感觉！ “流波岛，雷龙敖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龙图谋 龙交游广阔，遍及云洲外十几个妖国。 龙君宴中请来诸多妖王，位列一品的就有四尊。 一牛一熊，一树一龙。 敖迅，便是一品龙族。 此时它意气风，在诸多妖王震惊中站了出来，对着曾大凶威的周易，勾了勾手。 “久闻三悟真人剑道群，还请赐教！” 嘶！ 殿中一片倒吸气声，尤其是人族高人和云洲妖族。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谁不知道三悟真人痴迷剑道，唯独天赋差了那么亿点点！ 唯独周易认为理所应当，毕竟那晚论剑，三悟确实是剑道玄妙至极。 没有地煞神通剑术加持，只凭领悟就能创出五行剑道、星辰剑道，剑道天赋已经称得上举世无双。 “你这泥鳅还算有见识，知晓贫道剑道精妙，临死之前让你见识一番！” “狂妄！来外面比试，免得破坏殿中事务。” 敖迅遁出殿外，化作一条紫色蛟龙，百丈长短，如同紫色雷霆在龙宫上空蜿蜒。 周易脚下剑光闪烁，剑遁之法快若流光。 “雷来！” 敖迅张口一吐，数千道紫色雷光，铺天盖地落下。 任由你遁惊人，也难以避开所有雷法。 “这气息……” 周易剑指一点，正要施展五行剑道，忽然想到殿中三悟。 曾在三悟面前展露五行剑道，未免被认出来，剑势一变，虚空当中出现数千道剑气。 万剑归宗！ 大乾剑经流传甚广，皇族明面上禁止，暗中不知多少人有所修行。 雷霆如海，剑气如河，轰然撞在一起。 刺啦！ 龙宫上空破开百丈长的口子，露出洛水水底，哗啦啦无量量河水流了进来。 昂—— 敖迅全身雷霆环绕，喷吐出大片雷云。 雷声阵阵，乌云滚滚，龙宫上空染成了紫黑色。 金龙殿门口。 敖靖与诸多妖王立在左侧，面带笑意的看着空中斗法。 只等三悟败落，再战败假仙，扬龙宫威名。 三悟与人族修士在右侧，个个面露惊骇，不敢置信。 “仙长，这条雷龙神通，已近天威，恐怕三悟前辈不是对手。” “还请仙长出手相助，救下师叔祖！” “三悟前辈” “……” 三悟暗骂老龙不要脸面，欺负晚辈，同时催动道宫至宝，随时准备救下假冒货。 云霄道宫有真仙传承法宝，只要老龙不亲自出手，无人能阻拦三悟离开。 龙宫上空。 敖迅掌控数百亩雷云，恐怖到难以掌控的力量，让它感到神魂空虚飘荡。 昂—— 连续几声龙吟，云中落下无数雷霆，黑白紫红，阴阳五行，如同狂风骤雨般爆。 周易脚踏剑光，万年法力化作无尽剑气，每一道剑气都闪耀星辰之光。 从地面上看去，仿佛水底的龙宫生出繁星点缀，按照玄奥轨迹运转，化作了星辰河流。 “大河之剑，天上来！” 周易声音威严肃穆，震慑心神。 剑气星河，倒卷而上。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万千雷霆，转瞬就冰消瓦解，雷云被剑气划破，仿佛天空漏了个大洞。 敖迅虽是妖族，性格狂妄了些，然而活了大几百年，早已成了精。 眼见剑气星河威势，就知道不好，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传闻误我！” 敖迅心中暗骂，张口吐出数十件法器，数百张符篆，阻拦了剑气长河一息。 “我……” 正好趁机喊认输，忽然体内法力化作禁锢，非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遁法也不能施展。 剑气星河从头到尾席卷而过，天空中只剩下一架紫色龙骨，剃的干干净净，光洁如新。 龙骨落在地上，完好无损，窗户洞大的空洞双眸，正对着殿外群妖。 “这条老龙，好生阴险！” 周易心思电转，便明白前因后果，随后收到了妖魔图鉴奖励，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低头看向群妖，剑指一挥，剑气星河汹涌冲过去。 吼—— 昂—— 群妖出惊恐叫声，纷纷显化原形，施展各种术法奔逃。 一抹金光化作屏障，挡在剑气星河前面，几个刹那后轰然破碎。 周易知晓老龙亲自施法，一挥手散去剑气，落在三悟身后。 “祖师，没给您丢人吧？” “嗯——” 三悟倒吸一口冷气，努力维持真仙形象，微微点头：“做的不错，不过以后还是要低调些，修道之人须清心静气！” 一旁的人族修士纷纷赞叹，不愧是骑牛真仙。 那漫天雷云，星河剑气，已经乎寻常炼神想象，真仙依旧如此淡然。 “师祖所言极是，受教了。” 周易又说道：“晚辈精修剑道，却苦于没有趁手法器……” 三悟感到脊背凉，轻抚胡须，忍着心痛取出一柄湛蓝法剑。结果警兆不消，又取出两柄法剑，才消除了凉意。 “谢师祖赏赐。” 周易收起法剑，等哪天三悟知晓了他的身份，亮出法剑，让他当场社死。 三悟心痛的抽搐，看向狼狈的敖靖，冷哼道：“小辈出手不知轻重，龙君无恙否？” “无事无事，多谢仙长关心。” 敖靖躬身请人族修士入殿，位列上席。 风波过后。 龙君宴继续，只是所有宾客心思，已经不在宴会之上。 无论龟将军口绽莲花的主持，绞尽脑汁烘托气氛，只能换来尴尬冷场。 宴会最后，无需三悟旧事重提。 敖靖主动开口，一脸真诚誓：“洛水龙族与大乾皇朝，自古以来就是最坚定的盟友，本王一定遵循大乾太祖定的律法，约束云洲妖族！” “以血为誓，毕生遵守！” “孺子可教也！” 三悟唤来神牛，一跃而上，转瞬消失不见。 等得真仙离场后，其他宾客纷纷告辞，满肚子八卦憋着难受，必须寻个好友说一说。 敖靖送走了所有宾客，看着狼藉的大殿，以及正冲着殿门口的龙头骨。 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龙宫深处。 敖靖站在地窟等候。 这处地窟有百丈方圆，幽深不见底。 片刻之后，先看到两颗金光熠熠的眸子，随后庞大龙从地窟中钻出。 只一颗头颅，便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峰，敖迅百丈妖躯在它面前如同小孩子。 洛水真龙，敖烈。 “父王，您不是说大乾气数将近，必须尽快斩断关系吗？” 敖靖得以晋升龙君，表面原因是嫡长子，根本原因是敖烈想要摆脱大乾。 诸多龙子龙孙当中，敖靖一直主张强势应对人族，与敖烈所需不谋而合。 “皇朝气数，亦如人的气运，并非一成不变。” 敖烈说道：“当年李鸿曾去天演宗，算得大乾可传千五百年，然而广明不知以何种逆天之法，得证武圣，为大乾延三百年。” “如今洛京那老家伙，便是广明亲子，于广明寿元将尽时候，又得证武圣。” 敖烈声如雷霆，传出数里之后，有阵法禁止显化与外界隔绝。 “我让你联络外域妖族，并不是真的与它们结盟推翻大乾。” “此法无异引狼入室，最后所获利益，还不如与大乾共分云洲。况且云洲人道气运鼎盛，又有剑仙出世，说不准大乾又能续命……” 敖靖连连点头称是，丝毫不反驳，一切以父王意志为指导。 人族有七十年太子，会忍不住造老爹的反。 龙族几百上千年太子多的是，敖靖早就想明白，能在死之前当上龙君已经万幸。 “父王，敖迅死在人族手中，流波岛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大乾太安稳了，就是要外力逼迫……” 敖烈颔道：“趁此混乱之际，查探广明所留武圣机缘，或许能让你退去逆鳞，得证真龙，保证洛水龙宫传承。” 敖烈每当提及大乾，金色鳞片上泛起血色纹路，气息就会起伏紊乱。 大乾太祖所下血咒，两千五百年过去，仍未消除。 龙族寿元绵长，却也不是真的不死，敖烈必须在临死之前，再造一条真龙镇守龙宫。 敖靖忍不住惊喜之色，父王龙子龙孙数千上万，果然还是最宠我。 “父王，现今可有机缘踪迹？” “广明一生功绩，尽在斩妖司！” 敖烈双目闪过一幕幕画面，其中就有广明帝建造斩妖司。 第一百二十五章 龙鱼美味   洛水河面。   周易轻划船桨，乌篷船随意飘荡。   “白等了，谁说妖怪脑子直……”   从龙宫出来后，周易就化作渔夫在江面守株待兔。   殿中数十妖王汇聚，只要三五个途经水面，白赚几门神通道法或者仙器神兽。   从食梦貘记忆中来看，域外妖国的妖族所作所为，放在大乾是注定斩妖司走一遭。   可惜个个鬼精，在人族地盘小心谨慎，不走寻常路。   “还是斩妖司好啊！”   周易法力裹住乌篷船，瞬间化作离弦之箭，向洛京驶去。   天蒙蒙亮时候，远远看到洛水码头，百舸千帆，遍布江面。   此时渔市已经接近尾声，好鱼贩完的渔夫，剩下的劣鱼随意摆着，躺在船上歇息。   岸边的铺子人声鼎沸，渔夫纤夫力巴，聚在一起讲述水里岸上的故事。   周易的小舟在船群中穿梭，急转直行随心所欲，引得渔民们声声叫好。   划船不比驾车，数十年的老渔民，也不敢说将船操控的如此灵活。   接近岸边的时候，见到十数人正围着一个船家，纷纷高声喊价。   “二十两！”   “二十五两！”   “卢老爷府出三十两！”   “……”   “春风楼出一百两！”   最后叫价的人周易还认识，春风楼一名管事，名字似乎是胡达。   竞价声音引来许多渔民，听到一百两天价，连岸上的汉子都伸脖围观。   “一百两！”   周易转头问旁边看热闹的渔民：“船家，你这鱼怎么卖？”   “一文一斤，买十斤八文。”   周易顿时感觉牙疼，原来自己的俸禄，都是这么被春风楼坑了！   脚下一用力，乌篷船迅靠近船家，屈指一弹，法力打在了胡达后脑勺上。   “哪个……”   胡达怒冲冲的转头，见到周易后，瞬间腰就弯成了九十度：“周爷，您也来买鱼？”   春风楼是洛京最顶尖的勾栏，连狐狸精都能庇佑，可是有两个客人惹不起。   一个是张诚，一个是周易，东家让管事们每日都得认一遍画像。   炼神高人，不屑与春风楼冲突，想要毁了它却轻而易举。   周易微微点头：“听到你喊价了，过来看看，什么鱼值一百两？”   “周爷真是洪福齐天，今儿一来就遇上了，新鲜的洛水龙鱼！”   胡达左右推搡，为周易清开一条道，看清了被包围的船家。   船家紧紧抱着鱼篓，里面的鱼全身呈金色，离了水还活蹦乱跳。   “洛水龙鱼，竟然真的有龙气。”   周易双目闪过精光，现龙鱼身具龙族气息，再过些年就化妖了。   “船家，这鱼怎么卖？”   “一百……要不，五十两？”   船家见平日里采买鱼货的胡达，对眼前男子卑躬屈膝，知晓身份尊贵，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洛水码头虽然有巡逻差役，却只能让胡达等人忌惮，在真正贵人眼中就不算什么了。   周易取出一百两银票，指了指乌篷船：“一百两，再加上我这艘船，行不行？”   这艘船是昨夜从打渔的人买来，花了十五两，一路上经过法力加持，木质硬如精钢，重量却没有增加。   “行行行。”   渔民连连点头。   周易接过龙鱼，又问道：“打这鱼很难吧？”   “难的很咧，贵人不知道，昨晚就这么条小鱼……”   船家得了钱又得了船，心情舒畅，手舞足蹈的形容：“拖着俺的网，一哈子游了十几里，才将它捞了上来。”   “老六吹牛哩，这么大点鱼，还能拖得动船？”   “一百两，赶紧去娶媳妇吧。”   “你知道个甚，孙寡妇早就和老六好上了，哈哈！”   旁的渔民纷纷起哄，江面上不乏暴富的故事，撒网捕到珍稀鱼类，捞到金钗玉镯，珠宝饰。   当然，遇上风雨，翻船喂鱼的更多。   周易笑道：“那你可得感谢江神保佑。”   船家摇头道：“贵人不晓得咧，洛水河不归江神管，得去拜太祖庙。”   “太祖庙……”   周易问明庙在何处，身形转瞬消失不见。   太祖庙，紧邻洛水码头，红瓦金漆高耸矗立，在一片矮房中极为显眼。   江边渔民只要有好鱼获，都会来庙中上一炷香，所以大清早香客已经川流不息。   庙宇占地不小，有兵卒值守巡逻。   门口放有免费的香火蜡烛，进庙的人可以自取一把。   太祖庙不似其他庙宇，门口没有卖货商贩或者测字先生吆喝，香客井然有序，如此一来，倒显得多了几分肃穆和虔诚。   周易取了三炷香，排队片刻后进了神殿，里面有两名庙祝在左右侍候。   双目灵光闪烁，想要看透庙祝修为，结果浓郁的香火神力遮掩，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正前方是太祖神像，剑眉星目，凛凛生威。   高度过两丈，头戴金盔，身穿银铠，一手持剑，一手持印。   左右没有其他属官，唯独脚下有一条金龙。金龙只露出头颅，龙躯盘成座椅，供太祖端坐。   周易躬了躬身，点燃香插到了香炉，转身离开。   庙祝连抬眼看都没有，太祖庙由宗人府专职管辖，比佛、道庙宇高冷多了。   若非太祖遗训，任何人都可以进香，大乾各地的太祖庙定会封门闭户，周遭十里不得有人靠近。   周易对大乾太祖多有敬佩，虽然许多修士骂他是独夫或者屠夫，然而云洲人道昌盛，便是从大乾立国开始。   比如这龙鱼，大乾立国之前，凡人捕到了是祸非福。   轻则灭门，重则引起一场洪灾，死伤无数，宣示龙宫不可辱！   驾云回清风小筑，收回还未去当值的分身，现洛黎神牛猫九仍然在呼呼大睡。   周易鼻尖耸动，从桃树枝叶上闻到了浓郁酒气，拿起石桌上酒壶晃了晃。   少了一千多斤猴儿酒！   仙人醉酒，只是不愿醒来，所经历一切，神魂仍然会有清楚记忆。   “好啊！平日里摘一片叶子也舍不得，现在偷我灵酒！”   周易眉头一挑，这仙桃树日益无用，每天骗他输入几千年法力，竟然还得寸进尺了。   剑气闪过，一根桃树枝落入手中，恰好可以削一柄木剑。   仙桃树感应到桃枝掉落，枝叶微微颤动，从醉酒中醒了过来，正想要辩解，现周易已经拎着龙鱼去上值了。   哞   神牛睁开双眸，牛角顶着仙桃树枝干。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懂得！   猫九一跃落在神牛背上，踩来踩去，为神牛松筋骨。   “牛爷威武！牛爷，那老道定然还有猴儿酒，不如去寻他讨酒喝？”   院中唯有洛黎是真的醉了，沉睡中缓缓炼化灵酒药效，武道八品眼见就要突破。   勤学苦练数年，堪堪踏入九品，随仙人修行数月，就能晋升八品。   人生际遇之奇妙，莫过于此。   ……   物部。   周易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拿着铜锅。   陈英看见了，连忙接过来，一眼就认出了龙鱼。   “不愧是周哥，竟然寻得如此罕见灵鱼，正好我从御厨那学了做鱼的法子，今天终于派得上用场。”   周易不去计较富贵人家出身的陈英，为什么会精通酿酒、炒茶、做饭、戏剧、女红……   “老张还在春风楼？”   昨晚在春风楼见到老张，场面不忍直视。   一朵梨花压海棠树。   陈英熟练的杀鱼刮鳞，说道：“张哥身体状态不佳，今日请假了。”   话音未落，张诚就出现在房间里，脸上的唇印都没擦，衣服口子系得歪斜。   “老周，你要达了！”   “？？？”   周易一脸疑惑，难道清风小筑要拆迁了。   张诚说道：“你记不记得三悟，就是那个堵斩妖司门的道人。”   “当然认得。”   周易没有隐瞒，城隍阴差那都寻上门了，两人关系已经瞒不住。   外人认为三悟是书痴，所以折节下交周易。三悟认为周易是隐居斩妖司，为人族编书的一品大贤，所以引以为至交。   “啧啧啧。”   张诚围着周易转了两圈，问道：“你和老张我说实话……”   周易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张诚识破自己隐藏身份了，一旦暴露，斩妖司绝对待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大气运加身，就是天天上街捡钱那种？”   “那我还会住德胜坊吗？”   周易翻了个白眼，老张这厮天天胡思乱想，什么气运能比得过读者老爷支持！   陈英烧开了水，将切好的龙鱼片放进去。   高端的食材，要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只需在开水里面一泡，打开包装调料一放，就能产生无穷的美味。   同时一脸八卦的问：“张哥，生了什么事？”   “咳咳，据可靠消息，三悟那厮……不对，是三悟前辈竟然与骑牛真仙有关系。”   张诚指着墙上的画，一脸神秘的说：“那位曾是华阳真仙的记名弟子，也就是三悟真人的祖师！”   “你怎么知道的？”   周易心生疑惑，几个时辰生的事，怎么传的这么快，赶上热搜了。   “洛京城隍放出来的消息，他与三悟是几百年的好友，昨晚有山神参与龙君宴，亲眼所见！”   张诚肯定道：“纵使胆大包天，也没人敢胡乱传真仙的消息，应当是真的了。”   “那可说不准……”   周易面色古怪，有人胆子比天大，还敢变化冒充真仙。   陈英脸上全是羡慕，如果他有个真仙老祖，那就太好了。   还学什么做鱼，全都来给我做鱼！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悟托孤 “哥，鱼做好了！” 陈英掀开锅，香气喷薄而出。 拿出三只玉碗，将龙鱼片盛出来，每一片厚度都均匀等同。 周易夹一片品尝，入口即化，味道醇厚鲜美。 “有鱼岂可无酒！” 张诚吃的高兴，挥手桌上多了一壶灵酒。 陈英为两位大佬倒酒，酒呈琥珀，鲜红透亮，名为红颜血。 一个血字，足以说明酒性之烈，比之百兽醉还要更胜一分。 周易闻到酒气，连连摆手：“戒了戒了！从今往后，滴酒不沾，勤奋修行！” 张诚疑惑道：“为何突然戒酒了？” “酒后乱神，于阴神观想有碍。” 周易随意编了个理由，每次想到昨晚搂着龙女，让女妖精跳舞的场景就会面红耳赤，万分惭愧！ 常言道酒后现真我，周易啊周易，难道你就是这么低俗的人？ 当初的承诺呢，说好的道心似铁呢！ 幸好，顶的是三悟的脸。 “会影响观想吗？” 张诚摇了摇酒杯，一口饮尽，他的问题与观想无关。 陈英犹豫了几息，跟着喝酒吃肉，反正没到炼神境界。 “……” 周易默念清心咒，红颜血香气太过勾人，一定要抗住诱惑。 昨晚原本计划，借着酒意，像神话志异中的剑仙，来一场仙人醉酒斩妖。 乘醉而来，剑气屠龙，兴尽而归…… 画面一想就觉得激动，结果凡酒灵酒仙酿混着喝真的醉了，所作所为就完全变了模样。 仙人醉酒之后，与凡人一样肆意妄为，心底欲念多大，行事就有多夸张。 故事中的仙人醉酒斩妖除魔，定然是假醉，随时以法力化解！ “传言误我啊！” 周易盛了碗鱼汤，鲜香气味，浸透五脏六腑。 不是灵丹，更胜灵丹！ 三万里蜿蜒洛水，龙鱼味美第一，名不虚传！ 鱼香酒香，飘出房门数十丈远，丝毫不见减弱。 旁的科室同僚，哪还有心思抄录书目，又不能学那两位潇洒，将斩妖司物部上值当成休闲度假。 龟息术！ 闭气术！ 封味术！ 一连几道术法落在身上，才隔绝了味道。 …… 白云观。 道门全真魁，观主长春真人是一品阳神。 此时观中数位真人汇聚三清殿，前方端坐的两位，正是长春和三悟。 三悟面上淡然，心中实则一片焦急。 一大早，长春邀请他来观中论道，论个屁的道，还不是打探真仙之事！ 所有人都羡慕三悟攀上了高枝，唯有三悟自己清楚，昨夜冒充真仙行事，与龙族结下大因果，生死危在旦夕。 冒充之前，三悟虽然借着酒意，但是也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可是云霄道宫门人弟子无辜，不该承受真仙怒火。 真仙之怒，唯有同级强者才能平息，一品修士多少都无用。 一品和真仙的差距，比炼气和炼神还要远！ 该怎么办？ 难道去求景泰？ 皇族老祖开口，保下自己基本不可能，免去道宫灾劫应该不难。 然而景泰那厮脸厚心黑，一定会坐视不管！ 三悟表面上与长春敷衍论道，心中不断思索破局之法。 长春提醒道：“三悟道友，这句道不可舍，失之则亡出自弘道真解，并非出自太平注疏……” 三悟面色一红：“嗯？老道所学不精，记错了。” 长春哈哈一笑：“昨夜道友大神威，两剑退一品山神，剑斩一品妖王，威震龙宫，怎么会所学不精？” 殿中其他真人，纷纷称是，连连称赞三悟剑道玄妙，无人能及。 三悟号称剑痴，马屁正好拍在痒处，全身上下无不舒坦。 “低调低调。贫道就是看不惯龙族猖狂，不得不拿出了真实实力！” “真人果然谦虚！” “龙君立誓，真人为人族立下大功啊！” “做人当如三悟真人……” 三悟在一声声夸耀当中迷失了，直到长春说了一句。 “道友剑道，理应入了真仙之眼，日后得道有望啊！” 真仙！ 三悟一下子清醒过来，起身说道：“刚刚老道收到了祖师传讯，必须去聆听教诲，下次再登门论道了。” “真仙传讯，贫道真是羡慕。” 长春话音一转，说道：“白云观与云霄道宫同为道门支柱，如此算来，云霄祖师便是白云祖师。” “贫道对祖师万分敬仰，能否一同觐见？” 云洲自大乾一统，佛、道两教就再无人得证真仙，任何事都得看朝廷脸色。 修行资源一年不如一年，门人资质一届不如一届。 阳神真人所求甚少，道统传承就是其一！ 长春不在意三悟剑道多高明，又不能掀翻大乾朝廷，邀请他来论道，就是想抱上真仙大腿。 三悟心中暗骂，长春这厮脸皮也太厚了，什么你祖师就是我祖师。 华阳祖师是正一道真仙，白云观祖师紫云真仙是全真，传闻二者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况且三悟哪认识真仙，连忙寻了个理由：“祖师只让老道过去，下次一定带上道友。” “那真是太遗憾了。” “告辞告辞！” 三悟说着化作遁光，消失在西北方向。 片刻之后，遁入地底转向回头，向皇宫飞去。 曾誓终生不入皇宫的三悟，为了门人弟子，道宫传承，不得不向皇族低头。 …… 万寿宫。 青烟袅袅。 诵经声阵阵。 楚公公急匆匆进来，在景泰帝耳边说了几句。 “皇叔祖……” 景泰帝眼中闪过惊疑，不知三悟上门所为何事，这位对李氏皇族意见可不是一般大。 当年宗人府将三悟逐出族谱，惩罚并不为过，只是三悟成了一品阳神，才显得皇族不识英才。 若说现在炼神境中最耀眼的是谁，三悟稳列第一。 剑斩一品妖王，战绩属实彪炳。 一品修士，击败容易，斩杀难度上升了何止几倍。不久前仙俸司与军中高手围杀大巫师，若非对方被夜叉魔尊阴了，大概率是重伤逃遁。 景泰帝挥挥手，示意殿中道人全部退下，命人将三悟请进来。 三悟进来后，躬身施礼。 “参见陛下！” “……” 景泰帝一愣，从登基起就没受三悟施礼，有些不习惯：“皇叔祖无需多礼，请坐。” “臣有要事请奏，不敢坐。” 三悟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陛下，老臣出身卑微，自幼孤苦，自逐出族谱之后，无不日夜思念，有朝一日能重归皇族……” 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言语感人至深。 景泰神色怪异，琢磨不透三悟想要什么，潜意识肯定他有要事瞒着。 三悟平日里对皇族态度恶劣，而且没少拿着皇叔祖的名头，四处薅皇族羊毛…… 论皇族认同感，还不如随便街上拉个姓李的！ 三悟说了片刻，见景泰帝毫无反应，暗骂这厮心太黑太硬，话音一转。 “……臣为了能回族谱，昨夜与祖师一同去了龙宫，威逼龙君立下血誓，不负太祖遗志！” 三悟问道：“陛下，如此功绩，可否回族谱？” 景泰帝眉头微皱，身为皇帝，最不喜欢受人胁迫，若是平日定然拒绝。 一品无敌，也不能让景泰帝违逆本心。然而，如今三悟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一尊真仙。 “皇叔祖，为大乾立此大功，回族谱是没什么问题……” 景泰帝思索不出三悟图谋，只得先答应下来，否则以三悟不要脸性子，不知会传出什么谣言。 景泰最重名声，不愿留下刻薄寡恩的评价。 “谢陛下，臣这就脱离云霄道宫，重回李氏皇族！” 三悟一脸感动，躬身道：“陛下，明日可否外宣此事？” 景泰帝愈感觉不对，三悟竟然会脱离道宫，一定有什么朕不知道的情况！ 龙族？ 域外妖王？ 亦或者真仙有其他图谋？ 景泰帝缓缓说道：“脱离云霄道宫，就不必了吧？” “必须脱离啊！太祖遗训，皇族不得入道、佛，臣一心回族谱，为皇族效力，岂能与道门有干系！” 三悟说的斩钉截铁，仿佛真的是忠臣孝子。 “那好吧，明日由太子宣布，请皇叔祖回族谱，暂领……” 景泰帝看向一旁的楚大伴，问道：“大伴，目前可还有适合皇叔祖的职位？” “陛下，皇叔祖地位尊贵，修为高绝，自当位高权重！” 楚大伴说道：“如今南疆徐逆自持武力，声势汹汹，无人能制，不如请皇叔祖领南疆平叛大都督，总揽军政事宜。” “嗯，大伴说的有道理。” 景泰帝微微点头，楚大伴甚合朕意。 南疆战乱波及四洲之地，正需要一名级高手坐镇，送上门来的三悟不用白不用。 无论三悟什么算计，予以重任，礼送出京，万事大吉。 所谓的平叛大都督，总揽军政，只是听听就好。军中上下，地方百官，全是景泰帝的人，三悟去了也只能领个空头衔。 再者，平叛不利，罪责就在三悟身上，也正好洗刷了龙君血誓功劳。 一举四得，景泰帝立刻放下心来。 “皇叔祖，你意如何？” “甘愿为陛下效力，臣万死不辞！” 三悟也放下心来，不枉演戏一场。 “皇叔祖回去准备吧。战事紧急，明日就录回族谱，一并出南疆！” “臣，遵旨！”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微微一笑，眼中光芒闪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实话实说 “皇叔祖，究竟有什么打算？” 景泰帝问自己，也在问楚大伴。 三悟的忽然转变，让景泰帝针芒在背，此时正值关键时刻，决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楚公公提醒道：“陛下，奴才也猜不出来，不过有人肯定知道。” “龙君敖靖！” 景泰帝立刻明白：“当年朕曾见过它，空洞无物，鼠目寸光之辈。它那点心思，在皇叔祖面前，一点风浪也掀不起。” 洛水龙宫名义受朝廷管辖，实则保持独立，与大乾共治云洲。 敖靖妄图借域外妖国势力，无异于引狼入室，愚蠢之至。 “陛下，敖靖不更事，背后还有那老龙。” 楚大伴说道：“内侍司对一品修士了解很清楚，皇叔祖剑道天赋，确实差了一点点……” “嗯？” 景泰帝自然是相信楚大伴的办事能力，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脸色蓦然有些难看。 “皇叔祖，性格再顽劣，不会有此胆魄吧？” “辛苦大伴带上册封皇绢，去一趟洛水龙宫。” “遵命！” 楚大伴最恨有人提青楼之类的话。 三悟嘴巴没把门的，经常出言调笑。 每一次，每一句话，都在小本本上记着。 …… 物部。 周易正在观想，忽然感应到传讯灵纸震动。 ——道友，在不在？ 立刻回复：“正在物部当值，道友寻我什么事？” ——老道在清风小筑，有要事托付，还请道友回来说。 周易疑惑三悟有什么要紧事，与陈英说了一声，让他帮忙告假。 驾驭遁光在洛京穿梭，片刻后就回到家中。 三悟坐在石桌前，面容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百岁。 周易连忙问道：“道友寻我什么事？” 三悟整理思绪，缓缓说道：“昨晚贫道借着酒意，去办了件大事，现在回想起来，后悔不至于，却要为道宫安排好后事。” 周易问道：“什么后事？一早我可听说了，如今云霄道宫多了真仙老祖，风光无限！” 三悟面色一白，叹息一声说：“老道和道友说实话，昨晚那真仙是我变化而成。” 周易耸耸肩：“道友，我也与你说实话，作晚我顶着道友的名头，剑慑群妖。” 三悟眉头一皱：“我和道友实话实说，怎么开玩笑？” “我也实话实说啊！” 周易正在思索要不要和老道摊牌，免得他一直担惊受怕，三悟率先说话了。 “时间紧迫，真仙随时会寻来，不与道友打趣了。” 三悟说道：“昨日老道顶着真仙的名头，参加龙君宴，为的是威逼新龙君立誓。” 周易说道：“道友变化之术再玄妙，也瞒不过真龙。若那老龙不顾脸面，将道友一巴掌拍死，岂不是可惜？” 龙君宴中，老龙借助敖迅暗中出手，若不是周易接下了，三悟不一定能逃脱。 “死便死了，省的丢老祖宗的脸！老道没太祖的天赋才情，难道连胆魄也丢了？” 三悟面色一肃，郑重道：“龙君血誓关乎太祖遗志，大乾脸面，人族荣辱！” “洛水流经三州十八郡，龙宫统领云洲妖族。退一步得寸进尺，忍一时变本加厉，老道不想看到哪一天，大乾律添一条禁止洛水捕鱼！” “若是那样，老道还不如早死了，眼不见为好！” 周易心中惊诧，未曾想老顽童三悟，也有如此心胸，难怪能喜欢刑者说、搜妖录，为寻作者不惜堵了斩妖司的大门。 “我听人说，昨晚真仙骑五色神牛，道友哪来的神牛？” 三悟能忽悠住敖靖，很大原因在神牛，度堪比一品妖王的坐骑，云洲从未有过。 “那牛儿啊……” 三悟面色一红，取下头顶的簪子：“这是祖师留下的法宝，我以此为依托，炼成了身外化身。” 说着一抛簪子，化作一头五色神牛。 哞—— 桃树下假寐的神牛，牛眼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又一头神牛。 三悟看了一眼真神牛，说道：“道友这不是也学骑牛真仙，养了头牛嘛，就是有些瘦，尺寸也对不上。” “现在牛太贵了。” 周易耸耸肩，为了少死几个偷牛贼，平日里神牛都是变化形象。 “何止是贵，能变化身形的牛妖，价格都不以灵石算了。” 三悟挥手收回身外化身，平日里骑着出去显摆很爽，但是自己骑自己心底终究有些别扭。 “周道友，老道寻你来，是有要事托付。” 三悟神色凝重道：“我已经脱离道宫……” 三悟与周易坦白了自己打算，为保全云霄道宫，重回了皇族族谱。 待到真仙上门报复，皇族有剑圣庇佑，最后只会是三悟身死以偿。 “老道以死消真仙之怒，道宫却少了一品坐镇，以景泰的小心眼黑心肝，定然暗中报复……” 三悟说道：“所以还请道友，接替老道位置，担任道宫太上。” “？？” 周易一脸疑惑，琢磨自己是不是有白捡天赋神通。 之前白捡一客栈，做了一段时间掌柜，现在直接白捡一座道宫。 “老道知道此事为难，不过景泰最重名声脸面，又有道盟支持，却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三悟祈求道：“道友孤身散修，许多事不好做，云霄道宫一切资源，丹药法器，灵山矿脉，可随意调配。” 云霄道宫历史悠久，即使大乾屡屡打压，也是真正有矿的人家。 周易很心动，暴富机会就在眼前，只要答应下来，像老张那山庄，可以建一个空一个。 “道友为何寻我，道门当中一品修士，三五个总是有的。” “哼哼！一早贫道就去了白云观，可惜……那群老家伙心心念念巴结真仙，若是知晓老道所犯之事，不直接卖了道宫就是好的了。” 三悟说道：“贫道号称书痴，善以书观人，居士所著《刑者说》《搜妖录》，不知救活多少人族。” “如此心胸，老道远不如，才厚着面皮求上门。” 三悟站起身来，深深躬了一礼，说道：“还请道友，任道宫太上，救老道门人一命。” 周易见三悟眼窝深陷，精气神萎靡憔悴，显然真仙压力如山似岳。 “我有个疑惑，道友为何说，真仙是道宫老祖？” “哼！当时龙宫，有个家伙假扮老道身份，肆意妄为，恬不知耻，不当人子……” 老道嘴里蹦出一连串的违禁词，怒火冲冲，恨不得将那假扮之人拎出来大卸八块。 “当时老道气不过，又有心震慑他一二，就编造了真仙祖师。” 周易听着老道骂骂咧咧，现在打定主意，昨晚龙宫调戏龙女的就是三悟本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道宫太上 “原来如此，道友为人族与真仙结下因果，却也为真仙赢得了天大名声。” “从那位真仙出世以来，所作所为，无不是站在人族立场。” “或许，道友能安然无恙呢？” 周易旁敲侧击，舒缓三悟压力。 “岂能如此算，老道所为等于让真仙与龙宫结仇，天大因果无有万一！” 三悟取出一枚玉石印章：“这是道宫太上之宝，还请道友收下。” 周易接过印章，说道：“我暂时替道友保管，以一年为期限。以真仙手段，那时候道友无碍，显然就是不追究了。” “好！” 三悟起身再施礼：“道友大恩，无论老道生死与否，都有太上之权！” “或许事有转机，道友此去南疆，须万分小心……” 周易心中暗道，云霄道宫老祖的身份，正好可以用一用，也解释了真仙来历。 哪天登上五龙山，定要让三悟这厮，好好侍候一番。 “老道还有诸多后事安排，先行告辞了。” 三悟说着，化作遁光离去。 云霄道宫不止是一家宗门，与金光寺类似，许多修行有成的弟子，在各地建立了道观，经义功法一脉相承。 诸多事务，三悟要一一交代清楚。 周易挥手摄下一片仙桃叶，冲泡了一杯灵茶，自从知晓桃树这厮偷酒喝，摘它桃叶再也没有一丝愧疚。 吃我法力，喝我灵酒，摘几片叶子算什么！ 已是日暮时分。 夕阳霞光落在院落当中，染在周易衣衫上，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 昨晚斩杀流波岛妖王敖迅，所见所闻，让周易对云洲之外有了颇为详细的了解。 之前诸多妖魔，虽然去有过外域游离，但都不是重要记忆，多是惊鸿一瞥。 敖迅自幼生在东海，成就妖王后投奔流波龙君麾下，从妖国诸侯升至王侯，记忆中一切都与妖国有关。 云洲之外，人族势力远远弱于妖族。 妖族传承各种上古血脉，或者直接就是神兽之躯，比如扶桑国主金乌，青丘国主九尾狐，狮驼国金翅大鹏。 人族寿元短暂，修行天赋也不能与神兽圣兽相比，只得沦为弱势族裔。 敖迅记忆当中，人族统治的地域，算上佛域道境以及魔道领地，不足妖族百一。 如大乾这般，完全由人族皇朝统辖一洲，邪魔遁藏，妖族隐匿，仅一例而已。 数百上千年来，不知多少外域妖魔，想要在云洲分一杯羹，迄今未有能成功。 正因如此，同为妖族势力的洛水龙宫，刚刚表达出一丝意思，域外妖国就纷纷派出妖王来摇旗呐喊。 一洲之地，不说灵山福地中的修行自愿。单说大乾境内亿万人族，就让域外无数妖魔馋涎欲垂。 敖迅记忆当中，妖国之中妖王互相攀比财富，麾下人族数量就是重要标准，就像钱币、灵石一般可以互相交易。 “妖国，妖魔图鉴……” 周易将灵茶一饮而尽，按捺下心中翻腾的杀意。 两万年道行，真仙也能斗一斗，遇上那活了不知多久的金乌、大鹏，估计只有逃跑之功了。 以此反思，诸多妖国对大乾虎视眈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地里搞小动作。 根本原因便是有武圣坐镇，纵使妖国之主，也不愿招惹。 或许数尊国主围杀，能击败甚至击杀武圣，然而妖魔之类只信自己，北戎大巫师的遭遇历历在目，至今死不瞑目。 “武圣之强，乎预料啊！” 周易对大乾那位武圣，生出了许多兴趣，不过现在不是见面时候。 武夫不为修士所喜，平日里论道、宴请很少有他们身影，并非是不认可武道，而是这群蛮子真的很让人头疼！ 武道意志显化外景，又炼入神魂为内景，最后神魂彻底化作真意。 这个过程，一定会影响修士脾性。 平日里大家坐而论道，主要是论，有了武夫参与，就变成了斗法！ “所以，待到十万年法力，再与武圣坐而论剑！” 周易不想与武圣打架，打不过白挨揍，打得过就等着武圣不厌其烦的挑战。 武道修行，越挫越勇，周易不想成为别人磨刀石。 喵喵喵—— 一声猫叫先到，随后猫九窜进了周易怀中。 “还是仙长怀中最安全，外面太危险了！” “舔猫！” 洛黎从墙上一跃而下，动作潇洒。 齐耳短，面容精致，怀抱长剑，身姿挺拔，过几年必然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剑侠客。 周易莞尔一笑，拎着猫九的脖颈，盯着她询问。 “你是不是偷酒喝了？” 猫九眼中闪过精光，那桃树果然不靠谱，定然是打了小报告。 幸好，猫爷早有备案！ 猫九张口吐出一只玉瓶，妖族修行过程中，可以用妖气蕴养自己的肉身。 蕴养利爪，强化杀伐。 蕴养双眸，化作灵瞳。 蕴养皮毛，强化防御。 这些主要蕴养的位置，在修士眼中就是灵材，可以炼制法器灵丹。 猫九的胃部，经过妖气炼化，主要用来存储食物，在地下一躲能生活数年。 “喵呜！仙长误会了，这灵酒是向三悟真人要来。洛黎和神牛可以作证！” 哞！ 神牛连忙称是。 洛黎面色微红，点头道：“确实是三悟真人所赐。” 周易打开玉瓶，里面有十几斤猴儿醉，反手收进储物袋。 “小孩子喝什么酒，我先替你保管，等你修成妖王，就还给你！” 说着帮猫九抚了抚毛，对她表现十分满意。 仙桃树那厮只会偷酒，猫九已经可以自己讨要，用来补贴家用，差距太大了！ 周易撸着猫，问道：“你们今日出去，遇到了什么事吗？” 洛黎每日出了修行剑术，另一个任务就是暗中调查，周易曾经帮助过的流民。 目前为止，除了陈谅之外，没有太过突出的人物。 这也让周易放下心来，平平淡淡才是真，如陈谅那般做法，终究害人害己。 “今日调查之人，所作所为非同一般，比之陈谅还要厉害！” “他名叫陈庆，来自飞云州。据他与人闲谈，曾被叛军抓去挖护城河，趁着夜色，在河中游了数十里逃了出去！” 洛黎说话时，双目放光，啧啧称奇。 “之后流浪至洛京，先生见他可怜，又有力气，安排去了洛水码头做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编戏曲 “……陈庆沿河租住房屋，与房东老者关系极好，老者收他为义子。” “听闻老者心病哮疾，久治不愈，每逢阴雨天受病痛折磨。” “陈庆听说书人讲搜妖录，听闻鳄妖之血可治，四处打听哪里有凶鳄。” 洛黎缓缓讲述，陈庆在洛水支脉陵江，与凶鳄搏杀的经过。 其中竟然与何掌柜有关系，因为陈庆每有闲暇，便去状元堂向书生请教认字。 一来二去与何掌柜熟悉了，听闻陈庆要斩凶鳄，就从搜妖录原本中，寻到了凶鳄弱点，需要什么质量兵器才能刺破鳄甲。 陈庆去鲁氏铁铁匠铺，定制了破甲刺，用牲畜内脏在陵江水面钓了十几日。 最终凶鳄上钩，陈庆一刺将其甲穿透，直刺心脏。 凶鳄死而不僵，陈庆与之顺水漂流数十里，才将其拖上了岸边。 喵—— 猫九听的毛耸立，叫声连连：“那家伙太凶了！” “可不止是凶……” 周易笑着摇头，之前向张诚打听洛京墨家修士。 鲁氏铁匠铺的东家，是一位墨家大儒，精通傀儡炼器。 陈庆一介凡俗，身无分文，能拿到鲁氏铁匠铺的兵刃，可是非同一般。 “气运啊气运，有意思！” 周易看向洛黎气运变化，金光熠熠当中有虎吼狼啸，鹰唳猿啼。 …… 次日一早。 周易路过京衙，看到了新的邸报。 监国太子极力赞扬了皇叔祖，封其为秦王，赴南疆督军，与公孙大将军平叛云云。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对于皇族李三悟是何人不了解，公孙大将军如雷贯耳。 公孙起是先帝时期的上柱国，徐逆是当今提拔的龙骑将，多数百姓都认为徐逆会迅溃败，少数认为徐逆会坚持几年时间。 “世人都以为徐家必败……” 周易眉头微皱，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物部。 周易抱着一卷锦缎进来。 “小陈，听说你擅长女红？” “必须擅长啊！” 陈英一脸笑意：“周哥您要做新衣服？” 陈英步履轻盈，鹤步龟背，隐隐有玄妙气息。 龟鹤万寿经注疏，景泰帝只当闲书读，燕王视之位鸡肋，却让陈英进境神，已然锻体大成，即将炼成真气。 “不是，是你教我做衣服。” 周易手中出现一柄造型奇异剪刀，两条金龙缠绕而成，头并头如剪，尾交尾如股。 斩杀敖迅之后，获得了一件威名赫赫的法宝，可惜威力太大，难以轻易施展。 两万余年法力灌注其中，仅仅让金蛟剪微微颤动。 妖魔图鉴奖励之物，有御使之法，也有炼化之法，若能与至宝心意相通，御使所需法力就能大幅下降。 陈英不明所以，不过大佬多有怪癖，无需理解照做即是。 下午张诚满面春风的进来，看到正在裁剪衣服的周陈二人，眼神怪异，又有些坐立不安。 幸好晚上三人相约去春风楼，才让张诚放下心来。 春风楼外熙熙攘攘，一群客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熟客见到周易三人，上去打招呼。 张诚说道：“借钱没有！” “张哥说笑了，咱也是皇亲国戚，还能让您挂账。” 那人啧啧称奇道：“可是今日您来的不巧，春风楼让人包场了。” 周易好奇道：“又是哪家的败家子？” 春风楼并非不让包场，只要有足够的钱和权。 那人低声道：“周哥绝对想不到，是一群怪人，有乞丐有道士还有和尚，甚至有女子。” “奇人？老张我要看看，有多奇！” 张诚三人迈步进去，便见到十几个修士，正在观赏花魁舞蹈。 道士左拥右抱，和尚大快朵颐，乞丐正经一些，只是抠脚。 “晦气！” 老张一遮脸，转头就走。 周易也认出这些奇人身份，其中几位曾在城隍夜宴见过，那旁若无人的老乞丐是传闻中的丐帮帮主。 丐帮是大乾赫赫威名的武道宗门，主营业务并非乞讨，而是贩卖风闻消息，偶尔兼职刺杀。 之后几日，春风楼总被包场。 寻常百姓在春风楼消费不起，纨绔也要有眼力界儿，否则一道咒法就生不如死。 周易乐得如此，他已经戒酒，又不再春风楼过夜，去了也无趣。 转瞬过去半月时间，周易裁剪手艺突飞猛进，结合前世服饰样式，甚至引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潮。 与金蛟剪的感应增进了许多，法力能将其操纵飞行。 这日下值，张诚提前打探过，春风楼无人包场。 “这群老家伙，不敢去龙宫看龙女跳舞，来耽搁老张我过日子！” 张诚倚再姑娘怀里，听着舞台上花魁唱曲。 周易笑道：“龙女可没有花魁跳的好。” 老张鄙夷道：“切！你小子懂什么，就龙女这身份，在那一站就……啧啧啧！” 陈英在一旁连连点头，已经彻底成了老张第二。 这时老鸨一扭一扭的过来，巴结道：“前几日，有个先生送来新曲目，您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曲目？” 张诚听曲只听与太祖有关，一百多年听不厌，属于脑残费级别。 老鸨说道：“曲名叫大闹龙宫，近几日客人们都听这曲。” “大闹龙宫，有意思，有意思！” 张诚一挥手，几十锭银元宝落在台上：“来大闹龙宫！” 曲声一转，从慷慨豪情转为激昂热烈。 凤阳国金銮殿幕布换下，龙宫幕启，虾兵蟹将摇旗跳舞。 周易必须批评一下，这虾兵蟹将有些诱人，穿的衣服似乎与前些日做的有些相似。 没看见久经战阵的张诚，双眼都看直了。 “周哥，前几日我去望月楼，让姑娘们换上……制服，对，周哥说叫制服，生意一下子火爆了几倍。” 陈英嘿嘿一笑，说道：“春风楼学的还挺快，竟然还推陈出新了！” 周易严肃道：“这衣服和我一文钱关系没有，以后不要带上我！” 台上龙君启宴会，各路妖王齐声贺，将气势铺到了巅峰。 随后花魁打扮的道人，与妖王斗法，令龙女舞蹈，好不潇洒。可惜，春风楼将好好一出戏剧，演成了淫词艳曲。 幸好三悟去了南疆，否则看到花魁时隐时现的大腿，一定将春风楼拆了。 “不错不错！” 周易情不自禁的接过姑娘递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诚听的摇头摆尾，见到周易喝酒，眉头一挑。 “老周，你又破戒了……” 第一百三十章 诡秘踪迹   “记下了记下了，所犯还没十次。”   周易听到张诚提醒，连忙取出玉简，记录下今天破戒饮酒了。   五十五年六月初三，今日春风楼听曲《大闹龙宫》，心情甚好，特例饮酒破戒。   玉简是戒酒日记，正经人不该写日记，为了戒酒也只能破例了。   五月十八，今日第一次做成衣服一件，饮酒一次，以作鼓励。   春风楼又被一群老家伙包场了，气愤不过，饮酒舒心。   自行设计了新式服装，破例饮酒，以作怀念。   今日无事，破例饮酒，以作消遣……   自从决定戒酒之后，周易每次破例饮酒，都会记录一次，以作警戒。   从五月十五龙君宴至今，十几天时间，共记下了八条日记。   第一次写日记，周易才现，每天竟然有如此多事情，之前十几年过得太糙了。   ……   子夜时分。   刑者辛苦了一天，吃饱喝足，进入了沉睡。   黑漆漆的大狱，嘶吼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周易的分身“宋有才”，睡觉时候打着均匀的呼噜声，与同寝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口，步履悄无声息，双目在黑暗中闪烁红光。   选择了离门最近的“宋有才”，伏在脖颈位置，尖锐獠牙穿透肌肤。   噗！   漏气声响起，“宋有才”化作一缕头。   黑影呆滞片刻，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便转向一旁的刑者。   还未来得及吞**气神，门口又出现一人，一挥手就将黑影定在了原地。   周易分身二号，拎着黑影来到一间空着的牢房，挥手法力照亮。   黑影是甲字科刑者，名为杨石头，现在变得双目充血，满嘴牙齿化作獠牙。   “又是煞尸，没有吞食满房精气神，实力只是下三品。”   周易屈指一弹，剑光斩过，煞尸化作两截。   嘶   煞尸没有痛觉，出无意识的嘶吼。   断裂的下半身轰然破碎，化作精纯的煞气，融入上半身。   身躯断裂出，生出一缕缕肉芽，以肉眼可见的度生长。   大狱中积攒的煞气怨气死气，不断灌入煞尸体内，成为其复原的养料。   周易生出兴趣，他没记错的话，上次那具煞尸，被抓时候双腿也变得完好无损。   仔细感应其肉身复原变化，现外表似人身的煞尸，早已没有了躯体特质。   五脏六腑，经脉气血已经消失不见，煞尸体内是“气”，只需不断吸收气，即使只剩下头颅也能逐渐复原。   “难怪吸**气，能一连突破，灵煞已经将躯体彻底同化，所谓煞尸完全是由气凝成。”   “区区下三品，就有了让多少上三品修士羡慕的天赋！”   周易手中火光闪烁，转瞬将煞尸焚烧干净。   再抢的恢复能力也有极限，灰飞烟灭后，只剩下一缕精纯的灵煞，落入周易掌心。   灵煞无色透明，在周中如同一缕气，若非法力禁锢就随风飘散，随机挑选下一位幸运儿。   妖魔图鉴页面翻动，一百多页图鉴亮了一丝。   随后又翻动无数页，煞尸杨石头图鉴亮起，奖励了一道驱邪灵符。   下三品邪魔奖励的符篆，效用还不如周易自制。   “两个……”   周易喃喃自语，第一百多页的图鉴灰暗一片，亮起的一丝连妖魔本来面目也看不清。   即将复活的白莲邪佛，仅比这个图鉴靠前了十几页。   煞尸记忆浮现，前半段是种地挨饿种地挨饿再种地挨饿，然后成了流民，进入了刑房大狱。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今天斩杀了一头丙字狱鼠妖，扔进炼妖窟的时候，从地底飘荡而出的灵煞附体。   “炼妖窟地底，与那看不清的妖魔有关！”   周易眉头微皱，本以为炼妖窟是炼丹或者炼器，最大效用无非是延寿或者突破。   妖魔图鉴的变化，出乎周易预料，竟然潜藏与邪佛相近的妖魔。   白莲邪佛看似比蛇仙柳横眉实力差，实则在妖魔图鉴上的位置，远远过蛇仙。   “斩妖司是广明帝所建，究竟有什么秘密！”   周易摇摇头，挥手将痕迹处理干净，回到分身所在房间，继续呼呼大睡。   煞尸破坏的分身，明日再补充即可。   此时大狱当中，有周易八道分身，每天勤奋的斩妖除魔，增长道行。   白莲邪佛，白莲圣母，流波龙君，金翅大鹏……   周易直接间接结仇的妖魔，数量不少，更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次日一早。   周易分身正在熟睡，忽然听到大狱中又脚步声。   此时外界天还未亮，绝非轮值校尉，或者有妖魔脱困，或者有外人进来。   化作遁光消失不见，循着脚步声迅靠近，见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李牧。   身穿物部小吏黑衣，迅向大狱深处走去。   直到甲字一号狱，李牧打开牢门，进入其中。   甲字狱一年也不见得开一次，一号狱更是从未使用过，传说唯有巅峰一品，才有资格关入甲一号狱。   周易身形一晃，化作一缕头，随风飘荡进入牢门。   只见李牧再牢房当中插上十几支阵旗，按上数十枚灵石，最后口念咒法，真气催动阵法。   无缝无隙的地面，缓缓划开一个黑洞，直通未知地底。   李牧一跃落入洞中，丝毫未现有一缕黑，随他一起进入其中。   下落了十几息，终于到了地底，李牧取出荧石照亮。   前方又是黑洞，缓步前行，片刻之后赫然光亮。   前方金光熠熠，七彩闪烁，数不清的阵法，重重叠叠的禁制，赫然是炼妖窟或者炼魔窟地底。   李牧从身上取出各种阵旗、阵盘，以及一张张阵图。   按照玄妙步法，一步步踏入阵中。   阵法灵光闪烁，时而汇聚神雷火焰，时而虚空震颤，任何一击都能让李牧灰飞烟灭。   李牧显然极为紧张，额头沁汗，手指不断掐算，口中念念有词。   周易的丝没有跟进去，毕竟阵法当中与外面不同，即使按照李牧同样步伐进去，或许也会引起阵法变化。   到时候李牧雷劈死了，又有谁能破解大狱阵法。   此时周易哪能不知道，李牧这个皇族旁支，身份有异，难怪当年年纪轻轻就能破解黑煞魔尊阵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法家院正   李牧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完全落在别人眼中。   阵法中小心翼翼行了二十余步，开始了破解阵法。   将事先准备好的阵旗阵盘阵图，一样样安置在阵法当中，每放十余件就能向前走一步。   周易观察许久，终于看出了些门道，李牧之前走过的位置，都有他以前破解留下的阵旗。   这些阵旗极为精妙的与原本阵法，融合一体，借助原阵法灵气持续挥效用。   相当李牧在原本阵法当中，挖了一个走向内部的通道，现在只挖了十余丈距离。   深渊底下阵法关乎大乾根本，数百年来不断加持，重重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真仙来了也望而却步。   李牧能逐一破解，从中开辟出一条路径，单阵法一道足以称得上宗师。   “难怪每过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地底，这些阵旗价值不匪……”   周易看向地窟最深处，隐隐约约庞大虚影，距离李牧至少有三四百丈。   李牧来物部两年多，只破解了不足十分之一，度也太慢了。   再等二三十年，周易一剑破开炼妖窟，大乾武圣也不会有意见。   阵法当中。   李牧前进了仅仅三步，带来的阵旗阵图就消耗殆尽，又研究了后续阵法片刻，缓缓退了出来。   随后没有任何迟疑，顺着原路径返回，收起牢房中阵法，迅离开大狱。   正要进物部，迎面遇上了前来当值的周易。   李牧礼节性打招呼，只觉周易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   物部当值。   周易品茶思索，想要斩妖司安稳，终究是要调查清楚地底深处的秘密。   可以不去管，绝不能茫然无知，万一斩妖司没了就亏大了。   这等增长道行的宝地，谁要敢破坏，便是阻道之仇！   周易狠狠心拔了两根头，吹了口气，消失不见。   一个顶替分身“宋有才”，继续斩妖除魔。一个随风在洛京飘散，化作摆摊算命的道士。   “这分身神通，真不能用太多！”   一天时间，在裁剪抄经观想中流逝。   待到下了值，陈英生拉硬拽，周易才勉为其难去了春风楼听曲。   昨日大闹龙宫曲目，引来了一场风潮，客人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今日又有不同，不知第几任花魁唱完曲子后，老鸨宣布进行梳拢竞拍，引来了许多文人豪客。   文人写诗词，豪客掷金银，花魁可以从中选择钟情之人。   据周易所见所闻，至今还没有哪个文人，能免费获取花魁倾心，毕竟大家不能只睡觉不吃饭。   “张哥，你这么有钱，怎么从不见出价？”   “老周你就不懂了，过个十天半月，这价能包年，鬼才上当！”   张诚所说不错，他左拥右抱的姑娘，都是春风楼红牌，也曾经有过风光无限。   今日旧花魁梳拢，明日就是新花魁选举，一届又一届的轮回。   从数十个姑娘中选出来，客人们竞相花钱支持心仪姑娘，只为得一句花魁感激。   最后梳拢的时候，又轮不到支持者，难怪张诚觉得亏，从来不参与花魁选举或竞价。   洛京某位富商成为清清姑娘的入幕之宾，与之置气竞争的几个外地土豪唉声叹气，如果周易没记错的话，上次也是这几个拱火。   洛京人视洛京之外为乡下，本地富商与外地土豪的戏码，春风楼上演了不知多少次。   周易今日无事，没有犯酒戒，春风楼的茶还不错。   子时回到家中，现有人在门外等候，夜风当中站得笔直。   青色长衫，花白胡须，面容不怒自威。   周易打开院门，拱手道：“先生请进。”   老者看似普通读书人，然而身上气质，绝非凡夫俗子。   “老夫吴苛，冒昧打扰，还望居士海涵。”   “吴先生，稷下学宫法学院院正？”   周易从何掌柜口中听过许多次，刑者说能出版以及火爆，受吴苛影响很大。   院正作序，迅成了各大书铺的盗印目标，拓展行至十六州各地。   “正是老夫。”   吴苛说道：“居士一卷刑者说，让老夫受益良多，今天特意上门致谢。”   刑者说流传为周易带来大量功德，作序的吴苛也乘了顺风车，不过已经是生几年的事情，互利互惠，哪用上门致谢。   周易也不点破，二人就在院中闲聊。   吴苛精通大乾律法，以法凝阴神，已经是心立命的二品法家修士。   交谈时候，总会习惯性以大乾律评价事件，显得有些古板。   周易不精通律法，然而前世律法比起大乾律完善得多，并非说一定适用，至少许多立法思想更先进。   偶尔蹦出几个律法名词，辩解大乾律的不完善，吴苛听的拍案叫绝。   “难怪居士能写出刑者说，又著书搜妖录，实在是学贯古今。”   吴苛称赞道：“于律法之道，居士所说鞭辟入里，专为百姓所思，明日老夫便整理其中适合条目，呈上监国。”   “不过是曾生在泥潭里，于百姓艰辛多有了解，当不得此夸赞。”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周易问道：“今日吴先生登门，可是有事？”   这吴老头面皮似乎有些薄，明明有事偏偏东拉西扯，让周易摸不清底细。   “老夫，确实有事相求。”   吴苛顿了顿说道：“老夫想为搜妖录作序，还请居士同意。”   搜妖录出版已经有一段时间，销售暂时比不过刑者说，却已经引起了不小风潮。   大乾百姓一辈子生活之地，除非大灾大难流落四方，基本不过百里范围，所获信息有限。   即使听说过妖魔鬼怪为祸，对其了解也仅限于口口相传，具体什么模样，如何害人，能否捕杀，全都模糊不清。   盖因传播者也是将其当做趣闻志异，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刑者说将妖魔之事解开了面纱，搜妖录则更加专业，下三品常见妖族尽数录入其中。   与何掌柜所料不差，刚开始大家对搜妖录兴致不大，大多数时候离妖族太远。   直到有人按照书上所说，成功捕杀妖兽，皮毛血肉卖了许多钱，妖族异化的部位价值更甚。   神仙写的书没人在乎，若是这书能赚大钱，种地老汉也会想办法背下来。   搜妖录一下子就火了。   状元堂印制搜妖录时候，周易已经今非昔比，知名作家，炼神高人，无需学宫作序。   吴苛得了刑者说的好处，名声、功德所获颇丰，见了搜妖录火爆，便又想搭顺风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邪佛复生 “原来如此。” 周易看着吴苛带有希冀的神色，疑惑询问。 “作序之事，似乎无需要作者同意，大乾律法中也未有禁止吧？” 书籍作序比较宽泛，可以是作者寻朋友友情写，也可以是书铺寻相熟的名人，看过之后写评论。 这里面操作空间很大。 大到可以无视好坏，请来的大儒越多，书卖的越好。 至于读书的能不能从中学到什么，既不关作者的事，也不关大儒的事。 大可能，愚民还是不要学到有用的，否则下一卷书卖给谁？ “老夫尚律法，要么不说，说就不会说假话。不久前确实有想过，让老家的书铺，自行印制搜妖录，加上老夫的序和见解。” 吴苛解释道：“前些时日，三悟真人大闹龙宫，逼迫龙君立誓，让我等读书人汗颜，居士又是真人至交……” 周易听完才明白，说的花里胡哨，实质上就是慑于三悟，或者说真仙。 以至于三悟的好友，也必须列入重点身份。 这群老家伙都活成了狗，做事小心，不沾因果，说什么敬仰三悟大闹龙宫，再来一次也绝不会出头。 三悟在云洲外都收到了消息，稷下学宫的院正，不可能不知道龙族动作。 “吴先生不必如此，能为搜妖录做序，自是求之不得。” 周易语气不似刚刚热情，话音一转：“不过嘛……” “居士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吴苛清楚知道，刑者说所获功德之多，远许多大儒冥思苦想的五经注疏。 若是搜妖录有同样效用，将立行功德蹭到圆满，未来一品有望。 近两年吴苛也在尝试，以白话文写一篇书，通过各种小故事教导百姓守法，效果有一些，然而远远比不上周易所著。 吴苛不清楚，百姓不是不懂法，而是不知去找哪个主持公正。 “其一，我希望先生能印便宜些，尽力推广此书。” “那是自然，老夫家在临凌郡，不说一人一卷，一户一卷问题不大。” 周易继续说道：“其二嘛，我现有白莲邪教，在刑者说中插录经文，希望吴先生帮忙调查一番。” “这个……” 吴苛眉头微皱，仔细思索。 活的越久，知道的越多，才明白白莲魔教的强大。 太祖文治武功之盛，中宗力挽狂澜之强，也未能将白莲妖人驱逐干净。 周易说道：“先生老家在临凌，那就只需临凌郡，哪里有邪经印制，知会我一声即可。” 白莲邪佛图鉴，重新化作空白，已然复活， 原本以为有妖魔图鉴指引，周易顺着邪佛感应，再将他斩杀即可。 未曾想邪佛复活后，彻底与妖魔图鉴断开联系，踪迹全无。 周易猜测邪佛大概率仍在大乾，北面暨洲人口总数不足云洲百一，而且是天魔六道共治，哪有大乾香火信仰浓郁。 邪佛以香火为生，拖得时间越久，实力越强。 周易不愿等敌人成长起来再打死，更喜欢在他一级的时候，开着满级神装号碾压。 稳妥，方位上策。 “白莲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吴苛点头答应，吴家在临凌郡的势力，唤来各县镇士绅问一问就能查个差不多。 周易抱拳道：“那就辛苦吴先生作序了。” “哈哈，求之不得，居士哪日来学宫，老夫扫榻相迎！” 吴苛如愿以偿，道别后施展挪移律令，瞬息消失不见。 法家修士，号称言出法随，口含天宪。 吴苛看似弱不禁风的老朽，当真斗法厮杀，破坏力丝毫不必佛、道修士差。 “诸子百家，学宫……” 周易心中思索算计，邪佛不得不诛。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强大，所以潜在隐患必须铲除干净！ 自行调查太过繁琐，各大学宫的读书人遍及所有郡县，除非邪佛遁出云洲，否则绝无隐蔽可能。 待将其寻到，便可以试试金蛟剪，锋不锋利！ 如周易所料。 吴苛拜访过后，稷下学宫各院院正、大儒等，纷纷送来拜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刑者说为景泰帝不喜，他们尚且偷偷印制，在里面添加自己的序、注，暗中售卖。 可惜书院大儒毕竟要脸面，再怎么批注，也卖不过张诚化名吕天成写的《刑者说春日校对版》。 如此一来，所获功德名声少了许多，唯有为正版作序的吴苛搭了顺风车。 搜妖录就不同了，类似于工具书，难道某些家伙还能改变妖族图样不成？ 况且此书不为景泰帝排斥，与陛下斩妖除魔的心思契合，可以肆无忌惮的印刷。 唯一不同于往日的是，当年小小刑者，已然成了炼神高人。 即使心底无所谓，看在三悟的面子上，纷纷知会一声。 周易见了几名大儒的面，很不习惯他们说话方式，开口黎民百姓，动辄人族大义，仿佛不让他们印就是大逆不道！ 几日下来，周易顿觉心累，便放出话去。 任何人都可以注释搜妖录，只需价格低于百文售卖即可，至于帮助调查白莲邪经，则是心照不宣的约定。 大乾律规定，现白莲踪迹不上报者，等同窝藏。 周易也不是完全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读书人良心之上。 刑房大狱经常抓获白莲妖人，斩杀过后顺藤摸瓜，也能寻到邪佛踪迹。 多方手段，齐头并进，定要给邪佛一个大惊喜！ 连忙了数日，周易才去物部当值。 一露面就听到了张诚的毒舌：“呦，这不是大忙人周先生，平日里与大儒谈笑风生，怎么还来这腌臜之地？” 周易闻到略带煞气的味道，老张的嬉皮笑脸，心肺顿时舒畅。 “晚上我请客，都去都去。” 物部同僚齐声欢呼，周哥大气。 几天不来，新任花魁已经决出了胜负，竟然是个异族风情女子。 北戎战败之后，大乾俘虏了许多蛮人，男子全部去开山挖河，女子悉数卖。 春风楼的雅士对异族女子向来看不上眼，认为是下等勾栏货色。 新任花魁艺名瑶瑶，身材似异族火辣，面容似大乾女子柔美。 最重要的是穿上最新流行款式，一下子惊艳了所有人，以至于花魁选举没有经历任何争夺，瑶瑶碾压了所有竞争者。 混迹春风楼百年的张诚，双目圆瞪，果断收回了不久前的言论，宣称要花大价钱拿下花魁。 “老张我就是鬼啊！” “瑶瑶，这名字取得太准了。” 周易对此不感兴趣，术法探测过花魁，没有施展媚术，便独自再热烈的人群中品茶。 他们来春风楼追寻热闹，周易是来躲避孤独。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元辰宝珠   长袖漫舞，曲荡心魄。   花魁歌声引来声声喝彩，偏偏扰得周易心思烦躁，起身离开春风楼。   天上月正圆。   喵——   猫九一跃落在周易肩膀上。   洛黎从角落显露身影，自洛家族灭之后，除非在周易身边，其他时候不自觉的隐在暗处。   “先生，您说中秋一起去逛街哦。”   洛黎的声音提醒了周易，又到了中秋佳节。   “好啊。”   周易笑着答应，时间过得好快，又是一年中秋。   往年中秋，或者独自一人望月感怀，希冀两界明月同天，或者与同僚在春风楼小聚，热闹一晚。   今年有了猫九和洛黎，却有些不同了，至少有人在等他。   与张诚知会一声，肩上蹲着猫，前面洛黎引路，在洛京街上闲逛。   中秋佳节不宵禁，街上人流涌动，热火朝天，各种喧嚣声汇聚成一片。   洛黎在各个摊位转过，买来各种吃食，大部分入了猫九的口。   一个摊位前，洛黎指着红彤彤的浑圆水果。   “先生，这里有仪州特产诶！”   摊主笑道：“小公子见多识广，这确是从仪州来的特产，灵元果，吃了可以安神补脑，考上状元咧。”   灵元果不是灵果，老婆饼里面也没老婆，就是图个名头好听。   洛黎听的眉开眼笑，付钱买了一大包，尝了一个眉头微皱。   “味道有些淡。”   “确实。”   周易念头一动，便明白灵元果来历。   大乾也有大棚种植，阵法营造的温室，让南疆的水果在洛京也可以生得很好。   最后灵元果又丢进了猫九的嘴里，赶往下一处摊位。   古代的娱乐就那几种，除了勾栏听曲，其他的猜灯谜变戏法耍把式之类的就无趣了。   洛黎看人家铁枪锁喉耍得好玩，跳上去一用力，将人家铁枪折了三截，连忙赔钱跑路。   两人一猫逛了三条街，已经将近子夜，买了些桂花酒和月饼正打算回家。   周易忽然感应到法力波动，抬头看向头顶房檐，一只狸花猫正顺着屋顶穿梭。   狸花猫身后，几只黑猫追杀，不断喷吐黑色灵光，将瓦片平滑切断。   洛京禁止斗法，几只猫实力不俗，只敢偷偷摸摸厮杀。   眼见要被追上，狸花猫一个翻滚化作鸟雀，扑棱棱腾空而起。   黑猫似乎早有预料，张口吐出一张黑网，将鸟雀笼罩其中。   鸟雀双翅震动，身形迅缩小，化作蜜蜂嗡嗡嗡从黑网缝隙中逃脱，钻入人群当中。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黑猫跳下房檐，顺着蜜蜂逃离方向，迅追了上去。   “好精妙的变化之术！”   周易法力扫过屋檐，手中多了一颗拇指大小宝珠，洁白如玉，表面铭刻卧牛纹路。   那狸花猫在变化鸟雀时候，趁机将珠子藏在了屋檐缝隙，然后引着追杀者去了别处。   若是寻常物件，周易不会在意，他丹田中的法器能武装一家宗门，然而这灵珠有纯阳气息。   周易将法力灌入宝珠当中，随后反馈了一缕魂力。   这缕魂力精纯至极，无需炼化就融入阴神当中，效用堪比十日观想。   周易眼睛一亮：“别人丢了不要，那捡了就是我的！”   炼神境修行，主要靠观想，辅以增长神魂的灵物。   太阴月华品阶有些低，仙桃叶毕竟不是正当养神灵物，自从凝成阴神后，两样灵物效用已经微乎其微。   其他增长阴神的灵物价值不菲，周易只能每日勤奋观想，预计百八十年能尝试入火，晋升日游。   这已经是万载法力反哺肉身神魂，观想效率天赋异禀了。   这颗捡来的宝珠，正好弥补了修行短板。   ……   清风小筑。   周易打了粘人的猫九，在屋中研究宝珠。   可惜无论如何灌注法力，再没有魂力反馈，又尝试了几种炼化之法，宝珠没有反应。   “一次性法器？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周易仔细探查宝珠，现它浑然一体，除了卧牛纹路没有任何禁制痕迹。   寻常法器当中有炼器者布置的各种禁制铭文，有增幅威力、附加法术、反制后门等效用，宝珠仿佛由玉石天然打磨而成。   “你不给面子，那就别怪爷不客气！”   周易取出一柄下等法器，用力在宝珠上划过，又换成中品、上品法器，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随后紫郢剑出现在手中，斩在宝珠之上。   宝珠泛起一层朦胧白光，将剑锋抵御在外。   “小样儿，既然有一丝灵智，知道害怕就好办了！”   周易将丹田中的新霸主金蛟剪取出，宝珠放置剪刀闸口，就要用力剪下去。   嗡！   宝珠不断颤动，传出恐惧求饶信息。   “算你识相！”   周易再施法力，顺利炼化宝珠。   此宝名为十二元辰珠，共有十二颗为一套，有两个效用。   第一就是炼化妖魂，化作精纯魂力，用来增长阴神。   上一任主人，也就是那逃跑的狸花猫，白日斩杀了一头大妖，存储的魂力还未来得及炼化，便宜了周易。   第二个效用就是传讯。   十二元辰珠的炼制材料是真仙玉骨，相互之间有玄妙感应，炼化之后可以与另外十一个人传递信息。   周易轻抚宝珠，两段讯息传入脑海。   卯兔：千幻，你终于来了，到大乾了吗？   未羊：大乾是不是没有妖怪？   卯兔：擎山，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周易从这两句话中判断出，千幻应该是丑牛，不以代号询问，说明很可能知晓真实身份。   同时，神识进入瞬间，他们就现周易上线了，所以宝珠是有提醒功能。   “群聊啊？”   周易没有出声，默默观察他们聊天。   未羊：很不好，敖迅是那条老龙的得意血脉，还在四处搜捕人族修士。   辰龙：需不需要我过去？   未羊：还能顶得住，真人早日修成真仙，我们就能轻松许多。   辰龙：真仙哪有那么容易，除非机缘逆天，万一希望都没有。   申猴：千幻，怎么不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   周易观察片刻，现从始至终只有卯兔、未羊、辰龙、申猴四个人。   念头一动出声询问：“贫道三悟，路上捡来的宝物，不知各位所说千幻是谁？”   未羊：三悟真人！   申猴：真仙门人！   卯兔：剑道宗师！   辰龙：道友是那一剑屠龙的三悟？   “……”   周易忍不住咂咂嘴，三悟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命道人   “贫道看不惯龙族嚣张，低调低调！”   周易学着三悟的语气回复。   辰龙：道友可知千幻去了哪里？   周易如实回答：“不知道，贫道走在路上，元辰珠就落入了手里。”   申猴：元辰珠是血脉灵宝，道友怎么能炼化？   周易正在思索编一个什么理由，有人已经替他解释了。   卯兔：三悟真人是李氏皇族后裔，能炼化也不奇怪。   周易问道：“贫道确是皇族血脉，难道与这宝珠有缘？”   卯兔：十二元辰珠炼制之人，就是大乾太祖。   辰龙：当年李圣游厉数州，哀人族孱弱，愤妖魔猖獗。建立十二家宗门，散布云洲四方，抵御妖族，以为大乾屏障。   申猴：丑牛珠是千幻宗主信物，现在她去哪里了？   “云洲北部为天魔六道统治，似乎不是妖族吧？”   周易没有回答申猴的问题，他对这几个人的话半信半疑。   未羊：其中一任子鼠拜入天魔宫后，得证真魔，便自立门户了。   周易继续问：“其他人呢？怎么只有我们五个？”   没有人回答周易，丑牛珠传来一段段讯息。   子鼠珠，碎裂天魔宫。   寅虎珠，碎裂白虎岭。   巳蛇珠，碎裂万丈海。   午马珠，碎裂汤谷……   “按照他们所说，十二家宗门，除去天魔宫自立，其他的都已经覆灭了。”   周易眉头微皱，如果真是大乾太祖建立宗门，实力不会太差，毕竟是横扫云洲建立神国的猛人。   辰龙：真人，如果可以的话，请帮一下千幻。限于血誓，十二宗门人退回大乾，实力十不存一。   “好。”   周易回复答应后，便退出了群聊。   网络聊天骗子多，必须亲自见一面，才能判断真假虚实。   元辰珠来历诡异，周易没有在丹田蕴养，也不会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仙桃树上面。   若是有人算计，先尝尝牛角的滋味！   ……   东市。   太子车架走在回东宫路上，前面兵卒清理人群。   李牧同样在车中，与太子闲聊，足见两人关系亲密。   自从服用仙丹恢复青春，太子做事多了几分果断，尤其是见到中年模样的四弟，心中十分畅快。   “让开让开，太子的车也敢拦！”   兵卒走到一处店铺，前面围了许多人，哄了许久还未散尽。   当中一名蓝衫道人正在为人看病，听到兵卒喧嚣，不耐烦的一挥手，全都定在了原地。   刷！刷！   两道身影出现在车架前，是暗中保护太子的修士，面色凝重。   道人仍然在专心致志看病，缓缓说道：“你这个病，不是什么阴邪附体，不用再去烧香拜佛，贫道给你一剂方子。”   说着在纸上写了“痊愈”两个字，然后递给算命的老者。   “回去合水喝了，三日之内就能痊愈。”   “谢过真人。”   老者一脸喜色，小心翼翼收起药方，取出一文钱放在桌子上，连忙转身离去。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 app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周围一群兵卒围着，道人摊位上只剩下他自己。   “贫道看病，总不能中途而废，耽搁贵人了。”   道人对着车架一拱手，所有兵卒恢复行动。   兵卒非但不退，反而纷纷抽刀，将道人围在中央。   东宫侍卫背后是大乾朝廷，见多了奇人异士，不会有任何恐惧。   太子撩开车帘，看向道人身旁戳着的长幡，上书：卜卦算命，治病救人。   朗声道：“道长在那座山修行？”   道人缉手道：“山无姓，洞无名，山野散修一清见过太子殿下。”   “你认得孤？”   “紫气罩顶，金龙缠身，非太子莫能。”   道人没有说谎拍马，监国太子除了名号不正，其他与皇帝差别不大了。   太子微微颔，宫中不少精通望气术数的道门高人，早为他看过气运。   这道人有几分本事，却也仅限于此了，随后放下帘子，一路回东宫。   李牧看向道人摊位上麒麟镇纸，书写符纸的灵笔，身上穿的法衣，都是价值连城的上品法器。   炼神高人都视为珍宝的法器，随意在摊位上摆着，这一清道人绝非寻常，心中暗自记下了摊位。   日暮时分。   街上行人稀疏，眼见没了顾客，道人正在收摊。   “一清真人，晚辈李牧。”   李牧躬身施礼，料定道人是上三品高人。   道人拱手道：“当不得真人称呼，居士看相还是测字？”   “看相。”   “好。”   道人仔细打量李牧，手指掐算，随后眉头微皱。   李牧问道：“真人可看出什么来了？”   “居士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运昭彰，既富且贵。”   道人话音一转：“唯独所求甚大，且心中有愧，十之**徒劳无功，倒不如早些放手。”   李牧双目一凝，声音顿时严肃：“真人什么意思，晚辈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便不明白，居士心智坚毅，又何须来算命。”   道人笑着说：“命运变幻莫测，此一时彼一时，贫道也只是看到什么便说什么罢了。”   “晚辈孟浪了。”   李牧拱手致歉，又问道：“晚辈心中确实有愧，真人可有破解之法？”   道人竖了根手指：“一文钱，结一个因果。”   “因果。”   李牧犹豫片刻，取出一文钱递过去。   道人一挥手，摊位上多了一书一玉符：“《明真破妄章篇》，云霄道宫秘典，每日抄录即可破去心障。镇魂神符，上等法器，炼化之后可镇心魔。”   “居士选一样吧！”   “我选……”   李牧迟疑片刻，拿起镇魂神符：“平日当值辛苦，无暇抄录道经。”   “无妨，居士选哪个都一样。”   道人说完收拾好摊位，举着长幡消失在街角。   李牧看向手中神符，上等法器中镇魂定魄一类价值最高，许多炼神高人欲求一而不得。   阴神观想时候，多有欲念横生，极其考验修士定力，一旦沉湎其中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镇魂神符可以庇佑魂魄，阴神就多了一重保障。   “一清道人，从未听过……”   李牧心生疑惑，之后每日当值，都会故意绕路经过摊位。   现道人极受欢迎，每日出摊都会被坊间百姓包围，无论看相测字还是求医问药，无有不允。再仔细打听，原来一清道人已经出摊许久。   李牧调查几日之后，又请东宫高人鉴定过神符，没有任何隐患，终于放下心来。   随后将神符高价卖给了东宫一位阳神修士，换来一笔炼神高人都眼红的灵石。   “阵旗终于有着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投罗网   物部。   周易面带喜色，刷刷刷将绸缎裁剪出一个个网格。   陈英疑惑道：“周哥，衣服剪坏了。”   “你懂什么，今日我教你一样新服饰，叫渔网装！”   周易剪刀翻飞，一张锦缎剪成的渔网，挥手罩在了陈英身上。   陈英自从学了新样式，每次都去勾栏显摆，终于体会到了春风楼贵宾级待遇。   现在透过网洞看外面，把自己想象成花魁，心中立刻浮现了许多画面。   “嘶！了不得，周哥真是天才！”   张诚画着画，睨了一眼，说道：“这是哪个倒霉的家伙不长眼，落入了老周算计。”   “张哥忒冤枉好人，我从来不算计，只等人……自投罗网！”   周易笑意盈盈忽然凝滞，脑海当中妖魔图鉴迅翻动。   获得五行遁天符。   图鉴上出现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是魔道妖人。   还未来得及查看青年记忆碎片，妖魔图鉴再次翻动。   获得天赋木灵脉。   灵脉是修行天赋，可以比普通修士更容易炼化木灵气，为道门所喜。   可惜周易法力增长太快，不要说木灵脉，就是传说中的乙木灵体也追不上。   叮！叮！叮！   又是连续三声提示，获得了三件法器。   提示声终于结束，周易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查看五个妖魔记忆。   第一个清秀青年名为豹久，是出生在狮驼国的人族，隶属血豹妖王麾下妖民。因为检测出有不错的修行天赋，成为了豹王洞妖兵，走上了修行之路。   妖民没有姓，成为妖兵后获赐姓豹，努力修行晋升中品得封妖将。   不久前接到命令，随镇守使楚玉儿追杀千幻宗余孽，一路追踪觅迹，跨过十万大山进入大乾境内。   结果前几日追丢了千幻余孽，只得激宝珠内妖仙印记，追到了清风小筑。   豹久见到宝珠就在仙桃树上，一跃进入院中，还未来得及偷走，死在了神牛蹄下。   另外四个人妖，都是隶属血豹妖王麾下，成长经历大同小异，死法也差别不大。   域外妖国的人妖，并非是不男不女之辈，而是指人族大妖，与牛族大妖，猪族大妖，没什么区别。   豹久等人，已经不将自己当做人族，而是彻彻底底的妖族，并引以为荣。   “还有一个活口，人族妖王，呵呵……”   周易面色蓦然阴沉，身形一闪从物部消失不见。   ……   清风小筑。   楚玉儿定在院落中央，不敢有丝毫动作。   桃树上的宝珠距离她，只有一丈多距离，又仿佛距离天涯海角。   那头树下假寐的牛只抬了抬腿，地面上就出现恐怖如山的重力，将五名大妖镇压，然后慢慢落腿踹了几脚。   在妖国都是贵族的大妖，连一丝惨叫都没有出，尽数身死魂灭。   楚玉儿每当想要逃跑，阴神便不断死亡警示，只能强迫自己立在院中。   “你就是楚玉儿？”   一道冷漠声音传来，楚玉儿僵硬的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   “妾身狮驼国主麾下镇守使，楚玉儿。”   楚玉儿知道来了正主，连忙躬身施礼。   周易默不作声，上下打量楚玉儿。   炼神女修无有丑陋，此女格外美艳。尤其是欲露还掩，欲迎还拒的模样，很容易引起强者垂怜。   “我有话要问你。”   “前辈尽管问，妾身不敢隐瞒！”   “我听说你很会做菜。”   “妾身于厨道确有精研。”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万心羹？”   周易声音毫无波动，院中忽的刮起冷风，温度陡然下降到了冰点。   轰隆隆……   晴天白日雷声阵阵，引得京中隐士高人惴惴不安。   “万心羹，那是……是……”   楚玉儿声音哀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楚楚可怜道：“妾身生于妖国，出身卑微，随时会命丧妖口。一切所为实属无奈，只为活命啊。”   说话时眉头紧锁，轻掩泪水，纵使铁石心肠也会软。   “这不是你明的最得意的佳肴？汤谷多少妖王，以请到楚大厨出手熬羹为荣！”   周易每说一句话，楚玉儿就忍不住抽搐颤抖，最后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楚玉儿原本与豹久等人不无区别，除了修行天赋之外，还颇有姿色，勉强能额外获取些修行资源。   可惜到了中品练气境，所需修行资源激增，若不能早些圆满，年岁大了终身炼神无望。   在一次血豹举行的万人宴中，楚玉儿调的血羹为众妖王所称赞，获得了不少灵物赏赐。   广个告，【 app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于是，楚玉儿精研厨道，从各大洞府学会了不少菜样，最终集厨道大成，做出名传狮驼国的万心羹。   取一万人族心中热血，反复熬制十数次，最终凝成一小碗羹汤，为诸多妖王所喜。   楚玉儿凭着万心羹获得诺大名声，又收获了大量资源，一举突破炼神境，从而拥有了自己的姓氏楚，还受妖封妖国镇守使。   这些事情，是从五名人妖记忆中得知，它们极为羡慕楚玉儿经历，在她麾下做事，便是想偷学厨艺。   周易一把抓住楚玉儿脖颈：“你还有什么遗言，我会帮你带给金鹏老妖？”   “妾身……愿意种下魂印……为前辈驱使……”   “妾身知晓狮驼国……诸多妖王……”   “妾身……修行道门补天秘录……愿助前辈修行……”   楚玉儿不断求饶，展现自己一切价值，可惜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咔嚓！   周易直接捏断了楚玉儿的脖颈，尸分离，双目不瞑的头颅滚落地上。   一道煞气浓郁的阴神，怨毒的看了周易一眼，连喷几口本源，向院外遁去。   剑光闪过，将阴神搅成碎片，立刻魂飞魄散。   楚玉儿的形象出现在妖魔图鉴。   获得青索剑。   周易手中多了一柄仙剑，柄上盘青蛇，通体青色，闪烁着耀眼宝光。   念头一动，紫郢剑落在左手，一出现便与青索剑相互呼应。   一青一紫，一阴一阳，同时驱使威力翻了几番。   同时，太阴太阳既成，施展周天星斗剑阵又多了几分威力。   “纵有仙剑在手，又能如何呢……”   周易摄过丑牛珠，传出一道讯息。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美人垂青   “如何联系千幻？”   周易出问询不久，收到了申猴的回复。   申猴：这是千幻宗的法力暗记。   一段咒法口诀加手势，施展过后可以法力感应千幻宗暗记。   周易疑惑道：“一直用同样的暗记，不怕有人妖混进来？或者中间出现叛徒？”   申猴：元辰珠中有真仙意志，非立志斩妖者不能炼化，除非有人妖修成妖仙。   卯兔：至于叛徒，做十二宗弟子很惨，做妖民更惨……   简单一句话，让周易听出许多悲凉。   周易沉吟片刻，又问道：“擎山，流波岛还在抓捕人族修士？”   十二宗仅剩的五个，除去只剩宗主一人的千幻宗，辰龙所在飞仙观，卯兔所在落月宗，申猴所在菩提院，未羊所在擎山宗，境况都不怎么好。   从楚玉儿的记忆中得知，原本十二宗携人族大义，无数受妖族迫害的人加入其中。   悍不畏死，气势恢宏。   无论妖国如何镇压，十二宗非但不灭，反而愈坚韧顽强，隐隐有星火燎原开疆辟土之势。   之后有妖国之主听从建议，在国中另立一族名为人妖，允许有修行资质的人族加入其中，地位与其他妖族并列。   自此之后，十二宗境遇每况愈下，仅仅数百年时间就覆灭七宗，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喘。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app 】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片刻之后，传来了未羊回复：迁怒之罪，每时每刻都有，与道友无关。   周易默然收起丑牛珠，手掐法诀搜寻千幻暗记。   法力波动不断向外扩散，从德胜坊直至笼罩整个洛京，在熟悉的宜人坊感应到了千幻暗记。   “春风楼！”   ……   次日。   春风楼。   物部同僚一齐来了，今天是名震洛京的花魁瑶瑶，梳拢的日子。   原本对哄抬物价嗤之以鼻的张诚，准备了二十万两银票，打算大杀四方，让其他有心的同僚暗道可惜。   张诚是炼神高人，如若以特权行事，春风楼也不敢拒绝。   “那样就没意思了，老张我可丢不起那人！”   “张哥可能要失望了。”   周易双目灵光闪烁，台上翩翩起舞的花魁瑶瑶，内里是另一副面孔。   千幻宗以变化之术为根本，主要负责刺探妖族消息，已经悄无声息的替代了原本花魁。   若非感应气息的秘法，单以灵目术也无法识破。   以此推断，千幻宗主化作妖族，妖仙当面也有可能混过去。   张诚瞥了一眼舞台下叫声最欢的三个年轻人，轻蔑道：“那洛京三害嘛，没了小徐子领头，也就是几个废物了。”   “张哥霸气！”   “老张聊少年狂。”   “啧啧，二十万两，一栋五进大宅啊！”   花魁瑶瑶名动洛京，颇有当年花魁明月的声势。   一曲过后，老鸨扭捏着腰肢，眉眼笑的合不拢，谁能想到几十两银子买来的异族女子，经过包装转眼翻了几百上千倍。   宣布开始竞价后，富贾豪绅一声高过一声。   周易对身边的姑娘耳语了一句，让她上去告诉花魁。   姑娘面露犹豫，直到收了十两银锭，才点头答应。如此看来，无论是帅气大叔还是炼神高人，都比不过银子有面子。   “周先生和你说，丑牛。”   花魁闻言，双目微眯，顺着姑娘的手指看向周易，随后对老鸨说了一声。   听着竞价声过十万两，成功达到职业巅峰的老鸨，闻言脸色瞬间就塌了下来。   以前也有不听话的花魁，脑子傻了选择做酸诗的书生，老鸨有的是办法按下去，偏偏春风楼惹不起周易。   无奈挥挥手，强扯笑意，宣布道：“瑶瑶姑娘已经心有所属……”   话音未落便引来一片哄闹，听到周易名字，稍有见识的也就没了声息。   物部同僚与有荣焉，看周易的目光亲近了许多。   “诸位，我先上去了。”   周易拱手离开，数年来第一次登上了春风楼二楼。   张诚啧啧称奇：“老周这厮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陈英疑惑道：“周哥不是看上瑶瑶姑娘了吗？”   张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环顾十几位同僚，语气忽然有些严厉。   “你们知道为什么老周能一步登天，你们这群废物，连阴神的边儿都摸不到？”   众人顿时端正姿态，神色恭敬。   炼神高人骂你，那是指点修行，必须以师礼待之。   “你们见过老周在春风楼留宿吗？”   众人回忆片刻，纷纷摇头，竟然无一人见过。   “我也没有。”   张诚说道：“你们道经读了不少，个个说什么道心似铁，红尘如炉，哪个又真的锤炼过？”   “周哥真是狠人啊！”   陈英喃喃自语，暗中打算明日也只来不留宿。   其他人陷入思索，随后又纷纷摇头。   “原本我打算收老周为弟子，观其坚韧心性，可传衣钵。后来看还是算了，免得耽搁人家修行。”   老张身子一歪，躺进了姑娘怀中，寻求慰藉。   ……   暖香阁。   温暖如春，香气沁人。   桌上铜炉咕噜噜作响，锅中狗肉翻滚，引得真仙坐不稳。   “味道怎么样？当年师尊把我从畜市救出来时，那条狗妖已经付了钱，打算买我回去杀了，喂给狗崽子。后来修行有成，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狗妖，炖了吃。”   花魁瑶瑶身披轻纱，肌肤白皙，饶有兴趣的打量周易。   “闻起来很香！不过千幻宗主，你还是显示本来面目吧……”   周易无奈道：“堂堂阳神修士，竟然愿意沦落风尘，还愿意出卖自己。”   千幻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前些天途经这里，见到许多人为花魁欢呼，心生羡慕。我活了三百多岁，要么东躲西藏，要么变化成妖族，从来没人为我欢呼过。”   “那名为瑶瑶的花魁，与一个书生相恋，我正好成全了他们。”   话这么说，千幻缓缓变化了身形，是个面容精致，温文尔雅的中年女子。   可惜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眼直到左脸下方，斜着将面部分成了两个部分。   “抱歉……”   周易夹起一块肉，沾了沾酱料，味道妙不可言。   “人族，散修周易。”   “千幻宗，李芝。”   李芝说着也吃了几口肉，一脸陶醉。   周易取出丑牛珠，放在桌子上，尴尬道：“中秋那天不小心捡的，现在还你。”   这些天分身在大狱斩妖除魔，丑牛珠都会反馈一缕精纯魂力，堪比数月观想。   十二宗能代代有阳神坐镇，元辰珠必不可少。   李芝没有接过来，反而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逃来大乾？”   周易摇摇头，从群聊中得知，炼化元辰珠同时会有太祖血誓。   李芝进入云洲后时刻受血誓折磨，实力十不存一。   “因为我害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冷似铁   “我怕有一天，死在妖族手中。”   “从小我就听师尊讲述，大乾是人道圣地，我早就想逃来亲眼看看。”   李芝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另一个人。   周易说道：“恐惧死亡并不可耻。”   “他们也是这么安慰我，所以元辰珠认你为主，它就是你的了，我应该谢谢你。”   李芝将丑牛珠推回去，元辰珠的诅咒随着周易炼化，已经自然破解。   周易问道：“你还有多久的寿元？”   李芝说道：“三年，或者五年……苟延残喘，应该可以多拖延一两年。”   周易说道：“那希望你在大乾过得愉快。”   “当然，这里就像仙境一样。”   李芝撩开帘子，看向窗外舞台，新一届的准花魁在跳舞唱曲。   喧嚣热闹，歌舞升平。   周易本来有许多问题，比如十二宗近况，千幻宗覆灭缘由，辰龙等人身份及性格等等。   见到李芝之后，许多问题都问不出来了。   于是话题一转，问道：“你脸上的伤痕怎么回事？”   阳神修士以法力修复肉身，断头断臂都能长出来，脸上一道伤疤瞬息就能复原。   “我想想……一百多年前吧，狮驼国主九千岁宴，白象魔王掳掠数万女子炼制极阴灵丹以献瑞。”   李芝回忆道：“当时还有六宗，大家商议好救她们出来。我亲自遁入妖王洞府探查，不曾想金鹏太子在场，天生仙瞳看穿了我的变化。最后侥幸逃得一命，中了妖仙之羽一击，脸上就留下了伤痕。”   “让我看看？”   周易说着手已经伸出去，点在了李芝眉梢。   数百年斗法养成的本能，李芝下意识施展护身法术，随后汪洋大海般的法力将她禁锢。   一缕金光从李芝脸上缓缓抽出，化作金羽模样，隐隐有鹰鸣传出。   李芝不敢置信的抚摸面颊，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即使是杀伐果断的阳神高人。   随后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施礼。   “拜谢前辈。”   李芝为了面上伤痕，请了许多医道修士，只是遏制了伤势，全都没办法愈妖仙之伤。   号称最接近真仙的飞仙观主，断言非真仙不能治愈。   “无需多礼，我能在这里喝酒、听曲，有你的功劳。”   周易问道：“你姓李，难道是大乾皇族血脉？”   李芝摇头道：“当年李圣见妖民无姓，赐所有人用皇姓，所以十二宗弟子全都姓李。”   “原来如此。”   周易与李芝边吃边聊，从天南到地北，从天上龙肉到地上驴肉。   李芝自修行之初，便与妖族厮杀，纵横数洲之地，对杀妖吃妖很有经验。   周易很少斗法，却见识了诸多妖魔记忆，写成了搜妖录，见识不比李芝差。   两人越聊越投机，直至子时过后，春风楼声音渐熄，才意犹未尽的道别。   “道友好生游览大乾，遇上合适的就收为弟子，莫要让千幻宗断了传承。”   “余生珍重。”   周易拱手道别，驾云离去。   ……   清风小筑。   万籁俱寂，明月高悬。   周易盘坐在仙桃树下，倚着神牛背沉思。   猫九趴在树枝上睡着了，无意识的甩尾巴，屋中传出洛黎均匀呼吸声。   神牛呼了口气，地面悄无声息的长出柔软青草。   仙桃树落下一片叶子，落在茶壶当中，无火自沸。   “不错，懂事了。”   周易莞尔一笑。   十二宗门和域外妖国的消息，让他心生忧虑，竟然引得神牛和仙桃树主动劝慰，实在有些丢仙人脸面。   如今两万年道行或许解决不了，那就等十万年二十万年道行，或者百万年道行。   紫青双剑在手，金蛟剪傍身。   哪个妖魔敢作乱，定要它有去无回。   周易品了一口茶水，现阴神竟然有一丝增长。   “桃树啊桃树，你这厮不能夸，竟然还藏了一手，这片叶子怎么回事？”   仙桃树枝丫摇晃，不断辩解。   树上的叶子是有定数，普通叶子十二万九千六百片，其中十一之数是精华，每一片掉了就难再生出来。   “那也有一万多片，足够喝十年！”   周易自从知晓种一万年桃延寿三千年，就对仙桃树不报任何希望。   如果能从其他方面，补贴回一些损失，就再好不过了。   仙桃树似乎感应到周易的想法，桃叶无风自动，刷刷刷的解释。   昨天死在树下的五名人妖，埋在地底化作了肥料，吸收之后，现在只需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就能长出仙桃。   “……”   周易仔细打量桃树，除了削成法剑，还能做些什么。   ……   物部。   周易走在路上，收获了不少同僚敬仰眼神。   陈英见周易进屋，连忙挪椅子，拂去灰尘，端上早点，伺候得像个狗奴才。   “周哥，您真是高啊！”   “怎么了？”   周易尝了尝大顺斋的糕点，味道不如昨晚的火锅。   陈英笑道：“您还瞒着我，春风楼都传出来，瑶瑶花魁自己个赎身了。”   “关我什么事？”   周易不怀疑李芝有没有钱，数百年的阳神修士随便漏点，就够换几个花魁了。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大家都在说，周哥您有秘药，能腰上缠三圈，才让花魁一夜之间死心塌地……”   陈英还没说完，一道法术封住了他的嘴，禁言十二时辰。   周易耳边清净了，取出丑牛珠，果然又有了一缕魂力。   大狱分身增加到了八个，除了混入燕王府的秦琼，以及备用一道分身，其他全在大狱中斩妖除魔。   战略上蔑视域外妖族，战术上必须引起重视。   今天早上斩杀了二十四头乙字狱妖魔，足足增长了四十二年道行。   妖魔图鉴增长法力，元辰珠又能增长魂力，两全其美。   神识进入丑牛珠，现辰龙等人都在线，一段段讯息传出。   未羊：李晁怎么落入了妖族手中？   辰龙：狮魔王要举行万人宴，他去调查实情，不小心被老魔的坐骑灵犀识破了。   申猴：李晁是真人唯一亲子，必须救出来，那老魔每年都要举行万人宴，正好一并除了。   卯兔：对，那老魔早该死了！   辰龙：不能去！狮魔王是金翅大鹏义兄，身上必然有护身至宝，况且狮山上万妖汇聚。   未羊：李晁天赋异禀，是飞仙观继承人，怎么能命丧妖口？   辰龙：飞仙观弟子全都是命丧妖口，凭什么他不能！   辰龙继续说道：我已得到消息，狮魔王宴请名录中有飞虹山金雀妖王。那头老妖生性残暴，圈养了十数万人族食脑，不如趁此机会端了他的老巢。   辰龙：晁儿换十数万人性命，又灭掉飞虹山群妖，死得其所！   元辰珠中安静了片刻，未羊等人纷纷同意辰龙所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人盛宴 万人宴。 名字通俗易懂，一场宴会吃一万人以上。 这在域外妖国是规格极高的国宴，非顶尖妖王不会举办。 寻常如飞虹山妖王，拢共就圈养十几万人族，只能隔三差五打打牙祭，若做万人宴，不够举行几场。 妖国当中，人族与猪狗牛羊等牲畜的唯一区别，是属于最上等的食材。 妖族后裔幼时灵智不全，食之无味，人子可增长智慧灵性，于修行有莫大好处。 更不要说人族身为万灵之长，身上阳气、精气、阴气、魂力等等远其他生灵，大部分妖魔都有借此提升修为的法门。 元辰珠中讨论仍在继续，没有回避周易，也没有出邀请。 十二宗弟子对大乾和李氏皇族的态度有些别扭，既有向往羡慕，又隐隐带有一丝排斥。 太祖李鸿建立十二宗门，很难说没有私心，否则就不会在元辰珠中种下血誓。 最终辰龙汇总四人言，由于没有千幻宗刺探确切消息，那就等金雀妖王赴宴离开，直接强行攻破山门。 四位一品，加上宗门中数位上三品，足以灭绝飞虹山金雀一族。 金雀妖天生锋利长喙，天性喜食脑，尤喜食人脑。 大乾境内现有金雀妖，斩妖司有直接斩杀的权利，是大乾律中标注的几种恶妖之一。 “舍弃亲子，去救十数万人……” 周易忍不住叹息一声，或许主要原因是狮魔王太过强大，才让飞仙观主舍弃亲子，却也足以表明域外人族衰弱。 堂堂接近真仙的人族大能，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 另一方面，也说明四宗已经无力成为云洲屏障。 十二宗鼎盛时候四处作战，攻破妖国城邦，为人族开疆辟土。如今解救飞虹山十余万人族，就要汇聚四宗精锐，全力以赴。 “三月之后，狮魔山，万人宴！” 周易斩杀妖魔无数，尤其是查看敖迅和楚玉儿记忆，已经对大乾周边已经有了了解。 东面与流波岛隔海相望，北面是天魔六道统治的暨洲，南面有汤洲与青丘。 辰龙等人谋划偷袭的飞虹山，以及万人宴举办地狮魔山，位于云洲以西的琼洲，境内妖国城邦皆以狮驼国主金翅大鹏为尊。 “难办啊！” 周易眉头微皱，金翅大鹏以极闻名，说不准神牛都跑不过狮驼国主。 一旦被金翅大鹏缠上，地处域外妖国，说不准就大结局了。 张诚见周易面色苦，悄咪咪的凑过来，嘿嘿一笑。 “什么愁呢？是不是因为瑶瑶姑娘力不从心？我这有上百年份的虎宝酒，平日里都舍不得喝，送你几斤补补。” “……” 周易收起丑牛珠，问道：“张哥，如果有个家伙，实力比你强，度比你快，会怎么办？” “我最讨厌度快的家伙，打不过跑不了，打得过追不上。” 张诚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看你要做什么，如果是有心算无心，方法多的是。” 周易眼睛一亮：“请张哥教我？” “比如啊，我说比如，老张我没这么干过……” 张诚说道：“任何人都有父母妻儿，绑了引他到另一处。如果遇上全家死光类型的，可以宝物诱之。诱饵也钓不走，那就搞破坏引他去支援。” “反正只要你能舍下面皮，做事不择手段，方法总比困难多！” “说得有理！” 周易立刻明白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面对妖魔讲什么道义，阴谋诡计一并用上就行。 搜妖录中写了许多陷阱下毒的计谋，轮到自己这个作者，怎么就不懂得变通了。 周易一下子打开了思路，他不是去打副本，必须推到第一个Boss，才能打第二个。 狮魔王举行万人宴，它要是死了，万人宴还开不开？ 这么做也有问题，或许会彻底惹怒金翅大鹏，很可能会迁怒死很多人…… 如果因为怕死人，就放任妖魔肆虐，等同因噎废食…… “如此一来，就简单许多了！” 周易心道，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是张诚这种几百岁的活宝。 张诚问道：“你是不是要救人？” 周易疑惑道：“张哥怎么猜到的？” 张诚哼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你小子没什么朋友，一直在斩妖司也不会结因果，所以大有可能是见到什么事心中不痛快，想要去逞能。” “无意间认识了几个……应当算是英雄吧。” 周易点头道：“我也想不理世事，可是不能眼看着英雄流血又流泪吧？” 十二宗修士于妖族眼中是不服驯导的乱匪叛逆，于人族看来就是英雄。 周易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也不是舍己为人救世济民的圣人，但是有自己的底线。 更何况唇亡齿寒，户破堂危，外域妖魔染指云洲，周易也不要想着能安稳修行。 “英雄……这类人大多是天煞孤星命带凶刃，修行之人沾不得。老张不能劝你远离，那会害你生出心魔，所以需要什么帮助，直接和我说。” 张诚拍了拍周易肩膀，劝慰道：“人一有心，就会活的很累！看开一些……” “张哥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周易打算将飞仙观主之子，从狮魔洞中救出来。 如果一切顺利，引开金翅大鹏，不为其他妖族觉，过程会很简单。 不过周易习惯性万事先料败，万一金翅大鹏炼成身外化身一类神通，或者狮驼国不止一尊妖仙，又或者妖族抓到李晁后，在狮魔山布下了天罗地网。 结果辰龙等人没踏进去，周易万里迢迢送人头。 “还是要知此知彼，希望李道友还未离开京都……” 千幻宗专职打探妖族消息，为十二宗修士探路，李芝对狮驼国必然了解。 施展感应法术，现洛京郊外，有千幻宗法力印记。 …… 翠峰山。 沁泉。 周易落下遁光，见到正在煮茶的李芝。 李芝煮茶动作生涩，茶叶放多了，水放少了，施展火法煮沸，闻味道就知道煮过头了。 “道友好雅兴。” 周易上前接过茶具，动作娴熟优雅。 “今天运气不错，捡了包灵茶，就学着喝。” 李芝坐在地上，双手拖着头，神态悠闲，丝毫不像寿元将尽的阳神高人。 周易很快将灵茶泡好，是白云观秘制的醉春归，也不知道李芝变化成了谁，去白云观宝库捡了一大包。 “那是你收的弟子？” 不远处有个麻衣少年，盘坐青石上炼气。 道家功法可以直接从炼气开始，期间以法力蕴养肉身，弥补下三品。不过前期打坐十数年，可能会被练了几年武的蛮子打的鼻青脸肿。 少年修行片刻，皱眉思索，然后拎起身旁的木桶咕咚咕咚喝茶。 那些泡坏的灵茶，只是味道不好，效用丝毫不差。 李芝说道：“尚在考察期，我已经违背了先辈教诲，总不能又断了千幻宗传承。” “资质不错，如果他能正是入门，去清风小筑另一份仪呈。” 周易施展望气术，现少年头顶气运虽稀薄，却凝成了鱼鳞纹理。 一朝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 “真仙赠礼，希望他能有这个福气。” 李芝笑着道：“仙长来这里，不是陪我聊天的吧？” 周易抬头看，正好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佳人桃腮带笑，气质尘，紫色衣衫在随着山风飘飞，恍惚之间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咳咳，确实有事相求……” 周易心中默念清心咒，说出了自己来意。 “仙长愿意出手相助，晚辈先行拜谢！” 李芝躬身施礼，继续说道：“诸多妖国当中，狮驼国实力属于顶尖。曾经大鹏与金乌争食真龙之尸，二者斗法以平手罢休，最终是大鹏将龙尸衔走。” “不过狮驼国妖仙确实只有一尊，至于神通术法之类多是道听途说，就无人能查探了。” 每当谈起妖族，李芝神色就会变得严肃，随后取出十几支玉简，恭敬递给周易。 “这是历代千幻宗搜集的妖国情报，仙长有心除妖，我也没有什么舍不得，希望能有所帮助。” 周易神识扫过其中一枚玉简，开篇名为《琼州·地理志》，里面记录了琼州境内山川地理，以及诸多妖国城邦。 玉简中还记录了妖王信息，习性隐私，法术神通，麾下妖兵数量，圈养多少人族等等。 洋洋数百万言，是千幻宗多少代人心血凝成，许多消息在妖族当中也属于绝秘，其中蕴含的价值不可估量。 周易也只是浏览过目录，现琼州与流波岛信息最多，云洲南面的汤洲、青丘较少，便出声询问。 “狐仙隐居福地，金乌少出汤谷，千幻弟子尝试进入其中探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李芝恨声道：“那由人化妖的毒计，便是青丘狐仙所为。” 周易问道：“你恨不恨那些人妖？” 李芝语气忽然有些颓然：“等仙长见到妖民之苦，就很难再恨起来了。根源还是人族太弱，活不下去了，只能加入妖族。” 周易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一些不认同。 “我回去将情报拓印一遍，原本还是留给千幻宗传人，可承受不起如此重托。” 周易道别一声，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不远处炼气的少年，见周易倏忽飞来倏忽飞去，忍不住好奇心过来询问。 “师傅，那个人是神仙吗？” 李芝品了一口茶，果然比自己煮味道好，点头说道：“确实是神仙。” 少年希冀问道：“那师傅是神仙吗？” 李芝摇头道：“师傅不是。” “唉……” 少年面色失望，叹息一声准备继续练功。 李芝眉头一挑，竟敢小看师尊，拎着少年的后颈，飞上百丈高空。 哇哇哇哇…… 空中传来一声声恐惧惨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妖族奸细 刑房大狱。 终年暗无天日。 李牧再次来到甲一号狱，顺着地洞进入炼妖窟地底。 一步步踏入阵法深处，开始继续破解大阵。 “这次至少能五十步！” 李牧出售镇魂神符的灵石，炼制了上百杆阵旗，只花费不到十分之一。 由于担心大量采买材料，会引起太子或者其他人注意，只得按捺住心中欲望，分开几个月时间。 花费了几个时辰，所有阵旗消耗干净，向阵法中央走了六十步。 当中的庞大黑影隐隐能看出轮廓，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动。 “快了！快了！” 李牧忍不住激动，连忙默诵清心咒。 大事临头必须静心，一个错误引来阵法攻击，瞬间灰飞烟灭。 查探过后续阵法后，小心翼翼退出来，迅离开大狱。 一缕丝随风飘荡，从李牧进入大狱之后，随时后跟在他背后监视。 李牧刚刚回到物部，迎面遇上来当值的周易，暗道怎么每次都这么有缘。 “周哥，早上好！” “早！” 周易打过招呼，缓缓离开。 李牧看着周易的背影，心中疑惑，总感觉神态有些冷漠，声音有些生硬。 难道哪里得罪他了？ …… 荒山野岭。 黄牛慢悠悠的溜达，牛尾巴一甩一甩，青年道人躺在牛背上假寐。 乌拉乌拉—— 刺耳的喇叭声传来，一行娶亲的队伍迎面走来。 一身红衣的唢呐手，扭扭哒哒的在前面引路，后面两个举着迎亲的牌子。 后面跟着四抬大轿，新郎穿着喜服，骑着白马，贼眉鼠眼。 确实是贼眉鼠眼，老鼠精法术不精，五官缩在拳头大的脸上，龅牙胡须遮掩不住。 山路狭窄，黄牛和迎亲队伍装了个对头。 乌拉乌拉—— 唢呐手吹的震天响，脸憋的通红，大红色飘带扭来扭去，就像一团血。 老鼠精拍马上前，打量睡在牛背上的道人。 它也算见多识广，妖王的宴会也上过，却从来没见过如此气质。搜肠刮肚想了个形容词，温润如玉，从三姨太留下的话本里学的词。 搭了搭老鼠爪，恭敬道：“麻烦兄台让个路。” 周易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老鼠精。 “距离狮驼城还有多远？” “过了这山，就能看到了。” 老鼠精舔了舔嘴唇，脊背凉，尾巴不安的甩动。 “我不是问你，轿子里的道友……” 周易话音未落，轿子中刷的飞出一道身影，剑光脱手而出。 尖啸声划破空气，直冲老鼠精面门。 “吱吱吱！” 老鼠精胡须颤抖，五官扭曲，张口要喷吐法力，才现中了禁锢之法。 噗呲！ 飞剑穿透面门，剑气爆裂，白马上只剩下个无头尸。 飞剑斩杀老鼠精，在空中转了个弯，回到了中年男子手中。 男子身上喜服凌乱，盖头挂在凤冠上，随着山风飘荡，神色凝重的盯着周易。 “千幻，周易。” 男子掐了个法诀，感应到了黄牛身上的暗记，传音回复：“飞仙，李二牛。” 噗！ 周易忍不住笑出声，片刻前果断出手，斩杀老鼠精的剑客，名字竟然如此接地气。 李二牛疑惑的看了周易一眼，不明白这个千幻宗“骚包”，在笑什么。 周易尴尬的问道：“我去狮驼城，道友去哪里？” “回狮驼城。” 李二牛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勾引女妖精的任务，才变成传说中读者老爷的模样？” 周易看了看自己，已经掩盖九成帅气，仍然给人造成了误会，真是天姿难自弃啊，摇头道：“一起去狮驼城？” “不，分道扬镳。” “为什么？” “你这模样会害死我。” 李二牛身形一纵，向远处走去。 周易连忙传音询问：“这几个人怎么办？会不会被妖族迁怒？” 李二牛回头看周易的眼神，疑惑中带有怪异。 “那老鼠死了，自会有其他妖族，将它的一切抢走。你会因为别人的死，摔自己家饭碗吗？” 传音解释过后，李二牛头也不回的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周易看向唢呐手，即使老鼠精横死当场，他也没停下。 乌拉乌拉—— 声音尖锐刺耳，他不是个唢呐手，而是毫无感情的播放器。 仪仗、轿夫也是如此，等周易离开后，他们会一路去老鼠精洞府，等待下一个妖怪到来。 周易拍了拍牛背，神牛似慢还快，向狮驼城赶去。 片刻之后。 翻过山顶，遥遥望见一座巨城漫布群山之间。 单以面积来看，比洛京还要宽广，几座巨大山峰矗立在城中。 “终于到了！” 周易按照千幻宗记录的地图，五色神牛日夜飞遁。 五日时间，飞跃半个云洲以及大半个琼洲，十五万里路途。 身形一晃化作曾在大狱时苍老衰弱，粗布麻衣，牵着牛向山下走去，李二牛提醒了周易，妖国人族不可能生得光鲜。 一个时辰之后，看到了狮驼城三个大字。 地面终于有了道路，以人的兽的骸骨铺成，走在上面咯吱作响，是白骨断裂声。 周易牵着牛，缓缓走向城门，率先看到的是挂在墙上，风干的人族尸体，整齐的排成一列，远远看去仿佛原始人的壁画。 城门口呈狮子张嘴形状，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多深。 数十半人半兽的妖兵，身穿青铜甲胄，在狼妖头领的呼喝声中，搜查入城人、妖的货物。 排队入城的多数是妖类，少数的人族也是跟在妖怪身后。 待到周易入城，取出提前制好的骨符，证明自己是狮驼城生灵。 狼妖随意瞥了一眼骨符，看向周易身后的神牛，膘肥体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狼妖哼哼道：“你这牛哪来的，看着有些眼熟？” 一旁的牛妖很有眼色，抽出长刀，厉声喝道：“哇哇哇，俺昨日丢了孩儿，原来被你偷了，一定是人族奸细，快快束手就擒！” 嘴上说是就擒，手中长刀已经砍了过去。 周易满脸问号，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刀锋已经落在脖子上。 铛啷！ 没有预想当中的鲜血四溅，反倒是刀刃卷了，震的牛妖几乎脱手。 牛妖双眼瞪圆，小小的眼睛，与周易茫然对视。 嗷呜—— 狼妖最先反应过来，一声长嚎示警。 “抓住他！” 第一百四十章 狐妖驯人   周易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可能会暴露身份。   比如遇上金翅大鹏，妖仙年岁以千载计，灵瞳、术数、感应等等法术都会修习。   或者有灵瞳天赋的妖王，当初擅长变化的千幻宗主，遇上金鹏太子的仙瞳就栽了。   亦或者周易看到妖魔害人，忍不住出手。   各种暴露身份的状况，周易在一路上都想好了预案。   这不是怂，是对自己生命负责。   可惜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狼妖馋嘴牛肉，于是杀人抢牛。   狼妖长嚎示警，数十妖兵立刻围杀上来，其他准备入城的妖族显化尖牙利齿，看周易的眼神都红了。   “难怪没见到二牛……”   周易对李二牛说会害死他，又有了深一层理解。   人族身处妖国，不是谨小慎微就能活下来，本身只是相当于财货，入城遇上狼妖勒索，杀几个送礼也是正常。   周易单人进城，摆明了就是人入妖口，有名有姓的人妖不会走路进城。   人妖由人族变妖族，反而更加注重身份面子，一切事必须与普通人区分开来。   群妖不理会周易所想，刀子爪子牙齿扑上来，口水忍不住飞溅，争先恐后要撕下一口肉，人族修士的肉身于妖族来说无异灵丹妙药。   距离周易一尺的时候，全都静止在了空中，灵火汹涌而出，尽数烧成飞灰。   道行增长一年。   一群连御气飞行都不会的小妖，杀之如鸡肋。   灵火并没有熄灭，顺着白骨铺成的道路蔓延，最后连城墙上都燃起汹涌火焰。   吊在墙上的干尸遇火即燃，封禁其中饱受折磨的阴魂，对着周易拱手拜谢，然后魂归天地，重入轮回。   “吼！”   狮吼从城门中传出，一头三四丈长的红鬓雄狮，脚踏妖风扑来。   剑光闪过，狂奔中的雄狮，从鼻尖额头到尾巴末梢，均匀整齐的分开两片。   红的白的四溅，五脏六腑淋漓。   镇守狮驼城门的顶尖大妖，连术法神通都为施展，就烧成两团火球。   “该走了！”   周易眉头微皱，纵身跃上神牛，化作五色遁光消失不见。   数息之后。   一道金光身影出现在城门口，面容俊俏，身披长袍，凌空而立，除去后脑生有金羽，与常人无异。   丹凤眼闪烁灵光，眼前出现一道光幕，上面显示的正是周易入城时的情景。   “人族真仙？气息有些不像……”   手指不断掐算，试图推算周易所在，天机模糊不清，只知晓与十二宗有关。   “一群臭水沟里的鼠辈！”   冷眼扫过地面上惶恐跪拜的数百人，张口一吸，一道道魂魄落入口中。   咚咚咚。   地面震动，只见一尊三四丈高的巨人从城门里走出来。   象头人身，两颗雪白獠牙数尺长，嘴里不断咀嚼，手中拎着半截人身。   见到金色身影，象目惶恐，噗通一声跪下。   “白山拜见国主。”   金色身影正是狮驼国主，金翅大鹏，金九霄。   妖王白山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偷偷抬头看，现国主身影早已不见。   咕噜噜！   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随后伸手掏了掏嗓子，扯出一件快嚼烂的麻布裤子。   ……   数百里外。   神牛遁入地底数百丈，土石化作波浪，推着遁光前行。   周易隐匿气息，直到危险感应消失不见。   “这鸟人比预想的还要快，只漏了一丝气息，转瞬就飞了过来！”   哞——   五色神牛叫了一声，表示不服，要和金翅大鹏比一场。   五行大遁可不止是度快，五行之内无可阻挡，穿山越岭没有阻碍。   金翅大鹏飞得再快，地下水中难展翅，逢金遇木也要绕行。   “牛儿，可不要逞强，你就算跑赢大鹏九次，输一次就成牛肉火锅了。”   周易身形一晃，化作狮头人身。   狮驼城以金鹏妖族为尊，连带飞禽妖族高妖一等，次之以狮象妖族地位较高。   周易将神牛收回仙兽空间，驾驭妖风，换了个城门方向，大摇大摆的飞向狮驼城。   城墙上的妖兵见到妖云飞过来，挥舞兵器大声吼叫。   “站住！”   “妖王有令，所有进城的必须接受检查！”   “警戒！”   周易落下妖云，抓住喊得最欢的虎妖脖子，啪啪啪几个耳刮子。   虎妖头领晕头转向，七窍流血，当场被抽晕了过去。   其他妖兵见周易凶悍，个个畏惧不敢上前，妖国律法只对弱者有效，冒犯大妖当场被吞了，也没地方伸冤。   “混蛋，竟敢拦本座！”   周易骂骂咧咧，嚣张的驾云飞入城中。   从近处看，狮驼城中景象，与人族城池完全不同。   乱七八糟的建筑，有地洞、石屋、树巢，没有任何规划管理。   各族妖怪喜欢住什么样的地方，就划一块地自己搭建，面积不够就与周围妖怪打一场，活着的才有资格住城里。   街上遍布荒草，道路了无人踪，仿佛入了荒城。   周易选了个相对整洁的地方，降低妖云，见到一群红毛白毛黑毛的狐狸在街上嬉闹。   狐狸见到狮妖，吓得抱头鼠窜，各自钻回家中不敢出来。   “难怪这里的住所像人，原来住了一群狐狸！”   周易扫过这片房屋，都有一股子狐狸精味，不过比起喜欢挖洞筑巢走兽飞禽好多了。   双目灵光闪烁，身形消失不见，化作流光遁入其中一户院子。   推门进屋，一股腥骚气味扑鼻而来。   屋中盘坐着华服老者，长眉垂下，面容慈善。身边一只黑毛狐狸，正吱吱吱的叫唤，描述外面来了面貌凶恶的狮妖。   老者左右四名美貌侍女，捏肩捶背，扇风熬汤。   锅里沸水咕噜噜作响，侍女拿着勺子不断搅合，煮的皮开肉绽的手掌在汤中沉浮。   “孩儿莫怕，爷爷给你熬了增灵汤。”   老者正说着话，听到开门声，看到膀大腰圆的狮子精，连忙起身说道：“这位大人，不知寻小老儿有何事？”   周易瓮声瓮气的说：“借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   老者眼睁睁看着蒲扇大的狮爪，将它拍成肉泥，屋中小狐狸、侍女转瞬步了老狐狸后尘。   周易身形变化，成了老狐狸模样，施了个法术清理屋中污秽。   妖怪尸骨肉羹汤什么的不提，周易坐在床上，一摸身下垫子，竟然是人头编制成。   立刻一把火烧了干净，露出垫子下面累累骸骨。   “……”   周易默念清心咒，稳固体内法力。   这一路上遁光不停，途经妖国城邦未来得及探看，今天第一次入城就差点引动心火。   “惊动了金翅大鹏，需潜伏几日，待风波过去了，再联络千幻弟子。”   千幻宗覆灭，并不是所有门人弟子死绝，诸多妖城当中都有千幻弟子潜伏。   李芝将暗子联络方式告诉了周易，可以帮他打听许多事。   老狐狸记忆当中得知，这片区域由七尾狐胡曼统治，麾下十数大妖数百妖兵，在狮驼城是股不小的势力。   ……   翌日清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周易神识扫过，见门外只有个狐女，挥手打开院门。   狐女进来躬身施礼：“拜见胡江统领，娘娘今日有空，请诸统领去品阳。”   “知道了。”   周易手指掐算，没有现什么异样。   当然也可能是学艺不精，斩妖除魔获得的术数推演之法，品阶有些低了。   在这万妖汇聚的妖国，周易做任何事都事先施法演算，免得落入陷阱包围。   狐王居所，位于不远处山丘上。   周易驾驭妖风来时，看到山丘下面汇聚的人群，青年中年老年小孩足有上万人。   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族，在妖兵的驱赶下，汇聚过来。   狐族功法多双修之术，擅采阳补阴增补修为，这些人便是狐王圈养的人族。   每月哪天得空，狐王便会召集麾下大妖，举行品阳会。   周易落下妖风，迈步踏入狐王院落，阵法灵光闪烁，内里风景立刻生变化。   院落当中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比之洛京的精致园林也不差。   前方侍女躬身引路，穿过两处门洞，来到一处露天宴厅。   宴厅面积广阔，左右坐着十几位凝结妖丹的大妖，正在饮酒作乐。   正前方主卫空荡荡，显然狐王还未到来。   其中一个红中年男子，见到周易进来，举杯笑道：“老黑，今日数你最晚了。”   周易冷哼一声，不理会红中年，寻了一处空位坐下。   红男子碰了个软钉子，面色颇为不愉，转头和其他大妖，闲聊城中趣事。   大抵上是畜市的人族又涨价了，某某大妖抢了哪处山头，传闻哪哪妖王宴上又有新吃法之类……   周易坐在在一旁，冷脸默不作声。   左右大妖见他脸色臭，也就熄了搭讪兴致。   这些大妖都是些食人妖魔，譬如那红男子是头火狐，最喜欢将人烤了吃。   左右这两头也不是好货色，每次品阳会都故意将人吸干，以此为乐。   当然，黑毛狐狸“胡江”比之他们更罪恶累累，否则也不会被周易看中。   周易不敢动桌上酒菜，谁知道厨子做的时候，有没有放上人油。   等候片刻，鼓乐声响起。   浓妆艳抹的狐王胡曼，身披半透明纱衣，出现在主位之上。   “见过娘娘！”   诸大妖立刻肃静，躬身见礼。   “无需多礼，开始吧！”   胡曼挥了挥手，立刻有狐女去外面通知。   不多时，有妖兵领着数百人进入院中，队伍虽杂乱，却没人出声喧哗。   这些人个个脸色苍白，步履蹒跚虚弱，精神萎靡。   厅中泛起一缕缕红色雾气，将人群笼罩其中，他们已经见过多次，纷纷闭眼深呼吸。   苍白面色逐渐变得殷红，一缕缕阳气从体内逸散而出。   胡曼挥手抽取大半，然后诸大妖才纷纷施展手段，吸取炼化阳气，增长法力修为。   周易摄来一团阳气，装模作样的吞服腹中。   扑通！   扑通……   一声声倒地声传来，待到粉红雾气散去，数百人能站着的不足半数。   躺在地上的人不断抽搐，眼圈深陷，气若游丝，苍白脸上能看到紫黑色血管。   “起来！起来！”   妖兵连踢带踹的将人轰起来，见到有几个阳气耗尽的人横死当场，一脸欢喜的抬下去。   “谢娘娘恩赐！”   场中大妖个个喜笑颜开，片刻之功抵得上数日修行。   很快又换上了一波人，以红色雾气勾引出体内阳火，供群妖进补修为。   周而复始，一连上了十几波。   妖兵最先领进来的多是青年，之后领进来的有老有小，再之后老弱病残，阳气愈稀薄。   群妖不以为意，各施邪法强行抽取炼化，阳气耗尽的人越来越多。   周易将摄来的阳气，压缩成一颗拇指大珠子，随着不断积累，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等强行凝气为丹的手段，非**力不能施展。   双目灵光闪烁，似乎在贪婪人族阳气，实则是寻找合适目标。   《琼洲·妖王志》中记载：七尾狐胡曼，贪食阳，为狐仙所厌，叛出青丘……   ……   山下。   妖兵们驱赶数百人上山。   这最后一批人，无需抽取阳气，也活不了多久。   仅仅爬几丈高的小丘，就有人不断摔倒，甚至直接一头滚下去不动了。   “起来！起来！”   “敢耽搁了娘娘的宴会，全家都得死。”   “快跟上……”   威胁、殴打，让人群移动度快了些。   小玉手脚并用攀爬，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双眼有神。   仇恨，怨毒，憎恶……   世间一切负面情绪，汇聚在在双眸当中。   爬到了丘顶，哗哗哗的雨水肆意冲在身上，施法的妖兵看着摔倒的人哈哈狂笑。   直至将身上污秽气味刷干净，才允许进入狐王庄园，剩下几个死在雨水中的人，惹得妖兵们纷纷争抢。   小玉意志已经有些模糊，身体只是本能随着人群移动。   眼前弥漫起红色雾气，出现种种幻象，世间一切美好接连浮现。   然而小玉没有陷入其中，从第一次来她就没有沉醉过，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兄弟死在眼前。   按照狮驼城中妖兵宣传，小玉符合成为人妖的条件。   父亲生前警告小玉，如果她选择成为人妖，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现在，我也要死了……”   小玉感觉愈虚脱，神魂能抵抗幻境，却没办法阻止阳气流失。   “你愿不愿意复仇，哪怕之后会死？”   小玉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愿意！”   小玉感到体内出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袖子里多了一柄剑。   “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它！”   平静无波的声音，蕴含极致的冰冷。   ……   品阳宴临近结束。   狐王圈养的一万三千余人族，全部抽取了一轮阳气。   大妖们意犹未尽，今天炼化的阳气抵得上一年苦修。   宴会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胡曼当先一步，身后跟着十几位狐大走出庄园。   山丘下聚集一万多歪歪斜斜的人族，每人怀里抱着一袋食物，见到胡曼出现，纷纷跪倒在地。   “拜见娘娘。”   “娘娘大恩。”   “嗡嗡嗡……”   声音嘈杂混乱，有些人已经没力气呼喊，哼哼嗡嗡的充数。   “尔等都是本王的子民，庇佑尔等性命，理应贡献阳气。本王赐你们吃喝，给你们活路……”   胡曼声音中有魅惑之法，听到她说话的人，个个面露感激之色。   每次抽取阳气后，胡曼都会以术法魅惑一番。   狮驼城数十妖王，唯有胡曼圈养的人族，死的逃的反抗的最少，甚至有其他妖王圈养的人，听说胡曼善待人族的名声，主动逃过来。   随着魅惑法术影响，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声音也整多了。   “感谢娘娘！”   “娘娘大恩……”   人群中仅剩站立的小玉，一时间凸显出来。   十数大妖、数百妖兵，恶狠狠看向身形枯瘦、分不清男女老少的小玉。   胡曼眉眼含笑，双眼灵光闪烁，一道魅惑灵光落在小玉身上。   小玉脸色一白，先天神魂强大，在妖王术法面前效用不大，眼看要跪下去，体内一股精纯阳气涌现，瞬息将外邪驱逐干净。   “嗯？”   胡曼清晰感应到了阳气，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回忆起当年纯阳之体的味道。   舍弃青丘狐族圣地，狼狈逃至狮驼城，原因就是贪吃了狐仙弟子，一个纯阳之体的人族。   “你过来。”   胡曼勾勾手，法力将小玉摄至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   “以后你就姓胡，是本王的亲传弟子。”   胡曼轻抚小玉头顶，摄出一缕缕精纯阳气，味道让它迷醉。   “不。”   小玉摇摇头，抬头与胡曼对视，说道：“我要杀了你！”   “咯咯咯！有趣，有趣！”   胡曼抚摸小玉黝黑脸蛋，笑道：“当年有个小家伙，也这么说，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给了他一次出手机会，然后一口一口将他嚼碎了，连一滴血都没有浪费……你们人族，真的好像啊！”   “所以，我也给你一次机会，然后就吃掉你！”   “好。”   小玉袖口滑出一柄剑，通体青碧色，剑柄盘绕青蛇。   噗呲！   青索剑精准的穿透了胡曼心口，剑尖从后背冒出。   “呃……”   胡曼满脸不敢置信，妖魂来不及逃离，就被纯阳之气湮灭。   寂静无声。   大妖，妖兵，人族，眼睁睁的看着小玉一剑刺死妖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斩群妖 获得道行三年。 周易微微一愣，体内法力确实多了一丝。 斩杀胡曼，完全是小玉自己出手，服用阳气丹激了一丝仙剑威力。 报仇雪恨当亲手而为！ 小玉缓缓抽出青索剑，旁若无妖的回头，看向下方人族。 惊骇，疑惑，冷漠，失神……表情不一而足，更多的是愤怒和仇恨。 胡曼喜欢吸人阳气，每次品阳会都死数百人，比起其他妖王大妖喜食人好多了。 尤其是魅惑术法深入人心，大多数人都认为贡献阳气理所应当。 妖国将人族当做牲畜，时间一久，就真以为自己是牲畜了。 小玉身形一晃，瘫软在地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 “是。” 周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玉原本就阳气将竭，寿元不久。 “你有什么愿望？” “爹爹说，我的老家在梧州，据说那里没有妖怪……好想去看一看没有妖怪的家乡……” 小玉意识愈模糊，神魂缓缓消散。 “梧州！” 周易念头一动，法力包裹小玉神魂：“你是大乾人，姓什么？” “我姓霍，爹爹不告诉我有姓，怕我说漏嘴。” 小玉神志稍稍清醒：“他自己晚上说梦话，我偷偷听到的，我爹爹姓霍，中过举，家乡梧州……” “我带你回去看看。” 周易将小玉的残魂摄来，一滴太阴月华融入，延缓了消散度。 挥手一道灵火，将小玉遗骸烧成灰，收入玉盒当中。 其他大妖见周易动作，心生疑惑。 红中年胡化眉头一皱：“老黑，你做什么？这个贱人害死了娘娘！” 狮驼城号称汇聚百万妖族，是琼洲第一大妖城，然而妖王也只有数十而已，狐王更是唯有胡曼。 城中狐妖有胡曼庇佑，地位不高不低，现如今胡曼一死，在其他妖王麾下哪有品阳会这等好事。 某些癖好怪异的妖王，喜爱俊男美女，早就对狐妖垂涎欲滴。 胡化想到这里，感觉尾巴下面有些痛。 “做什么？当然是斩妖除魔！” 周易冷眼扫过下方人族，心中再无丝毫怜悯。 原本认为，小玉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凡人之躯一剑刺死妖王，能让下面的人有所改变，哪怕惊醒几个人也不错。 神识扫过，一万余人除了恐惧，就是对小玉的愤恨。 “他们早已经死了……” 周易一挥手，青索剑化作剑光，在大妖中穿梭。 刚刚有名有姓的胡化，再无需担心未来，直接轮回转世去了。 下方妖兵目瞪口呆，眼看着黑狐统领大杀四方，面面相觑，不知该围上去还是静等结果。 妖族弱肉强食，妖城当中不禁厮杀，底层妖兵不知换了几任主人。 唳—— 尖锐鸣叫声响彻云霄，一道金光从狮驼峰飞来。 转瞬间，周易已经能看清金九霄面目。 “死！” 金九霄手化鹰爪，化作擎天巨爪，无尽光辉铺天盖地，仿佛金色河流奔腾而来。 周易万载法力运转，无尽剑气在周身浮现，映照周天星辰。 紫郢青索，定太阴太阳。 擎天巨爪与剑气星河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金色河流崩碎，天地间散落无数金光、星光，落在妖城当中劈开道道沟壑。 真仙一击，恐怖绝伦，余波就将狮驼城破灭近乎十一，不知多少妖魔遭了灭顶之灾！ “好剑法！” 金九霄毫不在意妖城破坏，手中多了一杆金枪神兵，眼中闪过熊熊战意。 自返本溯源成为神兽金翅大鹏之后，除了同为神兽的妖仙，还未遇上人族修士能与他正面硬撼。 金九霄曾去极西之地的佛国，与号称无上大力的罗汉角力，略胜一筹，结果落入了围攻追杀…… 周易双目赤红，仙剑护在左右，与金翅大鹏凌空对立。 妖魔图鉴哗啦啦不断翻动，一瞬间点亮了不知多少图鉴。 无数邪魔鬼怪作恶画面，在周易脑海中来回重复，世间一切所能想象的罪恶都不能描述。 罄竹难书，流恶无穷。 引动神魂无尽怒火，让周易只想与金翅大鹏决一死战，功德灵光不断闪烁，也不能让阴神丝毫清明。 哞—— 神牛凭空出现，牛角顶起周易，化作五色遁光向天际飞去。 “哪里走！” 金九霄也觉了人族真仙异常，眼中闪过惊喜。 今天不但要屠仙，还要获得两件仙器，实属无上机缘！ 金翅大鹏天下极，一瞬间就拉近了与神牛距离。 五色遁光一落，钻入了地下百丈，度丝毫不减。 金九霄坠入地底，妖气在地底穿梭，硬生生钻出一道地窟。 神牛钻入河流当中，沿河而下。 金九霄身形一晃，化作数十丈大鹏鸟，双翅一扇，直接令长河改道，淹没千百里。 遇上高山，神牛一穿而过。 金九霄张口吐出神兵，将拦路山峰崩碎。 一道五色，一道金色，一前一后追逐万里。 哞—— 神牛见到前方冒着黑烟的火山，眼睛一亮，钻入火山当中，遁入地火岩浆当中。 金翅大鹏紧随而至，双翅一振，将火山从地面抹去。 轰隆隆！ 冲天火焰爆，无尽地火喷涌而出， 金九霄眉头一皱，眼看地肺毒火肆虐，寻不到神牛踪迹，忍不住仰天长啸。 一道道金光落在地上，将原本火山轰成了盆地。 “好遁法！” 金九霄折身回返，不得不承认，金鹏极与五行大遁各有所长，谁也奈何不得谁。 …… 地下百丈。 神牛跺了跺蹄子，毒火自行散去，岩浆冷却化作地面。 周易盘坐石面之上，不断念诵清心法咒，消散阴神中的杀意。 来狮驼国之前，已经预料到会爆出手，一瞬灭杀无数妖魔，引心魔杀意。 应对方案就是神牛将周易带走，等神魂平复。 数日之后。 周易缓缓睁开双眼，赤红瞳孔恢复正常。 “呼——” 长舒一口气，第一时间运转法力，比之前增长了两千余年。 查看妖魔图鉴，多了一些罕见妖族，并没有其他变化。 “比预计的低了不少，死的几万小妖，大妖除了正面撞上剑气，多数死而不伤……”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鹏太子 狮驼城上空，妖云汇聚。 怨煞之气凝结成灰蒙蒙雾气，阳光照耀都不能化解，反而将太阳遮掩，青天白日也是昏昏暗暗。 城东破碎痕迹已经修复，法术神通用来基建，效率远重型机械。 死去的妖族无人关心，空出来的区域，立刻有新的妖族填充。 狮驼城比不上青丘福地，却也是举世难寻的灵脉，又有无尽煞气，妖族在此修行，比荒郊野外快了不止一倍。 人妖金平参加完大妖宴会，驾云回到新建的宅子。 进屋看到一名面容苍老的男子，正在悠闲的品茶，下意识要退出去，一道灵光将他定在原地。 周易掐了个法诀，凝成复杂的暗记纹路。 “千幻，周易。” 金平恢复了行动，面色平静的布下隔音屏障，躬身施礼：“千幻，金平。” “你姓金，加入了金鹏妖族？” 周易回到狮驼城，循着千幻宗暗记寻来，并不知道接头的姓甚名谁。 人妖姓氏，由纳入妖族的大妖赐予，日后晋升妖王之后，可以自行修改姓氏。 “只是金鹏族旁支，金雕妖王麾下。” 金平解释道：“金鹏妖族独占狮驼峰，除非资质极佳，从不收人妖。至今只赐予了一个人姓氏，那人天生金灵之体，直接拜入了金鹏太子门下。” “金灵之体……” 周易叹息一声，如此体质炼神之前基本没有瓶颈，大概率能成就阳神。 仙级强者极少出手，阳神已经是常规巅峰，可为人族一支柱。 “前辈不需叹息，十五年前那人妖，已经死在宗主手中，便是由我传递的消息。” 金平问道：“不知这次来，宗门有何指示？” “千幻宗，已经覆灭了。” 周易没有隐瞒，自愿成为人妖，卧底妖族的金平，还不知晓宗门覆灭。 “宗门灭了……” 金平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自见到周易之后，面色一直平静无波，仿佛天生面瘫的金平，面色不断变换。 惊骇，痛苦，迷茫…… 周易说道：“千幻宗覆灭，人族没有灭，你仍然很重要！” “前辈，你不清楚，千幻宗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金平缓缓说道：“当年我全家被大妖吃了，是宗门替我报了仇。为了报答宗门，我自愿成为人妖，修炼妖功，卧底狮驼城。” “人妖在妖族当中极受排斥，想要融入其中，必须有同样的兽性……” “于是我学着大妖一样，圈养杀害人族，参加人宴……” 金平说着，面容逐渐扭曲，目光涣散，气息不稳。 “定！” 周易屈指一弹，将金平封禁。 待到他气息平复，才挥手解开禁制。 “我可以带你离开狮驼城，换一个地方，比如云洲如何？” 云洲，在十二宗弟子想象中，是人族圣地，如同道家向往的天宫仙界，佛门描述的灵山极乐。 金平摇头拒绝：“我早就死了，只希望轮回转世……希望是在云洲，哪怕是个贫民乞丐。” 周易清晰感应到金平死志，他可以治世上所有的病，唯独治不好心死。 “等你转世轮回再相遇，就眨右眼提醒我，贫道收你为弟子。” “谢前辈，晚辈一定记得。” 金平莞尔一笑，这法力高深的前辈，竟然如此诙谐有趣。 “这次来，我需要你帮忙，调查金鹏太子所在，然后安排我接近。” 周易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要用张诚的法子。 两次惊动金翅大鹏，必然有了防范，再想悄无声息的斩杀狮魔王，几乎不可能。 况且飞仙观主亲子关在狮魔洞何处，还需要时间调查，所以必须将金翅大鹏引出去一段时间。 据千幻宗调查，金鹏太子天生仙瞳，是金鹏一族注定的下任族长，金翅大鹏不可能不在乎。 金平思索片刻，说道：“金雕妖王每月都会举行宴会，我会想办法建议邀请金鹏太子，至于能不能成就不一定了。” “尽力而为。” 周易微微点头，他不止一套策略。 狮魔王举行万人宴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充足。 …… 这日。 金雕妖王金通设宴，请狮驼城中飞禽妖族，名为云中宴。 城中飞禽大妖收到请柬，纷纷显化双翅，飞向空中一朵黑云。 这朵黑云名为九阴魔云，金通采妖城上空怨煞之气，炼入上万阴魂厉鬼，祭炼成的一件宝物。 云朵炼成之后，将地面上洞府，搬了上去，成了狮驼城独一份的云中妖窟。 金平驾驭妖气落在阴云当中，迎面见到鸟头鹰翅的护卫，拱手笑道：“云哥，好久不见。” 金云冷哼一声，不理会金平招呼，转头迎接其他客人。 大多数妖族对人妖的态度，都是隐隐带有排斥，碍于妖王命令才接纳。 鹰妖金云尤其看金平不爽，认为他就会拍马屁，或者出些阴谋诡计，竟然让金雕王看重。 金平面带笑意，对此不以为意，自称为人妖那一天就一直如此。 一路上无论遇上哪个妖族，金平都拱手招呼，有的会回应，有的如金云一样冷眼以待，甚至有的脾气火爆，冷嘲热讽几句。 直至阴云中央，是一片青石广场，上面竖着许多树木。 树木上筑有妖巢，即使有了灵智成为妖族，飞禽一类仍然喜欢巢中居住。 其中最大的巢穴，自然是金雕王金通所有。 此时金通身旁还有一名青年，身穿金袍，头戴玉冠，一双丹凤眼，与金九霄有九分相似。 唯有额头生有一只竖眼，金光闪烁，令人生畏。 金平落在树枝上，噗通跪下，三叩九拜，高呼：“见过王爷！见过太子殿下！” “哈哈哈！你小子尽学些虚礼，快起来吧。” 金通话这么说，实则笑意盈盈，对金平表现十分满意。 当年金平自愿成为人妖，也不是随意就选了，而是根据千幻宗调查，金雕王最喜欢麾下妖族拍马屁，又对人族礼仪情有独钟。 正是靠着这两样，金平才能成为其心腹。 当年金平自愿成为人妖，也不是随意就选了，而是根据千幻宗调查，金雕王最喜欢麾下妖族拍马屁，又对人族礼仪情有独钟。 正是靠着这两样，金平才能成为其心腹。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狮魔洞窟   飞禽多卵化，对鸟蛋有特殊感情。   金鹏太子将鸟蛋摄入手中，仔细辨认片刻，认不出何种妖族所留。   尚未孵化有纯阳气息，资质堪比金翅大鹏卵。   “这是从哪里得来？”   “地上捡的。”   金平见金鹏太子拿起鸟蛋，蓦然间站直了身体。   “嗯？”   妖王金通眉头一挑，第一次现金平个子比自己高，平日里弯腰撅腚以为是个矮子。   “你……”   金鹏太子正要问想做什么，只觉恐怖法力降临，如同神山巨岳。   鸟蛋轰然破碎，化作一名年轻道人，一把将金鹏太子抓入手中。   哞——   神牛叼起金平，转瞬消失在云中妖巢。   金通还未反应过来，金光乍现，狮驼国主金九霄出现。   “御儿呢？”   “参见陛下，太子……被骑牛道人抓去了！”   金通噗通一声跪下，此时哪还不知道，金平是人族奸细。   刷！   金九霄循着金鹏太子的气息追了上去。   ……   金御已经显露本相，化作一只三眼金鹏。   法力禁锢之下，只有三尺大小。   “仙长，晚辈不食人，不杀生，一心清修，不知哪里冒犯了前辈？”   周易抓住金鹏脖颈，法力探入金色竖眼，感到一缕缕玄妙气息。   紫郢剑落入手中，一剑插入竖眼，硬生生的将其剜出。   唳——   金御一声惨叫，现天生仙瞳已经消失不见。   周易手中多了一颗金珠，其中蕴含的玄妙气息丝毫不见减小，法力灌注其中，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不错的眸子，可惜长在卵化之辈身上！”   “父皇一定会为我复仇！”   金御声音凄厉，它出生就天生仙瞳，才能在诸多兄弟中脱颖而出。   仙瞳一失，太子之位也不稳。   “它已经来了！”   周易感应到金九霄越来越近，施展法力将金御压缩成巴掌大小，扔进了神牛嘴里。   “金平，来世再见。”   金平此时才知晓，眼前竟然是人族真仙，点头道：“仙长，您可要记得与晚辈预定！”   “哈哈，好！”   周易身形一闪，牛背上只剩下一道法力化身。   ……   狮驼城中有数座高峰，其中最高的三座分别属于三位大王。   三大王青狮妖王，与麾下妖兵妖将占据狮魔峰。   洞口三个古朴妖文，狮魔洞，威风凛凛。   一道流光落下化作周易，瞥见洞口累累骸骨，冷哼一声迈步进去。   狮魔洞将整个山峰掏空，如同白蚁筑巢，一层又一层直达妖王居所。   洞壁上挂着狮面铜灯，狮口喷着火焰，勉强照亮洞窟。   咯吱！   周易不小心踩断几根肋骨，屈指一弹，灵火将角落的骷髅堆焚成灰烬。   狮魔王每年举行万人宴，麾下妖兵贪墨剥削，每次死的何止万人，积攒下来的骷髅骸骨，遍布狮魔洞每个角落。   白骨遍地，尸骸如林。   仅仅走了一层，周易就烧了十数堆骷髅堆。   遇上巡逻的妖兵，剑光闪过，尽数送入轮回。   到了第二层，腥臭之气愈浓郁，周易不得不施法掩盖口鼻。   途经一处山洞，里面传来喧哗声，进去一看现数十小妖，围着个大缸。   缸中煮着人肉，角落还有一串活人。   其中一头狼妖围着血红色围裙，抓住一个活人扔到菜板上，手中大刀剁的当当声响。   “当诛！”   周易呼了口气，灵火汹涌额而出，将洞中一切焚成了灰烬。   为的大妖是狮魔王麾下妖将，查看其记忆，知晓狮魔洞中有人畜洞、肉粮窟、血肉房……   其中许多地方，尸山血海不能形容。   周易没有去那些洞窟，近几日所见所闻，让他心思愈冰冷。   这种事，在妖国太常见。   在妖王记忆中寻到狮魔王所在，化作遁光一路向下，直至狮魔山中央。   洞门处有两头大妖值守，见到金光遁来，正要厉声呼喝，身形已然化作飞灰。   周易跨过洞口，里面情景变化，不再是昏暗狭窄的山洞，而是宽阔敞亮的大厅。   这大厅重重叠叠无数骸骨，堆积成尸山骨岭，不似之前洞窟中昏暗只看个黑影，此时每一具骸骨都清晰可见。   骨山中央清理出了一条道路，直通大厅尽头。   周易抬头看，三头妖魔围着桌子，大吃大喝。   为的便是金翅大鹏，端着血酒畅饮，身处尸山血海中仍然优雅。   左手象头人身巨汉，端着一大盘血肉直接灌入口中，咀嚼时候不断有鲜血从嘴唇溢出。   右手青鬓狮脸汉子，笑意吟吟的看向洞口，哈哈笑道。   “真仙光临，狮魔不胜荣幸！”   周易看向三头妖魔一侧，精铁笼中捆着一名青年。   “传闻人族真仙个个精通术数，知天命，擅禳灾避难，竟然是空有其名！”   金九霄一脸讥笑之色，说道：“自道友第一次出现在狮驼城，本王便推算出目的，便在此布好天罗地网。”   轰隆隆！   周易身后石门轰然落下，洞窟中出现无数阵法铭文，阵法之力禁锢虚空。   “原本还担忧道友那坐骑，竟然能任意遁入五行，只此一门神通，纵横天下无虞。”   金九霄笑道：“本王还在寻五行之外灵物，道友竟然与坐骑分离，自废神通。道友如此知情达理，待到下锅时候，一定给个痛快！”   象魔哼哧哼哧咽下血肉，说道：“大哥，我还未吃过人族真仙，不知肉味如何？”   “吼！必然是无上美味，或许借此仙躯，二哥也能得证妖仙！”   狮魔起身，足足数丈高，抓起铁笼晃了晃。   青年从昏迷中逐渐清醒，便听到一道声音。   “你们人族真有趣，区区炼气，竟然有真仙不顾危险来救。”   青年很快看清场中情况，却不认得周易是十二宗哪一位前辈，竟然惹得金翅大鹏亲自出手。   周易冷眼看着三头妖魔喧嚣，运转法力施展遁术，果然如陷泥潭。   “你是飞仙观主之子李晁？”   “晚辈正是李晁。”   李晁声音嘶哑道：“前辈，无需管我，还请自行离去。日后斩了妖王，烧一个给我，晚辈就心满意足。”   紫郢青索出现在左右，周易一指，剑气长河刷向三头妖魔。   “无需日后，今天就给你烧一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斗法大鹏   吼！   狮魔口一张，竟然裂开数丈。   恐怖吞噬之力，如同黑洞一般产生吸力，将无数剑气吞入腹中。   这头狮子血脉也不是寻常，狮口能吞下山峰河流。   狮魔已经是妖王巅峰，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妖仙，实力强横。   此时又有金翅大鹏掠阵，便和人族真仙试一试神通，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本座让你吞！”   周易眉头一挑，紫郢剑腾空而起，斩向狮口。   “道友莫要以大欺小。”   金九霄身形一闪，一爪抓向仙剑，轰隆一声洞窟震颤。   阵法灵光闪烁，消解余波，否则整座狮魔峰就夷为平地了。   周易剑诀一引，青索剑化作一道青光，斩向象魔。   哼哧——   象魔竟然不闪不避，身形一晃化作白玉魔象，以肉身硬撼仙剑神威。   刺啦！   妖躯上留下数丈长伤痕，血流成河，一只象耳背削平。   “二弟！”   金九霄手掐法诀，脑后羽毛掉落一根，变成一只金鹏。   唳——   金鹏一声长鸣，与青索剑缠斗一起。   象魔死里逃生，反而激起了凶性，长鼻一甩化作数十丈长。   这象鼻通体如玉，灵光闪耀如同灵物法宝，轰向周易肉身，威势无匹。   人族真仙，擅长术法神通，肉身比之妖族差了许多。   “区区敢尔！”   周易一挥手，法力化作手掌抓住象鼻，直接连象魔一同轮起来，砸向尸山骨岭。   轰隆隆——   一声巨响，无数骸骨崩碎，化作漫天苍白骨尘。   象魔自持神力无双，能搬山抬岳，对真仙法力毫无抵抗之力。   与此同时，狮魔一声凄厉惨叫，巨口猛地合上，只见鲜血淋漓。   半截舌头落在地上，足有一丈多长。   金九霄背后生出双翅，一振掀起狂风，将象魔狮魔吹去洞窟角落。   “二弟三弟，暂且休息片刻，待为兄斩了真仙，烹熟了与你们进补！”   纵然象魔狮魔是上古异种血脉，实力臻至妖王巅峰，然而与真仙的差距，如天地云泥之别。   周易挥手召回仙剑，之前不过是试探，此时才是真的斗法。   唳！   金九霄一声长啸，化作茫茫如河流的金光，扑杀过来。   周易周身笼罩无穷剑气，阻挡妖仙近身，紫郢青索在剑气长河中沉浮，从四面八方斩向金九霄。   轰！   金光巨爪突破剑气防御，金九霄遁光极，瞬间贴近周易肉身，一爪将他撕成两截。   周易砰然碎裂，化作一缕丝。   “好法术！”   金九霄双眸闪烁，立刻寻到周易真身所在，正在自己头顶。   剑气化作周天星辰，轰然落下，将金九霄笼罩其中。   周易十指连弹，操纵周天星辰剑阵旋转，每一次轮转都在金九霄身上留下伤痕。   神兽巴蛇柳横眉，便是死在剑阵磨炼当中。   金九霄手中出现一杆金枪神兵，爆炽烈强盛光芒，与剑阵撞击出一连串轰鸣。   这支金枪是金九霄，以成仙后褪去的遗骸，炼成的无上神兵，单以杀伐论不输紫郢青索。   “给我破！”   金九霄双翅一振，金枪在剑阵当中轰开一条坦途，直刺周易而来。   心剑！   周易指尖闪烁银光，直接斩在了金九霄元神之上。   金九霄元神不同于柳横眉，残了十之**，心剑只令它疼痛一瞬。   趁此机会，周易身形变化，躲开了金枪刺杀。   “看你如何躲！”   金九霄一枪刺空，摇了摇头，脑后金羽毛尽数脱落，化作数十只金鹏。   每一只金鹏都有越一品的实力，堪比当年狐仙分身，而且度快若流光。   “两万载法力！”   周易气势一变，笼罩周身的剑气，陡然间翻了数倍。   任由金鹏分身轰击，不见丝毫破碎，纵是金九霄手持神兵，也不过破开三五层。   护身剑气，足有数十层厚。   紫郢剑嗡的一声，紫光闪烁，化作一条雷龙。   雷霆闪烁，划过金鹏分身，将其斩成两截。   鹏尸落在地上，化作断裂的金羽。   青索剑威势同样不弱，剑柄上青蛇吐信，青光闪烁不停，金鹏分身纷纷身陨。   “好仙器！”   金九霄面露艳羡，再看手中金枪神兵，原本视为得意之作，此时也如鸡肋一般。   “日后本王擦拭仙剑，定然怀念道友赠送！”   话音落下，金九霄身上金光闪耀，璀璨夺目，而后化作一头金翅大鹏。   双翼舒展数十丈，原本宽广的洞窟大厅，蓦然间显得狭小。   “妖仙真身……”   周易在金翅大鹏身前，显得何其渺小，如同它身上一片金羽。   “结束了！”   金翅大鹏双翅一扇，凛冽狂风充斥洞窟每一处角落，任你分身精妙都要一并湮灭。   呼风唤雨！   周易手掐法诀，洞窟当中顿时昏暗。   照亮洞窟的月光石，遮掩了一层层乌云，雷霆滚滚，阴风呼号。   天罡道法，威力与自身法力息息相关。   五千年法力时候，一经施展雨水覆盖数百里。这与土地山神借助香火念力，引来雨水降下不同，而是由自身法力所化，足见玄妙。   一万年法力时候，降下玄阴冰雨，呼来三昧狂风。   此时两万五千年法力，第一次全力施展天罡道法，连周易都不知有何等威力。   呼呼呼——   一阵阵黑风凭空出现，将洞窟中尸山骨海吹起，漫天飘荡如同妖鬼。   吹魂风！   金九霄法力运转，定住元神。   正在调息的象魔狮魔，妖魂震颤，法力逆转，顿时伤上加伤，本源受损。   一滴滴黑雨落下，消融万物，竟然与柳横眉的雨恨云愁神通有七分相似。   宽阔地域还好，此时在洞窟当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任由黑雨腐蚀一切。   象魔狮魔各施术法神通，然而黑雨降落，一切法术都消融成空。   坚不可摧的妖躯，一滴黑雨落下，就融化一个坑洞。   “大哥救我！”   象魔狮魔面露绝望之色，高声呼救。   “好好好！不愧是人族真仙！”   金九霄暴怒，气息暴涨，张口吐出无量金光，充塞整个洞窟。   这金光有如实质，吹魂风刮过难以浸透，黑雨落下消融多少，金九霄又补充多少。   茫茫金光如同江河澎湃，瞬息将周易淹没，数十重剑光瞬息破碎。   咳咳——   一时不察，周易金光刷中，吐了一口鲜血。   “这老妖，法力绝不止万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剪神威 法力不止苦修。 服用丹药，吞食灵物，都能增长法力。 金翅大鹏掌控琼洲，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不知炼化多少。 或许年岁远远没有万载，法力却早已出。无尽法力化作金色神光，充塞洞窟，驱逐一切法术神通，已经有了域的雏形。 若非呼风唤雨是天罡道法，玄妙非常，金色神光一刷就消散了。 周易挥手召回仙剑，调理体内法力。 真仙一级的强者不会轻易受伤，如断手断脚之类，转瞬就能恢复。反而法力紊乱、吐血之类，看似轻伤，实则是斗法失利，动了本源。 唳！ 金九霄得势不饶人，不敢有丝毫大意，张口吐出金色神光。 这神光如大日凌空，炽烈刺眼，让人不可直视，隐隐有诵经膜拜声传出，嗡嗡作响，震颤心神。 周易召回紫郢青索挡在身前，挥手一道道法力轰在阵法之上。 万载法力冲击，纵是上等灵物布置的法阵，也禁不住真仙持续轰击。 “道友现在想走，晚了！” 金九霄双眸闪过喜色，以真仙之骄傲，非手段穷尽不会轻易退缩。 唳！ 一声尖啸，金色神光愈炽烈，刷的两柄仙剑不断倒退。 周易眉头一皱，再启周天星辰剑阵，无穷无尽星辰剑气逆神光而上，将金翅大鹏逼退。 腾出紫郢青索双剑，狠狠斩在禁空阵法之上，破开一道尺宽的裂痕。 这阵法端的玄妙，裂痕竟然可以自行恢复，不过周易趁此机会化作遁光，就要逃出洞窟。 “等得就是你！” 金九霄度更快，后而先至，金色鸟喙一啄，将周易吞入了腹中。 “哈哈哈！” 金九霄忍不住出狂笑，自成仙一千五百四十年间，第一次擒获真仙。 真仙罗汉，哪一个不是历经千劫百难，才登临世间绝顶。 任意一个拉出来，修行经历都比最夸张的话本还要夸张，堪称神通无数，分身无穷，能杀死他们的只有寿元。 金九霄算不清周易为何会落入陷阱，不过确定吞下去的是真身，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金翅大鹏不止有天下极，腹内自成空间，可镇压炼化万物。 之后闭关数十年，缓缓将真仙炼化，实力定然更进一步。 那两柄仙剑，一阴一阳，即使妖仙也为之眼热。 金九霄张口一吸，将漫天金光收回，呼风唤雨道术已经消散。 “二弟，三弟，伤势如何？” “无大碍，吞几万血食就能弥补回来。” 象魔晃了晃头颅，削去的耳朵生长回来。 这只是徒有其表的幻术，想要重新长出耳朵，需要将体内真仙法力炼化驱逐。 “大哥，那真仙如何了？” 狮魔满嘴尖牙利齿，断了大半，舌头削去了半截，说话吞吞吐吐。 “自是在我腹中，待将他炼死，二弟三弟一人一只胳膊，尝一尝仙肉！” 金九霄重新化作人形，唯有后脑没了金羽，显得有些秃然。 哈哈哈！ 象魔狮魔痛快大笑，挥手打开洞窟，传讯妖兵快送来血肉。 …… 金九霄腹中。 一股恐怖吸力，拉扯着周易落入金色空间。 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目之所见，全都是金晃晃神光。 这是金翅大鹏胃囊，经过千年祭炼，胃壁已经不是血肉模样，而是明晃晃赤金色，又如同活物一般收缩膨胀。 周易落入其中，就感应到体内法力在不断流失，任由他运转功法，法力得不到丝毫补充。 天长日久，法力耗尽，纵是真仙也任人鱼肉。 紫郢青索双剑，化作紫青流光，在胃壁上划开一道道伤痕。 以仙剑之锋利，也只能破开几寸深，伤痕转瞬又复原。 金九霄面孔在胃壁上浮现，冷笑一声：“道友还是莫要挣扎，省些法力，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你就不怕，本座破了你这肠胃？” 周易说着话，紫青双剑光芒大盛，破开胃壁尺厚。 “好宝贝，日后就是本王的了！” 金九霄面孔消散，胃壁浮现一层层铭文，镇压吞噬之力陡然上升数倍。 金翅大鹏不止以法力祭炼胃囊，还用炼制法宝的手段，将胃囊炼成了一件异宝，威力更加惊人。 “就是不清楚，味道怎么样……” 周易收回紫青双剑，金蛟剪出现在手中。 法力灌注，从巴掌大小剪刀，增长到五尺多长。 这已经是两万年法力所能达到极限，还是与金蛟剪逐渐心意相通，大幅降低了法力需求，否则周易只能用巴掌大剪刀，帮金翅大鹏开膛破腹了。 一手握住一只剪刀柄，对着赤金胃壁狠狠的剪了下去。 刺啦一声！ 轻易剖开一道口子，一缕缕神曦在伤口处流淌，丝毫不能愈合。 刷刷刷！ 周易挥舞金蛟剪，转瞬间就将胃囊破开个口子，进入了金翅大鹏脏腑。 顺着五脏六腑向上，无论见到什么，就是几剪断开。 直到看见一颗红彤彤心脏收缩跳动，周易瞅准了血脉，一剪子就将其断开。 …… 狮魔洞窟。 金九霄笑意盈盈，正在盘算如何快炼化真仙，免得夜长梦多。 “或许可以借助先祖之墓……” 忽然，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神识迅扫过。 正好见到周易手持剪刀，在腹中胡乱破坏，任由施展术法神通，也抵不过一剪。 五脏剪成碎块，六腑切成肉片，疼的金九霄尖叫哀嚎，吓到了正在呼喝妖兵的象魔狮魔。 象魔惊骇道：“大哥，怎么回事？” 此时，正好周易剪断心脏血脉。 噗！ 金九霄再也忍不住，鲜血狂喷，眼见着周易沿着血管一路向上，断心脉，破肺腑，下面就要将脖颈剪断。 以金蛟剪玄妙神威，断了头颅休想再生长出来，纵是妖仙也要死透了。 金九霄面色一狠，一道三尺长金鹏元神，从头顶窜出，随后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象魔狮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金九霄头颅凭空断裂，鲜血狂涌，一道流光从中遁出，落在地上正是那人族真仙。 周易挥手抓过金九霄头颅，感应其中元神气息。 “可惜！可惜！还是让这厮跑了！” 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象魔狮魔，紫青双剑闪过，削成了狮棍象棍，以**力将其封禁。 再看向一旁的李晁，挥手破开牢笼，紫郢剑落入他手中。 “选一个杀了，随你是烧了还是烹了，本座去追那大鹏！” 一挥手召出五色神牛，落在牛背上，循着金翅大鹏气息追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鹏坟墓 金九霄元神遁出狮魔山，回头就看到五色遁光追来。 “仙兽坐骑？该死！” 此时哪还不清楚，这人族人仙诡计多端，显然是故意败落。 “金道友莫走！” 周易伸手一指，施展出呼风之法，吹魂风涤荡天地。 唳！ 金九霄一声悲鸣，元神痛如刀割，遁再快了三分。然而失去了金鹏妖躯，一身实力十去五六，再难称得上天下极。 神牛脚踏五色光华，迅与金九霄拉近距离。 金九霄双翅一振，掀起滚滚狂风，阻拦追杀，求饶道：“道友技高一筹，金某自认败落，何必苦苦相逼！” “好说好说，贫道从不记仇！” 周易面带笑意，指尖银光闪烁，一道心剑斩过元神。 “该死！” 金九霄元神裂开一道口子，怒骂杂毛脸厚心黑，索性闷头向狮驼城北面遁去。 任由周易吹魂风、心剑轮番折磨，痛苦归痛苦，想要斩杀妖仙元神却远远不够。 斩杀一尊全盛真仙极难，如同金翅大鹏吞了周易，也是计划炼化数十年，才有信心将真仙彻底湮灭。 金光寺祖师封印柳横眉两千余年，没有妖仙之躯，元神百不存一，才死在周易剑下。 不过几日时间，一追一逃，已经换了境遇。 片刻之后，金九霄落下遁光，进入一座山峰当中。 这山峰生得奇特，由数百丈高黄土堆积而成，寸草未长，片绿不生，遥遥看去如同放大千百倍的土坟。 神牛停在山峰外，打了几个响鼻，不安的甩着牛尾。 “好一座大墓！不知谁葬在其中？” 周易双目灵光闪烁，眼前山峰看似荒芜平静，实则有无数阵法封锁，避免泄露山中阴气。 正要施法探寻，忽然山峰震动，当中裂开一道缝隙。 滚滚阴煞如浓烟般从缝隙中冒出，冲上苍穹，化作遮天蔽日的黑云。 缝隙当中一尊金棺，盖子掀开了一半，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金袍老者。 金九霄立在棺旁，双目怨毒，说道：“老祖，便是这道人，斩了我肉身。你我一齐出手将他拿下，吞了真仙之躯，定能延寿数百载！” “咳咳……” 老者双目紧闭，咳嗽两声，传音周易说道：“道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老头子时日无多，只想安度晚年。” 周易看向金棺下方，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骸骨，有人有妖，有飞禽有走兽，整座黄土峰除了表面，内里全都是白骨堆成。 这老鹏绝非什么善类，更不会认命安度晚年。 金九霄虽只剩元神，当真拼起命来也极为棘手，再加个不知深浅的老鹏，胜负难料。 “道友如此说，那便绕过这鸟人！” 周易与两头老妖无旧可叙，调转牛头，化作五色遁光飞向狮驼城。 坟山当中。 金九霄面色恢复平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它只是表现的凶狠，实则绝不愿与真仙搏命。 肉身没了，再炼一具即可，那么多子嗣血脉，与元神都极为契合。 潜修百八十年，实力就能恢复七七八八，何必去逞一时之气？ 金九霄问道：“老祖，你可知这人是谁？” 坟中老鹏是狮驼国上代国主，与金九霄差了十几个辈分，不过同为妖仙，二者实际地位差别不大。 金棺缓缓全部盖上，老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不认得！日后除非灭族之祸，莫要来打扰老头子清修！” 这坟山是老鹏偶然得来的延寿之法，以无尽死气遮掩，欺骗天机延寿。 每次打开金棺，都会消散生机，缩短寿元。 金九霄虽是老鹏后裔，真要论起感情，大概相当于十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 狮驼城。 周易回来时，现城中一片混乱。 各路妖王见到金翅大鹏逃窜，哪还敢停留，连洞府都不收拾就逃了。 大妖小妖反应也不迟钝，飞天入地，各施手段遁逃。 周易神识扫过城中人族，现他们竟然惊恐缩在牲圈畜棚中，即使妖族四散奔逃，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哎……” 心中顿时没有了救人的心思，遁入了狮魔洞。 周易此时大获全胜，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底牌尽出，手段全露，再与妖仙斗法难料胜败。 遁入洞窟中央，现象魔狮魔都未死。 李晁对折磨妖魔很有一套，不比刑房斩妖十几年的周易差，两妖已然不成妖形，还未彻底断气。 “见过仙长。” 李晁见到周易进来，躬身施礼，眼神中掩不住的狂热之色。 十二宗历代弟子与妖族厮杀，持续了近两千年，已经不能用血海深仇来形容。 周易微微点头，说道：“你去结果一个。” 之前小玉刺杀妖王胡曼，周易获得了道行奖励，让他隐隐有所猜测。 正好借李晁之手，斩杀一头妖王，验证心中猜想。 “谢仙长！” 李晁法力运转，手握紫郢剑斩下狮魔头颅。 狮魔王每年都举行万人宴，在人族中臭名昭著，是十二宗弟子做梦都想杀死的目标。 获得道行五年。 周易眼睛一亮，一挥手斩杀了象魔。 神牛张口将金鹏白象青狮遗骸存入腹中，载着周易和李晁，离开狮驼城。 “李晁，本座回大乾，你打算去哪里？” “仙长将我放在琼洲边境即可，晚辈自行回飞仙观。” “你不想去大乾？” “哈哈，哪会不想，只是还不到时候。” …… 物部。 周易分身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张诚眼珠子转动，上下左右打量，总感觉这几日周易似乎有些不对劲。 “老周，你在想什么？天天呆，晚上也不去春风楼了！” 周易双目缓缓睁开，面容从僵硬逐渐变得活灵活现，说道：“张哥，这些天我都在想一件事。” 张诚疑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周易说道：“我这人，以前没什么大目标，就是不停修行，直到哪一天长生不死……” “切！” 张诚鄙夷道：“这不算大目标，世上还有什么目标更大？” “当然有！” 周易笑道：“我要做一件大事，然而此事太难，不知从何做起，张哥有没有建议？” “有啊！” 张诚从书堆里翻出一本书，扔给周易：“这书里充满了人生智慧！” 《子长语》。 周易知晓张诚的字就是子长，翻了几页，里面尽是写鸡汤。 其中有一句：……始于穿山破石之顽志，竟于时行时止之量力。 “咦！这不沁泉的话吗？” 周易说道：“我记得当时张哥说，写着话的不是正经人？”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街头杂耍 梧州。 大乾南方十州之一，紧邻甄州。 徐奉先率龙骑军自安州起事，一路南上，已经占据甄州半境。 北疆战事平定，公孙起来甄州坐镇，调兵遣将才遏制叛军。 府桐城外，排起长长的入城队伍，兵卒检查尤为仔细。即使隔着数郡之地，经常有叛军穿插过来，袭扰梧州郡县。 兵卒眼见一道遁光落下，化作黄脸汉子，纷纷严阵以待。 暗中以术法检测的仙俸司仙师，也显露出身形。 周易化作秦琼模样，出示燕王府令牌：“某家秦琼，添为燕王府供奉。” 守城的仙师躬身施礼道：“不知供奉来桐城所为何事？” “州牧大人可在城中？” “刘大人在城主府与人议事。” “好。” 周易微微颔，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做神不知鬼不觉，不过既要借助朝廷力量，调查霍小玉父亲踪迹，还是要师出有名。 神牛已经收入仙兽空间，之前周易测试。 无论神牛在哪里，只需召唤回仙兽空间，再召唤出来，就可以出现在周易身边。 金翅大鹏自以为神牛不在周易身边，认定斗法占据上风，即使打不过周易，也能借助狮魔洞阵法进退自如。 结果一是没算到金蛟剪，二是算漏了能随时召回神牛。 周易也没料到金翅大鹏精通算数之法，不过他做事未料胜先料败，没有退路他不会轻易进入狮魔洞。 果然，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妖怪，即使是天生不善天数的妖族，也早将术数推演之法修行的精通。 周易驾云落在城主府，出示燕王府令牌，侍卫立刻通报州牧。 梧州州牧名为刘翼，言立命境法家大儒，年岁已经过两百。历任十数郡郡守，去年终于攒够政绩，恰好梧州有缺，才晋升三品州牧。 刘翼听到秦琼名字，微微一愣，随后撇下客人连忙出来迎接。 寻常人不知晓秦琼名号，上三品高人如雷贯耳。 一品炼气士，在大乾就是一宗之主的地位，如若入朝为官，起步便是一品虚衔二品实职。 朝廷常年招募上三品高人为官，可惜除了诸子百家，需要借助朝廷权力修行，其他诸如佛、道、神甚至旁门，都不愿入朝为官。 刘翼远远见到秦琼，率先拱手道：“久闻秦先生之名，今日得偿所见。” 周易说道：“刘大人，今日秦某登门有事相求。” 刘翼在前面领路去书房，问道：“秦先生请说。” “这是秦某晚辈……” 周易手中出现霍小玉魂珠，说道：“大概二十年前，他们一家遭了贼人，或许与修士有关，还请刘大人查询缘由。” “原来如此，此事好办。” 刘翼并非第一次处理这种事，许多炼神修士，一次闭关十年二十年，再出来已经物是人非。 “霍姑娘，不知你家乡何处？” 霍小玉说道：“大人，我只记得是梧州，爹爹是举人。” “既是读书人，还有举人身份就好查了。” 刘翼知道秦琼有所隐瞒，不过有些事不知道才好，知晓的秘密多的人命不长。 大乾对治下百姓管理严格，尤其是读书人，只要中了秀才就打上了朝廷印记。无论是州府卷宗，还是城隍阴司阳册，生前死后都有详细记录。 桐城城隍是收到州牧传讯，知晓与一品高人有关，迅回复。 由于过去的年岁太久，阴司需要三五日查询。 刘翼说道：“秦先生，州府卷宗繁多，查询也需要三五日……” 周易拱手道：“辛苦刘大人，我就在桐城等候。” “不辛苦，这是本官职责所在！” …… 桐城街头。 正值梧桐树花开季节，满城染成了淡紫嫩绿。 梧州传说有仙兽凤凰降落，所以当地百姓栽种梧桐树，希望凤凰能落在家中。 周易走在街上，感受与洛京完全不同的景色。 南方州府气候温和，风中少了沉重肃杀，多了秀美温柔。 为避免霍小玉半截身子飘荡吓人，周易掐了个隐身法诀，一条街一条街的逛过。 霍小玉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忍不住有些激动，不断问东问西。 比如为什么可以随意上街，为什么见不到妖怪，那些吃食叫什么名字？ 周易很有耐心的回答，小姑娘轮回在即，这几天正好完成心愿。 正好走到一处耍猴戏的，摊主拿着铃铛，指挥小猴做各种动作。 翻跟斗，倒立行走，钻火圈，对着观众磕头，还端着讨钱锣拱手要钱…… 活灵活现的表演，引得观众欢呼，纷纷在锣里抛钱。 周易笑道：“妖怪，这不就是？” “这……” 霍小玉感应到小猴体内妖气，确实称得上妖怪，可是与她印象中完全不同。 狮驼城中也有猴妖，为的还是头金猿王，喜食人心。每次吃时将活人捆在桌上，一爪穿透胸口，趁着心脏跳动扔进油锅。 滚油一烫，即刻吞食。 眼前这猴妖一脸谄媚，为了一文钱的赏赐，不断作揖磕头。 “不过这猴妖，也不是没有坏处。” 周易看向猴戏摊主，气息浑浊不清，已经沾染了一丝妖气。 挥手一摄，将摊主体内妖气抽出，手掐法诀化作一道封禁印记，落在了猴妖体内。 猴妖忽然身子一颤，似乎天地模糊起来，简单的灵智思索不清，继续作揖收钱。 傍晚时分。 周易与霍小玉来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凤来楼。 点了一大桌子菜，现在周易不差十几两银子。 霍小玉按照周易传授的法诀，调动体内阴气，将菜肴中的气息抽出来，菜肴味道直接在神魂中显露。 鲜香麻辣，百味陈杂。 霍小玉激动的支支吾吾：“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食物，太好吃了！” 妖国食物就是肉干野果，国中没有土地耕种，也不用人族去捕猎采集，负责饲养的妖兵会施法猎杀，效率远凡人。 如此一来，食物的味道与人族喂牛喂羊没什么区别了。 凤来楼中的说书人，在讲述桐城某位壮士斩妖除魔的故事，桌上放着一卷搜妖录，一卷刑者说。 这故事在书中并未记载，或许是说书人道听途说，或许根本是结合两本书编造，其中一些关于妖魔的事情倒也没讲错。 “赏！” 周易听得高兴，抛了锭银子做赏钱。 第一百四十八章 霍姓举人 五日之后。 周易收到刘翼传讯，已经查到所有霍姓举人信息。 其中符合二十年左右，失踪不见尸的有三人，与城隍阴司对照后无误。 周易来到城主府，刘翼将三人信息奉上。 “秦先生，这三人是最有可能的。” 刘翼逐个介绍说道：“一个名为霍永，二十五年前外出访友失踪，衙门调查是路遇贼人上报。” 说到这里，刘翼悄悄打量了周易一眼，现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地方上一些事情，与天子脚下的洛京有所不同，许多案件处理都是小事化了。 这名霍永的举人说是路遇贼人，后续还有贼人姓名，判了秋后问斩，实际上是失踪了，贼人也是抓来的山贼顶了罪。 周易手指掐算，微微摇头。 刘翼继续说道：“第二个名为霍元生，二十三年前有白莲妖人，聚集山匪冲击村镇，霍举人失踪不见，上报是遭了掳掠。” “白莲教……” 周易颇有些无语，怎么走到哪里，都有白莲教造反。 难怪邪佛自信长生不死，以其诵经即可重生的特质，和遍布大乾的白莲信徒，杀死它比斩杀妖仙还要难。 推算一番，与霍小玉没有任何因果。 “这第三个嘛……” 刘翼说道：“秦先生，地方上有些事，一般能自行处理，都不会麻烦陛下，您明白吗？” 周易点头道：“秦某此次来，只为私事，其他一概不知。” “多谢秦先生谅解下官苦衷，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有些不好听。” 刘翼说道：“这第三人名为霍安，二十二年前，红江郡守将贪墨军饷，引起了兵卒哗变，攻占了滨水县。” “当时州牧大人是如今的庞相公，知晓此事后，亲自出手镇杀了叛军领，迅平息了叛乱，期间死了失踪了不少人。” 地方守备军叛乱属谋逆重罪，如果依实上报，州牧至少是失察之罪，日后晋升就不要想了。 庞相公是当今内阁次辅，一品行立命大儒，是景泰帝一手提拔的文官心腹。 “就是他！” 周易手指掐算，与霍小玉产生玄妙感应。 术数之道不精通，算不出其中关系，不过只要有因果联系，十之**错不了。 刘翼递上一张纸：“这是霍举人的身份信息。” 霍安，滨水县溪庄人，世代耕读传家，于景泰十八年中举，家中有…… 信息很详实，不过后面备注信息，溪庄已经毁于红江大水，现在只剩下一处遗址。 刘翼解释道：“卷宗上是这么记载的，实际上是死于叛军。当时共有三个村一庄遭遇了叛军屠村，都是临江的村庄，正好当年红江水……” “哼哼！叛军可没那么大能耐！” 周易喃喃自语，事情过去的太久，想要调查是谁将霍安送去了狮驼妖国，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 “秦先生意思是当年事有蹊跷？” 刘翼正要追问，忽然有侍卫敲门，言称有要事禀报。 “进来说。” “禀大人，永泽镇现了徐逆叛军，至少有数百骑！” 侍卫面带惶恐之色，说道：“据目击者说，似乎是……龙骑军！” “龙骑军？” 刘翼面色微变，以他的实力，数百龙骑军不算什么，只手可灭。 可是在县镇地方，数百骑兵能轻易破城，地方守备军卒毫无抵抗之力。 刘翼说道：“秦先生，本官要先去……” 周易拱手道：“刘大人去忙，叛军事重，用得到秦某的地方尽管说。” 刘翼与侍卫匆匆离去，此事需要联络城隍土地，监控龙骑军动向，然后派遣仙俸司仙师出手，决不能让龙骑军祸乱梧州。 周易手指推算，天机模糊不清。 “龙骑军！以徐奉先之名，理应不会堕落到，派军队袭扰地方百姓……” …… 金龙会。 梧州修行宗门，听起来是武道帮派，门主实则是鼎鼎大名的二品道门高人。 宗门驻地在红江岸左，一半是6上城堡，一半是江中船坞。 传闻门派祖师曾是普通渔民，某天打渔时候捞了一卷道经，每日诵读之后，从中领悟了修行法门，之后建立了金龙会。 由于不是正统道门传承，门中弟子又多是渔民子弟，作风与寻常道观不同。 梧州宗门魁是青云道宫，当今掌教是一品阳神，又有上任掌教是斩妖司三巨头之一，对名义上是梧州第二宗门的金龙会完全看不上眼。 金龙会也知道地位差距，行事低调，名声不显。 踏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迅靠近江边，马上都是龙鳞玄甲，数目至少五六百。 眼看到了河边，也不勒马停下，反而抖动缰绳加。 灵光闪烁，河面缓缓分开一条通道，沿着河床一路到江底水府。 待到所有骑兵进入江中，水面缓缓合拢，不见丝毫痕迹。 为的年轻小将一跃下马，身形一晃竟然变成道袍中年，手掐法诀打开水府禁制，化作遁光进入其中。 道袍中年来到一处府邸，躬身施礼汇报道：“禀老祖，这次出去打了一千五百条鱼。” 府邸门无风自开，里面传出苍老声音：“青儿回来了，进来吧。” 于青闻言躬身进去，见到里面不止有老祖，还有一个陌生青年。 两人似乎在下棋，看其局势，竟是老祖占了劣势。 “这就是你说的那晚辈？” 青年双目闪烁灵光，似乎能看透于青：“资质不错，有一丝希望得证阳神。” “哈哈哈！龙王如此说，那自然是好了！” 老祖挥手说道：“青儿，将打来的鱼交给龙王，老祖我近些日要闭关，打渔之事就全由你负责了。” 于青立刻知晓青年身份，连忙躬身施礼。 “晚辈于青，拜见龙王大人！” 龙王点头道：“无需多礼，本王与你于家数百年的交情，只要事情办好了，至少保你凝聚阴神。” “龙王放心，晚辈定不负所托！” 于青面色大喜，阳神太过遥远，只能是奢望，成就阴神也有几百年寿命，与常人来看就是仙凡之别。 第一百四十九章 趁乱打劫   龙王的承诺，让于青斗志昂扬。   他卡在四品巅峰已经十数年，再拖下去凝聚阴神的希望愈渺茫。   老祖曾经只是普通渔民，得到龙王大人支持，如今已经到了阴神日游，闭关参悟阳神的境界。   “谁也不能阻挡，我对炼神的向往！”   于青领了法旨，传讯另外三位长老，来水府议事。   金龙门四位炼神高人，除去掌门老祖，另外三位是数百年积累，每一位炼神任命一名长老，代表自己在宗门的地位和利益。   于青是老祖嫡系血脉，实力四品巅峰，稳居第一长老。   “师兄，唤我来有什么事？”   最先来的四长老，虎背熊腰，兼修武道。   “等到所有人齐了。”   于青说完，闭目沉思。   四长老乖乖坐在一旁，同为长老之位，于青背景深厚实力强大，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另外三个对其隐隐惧怕。   待到三人到来，于青挥手布下隔音禁制。   于青说道：“朝廷与徐逆交战日烈，正是趁火打劫的机会，老祖有令，可以放开手去打渔。”   三长老面带疑虑：“近日已经频繁打渔，是不是会惊动朝廷？”   二长老微微点头，打渔安全第一，当真暴露给朝廷，说不准就是灭顶之灾。   “怕什么？我们打渔贩给龙王大人，它可是真龙之子。”   于青说道：“此事是龙王大人催促！这么好的形式还不大干一场，反正是顶着徐逆名头，什么事情都是叛军所为！”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app—— 。   听到于青搬出龙王身份，三名长老只得点头同意，话题转到了叛军身上。   “你们说徐逆什么时候会平定？”   “不好说，传闻有隐居百年的阳神，因门下弟子身死，下山入了徐逆军营。”   “若是如此，岂不是要越来越乱了？”   “那就更好了，天灾**才能有机可趁，我们不打渔别人就抢了！”   于青说道：“我们也不能只打渔，只要一打仗，各地就会有大量流民，一口吃的就能钓上钩。”   另三人点称是：“这确实是机会，徐逆一定要多坚持几年。”   “你们也无需太顾及朝廷……”   于青声音悠悠。   “当年那庞州牧，也不是当没看见？”   梧州牧才三品，怎么敢去管二品真人、一品龙王的闲事。   ……   南桥亭。   位于红江下游，半人高的木栅栏将镇子包围，只留下一处出入口。   近些日郡县总有叛军侵扰的传闻，亭长指挥百姓搭建了栅栏，组织镇上青壮四处巡逻。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哒哒哒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传来，掀起滚滚烟尘，立刻惊动了巡逻青壮。   很快看到数百龙鳞黑甲骑兵，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龙骑军的大名传遍大乾，其独特的龙鳞甲胄，立刻暴露了身份。   “叛军！敌袭！”   一声声高呼，传遍整个镇子。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村民都务农回来了，听到警报声，纷纷挥舞锄头出来迎敌。   家中有父母妻儿，脚下是家乡土地，退无可退。   亭长知晓龙骑军威名，冲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喊道：“敢问是哪里来的将军？如果缺粮缺钱，村里愿意奉上。”   “龙骑军令：村中十五至四十男女，一律募为辅兵，随我等去安州效命！”   领头的年轻将军手掐法诀，手腕粗雷光轰在木栅栏上，破开一道口子。   村中百姓吓得连连后退，平日与贼人山匪尚能搏杀，驱雷掣电的仙师完全不敢反抗。   数百骑冲破栅栏，挥舞着兵器驱赶百姓，将面容符合的青壮聚在一起。   若敢反抗，当场斩杀。   “走！走！走！”   龙骑军驱赶着青壮离开村镇，走了十余里，到了一处树林。   将军命令青壮聚在一起，取出丹瓶，每人分了一颗蔚蓝色丹药，命令他们吃下去   青壮面对凶神恶煞的龙骑军，不敢反抗，乖乖服下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双目立刻迷茫，浮现一团团水汽包裹全身，看不清身形。   风一吹，水汽消散。   原地哪还有人类青壮，只剩下一条条或碰乱跳的青鱼。   青鱼双目惊恐，呼吸不畅，摇头摆尾拼命的挣扎。   将军从腰间取下一只玉石宝瓶，运转法力催动，将所有的鱼吸入其中。   宝瓶中储有半湖水，足够数百条鱼畅游。   “下一处目标是哪里？”   麾下军卒取出地图，说道：“吴执事，五百里外小河村。”   “不要叫执事，叫将军！”   将军一跃上马，向着小河村方向过去。   ……   金龙会水府。   于青身前十只江河瓶，每个里面有数千条鱼游荡。   按照与龙王商议的价格，每条鱼一颗灵石，仅仅数日时间就赚取数万灵石。   市面上人牙子贩卖人口，一颗灵石就足够买十几个青壮，然而数量有限，且奴籍也受大乾律保护，想要合理的抹去其存在极难。   现在江河瓶中的鱼，已经从大乾抹去，或者成了叛军，或者遭了叛军屠杀。   “几日时间，堪比之前一年的鱼获，再来几次就足够交差了！”   于青心中火热，已经开始畅想成就阴神，享寿五百，称宗做祖……   忽然。   二长老来到议事殿，兴冲冲的说：“好消息！徐逆击败朝廷军队，传闻有两位统领战死，连下十数县！”   “打仗好啊，唯有打仗才能浑水摸鱼，简直是天助我也！”   于青大笑道：“传讯打渔队，昼夜不停。”   两州有数亿人口，所有高层注意力都放在叛军身上，消失十几万人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即使心有怀疑，正值与叛军大战，无心也无力调查。   金龙会打渔队接到传讯，行事愈猖獗，一日时间劫掠十数处村镇。   州牧刘翼与仙俸司四处救火，本以为有土地城隍监控龙骑军踪迹，很快就能将其抓获，结果一次次扑空。   这几支龙骑军，神出鬼没，掳掠青壮之后迅销声匿迹。   仙俸司中有善推算的仙师，按照龙骑军掳掠踪迹，推算出他们下一处目的村庄。   刘翼率人埋伏，守株待兔。   兔子来是来了，差点把猎人的牙崩了。   龙骑军中竟然有炼神修士，与刘翼斗法之后略胜一筹，率领龙骑军扬长而去。   刘翼正在庆幸保下一村百姓，结果麾下来报，又有数村遭劫。   “回府，去请秦先生！” 第一百五十章 儒法之争   这几日。   周易去了滨水县溪庄，查看了霍举人老家遗址。   从进村的迹象来看，似乎真的是了大水，将溪庄淹没冲毁。   按照州牧刘翼所说，当年溪庄惨遭叛军屠村，在任的庞相公为了隐瞒兵变真相，请红江龙王私自走了水，淹没了一切。   随后走访周围村庄，走访调查了几天。   对当年溪庄有记忆的几个老人，声称确实有叛军屠了村子，没有现可疑之处。   广个告，【 app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本该死在洪水中的人，怎么会飞去狮驼城……”   周易眉头微皱，这些人若真的死于刀兵之祸，他早就懒得理会，偏偏和妖国扯上关系。   “仙长，小玉能回家乡已经是天幸，无需再辛苦查询真相，就此送小玉入轮回。”   霍小玉劝慰道：“小玉已经将大乾模样深深记住，转世投胎时候，一定会认准了。”   “好吧。”   周易叹息一声，他离京已经有半月时间，也有些思念清风小筑了。   物部分身虽与本尊无异，然而与老张共事数年，以他鬼心思之多，时间久了一定会现纰漏。   正要送小玉入轮回，一道遁光迅飞来。   “秦先生，州牧大人有请！”   ……   城主府。   书房。   刘翼面色阴沉，来回踱步。   随着不断追踪龙骑军踪迹，刘翼现事情不简单。   不说龙骑军真假，只以他们神出鬼没，能迅隐踪匿迹，就说明梧州境内有叛军据点。   以此向深处推断，梧州神祇法网没有上报叛军据点，说明有神祇遮掩叛军踪迹。   这就极为严重了，朝廷禁止任何人染指神祇权力，城隍土地山神水神，是大乾统治云洲的基石之一。   譬如安州已经完全被徐奉先掌控，然而境内土地城隍，丝毫不理会叛军命令，仍然忠于大乾。   “我就说州牧一职，怎么个个推辞，最后便宜了我！”   刘翼出身低微，家境贫寒，也不是四大书院弟子。师从县中一位法家举人，倚仗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一路考中进士。   由于没有学院背景，堂堂三品炼神，只能历任四品郡守。   现在好不容易熬成了州牧，结果跳进了火坑。   周易身形出现在书房，直接询问。   “刘大人，寻秦某何事？”   “早就听闻秦先生斩妖除魔，救民于水火，梧州百姓惨遭龙骑军掳掠，还请先生救命。”   刘翼面色悲恸，躬身恳求。   秦琼第一次出现就是在沿河村，与六扇门白捕头，查清了村民饲妖案。   “掳掠……”   周易眉头一挑，他没有询问内情，反而话题一转，说道：“刘大人与庞相，有什么过节？”   “呃？”   刘翼面色一怔，说道：“本官所学是法，庞相公是当今儒道领袖，儒法之争，又哪需要理由。”   大乾诸子百家中，以儒墨法最为强势，墨家无心朝政，所以斗的最厉害的就是儒法两派。   儒道主张礼治，法家主张法治，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易说道：“不止吧，以庞相公之尊，也不用刘大人针对。”   刘翼调查霍举人信息，竟然将庞相公掩盖叛军屠村的消息，直接告诉了周易。或许没有什么图谋，仅仅是一步闲棋，借周易之口把这件事散播出去。   “没能瞒过秦先生，近些年儒法之争愈烈，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刘翼说道：“然而你本官认为，儒法理念虽有不同，皆是上等治国之道，然而现在两派为反对而反对，已经失去了初衷。”   “因为本官不愿结党，近些年受了些排挤。如今任梧州牧，下属郡县多是庞相公一系，又受了许多气。”   “前些日见到秦先生，忽然生了报复庞相的心思，实则已经违背心中法理。惭愧惭愧！”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周易微微点头，说道：“刘大人寻秦某来，具体所为何事。秦某虽出身山野，世外清修，却也不会容忍妖魔祸乱百姓。”   “律令，禁声！”   刘翼挥手布下隔音禁制，说道：“此事颇为麻烦……”   之后将追踪龙骑军，所遇怪异，遭遇炼神高人阻拦，以及可能有神祇投敌。   周易说道：“此事简单，只需再布置一次陷阱，秦某在暗中等着就是。”   “拜谢秦先生！”   刘翼顿时松了口气，一品高人出手，万事迎刃而解。   ……   山南乡。   兵卒日夜巡逻，严防龙骑军侵袭。   近半月时间，龙骑军在梧州境内四处流窜，百姓已经风声鹤唳。   州牧刘翼将梧州守军散在乡镇，只消抵御龙骑军片刻，立刻有州仙师驰援。   忽然。   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引得地面不断震动。   “敌袭！”   “去求援！”   数百步战兵卒遥遥望着冲锋而来的龙骑军，忍不住面色苍白。   传闻龙骑军都是入了品的强者，与寻常兵卒厮杀，能以一当十。   只消一个冲锋，兵卒就会溃败。   眼见龙骑兵距离还有十几丈，已经能看清龙鳞甲上的花纹，一道道流光从村中飞出。   刘翼手持州牧印，厉声喝道：“大胆叛逆，安敢猖狂！”   州牧印与神道封篆相似，经过历任州牧加持，蜕变为一件上等法器。   一道道灵光从官印中激射而出，轰杀过去。   上三品高人施法，寻常兵卒与蝼蚁无异，灵光瞬间就能湮灭数百龙骑军。   “州牧大人怎么总是以大欺小？”   熟悉的声音传来，龙骑军后方窜出一道身影，一连挥洒数十道雷光与官印灵光互相消湮。   “又是你！”   刘翼冷哼一声：“真当本官奈何不得你？”   戴着法器面甲的修士，脚踏雷霆，威风凛凛道：“手下败将，若非你是大乾官吏，本座早就将你斩……”   “聒噪！”   一道声音传来，随后遮天蔽日的手掌从天而降，连同龙骑军一起盖下。   “这……”   修士目眦欲裂，就要化作遁光逃逸，现恐怖法力将四面八方封死。   “前辈饶命！”   轰   地面震颤，留下一个庞大的掌印。   法力手掌一抓，将修士阴神握在手中。   “前辈饶命！”   轰   地面震颤，留下一个庞大的掌印。   法力手掌一抓，将修士阴神握在手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红江水神 村中院落。 周易坐在井边，手中抓住一道阴神。 一缕缕灵光刷过，阴神凄惨哀嚎，强行搜魂宛如凌迟。 “金龙会的三长老，红江水神敖旭！” 周易停下搜魂术，不止查清阴神来历，连霍举人之事也知晓清楚。 阴神萎靡虚弱，本源受创以至双目呆滞。 “既然喜欢以瓶装人，本座这里也有个瓶儿！” 周易一挥手身旁出现只黑白两色瓶子，二尺四寸高，掀开盖子将阴神扔进里面。 斩杀象魔王，妖魔图鉴奖励了阴阳二气瓶，此宝内蕴阴阳二气，内有七宝八卦。将人纳入其中，阴阳二气反复磨炼，一时三刻便魂飞魄散。 刘翼进门看到二气瓶，只看瓶身阴阳二色，竟然能明悟道理，猜不透是何等宝物。 “事情已经查清楚，那龙骑军是假的，来自金龙会……” 周易将金龙会与红江水神，掳掠大乾百姓，贩至域妖国的事情说了。。 “金龙会？红江水神！妖国！” 刘翼倍感棘手，此等大事已经不是区区三品能插手。 金龙会不过兴起数百年的帮派，只需坐实了掳掠人族，注定满门走一遭斩妖司。 然而红江水神敖旭，来历非同寻常，本身实力位列一品妖王，更是洛水龙君得意子嗣。 红江源远流长，途经数州直入东海，是云洲有数的大江。当年广明帝为安抚洛水龙君，亲封敖述为一品江神，享受两岸香火供奉。 敖旭修的是真龙道，对神道香火不在意，平日里都在龙宫潜修，两岸还算安稳。 谁又能想到如此不经查，一查就是惊天大案。 刘翼试探问道：“要不如实上报朝廷？” 周易悠悠道：“恶不除，流毒难尽！金龙会不过是一层皮囊，根源在红江水神，否则过些年又会出现青龙会白龙会之类。” 从搜魂术得知，金龙会建立之初，所谓的渔民捞上道经，就是红江水神的把戏。 那渔民目不识丁，资质普通，家无余财?即使有修行之法也修不成。 刚开始拿着红江水神的钱财?从黑市采买人口?换取修行资源。 境界高了之后，所需资源日益增多，黑市买卖规模有限?已经难以满修行所需，就遥控山贼土匪劫掠百姓。 再之后?收编了山贼土匪建立金龙会?表面是正道宗门?暗中四处掳掠人口。 金龙会老祖区区渔夫，踩无数人骨血?一路凝聚阴神，享寿数百年。 刘翼讪讪道：“想必朝廷会与龙君交涉，况且灭了金龙会?敖旭就无人可用了。” 周易忽然问道：“刘大人以为?当年庞相公在任时候?有没有查清其中根源？” “这……” 刘翼眉头一皱。 庞相公任梧州牧时就是儒道头面?州郡官吏阴司鬼神无不鼎力支持，可不像他束手束脚。 阴司鬼神看似与阳世官吏分开?实则也有自己的派系立场。 生前需要多行善积德，死后才能册封阴神，如若生前是穷苦百姓?自己都吃不饱，怎么积德行善？ 所以阴神多数是地方士绅官吏?或儒或法或释或道，自然会支持同道中人。 “庞相立言立心立行?大德不应有亏吧？” 刘翼话语中带有不自信，他对庞相公没好感?毕竟一直受儒家打压，却是属于私怨，与评价庞相功绩无关。 周易冷哼一声：“大儒自会释经，无论如何做，都不会违心！” 刘翼面色一红，法家重律法，经义比起儒家死板得多，然而也有不少律法模糊之事。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这个学说在法家极受追捧，看似是吓到了许多潜在犯罪分子，实则律法不明，全由执法者注释，帮更多权贵分子逃脱了罪责。 刘翼问道：“秦先生，您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杀上门去，斩下敖旭头颅，悬于红江岸，以此震慑大乾妖族！” 周易声音平静，语平缓，森森杀意让刘翼心中一颤。 大乾境内妖王，大多都领有山神水神之职，是为朝廷安抚妖族，免其祸乱地方。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红江水神这般暗中害人的妖王不知有多少。 红江水神实力够强，地位够高，背景够深，恰好用来杀龙儆妖。 “反正这官当着也没意思，大不了回老家，开一家书院。” 刘翼一咬牙，说道：“秦先生大义，法家门徒岂能退缩！本官便调用梧州兵卒包围金龙会，将此事闹大了，当今爱民如子，定会严惩敖旭。” 敖旭是一品妖王，纵使秦琼威名赫赫，刘翼也不认为他能斩杀同阶。 同为一品，除非到了三悟真人的境界，才能真的斩龙。 周易瞥了一眼刘翼，这厮不似法家门徒，做事更像是儒家。 若是刘翼当真认为当今爱民如子，又何必将事闹大，直接上奏即可，摆明了是清楚景泰帝的性子。 “刘大人放心，或许借此机会，你能更进一步，成就心立命！” “不敢奢望！” 刘翼连连摇头，上三品境界同为炼神，每一品的瓶颈难度，都堪比炼气晋升炼神。 其中不止是破境困难，更难的是破除心障。 人族凝聚阴神之前，寿元最多百五，凝聚阴神之后，无论三品还是一品，寿元都是三五百年。 修行如争渡，想要更进一步必须勇猛精进，大多数修士都不是寿元耗尽，而是死在争渡的过程中。 如此，炼神之前为寿元争渡，炼神之后更多的是惜命。 一个苟的三品，远比浪的一品活得久。 …… 正值清晨。 金龙会驻地，传出朗朗诵经声。 亦有长辈带门人打坐，炼化朝阳紫气，增长法力修为。 师傅不苟言笑，现有怠慢散漫的弟子，屈指一指，隔空弹脑门。 门人面带笑容，诵经炼法时候，忍不住畅想未来出山，与道侣行侠仗义。 金龙会成立数百年，已经有了成体系的收徒传承，只差老祖成就阳神，一跃成为道门大宗。 一切都看起来井然有序，朝气蓬勃。 驻地上空，飘过一朵平平无奇的白云，云朵之上甲胄遍布，刀枪如林。 桐城一万精锐驻军，仙俸司仙师，斩妖司校尉，梧州军中高手，无声无息的盯着下方平静安详的宗门。 最前方是州牧刘翼，仙俸司供奉张真人，斩妖司灭魔都统姜武，三位上三品高人压阵。 “刘大人，秦先生当真能斩杀那老家伙？” “张真人放心，如若秦先生失手，本官自行围杀金龙门，不会连累两位。” 刘翼能请来张、姜二人，是告诉他们“秦琼”会先行斩杀二品老祖。 二品老祖一死，到时候一位一品，三位三品，金龙门将毫无反抗之力。 此行非但并无任何风险，还能瓜分金龙会数百年积攒。 至于与红江水神敖旭闹翻之事，刘翼没有告诉他们，反正到时候大军冲杀过去，他们还敢临阵脱逃不成？ 刘翼深谙官场之道，只要拉斩妖司仙俸司下水，红江水神敖旭的罪责就钉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敢杀我   红江龙宫。   正在举行宴会。   丝竹声阵阵，鱼女蚌姬翩翩起舞。   江神敖旭在上，笑意吟吟。   左侧是江神麾下行云、布雨将军，及诸巡河水吏。   右侧是金龙会两位三品炼神，于青等长老位列其后。   此次宴会就是庆贺金龙会大功告成，从梧、甄凉州掳来十万人族，足够从妖国换取海量资源。   于青身为主导者，功劳最大，连连受江神敖旭夸赞，引得众妖人羡慕。   宴中正推杯换盏交谈之时，忽然闯入一名巡海夜叉。   夜叉来不及施礼，面色焦急道：“江神大人，外面来了个手持金锏的凶人，众兵卒拦不住……”   还未等夜叉说完，一道身影出现在殿中，面容焦黄，手持金锏.   金锏上鲜血淋淋，不知杀了多少水族，来到夜叉身后，金光闪过就将其头颅敲碎……   道行增加三年。   周易看向殿中，从敖旭身上扫过，看向两名金龙会炼神。   “原来都聚在了一处，省的秦某四处搜查！”   “你是那炼气士秦琼！”   敖旭眉头一皱：“本王与世无争，秦先生为何登门闹事？岂是欺我龙族？”   其他人听到秦琼名号，顿时不敢做声，唯有敖旭有资格与他交流。   “与世无争？”   周易手中出现一颗头颅，面色惊恐，双目不瞑，咕噜噜扔到殿中。   “祖师！”   一声惊呼出声，那头颅主人正是闭关的二品老祖。   周易说道：“掳掠人族，贩至妖国，其罪当诛！”   两名炼神面色骇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一旦曝光，注定死无葬身之地?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敖旭。   “请龙王主持公道！”   “老祖对您忠心耿耿啊！”   敖旭面色阴沉，在头颅和周易身上打量片刻?挥手打出两道灵光。   灵光没有刷向周易?反而落在两名炼神身上?将其一身法力禁锢。   “该死！”   “快逃！”   炼神修士反应何其快，哪还不知道敖旭卖了他们?就要施法化作遁光逃窜。   忽然体内法力不受控制的乱窜，不要说施法逃遁，经脉脏腑在法力冲击下?尽数破裂，转瞬成了瘫在地上的废人。   敖旭传授金龙会的修行功法，提前留了后门，只需一道法诀就能将其禁锢。   其他如于青等人，吓得惊恐万状?连动都不敢动。   “掳掠人族都是金龙会所做?本王一概不知。”   敖旭说道：“秦先生?以为如何？”   周易说道：“不如何！世上哪有只诛帮凶?放过恶的道理。”   “当真以为本王怕你！”   敖旭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出现在周易身前?一手化龙爪抓过去。   轰！   金锏与龙爪撞在一起?不愧是一品龙王?上等法器竟然抓出了爪痕。   “哈哈，敢与本王近身搏杀，今日就废你肉身！”   敖旭大笑一声，身形迅膨胀?化作上百丈金鳞龙躯，将宴厅都挤破，仿佛同蟒蛇绞树将周易绕在中央。   “本座就等你过来?免得跑远了麻烦！”   周易说着话，凭空生出剑气长河?绕着龙头斩过。   龙头自脖颈处，齐刷刷与龙躯分开，血液喷涌，染红了大片水域。   昂！   一声悲鸣?三尺多长龙魂钻出?迅向远方遁去。   心剑更快?瞬间将龙魂斩成两截。   周易挥手将半残的龙魂摄回，一道道心剑肆虐神魂，痛苦远凌迟之刑。   敖旭凄厉惨叫道：“我是真龙之子?还请饶过性命！日后定然行云布雨，积攒功德，消除罪孽。”   “洛水那条老龙，能奈我何？”   周易心剑不停施展，就是要将敖旭折磨致死。   敖旭任红江水神数百年间，不知多少人族，卖入了域外妖国。   若非魔道手段有损阴德，周易恨不得将敖旭炼成魂烛，燃烧折磨百年。   龙宫其他水族，早已吓得战战兢兢。   其中三品行云将军是水蛇得道，仗着自己天赋水遁极，竟然试图逃跑。   结果还未逃离龙宫范围，凭空出现一只牛蹄子，一脚将它踩得半死。   敖旭感到自己魂飞魄散在即，哀求转为威胁。   “你敢杀我？父皇一定会为我报仇！”   “杀了我，龙族必然大怒，到时候无数人族都会因你而死！”   “啊”   威胁非但没有效用，反而神魂折磨愈酷烈。   敖旭魂魄逐渐暗淡，眼见就要魂飞魄散，弥留之际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了区区蝼蚁，不惜与真龙结仇？”   周易抓住只剩下几寸大小的龙魂，双目与之对视。   “我要做的事，注定会有无尽生灵骂，无数人赞！”   “天下万灵万族，强弱不同，心思各异，本座从不认为能大同，所以以为何不人族独大？”   敖旭不敢置信的尖叫：“你做梦……”   剑光闪过，龙魂彻底湮灭。   妖魔图鉴翻过数百页，点亮了敖旭的图鉴，金鳞耀目，爪牙狰狞。   获得奖励：弄丸！   “该你们了！”   周易手中出现阴阳二气瓶，掀开盖子，恐怖的吸力将龙宫所有人、妖纳入其中。   随后拎着敖旭龙头，遁出龙宫。   ……   早已收到传讯的刘翼，此时正在率军围杀金龙会修士。   金龙会宗门驻地，无论男女老少，胆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浮在空中的白云，显露出本来模样，是一艘数十丈长的巨型楼船。船上有仙俸司的仙师，不断激活攻击阵法，雷霆火焰铺天盖地落下。   金龙会炼神不出现，完全不能抵抗刘翼三人，很快就开始溃败。   可惜炼气修士，在炼神面前难以逃脱，尽数伏诛。   周易出现在江面时，围杀已经接近了尾声，只剩下零星的反抗。   松散的修士宗门，一旦高层力量抵挡不过，面对训练有素的兵卒围剿，毫无抵抗之力。   刘翼注意到周易手中龙头，面色一变。   “秦先生，这是那妖龙？”   “当然！”   周易将龙头抛向江边，挥手布下一道道禁制阵法，免得有胆大包天的偷走。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 app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一缕纯阳剑意，留在了龙头眉心。   寻常修士破不开禁制阵法，能破开阵法的修士，感应到纯阳剑意，自会衡量得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四方云动 “走走走！” “快点，磨蹭什么！” 啪！ 兵卒的鞭子，抽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少年步履踉跄，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身上道袍破破烂烂，丹田处插着破法钉，玄铁链穿透琵琶骨，与巨大的铁枷连成一体。 这一套刑具，是朝廷专门针对犯罪修士所用，一经封禁，法力溃散，肉身比普通人还要孱弱。 少年一个时辰前，正在**殿中听经，领悟道门先贤法理。 随后突降灾难，整个宗门遭受围攻，天上有楼船封锁，地上有仙师布阵。 血与火破碎了少年的修仙梦，沦为了阶下囚，玄铁链将他与师长同门穿成一串，逐个登上楼船。 登船之前途经河滩，看到一颗狰狞的龙头。。 阳光照耀下，龙鳞折射金光，如同赤金浇铸。 “咳咳咳！” 少年吓得一个踉跄：“这是江神！？” 心中不禁骇然，金龙会除了拜道门祖师，另设一殿供奉红江水神。 门中长辈经常对弟子讲述，老祖意外获龙宫传承，从而走上道途，一番奋斗终成神仙的故事。 “站起来！” 兵卒见少年拖累了行进度，上前又抽了几鞭子。 对曾经的仙师，斌组没有丝毫敬意，桐城一万精锐只剩下五千余数,地上袍泽尸体比敌人还多。 这还是占尽优势，若是炼神境在战场斗法,死伤殆尽都有可能。 少年不敢吭声,努力站起身来,一步步登上楼船。 到了最后一阶，看到一名黄脸汉子,州牧作陪，桐城官吏恭敬的站在身后。 周易感应到少年注视，双目灵光闪烁,施展灵木术望气术。 气息清净自然，还有一层微弱的功德灵光。 刘翼等人时刻关注周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摇头可惜。 周易问道：“他们会不会经过刑部判罚？” “回秦前辈，掳掠人族贩卖至妖国,比谋逆之罪还要恶劣,实属国朝第一例。” 刘翼回答道：“陛下盛怒,无需刑部审判,全部打入斩妖司大狱,诛九族。” 金龙会中许多修士并未参与掳掠人族，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宗数百弟子，每一个在家族地方,都是声名显赫的人家。 九族之内少说上百人，多则上千人，全数捉拿归案,预计将近十万人斩。 灭门之仇，必须斩草除根。 “刘大人辛苦一些,尽量少死些吧。” 周易没有说什么判的重了,这种事唯有重刑重罚，才能震慑后来者。 “秦前辈慈悲，下官亲自盯着。” 刘翼明白周易的意思，但凡遇上抄家灭族的大案,就是许多官吏大横财的时候。 经此一案,刘翼已经摸到了心立命的门槛，又有金龙会和龙宫的资源助力，假以时日就能得证二品。 “本座送后辈入轮回，日后刘大人到了洛京,可去燕王府寻我。” 周易说完，化作遁光飞离。 刘翼及桐城官吏,等周易身形消失在天际才起身。 张真人从船舱中出来，说道：“老刘，这次你做得可有些过了？至少你要提前知会一声啊！” 姜都统一同出现，等刘翼如何解释。 “说什么？说妖斩杀一品妖王，你们信么？” 刘翼不卑不亢道：“本官既牧梧州，上不能负圣恩，下不能枉黎民，查实妖龙作孽就要一力斩杀！” “呃？” 张真人与姜都统对视一眼，这厮的性子怎么忽然变了。 由于刘翼没有任何背景，升任州牧之后，真正能掌管的也就桐城周遭，其他郡县官吏阴奉阳违。 “当然，张供奉和姜都统在剿灭妖龙时候，出了大力气，本官自会禀明陛下。” 刘翼压低了声音说道：“妖龙所留灵物，两位可多拿一成，这也是秦前辈的意思。” 金龙会和龙宫的宝物，经过清点之后应当充入国库，然而负责清点的是地方官吏，截留一部分上面也不会说什么。 “一应按刘大人所说！” 张、姜二人明白，梧州自此归刘翼管辖了。 …… 青云道宫。 讲道殿中诵经声阵阵，正是门人弟子早课时候。 一道流光穿过阵法，落入闭目听经的玄玉真人手中，是一支传讯玉简。 玄玉神识扫过玉简，眉头微皱，身形消失不见。 下方诵经的弟子们停止一瞬，随后继续念诵经文，心思却已经生变化。 掌教真人喜听经，又善教导弟子，每日早课无有要事必然听到最后。 玄玉传讯门中真人，一齐到祖师殿议事。 青云道宫是道门魁之一，两位阳神，十数位炼神真人，实力比云霄道宫还要强上许多。 当然，现在远远比不了，谁让三悟走了仙运。 待到所有人到齐，玄玉直入正题。 “刚刚玄清师叔传来消息，红江那条妖龙被斩了！” 玄清是青云道宫上任掌教，目前斩妖司三巨头之一，梧州灭魔都统姜武上报过后，玄清立刻将消息传回宗门。 仙俸司和斩妖司中，有许多各宗门修士任职，用不了多久红江水神敖旭的死讯就会传遍大乾。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哗然。 “什么？谁能斩的了那条妖龙？” “真仙不出，除非数位一品围杀，才有可能！” “难道三悟真人出手了？” “难难难！三悟真人实力确实很强，然而那次有真仙祖师在场，大概率是暗中出手了！” 议论声纷纷，猜不透大乾谁有这等实力。 玄玉挥手示意安静，说道：“不用猜了，是瓦岗山炼气士，秦琼！” “秦琼，原来是他……” 诸人稍稍回忆，才想起是谁。 炼气士在大乾极其罕见，多数都是锻体再炼气，循序渐进。 其中一品炼气士，目前只知道秦琼一个，之前在京都初露面，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青云道宫在洛京附近也有分部，驻守的炼神真人，还宴请过秦琼。然而自此之后，秦琼就深藏不露，从未见过他出手。 唯有的惊鸿一瞥，便是在遁法上胜过丐帮那老乞丐。 负责外事的玄灵真人，忽然说道：“师兄，若是没记错，秦琼……先生与燕王混在一起了吧？” “怎么会是燕王？” 其他人面面相觑。 燕王李乐在寻常修士，或者二三品炼神眼中，还算显得最贵。 一品炼气士，完全不必与燕王厮混，他需要的燕王给不了，燕王能有的他都有。 况且，燕王身具黑龙气的事情，在大乾高层眼中不是秘密。 黑龙主杀伐，在修士眼中就是不祥！ 玄玉眉头微皱，问道：“师弟，可查出燕王怎么拉拢的秦先生？” 大乾一品高人就那么些，除去道盟中的，数量更加少。青云道宫有弟子专门负责风闻，负责收集一品高人动态，免得因为某事迁怒。 “师兄稍等。” 玄灵取出一方玉盘，传讯弟子查询宗卷。 凡是大宗门都有专门弟子，负责风闻消息，凡是有用的都会记录在案。 片刻之后。 玄灵说道：“师兄，是因为菩提郡白莲叛乱，燕王答应出兵……” “原来如此。” 玄玉不禁称赞道：“这位秦先生品性，令我等汗颜！” 殿中其他真人纷纷颔赞叹，青云道宫早就知晓妖龙为祸，却慑于洛水龙宫不敢作为。 忽然。 一名真人说道：“如此一来，红江水神之位，是不是就空了？” 殿中蓦然安静，一齐看向掌门玄玉。 红江水神之位，可不止是一江水神，麾下可封行云布雨，赏善罚恶等八位将军，至于巡河夜叉等三流神职至少有数十。 更何况担任水神之位，想要收获功德，简直不要太简单。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大乾一品神职必然有许多人争夺……” 玄玉缓缓说道：“不过，道宫在梧州经营三千载，除非真仙插手，谁也来不了！” 众真人面带喜色，掌门师兄如此说，那江神之位十之**定下了。 于是纷纷思索，如何能在红江当中担任一官半职。 即使自己不需要，总有门人弟子血脉后人需要。 …… 洛水龙宫。 龙君敖靖收到消息，比青云道宫还要快。 大乾朝中有亲近龙族的官吏，靠着与龙宫互帮互助，所处位置还不低。 不久前三悟大闹龙宫，让龙族的威势降了许多，也没有影响到这层关系。 真龙一日不死，朝廷中就不缺需要“帮助”的官员。 敖靖收到消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汇报父王，屏退左右，先与龟将军商议。 龟将军听到消息后，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两只眼睛乱转。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王上诸多子嗣当中，唯有龙君和九殿下位列一品，如今九殿下不幸陨落，然后谁又能继承龙宫重担？” 神龟长寿，龟将军在龙宫活了两千余年，是少数知晓老龙王寿元的老妖。 龙族寿元悠长，也不是没有尽头，老龙统治洛水已经近五千年，在大乾太祖一统天下之前，就威震云洲三千余载了。 按照真龙寿元计算，最多三五百年就到了尽头。 看似漫长，实际对龙族来说，也就是几个打盹。 龟将军恭喜道：“王上必然会为龙宫传承竭尽所能，龙君只需等待，真龙在望啊！” “原来如此！” 敖靖心生欢喜，它比龟将军知晓的更多，父王已经在谋划斩妖司中的宝物。 “既然如此，那老九之死，是不是就不用打扰父王了？” “龙君万万使不得，必须去报与王上！” 龟将军说道：“非但要去汇报，龙君还要表现得伤痛欲绝，要不惜一切为九殿下复仇！” 敖靖眉头一皱，老龙诸多子嗣，大多都是同父异母，基本没有任何感情。 尤其是老九敖旭，仗着天赋异禀，又是老龙最喜欢的金鳞，以前没少与敖靖作对。 龟将军见此，连忙解释道：“王上子嗣数千，其中喜爱的就不止一百，为龙宫谋划的同时，必然也担忧自己血脉后裔安危……” 敖靖闻言，顿时明了。 “龟将军果真有大智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儿臣万死 龙宫深处。 敖靖站在地窟边缘，整理好思绪和面容后，痛呼一声。 “父王，大事不好！” 声音传入地窟，很快轰隆隆一声，真龙敖烈钻了出来。 “什么事，如此鬼哭神嚎？” 敖靖此时面带泪痕，愁云惨淡，一副爹要死的模样。 敖靖慢慢用袖子拭去泪痕，必须让父王注意到，更咽道：“父王，儿臣刚刚接到消息，九弟他……他他他遇害了！” “九弟？” 敖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是指九儿子敖旭。 妻妾上万，子嗣上千，几百年不见，忘记几个也是正常。 敖旭天赋不错，母族又出身不凡，老龙敖烈才能想起来。。许多龙子龙女，从出生就没见过父王，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真龙子女。 敖烈疑惑道：“敖旭在红江待的好好的，怎么会遇害？” “父王有所不知，九弟与域外的妖族交好，抹不开面子，便帮他们掳了些流民乱匪。” 敖靖说道：“谁曾想事情败露，遭到了人族围杀，不幸遇难！” 说话的时候，敖靖戚戚然擦拭泪水，手指缝里不断打量父皇面色。 “域外妖族……” 敖烈没在乎自己儿子怎么死的，关注点在域外。 “近些日子，约束龙宫水族不要上岸,免得招惹到人族！” “嗯？” 敖靖一脸茫然，怎么父王如此胆小,疑惑道：“父王,那怎么为九弟复仇？” “谁说要复仇了？” 敖烈气势一凛,怒道：“现在非同一般时候，万万不可为祸,将你麾下那些吃人的妖族，让他们立刻滚出龙宫！” “父王，您怎么了？” 敖靖彻底迷糊了,洛水龙宫的食人水妖，还是老龙亲手蓄养操控。 洛水龙宫号称统领云洲妖族，如果水上6上平安无事，那统领就成了虚名。必须时常有大妖暗中祸乱，水妖偷偷吃人,让世人惊恐,而且朝廷查不出根源。 然后龙宫迅调查出真相,将罪妖明正典刑,才能彰显统领妖族的威名。 “本王只是不想哪天,肉身成了人锅中肉，釜中羹！” 敖烈说道：“你还记得金九霄吗？本王曾带你去域外，参加妖仙寿宴。” “当然记得,金前辈万妖朝拜的威风，犹在耳目。” 敖靖生出逆反大乾朝廷的志向，便是看到金九霄威风,数洲无数妖王觐见，人族不过奴仆牲畜尔。 “确实很威风,现在成了没毛的秃鸟！” 敖烈说起此事,竟然面带笑意：“那厮嚣张的很，自持遁无双，便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结果前些日子，与骑牛真仙斗法,肉身都被斩了去！” “骑牛真仙,恐怖如斯！” 敖靖倒吸一口冷气，它见到金九霄威风后，视其为偶像，便打听了许多妖仙事迹。 金翅大鹏单纯实力不是最强,然而无人能将它奈何，孤身一妖闯佛国,入道域，与金乌国主厮杀，与青丘狐仙斗法。 只听其事迹便热血沸腾，双翅一振，天下大可去得。 敖靖从心底来看，父王远远比不过金翅大鹏。 如此偶像妖仙，怎么忽然肉身就斩了，还成了什么锅中肉，釜中羹？ “所以啊，做妖不能太嚣张！” 敖烈仿佛看透了敖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曾经老鹏前辈与诸多妖仙交好，纵使敌不过骑牛真仙，也能呼朋唤友。” “那老鸟将妖族同道得罪了个遍，青丘狐仙算到老鸟有此一劫，从未有过任何提醒！” 敖靖疑惑道：“狐仙前辈不是从不问世事吗？” “那谁知道，那条老狐狸……老狐狸……” 敖烈忽然一个警醒：“老狐狸年岁很久很久了！” 敖靖对什么老鹏、老狐狸不感兴趣，问道：“父王，那斩妖司的事，要不要停下？” 自从知道斩妖司有真龙机缘，敖靖就想尽办法渗透，到现在已经初有成效。 敖烈思索片刻，说道：“无需停下，真仙是真仙，大乾是大乾。以那位的性格，只要不是祸乱人族，不会理会其他闲事。” 敖靖心底松了口气，又忽然生出一丝悲凉，它还记得曾经父王常常夸赞敖旭。 现在，敖旭死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 万寿宫。 青烟袅袅，庄严肃穆。 左右道门真人，低头不做声。 盖因太子伏跪在殿中央，正在承受景泰帝怒火。 景泰帝好名声好面子，以往监国太子有什么错，小错传一道旨意，大错屏退左右私下训诫。 这次，当着道门真人以及诸多内侍的，怒斥太子误国。 “……几百年间，至少掳掠了数十上百万百姓，身为监国竟然茫然无知。” 景泰帝冷声道：“朕能饶你，天下百姓饶不了你！” “儿臣万死！” 太子痛哭流涕道：“儿臣唯冀，百姓之苦以身代之。” “哼！你能承担什么？朕一生之名，全败在你身上……” 景泰帝正待继续喝骂。 楚公公躬身附耳说道：“礼部侍郎宋大人上书，红江水害日久，不能一日无主，还请陛下早日定下水神之位！” 景泰帝毫不避讳的问道：“宋侍郎，他是谁的人？” “宋大人是……” 楚公公眼光看向殿中，位列右侧第七位的玄心真人。 殿中皆是炼神高人，即使低头不看，一个字一句话也不会少听。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监国太子，为得就是将此事传出去。 一切罪责在太子，太子已经认罪，陛下身为父亲痛心疾…… 所以楚公公眼光看过来，玄心真人立刻抬头回答：“禀陛下，宋朗是玄灵师兄后人。” “原来是青云道宫！” 景泰帝声音平静无波：“朕曾去过道宫，是处好地方，一些建筑已经有数千年历史。许多道门先贤，在道宫留下印记，当真称得上梧州钟灵所在！” 玄心真人连忙出列，稽道：“陛下，青云道宫绝对无意染指神祇册封！” 说话时候，心中不断暗骂，道宫中哪个家伙这么迫不及待，就不能等风波过去了再提议。 上一次景泰帝登临青云道宫，正是十八路反王覆灭之时，还在道宫金顶留下题字，证明来过征服过。 原本青云山金顶是道宫盛景，自那之后就成了禁地，对外说是陛下题字，必须小心保护，免得有人损坏。实则是道宫丢了祖师颜面，又不敢毁去题字，便成了禁地。 “朕，自然是相信玄心真人！” “不过周侍郎所说不错，江不可一日无主，以免耽搁行云布雨之事，苦了两岸百姓！” 景泰帝说道：“楚大伴，传广慧禅师来万寿宫。前些时日，广慧禅师与朕论法，下大誓，愿以身善民，这正是个机会！” 楚公公躬身去殿外，一道讯息传至仙俸司。 第一百五十五章元辰珠碎 佛道之争来源已久。 具体时日已经不可考，自云洲有佛道之日，就互相看不对眼。 广慧闻讯而来，面容慈善，双手合十。 “参见陛下！” 曾经佛门僧人朝拜皇帝，先阿弥陀佛再参见，从景泰帝将净土宗和法相宗打压至没落，觐见皇帝便没了阿弥陀佛。 景泰帝说道：“广慧禅师，前些时日所大愿可还记得？” “回陛下，贫僧不敢忘！” 广慧肃声道：“我愿以身殉民，饥者当有食，寒者当有衣，善者当享乐，恶者当受刑！” “朕便给你一个实现大愿的机会！” 景泰帝说道：“封广慧为红江水神，心佛宗诸弟子，列水神麾下职务，统领两岸神道事务。” “陛下！” “陛下！” 广慧禅师和玄心真人同时出声。 前者广慧禅师，只想孤身入红江，反正自己佛道修为已经到头了，转为神道也无所谓，正好去梧州传播佛理，让更多黎民百姓皈依我佛。。 陛下钦封的水神之位，等于一道护身符，青云道宫绝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心佛宗就不同了，门中高僧无数，是西疆宗门霸主，宗门所在地域与菩提郡一般无二。 心佛宗迁至梧州，不说从头再来的艰难，单青云道宫就会与心佛宗拼命！ 后者玄心真人，原本已经默认输一阵，让广慧来梧州也无所谓。 孤身一人,又怎么能和经营千年的青云道宫作对，只要盯好了他犯错,早晚送广慧见佛祖。 整个心佛宗迁过来,青云道宫再怎么强,也只能与之持平。 心佛宗可不是金龙会，后者顶多算老鼠,暗地里偷些米面，前者就是豺狼，说不准要破家灭户！ “怎么,你们俩有意见？” 景泰帝看向玄心真人，问道：“真人是准备阻挠朝廷册封神祇？” “不敢不敢！” 玄心真人连连摇头，这是大乾底线，谁碰谁诛九族。 景泰帝看向广慧禅师，问道：“禅师大愿,是欺骗朕？” “不是不是！” 广慧禅师想自己死都难,欺君之罪诛九族。 景泰帝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亦或者心佛宗和青云道宫有意见？” “没有意见！” 广慧禅师和玄心真人躬身施礼,不敢有丝毫怨言。 “太子……” 景泰帝终于想起还在跪着的太子，说道：“你去拟诏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 太子躬着身子,缓缓退出了万寿宫。 片刻之后。 万寿宫中又传出了讲经声，不过声调比之前，少了许多轻松自在。 …… 外界风云变化,与周易无关。 秦琼的事，与周易有什么？ 周易骑着神牛,仅一日功夫,就从梧州回到了洛京。 风驰电掣，有了些许朝游沧海暮桑梧的逍遥。 清风小筑中空无一人，洛黎和猫九不知去了哪里，唯有仙桃树欢迎周易归来。 摘一片仙桃叶冲茶,闭目细品片刻,神魂通透。 “舒服！” 周易拍了拍牛背，神牛吐出象魔肉身，落在仙桃树下。 仙桃树枝丫摇晃，地面如同泥潭软化,象魔肉身缓缓沉入地底。 “早日开花结果，否则浪费这么多材料,后果你清楚！” 周易颇为可惜的摇头，象魔肉身上下，堪称无一处不是灵材，削一块肉可炼丹，断一一节骨可炼器。 斩杀敖旭获得了地煞神通弄丸，炼丹天赋达到极限，效果与剑术类似，丹经看一眼就能学会，丹方学一遍就能炼成。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剑术只需要剑经即可，炼丹不止妖一样材料。 即使最下等的精气丸，主料是妖兽血肉，辅药有十几种。 上等灵丹如养神丹，据说只主药就十几种，辅药上百种，其中有几样灵药种植条件苛刻，极为罕有。 “也要想办法学一学，不需要经常炼，只需要表露丹师身份即可。” 周易手里的东西都不能曝光，有了丹师身份，完全可以推脱为炼丹报酬。 反思了域外之行得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真仙一级无论妖是人，全都精通推演术数，想要用寻常手段算计欺骗根本不可能。 “算计来算计去……还是十万年法力靠谱！” 周易无奈的摇摇头，挥手从仙桃树上摄过元辰珠。 此行域外没有随身携带，一是对辰龙等人抱有疑虑，二是元辰珠中有妖仙印记。 千幻宗覆灭，与这名未知妖仙有关，它将追踪印记打入元辰珠，等同随时掌控千幻宗动向。 李芝一路逃到大乾，变化万千外形，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追杀，根源在元辰珠中的妖仙印记。 原本周易没有现印记存在，从人妖楚玉儿记忆当中，现了这件事。再以法力仔细查探，果然从丑牛纹路的双眼当中，现了一粒不和谐的黑点。 小如微尘之万一，又与牛眼融合一起，极难察觉。 “可惜，没能继续钓到鱼！” 周易没有抹去妖仙印记，就是想用它钓鱼，坐收渔利。 可惜，楚玉儿之后，再无妖魔来偷盗。 周易神识微动，进入元辰珠，现辰龙等人都不在，尝试向他们传讯。 元辰珠先传来一段讯息，申猴珠、未羊珠、卯兔珠碎于飞虹山。 “什么！” 周易面色一变，据他所知，申猴三人都是一品阳神。 元辰珠可以通过斩杀妖魔，反馈精纯的魂力，对炼神修士来说，堪称无上宝物。 正因为如此，十二宗宗主都是阳神，即使资质低劣，只要不断斩杀妖族，最终都会得证阳神。 三位阳神修士，大乾境内除了朝廷，没有哪个宗门能拥有。 况且阳神修士只要想逃，数位同阶也很难围杀，一些功法特殊擅长遁术分身的阳神，真仙也难斩杀，比如曾经的心魔之主。 “飞虹山出了什么变故？难道有另一位妖仙！” 周易通过丑牛珠，不断联系唯一剩下的辰龙珠。 片刻之后。 辰龙：贫道感谢仙长救了晁儿，可惜十二宗覆灭在即，无力报答仙长了。 周易直接问道：“飞虹山生了什么事？” 辰龙：青丘妖狐在飞虹山布下陷阱，我们四个一进去，就落入阵法重围。申猴引爆元辰珠，与狐仙分身同归于尽。 “未羊自爆宝珠，破开阵法，我与卯兔重伤逃离。” “结果还未走远，正好遇上了飞虹老妖，它邀请几名妖王一同回山举行宴会。” “最终卯兔拦下群妖，只有贫道活着离开了飞虹山，然而阳神受创，也活不了多久了。” 辰龙几句话讲完了全过程，没有刻意渲染，其中悲壮惨烈扑面而来。 青丘狐族，陷阱阵法，妖仙分身，飞虹群妖…… 元辰珠除了魂力和通讯，还有一个最终功能，在十死无生的时候，以精气神灌注其中引爆，能爆堪比真仙的一击。 周易沉默片刻，问道：“道友有什么打算？” 辰龙：自然是传授弟子，贫道苟且偷生，就是不能让十二宗传承自此断绝！ 十二宗如今只剩下飞仙观，经飞虹山一役，也不知剩下多少弟子，仍然坚持自称为十二宗。 这不是单纯的十二个宗门名字，而是一种精神！ 周易说道：“道友放心，十二宗不会断绝。” 辰龙：难道仙长愿意担任千幻宗主了？ 一句话暴露了辰龙心思，显然已经对十二宗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或者说从一家家宗门覆灭，辰龙等人早就想要有今天。 周易说道：“道友何必灰心丧气，未必不能得证真仙。据我所知，太祖突破武圣时候，重伤垂死。” 辰龙：贫道焉能与李圣比，不敢妄求仙长加入，只希望哪天见到十二宗弟子，能出手庇佑一二。 “好！” 周易没有继续多说，断开了元辰珠传讯。 “这**的世道！” 忽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贼老天。 周易去了一趟域外，亲身感受了一番妖国，才知道十二宗的艰难和可贵。 更难得的是，十二宗弟子对待普通人，没有高高在上的蔑视，出手相救也不是可怜的施舍，而是真的愿意从妖怪手中救人。 十二宗强盛时期，动辄救一城，如今衰弱了，愿意拼命救一山。 哪怕十二宗覆灭，只剩下隐藏暗处的零星弟子，也愿意从妖族手中救人。 哪怕是一个！ 周易从之前的对话中，知道辰龙等人处境极其艰难。 时刻抱着牺牲的觉悟，话语之间，随时会身死族灭。 从域外回来，原本想与申猴等人，分享大闹狮驼城，斩妖仙真身的欢喜。 未曾想，还未见面已成永别。 周易看向皇城方向，喃喃自语：“景泰，你可别让我失望！” …… 物部。 周易便看到，悬在正中的画变了。 从骑牛真仙，变成真仙与老张论道，再变成真仙斩龙。 “周哥，今天看你……似乎有些不同？” 陈英仔细打量，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周易看着陈英的大黑眼圈，调侃道：“你不是说晚上不留宿，怎么精气亏的这么厉害？” 陈英解释道：“这不昨天，竟然等到张哥请客，就破例留宿了。” “老张和你不一样，他一身精气神已经锁死了。” 周易坐在椅子上，将阴阳二气瓶取出，放在桌子上仔细观察。 二气瓶中有金鹏太子妖魂、金龙会四名老祖的阴神、红江龙宫四名妖王的妖魂，共存储了九名上三品。 陈英看着二气瓶，短短片刻，竟然对龟鹤万寿经注疏竟然有了新的领悟。 “周哥，这瓶子看着有意思，哪买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吉日良辰 “这可买不到，天上掉的！” 周易拿着瓶子琢磨，怎么炼化九条阴神，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宝物。 “周哥运气真好，走街上还捡宝贝儿。” 陈英也不抄经了，搬过椅子来，正襟端坐，观摩阴阳二气瓶。 此宝是道门仙品，内蕴八卦，外显阴阳，时常观摩可领悟道理。 “运气……” 周易闻言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法子。 任何人都有运气，小到街上捡钱，大到跳悬崖得宝。再倒霉的人，也有走运的时候，运气来了诸事如意，心想事成。 比如某抽卡游戏，让周易知道世上有各种玄学，单抽十连，洗手祷告，假装氪金，特殊地点，特殊时间段…… 前世只能靠盲猜，这方世界可是有不少能推算运气的高人。 周易问道：“小陈啊，这洛京有没有精通卜卦术数的高人？” “高人？您不就是高人么？” 陈英无奈道：“我认识的那些半仙儿大神，在您面前，哪称得上高人啊！” 这马屁拍得让人舒服，小陈有前途！ 周易取出传讯灵纸，消息给交游广阔的三悟。 “道友可知哪里有精通卜卦的高人？” 片刻之后。。 白纸上显示了三悟的回复：大乾境内，最善卜算之道的当属天机殿，不过此宗缥缈难寻。 洛京当中，斩妖司玄清真人，稷下学宫的卧龙生，一心庙的枯闻禅师，都精通卜算之道。 三悟又询问：道友算什么，贫道也略懂推演卜算。 周易说道：“算一算我什么时候运气最好？具体到哪一天,什么时辰。” 三悟问过生辰八字,推演片刻,回复道：“学艺不精，道友运道模糊一片，连头绪都摸不到。” 周易早料到会如此,三悟以为他是一品阳神，实则真仙。 寻常卜算之法,根本不会有任何效用。 类似于周易也粗通卜算,为普通人也能算一算,炼神以下也能勉强推演，为炼神高人卜算就有力不逮了。 周易问道：“南疆战事怎么样了？” 三悟沉默片刻,回复道：不太好的，原本公孙大将军重挫了徐逆兵锋。结果徐逆军中出现了许多奇人异士，实力颇为强横,隐隐有反攻之势。 两人又聊了片刻,周易收起灵纸。 “浪里个浪！” 张诚潇洒的走进门,见到宝瓶眼睛一亮,笑道：“好宝贝儿，老周这运气,可是非同寻常！” “一般一般！” 周易问道：“张哥，你路子多，洛京有没有擅长推演卜算的高人。” 三悟和张诚是两个圈子,前者来往结交的都是有名有姓的，老张三教九流各种奇人都有交情。 “算卦？那得看老周舍得不舍得？” 张诚眼珠子快贴上二气瓶了,啧啧称奇，却也不轻易过手。 修士的功法、神通、宝物是最大的忌讳,不经同意上手有打探的嫌疑，说不准就成了仇。 “只要准,当然舍得。” 周易想要的那件宝物，关系重大，如果这能推演卜算出来，无论是不是因为卜算，他都愿意付出大代价。 “那你就去洛水桥上，有个摆摊算命的坡脚瞎眼道士，号称无事卜算。” 张诚说起此人，感觉有些牙疼：“就是心黑了些，当年老张算一算阳神之望，差点连老底都给抖搂光了。” “绝对的高人啊！” 陈英对那道人佩服万分，张诚出门不捡就算丢的脾气，竟然能狠狠的刮一层。 “下值了去看看。” 周易打算先去洛水桥，比起三悟说的三个，这道士离得最近。 张诚绕着二气瓶，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说。 “老周，这瓶儿能不能过过手？” 周易大气的挥手：“张哥随意。” 阴阳二气瓶有二尺四寸高，类似于客厅放的大花瓶。 “大气！” 张诚小心上手，轻轻一抱，二气瓶纹丝不动。 “咦？” 疑惑一声，张诚力气逐渐加大，直到额头青筋跳动。 二品外景武道修为，一座小山也能拎起来，偏偏二气瓶岿然不动。 张诚摇摇头松手：“老周这宝贝儿厉害了！” “一般一般。” 周易若不是二气瓶之主，与张诚没什么区别，一样拿不起来。 同样的还有金蛟剪，换个人裁剪一辈子衣服，也不可能将其炼化。 张诚观摩二气瓶片刻，竟然拿出一张宣纸，描画宝瓶纹理模样。 …… 傍晚时分。 洛水桥。 人头攒动，热闹繁华。 周易一路上逛过来，看到了七八处看相算命的，其中还有个法力在身的修士。 这里是洛京世俗气最重的地方，有几个高人隐士很正常。 桥上熙熙攘攘，各种摊贩游客，或者讨价还价，或者观看河上风光。 周易很快寻到了跛脚瞎眼道士，盘坐在青石桥面上，铺着脏兮兮的八卦图，身旁竖着个白布幡子。 一卦千金，先钱后算！ 摊位前空无一人，价钱先不说，整个洛京先收费再算命的，估计仅此一例了。 “老先生，我要算卦。” 周易来到摊位前，双目灵光闪烁，眼前道士仿佛凡夫俗子一个。 若非张诚说的玄奇，周易就当他是骗子了。 瞎眼道士缓缓抬头，双眼黑漆漆一片，竟是连眼珠都没有。 “道友要算什么？” 周易回答道：“算我的吉日良辰，哪天什么时辰运气最好！” 瞎眼道士沉默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文钱。” “嗯？” 周易疑惑道：“听说大师收费很贵？” 瞎眼道士摇摇头说：“这就足够贵了。” 周易取出一文钱，放在卦摊上，说出了自己姓名。 “好名字！” 瞎眼道士手指掐算片刻，说道：“三日之后，子时三刻，万事皆宜。” “道友好手段！” 周易听到这个时刻，顿时感到福至心灵，立刻知晓瞎眼道人算的不差。 待到周易离开之后，瞎眼道人面色一苦，着急忙慌的将摊位一卷，扛着长幡一溜烟消失不见。 回到河边住所，一进门就高声呼喊。 “小顺子，快收拾收拾，咱们要搬家！” 屋里出来个少年，看似七八岁年纪，脸上两道黑烟，手里捧着黑漆漆药鼎。 “搬什么家，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见了鬼了？我这养神丹都快要炼成了。” “见什么鬼，见了青天大老爷了！” 瞎子道士从一挥手，屋里乱七八糟的物件，收进了储物袋。 抓着少年衣领，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猎妖者陈   清风小筑。   周易回来，便看到猫九和洛黎，正在叽叽喳喳讨论。   “先生回来了！”   “仙长！”   猫九一跃落在周易肩头，鼻尖嗅来嗅去，没有现其他猫的味道。   “说什么呢？”   周易将猫九抱在怀里，狠狠的揉了揉头顶。   昨天仙桃树已经将猫九伙同神牛偷酒的事情，向周易打了小报告，然后又被拔了几片桃叶。   事实证明，职场中有太多的不平等。   洛黎说道：“先生，我俩在打赌，陈庆能不能斩杀妖蛇。”   “洛京怎么会有蛇妖？”   周易眉头微皱，以陈庆的活动范围，离不开洛京百里。   洛黎说道：“前些天，翠峰山有采药人失踪，据调查是蛇妖作孽，陈庆查到了踪迹……”   “那蛇妖味道不简单，似乎有一丝龙血。”   猫九说道：“今晚他孤身一人，要去斩杀七品蛇妖，我与假小子正准备跟着陈庆，免得落入蛇口……”   “孤身一人？”   周易顿时来了兴趣，指尖闪过一道法术灵光，随风飘向洛水河方向。   片刻之后。   院中出现一道光幕，上面播放的正是陈庆。   ……   河边小院。   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带有一丝韵律。   陈庆光着膀子，身上一道道伤痕，横七竖八，狰狞恐怖。用力抡圆了三四十斤的大铁锤，精准的击打一坨乌黑异铁。   打铁的时候，胸膛有规律的起伏，鼻尖呼吸绵长，一呼一吸与全身肌肉形成循环。   异铁随着击打，一端逐渐形成锋利锋刃，另一端击打成长长的楔子。   “庆哥儿，吃饭了。”   屋中出来个白老汉，端着个两三尺大的铜盆。   铜盆中炖着肉，无需放任何作料，香气四溢，竟然是某种妖兽之肉。   “好嘞。”   陈庆将一整套锤法施展完，坐在石凳上，直接端着铜盆吃肉。   夯吃夯吃！   整盆肉都进了肚子，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老汉端着小碗，笑道：“庆哥儿越来越能吃了。”   “哈哈，鲁师傅说这是好事。”   陈庆说道：“晚上我去趟翠微山,明早再回来,干爹锁好房屋。”   老汉叮嘱道：“万事小心,不要勉强，实在杀不了就去禀报衙门。”   “我就是趁衙门反应过来之前，去试一试,蛇肉可是大补。”   陈庆哈哈一笑，拿起打造好的一头锋利的兵刃,仔细打磨,直到能轻易斩断钢刀。   这块异铁是鲁师傅炼器的边角料,陈庆答应以后白打半月的铁才换来。   奇门兵刃打磨好了，陈庆带着肉干,背着一头活羊，向翠峰山走去。   七品蛇妖，距离大妖一步之遥。   陈庆尚在锻炼皮膜,还未达到九品,锤法再高明,也打不破蛇妖鳞片,所以搏杀用的兵器完全无用。   唯有贴身一册《搜妖录》。   上面有记载：有蛇黑鳞而红冠，名为玄蛇,喜食活牛羊，来回一道，以奇毒。其胆蕴紫血,味苦，食之增血气。   陈庆探访了采药人村庄,又寻到蛇窝远远观察，确定蛇妖就是搜妖录记载的玄蛇。   思前想后,琢磨了一个法子，或许能将玄蛇斩杀。   七品妖兽肉的价值,等同于银子，更何况还有蛇胆等灵物。   陈庆斩杀凶鳄之后就不太缺钱了，每日去鲁氏铁匠铺，免费帮忙干活，看着铁匠们打铁，慢慢学会了一门锤法。   时常施展锤法，能逐次锻炼皮膜肌肉筋骨。   可惜陈庆入门的年岁太晚，想要有所成就必须大量服食妖兽血肉进补。   这条蛇就是他的目标！   入夜。   陈庆来到翠峰山，爬上树远远观察蛇巢。   蛇妖巢穴是一处山洞，原本是熊瞎子的窝，现在蛇占熊巢。   默默等了许久，洞中传出嘶嘶嘶声，蛇妖从洞中蜿蜒而出。   水桶粗，十余丈长，漆黑鳞片，头顶两颗赤红肉瘤。   蛇妖左右观察没有危险，不断吞吐信子，嗅到了羊血的味道，循着羊叫声爬了过去。   蛇躯路过的地面，留下深深的蛇道，一路向森林深处。   “呼”   陈庆长舒一口气，刚刚感觉蛇妖似乎看了他一眼，脊背凉。   这棵树距离蛇巢很远，只要蛇妖有一丝爬过来的意思，陈庆立刻就逃之夭夭。   等蛇妖走远了，迅从树上爬下来，来到蛇道旁，将打造好奇门兵刃钉了进去。   这兵刃楔子那头完全钉进了山石当中，地面仅仅露出一指长的尖刃。然后盖上落叶，撒上浮土，将尖刃彻底遮掩住。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青天大老爷，保佑！”   陈庆祈祷一番，跑回树上静等。   许久之后。   蛇妖顺着蛇道爬了回来，水桶粗的蛇躯，有一段躯体鼓鼓囊囊，比其他位置粗了一圈。   眼看蛇妖就要经过锋刃位置，陈庆取出个铁喇叭，大喊一声。   “大胆蛇妖，哪里跑，吾乃斩妖司校尉！”   嘶嘶嘶！   蛇妖听到斩妖司三个字，吓得一颤，飞爬回巢穴。   刺啦！   锋刃划过蛇腹，从头到尾豁开了口子，血肉淋漓，将蛇道染成了红色。   吼！   蛇妖痛吼一声，人立而起，尾巴扫过地面，显露出钉在蛇道中央的兵刃。   再寻找那大喊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吼吼吼……   山林当中传出一声声怒吼，直至后半夜，吼声逐渐平息。   寻常生灵从头到尾割开，五脏六腑切成两片，当场毙命，蛇妖折腾了半夜才逐渐血枯而死，已经是生命力顽强至极了。   直至天蒙蒙亮。   陈庆缓缓靠近蛇巢，里面没有了任何动静，不过还是不放心。   与蛇妖实力差距太大，临死反扑，一击就能要命。   陈庆在山洞口堆上柴火，闷烟向里面吹，半晌过后仍然没有动静，待到烟雾散尽，点燃火把进了洞穴。   洞穴不深，底部有一人高的蛇盘，粘稠的鲜血流成了小水潭。   确定蛇妖已死，陈庆拿着奇异兵刃，割开蛇胆位置，取出的蛇胆足有人头大小。   紫色的血液，从蛇胆中渗出来，眼看要滴在地上。   陈庆连忙将蛇胆举过头顶，一滴滴紫血落入口中，嫌弃滴的太慢，直接将蛇胆咬破了吮吸。   人头大的蛇胆迅干瘪，如同一颗天然的丹药，全部流入了陈庆腹中。   五脏六腑如同热蒸，肌肉筋骨仿佛火烧。   “哈哈，爽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探马三 周易施展的圆光术，如同电影幕布，横在小院当中。 洛黎猫九，神牛桃树，全都聚精会神的观看陈庆斩蛇，整整一宿没睡。 清晨起来准备去当值，周易正好看到饮蛇血的一幕。 洛黎起身施礼：“先生早上好！” 猫九双目圆瞪，嘴里喃喃自语。 “记下了记下了，以后绝不能走老路！” 玄蛇喜食牛羊，吃过之后会循着原来的蛇道，返回巢穴，本来不起眼的天赋习性，却成了催命符。 “有意思，可惜不能隔空查看气运。” 周易正准备驾云飞起，现光幕中出现一道身影。 熟悉的身影，草帽，大金链子，花衬衫，墨玉打磨的眼镜。 “马老三！” 周易顿时来了兴趣，食梦貘死后，村民就再也进不去梦境世界。 其中一部分陷得深的人，接受不了梦境破碎，或死或疯。。 大部分逐渐接受了现实，耕地务农，反而因为村中死的人太多，地多人少，成了远近羡慕的富户。 马老三与周易，一同陷入了梦境，渡过了数十年…… …… 蛇巢。 陈庆听到脚步声，手持奇异兵刃戒备。 “老铁，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马老三推了推墨镜，洞窟光线太暗，几乎成了瞎子。 陈庆听不懂什么是老铁，或许是打铁的意思，难道这人一直跟踪自己？ 想到这里,浑身肌肉紧绷,随时扑杀过去。 斩杀蛇妖靠的是智慧,并不代表陈庆不会厮杀，他可是敢跳到河里与凶鳄搏杀数十里的凶人。 马老三看清楚了蛇妖，已经彻底死透了,连连摇头。 “啧啧啧！老铁，你知不知道惹祸了？” 陈庆沉声问道：“惹了什么祸？” “当然是这蛇,它可是廉王世子的爱宠,现在被你杀了,可惹了大……” 马老三话还未说完，汗毛耸立,下意识的懒驴连续打滚，直接滚到了洞口处。 刷！ 奇门兵刃刺入地面，正是马老三刚刚站立的地方。 马老三骂骂咧咧道：“该死！你们这些古代的野蛮人,动不动就杀人灭口！” 陈庆默不作声,手中出现一柄小铁锤,他已经看出马老三手无缚鸡之力,只需将他灭口，再将蛇妖烧了就无人知晓了。 正要踏步追上,看到黑洞洞的铳口。 陈庆不认得铁铳，却下意识的闪避，这东西让他感到极其危险。 “嘿嘿嘿！没见过吧？三爷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马老三话这么说，却也没扣动扳机,谁知道自己手搓的铁铳，是喷铁砂还是炸膛。 箭没射出去,才是最危险！ 于是，两人一个躲在洞里不出来,一个在洞口堵着不让路，就这么僵持下来。 马老三最先坚持不住，喊道：“老铁，咱各退一步行不行，我就当没看到。你走阳关路，我走独木桥。” “我不姓铁。” 陈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廉王世子什么关系？” 马老三得意道：“三爷全名马·福尔摩柯·三，职业是私人侦探！” “什么是私人侦探？” “就是给钱办事，啥活都接！” 马老三说道：“前些天廉王世子养的蛇，偷跑了出去，委托我寻找……” …… 周易看着侃侃而谈的马老三，回忆起了在梦境中的一世。 “有趣，真有趣！” 挥手收起圆光术，吩咐道：“你俩去盯着陈庆和马老三，不要让他们出现危险。” 猫九连连点头，越对人族了解的深，愈感觉恐怖，唯有抱紧仙长的大腿才能安全的活下去。 洛黎问道：“先生，如果廉王世子追查到怎么办？” 周易取出一张白纸，拿出云霄道宫的宝印，在上面印个章。 “持道宫印上门，告诉廉王好好管教儿子！” 驾云去物部。 果然，又多了一幅宝图，挂在秦琼图旁边。 “老张难道真要以画入道？” 周易想不通老张为何，毕竟画道一品就是绝巅，自古至今没有听说，谁能以画道突破一品。 诸子百家，以儒法墨为魁，根本原因就是这三道出过圣贤。 心神移到大狱分身，已经接到斩妖任务，轻车熟路的刷道行，每天增长五六十年，纵是远去域外也没有停歇。 “可惜实力不够，分身有限，否则给我十万打工人……” 周易参悟地煞分身神通，须到十万年才能随心所欲施展，按照之前十倍晋升的经验，又是一重大境界了。 这半个多月过去，李牧又去了一趟地底，按照这个度最多一两年就能破开阵法。 “一切都会好的！” 周易将元辰珠中积攒的精纯魂力取出，静心屏气，观想万剑归宗图。 陈英来了后，招呼一声抄录数目，之后也开始修行。 张诚来的最晚，泡茶品酒过后，开始比照二气瓶作画。 燕赤霄秦琼骑牛真仙，全凭影像临摹，毕竟不是真人，二气瓶蕴含阴阳八卦二十四气道理，又是实物当面，画道进境飞。 枯燥修行，才是求道者的日常。 下了值。 相约春风楼喝酒。 花魁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如今的纤纤姑娘，又艳动洛。 楼中常客见到周易来了，纷纷挤眉弄眼，几个熟悉的还上前打招呼。 周易现在是春风楼不大不小的传奇，无关炼神身份，既然来了春风楼，真正令人艳羡的不是修为境界，而是花魁倒贴。 照例饮酒听曲，来次数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张诚忽然问道：“昨天寻到那老瞎子了吗？” 周易竖了竖大拇指：“嗯，算了一卦，确实厉害。” 老张说道：“今早老张我去找那老瞎子，现它搬家了，还以为又惹了什么大人物。” “这就更厉害了！” 周易话题一转，说道：“那位道长，惹了什么大人物？” “嘿嘿嘿！那老瞎子有时候算得不准，还特别嘴硬，挨打也是活该。” 张诚幸灾乐祸道：“五十年前老瞎子还不坡脚，佛门有位高僧，找他算一卦寿元。收了大量灵物之后，老瞎子断言神僧活不过三年，而且无药可救！” “结果神僧三年之后回来，寻到老瞎子，将他的腿给打断了。” 周易疑惑道：“这位神僧活了多久？” “前些时日才圆寂，法号本心，乃是金光寺主持神僧的师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想事成   “原来是本心神僧，我还见过。”   周易斩杀的炼神高人数量不少，最难缠的非心魔莫属。   分身无数，夺舍万里，比起地煞分身还要诡异。   “所以老瞎子，也不一定算得准。”   张诚说道：“天道命数，岂是人力能算计！”   “说不准哦……”   周易是少数知晓，本心早已身死，成了心魔分身之一。   金光寺对外的说法，本心神僧死于白莲妖人偷袭，也算是为大乾尽忠，还获得了朝廷嘉奖。   原本周易只是宁可信其有，现在听了张诚所说，对吉日良辰更多了几分期待。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是夜。   皓月当空。。   周易将阴阳二气瓶摆在香案上，沐浴焚香祷告。   距离子时三刻还有一刻钟，周易将金龙会三名老祖的阴神取出来。   经历数日折磨，阴神变得浑浑噩噩，时聚时散，用不了多久就魂归天地了。   “欲做大事，需要一些踏脚石，俗称垫子！”   周易屈指一弹，其中一道阴神化作飞灰。   妖魔图鉴缓缓打开，名为严毅炼神修士出现在图鉴上，他是金龙会开宗老祖的亲传弟子。   未成阴神时，经常亲自参与掳掠人族。   获得奖励：南明离火剑。   “不好也不坏，比紫郢青索差了不少。”   周易收起仙剑，又斩杀一道阴神。   名为史深的炼神修士，竟然是半路加入金龙会，原本是山野散修，经受不住苦熬打坐，受了敖旭蛊惑成了金龙会打手。   史深未亲手掳掠过，暗中为捕鱼队保驾护航。   获得奖励：七宝金幢。   “佛门护身至宝，可惜了！必须精通佛法,才能挥最大效用。”   周易掐算时间，距离吉日良辰还有片刻,又将第三道阴神斩杀。   这人名叫沈宏,年纪才一百多岁。   曾经是金龙会天才弟子,凝聚阴神之前也是道德真修。外出游历时候，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积累了不少功德。   晋升阴神之后，得知宗门干着掳掠人口的勾当。   数次劝阻祖师不成,没有从泥潭里出来，反而渐渐同化了进去。   “……”   周易看着这人的经历，颇为无语。   沈宏能凝聚阴神，成为天下少有的炼神高人，天资,心性,机缘,全都不差。   若是早早脱离金龙会,或者直接大义灭亲,阳神不敢说,晋升日游只是时间问题。   “每一位炼神高人的经历,都是一部史书。”   周易阅览过十数位炼神的记忆，不论好坏对错，现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曾经努力奋斗过。   修行之途，枯燥无味。   皇叔仅仅打了几十年仗，就按捺不住奏乐跳舞,修士每日打坐练气,观想凝神，百年如一日。   初时尚能忍耐，时间久了必然自生心魔。   周易仰头望月，浮想联翩，或三省吾身,或无则加勉。   “时间到了！”   一挥手，从二气瓶中揪出四道妖魂,正是敖旭麾下四位将军。   行云布雨二将，位列二品神位，赏善罚恶二将,位列三品神位。   四名妖王占据神位,数百年来未管过行云布雨之事，江上善恶之人也不曾赏罚，凭空享受人族香火。   如此仍不知足，还以江神巡查之名，躲避边疆驻军严查，沿河而上，将人族贩卖至外域。   “当诛！”   周易抓住一条水蛇妖魂，心中默默念叨。   “……缺少迅凝练阴神之法！”   刷！   剑光闪过，妖魂溃散。   获得奖励：坐火。   地煞神通之一，修成之后，肉身、神魂入火不焚，谓之火种金莲。   肉身坐火就是体修之法，阴神坐火即可日游。   “好！好！好！”   周易连说三个好字，并非神同坐火，能迅提升多少实力，而是真个儿良辰吉日。   心中所想，即可达成！   “……我现在，缺一门遮掩天机的术法或者宝物！”   周易嘴里不断念叨，将一条黑鱼妖魂斩成粉碎。   妖魔图鉴翻动，黑鱼妖王的记忆出现，竟然是来自域外妖国，与其他妖王争夺城邦失败，逃遁云洲境内。   那时正是广明帝在位时期，黑鱼不敢冒头，躲在红江躲避数十年。   正好敖旭获封水神，缺少资源建设龙宫，于是献计投入其麾下。   计谋便是掳掠人族，贩卖给黑鱼妖王曾经的旧识，从中赚取海量利益。   “天狼城、黑罴城、八爪城……”   周易默默记下这几处城池，大多是狮驼国附属城邦。   获得奖励：掩日。   地煞神通之一，修成之后可以遮天掩日，屏蔽自身天机，纵是真仙也不能谋算。   周易面色微微激动，子时三刻开出来的宝物，明显比之前三个垫子好了许多倍。   更何况，是带有指向性。   “下一个，需要一件飞遁之法或者宝物！”   周易此行域外，早已整理归纳了自己所缺，譬如遭受大鹏谋算，譬如神牛不在遁跟不上实力。   斩杀玄龟妖魂。   此妖是红江龙宫唯一的土著妖王，原本在江中行善积德，庇佑江上船只，救助落水人族，积累了数百年功德。   若不是敖旭空降，或许会得到红江水脉承认，成为天生水神。   可惜，投入敖旭麾下后，功德尽丧，成了恶妖。   获得奖励：九天十地皮辟魔神梭！   周易手中出现一只尺长梭子，两头尖中间浑圆，落入手中只觉冰冷至极。   法力灌注其中，周易瞬间消失不见。   神梭化作一道流光，倏忽而去，倏忽而回。   转瞬之间，已经去了一趟洛京城外，又回到了清风小筑。   周易从神梭中遁出，面带喜色，此宝虽不如五行大遁玄妙，度上却不差，可大小如意，可上天入地。   遁入神梭当中躲藏，除非打破神梭，否则万法不侵。   “妙啊！”   周易收起辟魔神梭，看向最后一道妖魂。   敖旭麾下有两条蛇妖，同种同族，一个担任布雨将军，一个领赏善将军，是它从龙宫带入红江的班底。   “第一次斩杀上三品的同种妖魂，不知道是给道行，还是宝物！”   一道剑光闪过。   蛇妖魂飞魄散。   妖魔图鉴迅翻动，却没有新的图鉴出现，而是黑蛇图鉴变得愈光亮。   获得道行：一百三十年。   “才一百多年，有些不合适！”   周易在斩妖司大狱的分身，每天都能薅四五十年道行，三天就过百五十年。   上三品妖王不说难抓，就是数量、种族更难凑对，想要靠斩杀妖王增长道行，效率百倍千倍低于刑房大狱。   “早就料到如此，也不算太差。”   周易又从二气瓶中取出一道魂魄，不同于前面几个浑浑噩噩，此魂魄灵智尚在。   见到周易瞬间，阴神连连求饶。   “仙长饶命，小老儿也是迫不得已，那妖龙以性命威胁，不得不任其摆布啊！”   这人正是金龙会祖师，曾经大乾的励志典范，一介渔民成为二品高人的李二狗。   “仙长饶命……”   李二狗此时没有了开宗立派老祖的霸气，不断磕头求饶，丝毫不顾炼神高人面皮。   周易没有理会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法力感应李二狗阴神。   比起刚刚扔进二气瓶，阴神当中多了一缕纯阳气息，即使是微不可查的一丝丝，却是质的变化。   阴神修行从夜游至日游，为的就是极阴生阳，才能将阴神蜕变为阳神。   “天赋当真不错！经历阴阳二气磨炼，非但没有身死，反而踏过了关键一步！”   周易冷笑一声：“可惜，心术不正，天赋反而成了祸害。”   说话时候，心中不断闪过念头：杀伐神通术法！   自遇到狐仙之始，之后又有白莲邪佛，柳横眉，再之后金翅大鹏，周易杀伐手段有些单一。   呼风唤雨是群杀手段，单对单有些吃亏。   剑术天赋一定程度弥补了缺陷，精修数种剑道，却有些跟不上实力增长。   周易希望有一门，专注杀伐的神通！   妖魔图鉴迅翻动，李二狗实力地位比较靠后，记忆碎片却是极多。   此人从渔民起，即使有敖旭在幕后支持，一生经历也称得上精彩。若是将掳掠人族贩卖，改为捕杀妖魔，或许能与周易相交甚欢。   获得奖励：掌控五雷。   雷法。   至刚至阳，辟邪灭魔！   天罡道术雷法，威力可想而知。   “疾！”   周易手掐法诀，指尖噼里啪啦闪烁雷霆，与之前所修雷法不同。   这些雷霆当中涵盖了五行雷法葵水雷，乙木雷，金光雷……   五行之外的九霄神雷，正阳雷，少阳雷，无相雷……   邪魔外道的灭魂雷，阴魔雷，血煞雷……   数十种雷霆，心随意动，在指尖跳跃穿梭，互相之间丝毫没有挂碍。   周易念头一动，不同雷霆随意组合，又生出从未有过的雷法。比如道门正阳雷与邪道灭魂雷凝聚，相生相克，变化为专克妖邪魂魄的特殊雷霆。   挥手收起雷法，周易看向二气瓶中，仅剩的一道妖魂。   一品纯阳妖魂，魂魄已经与肉身区别不大，巴掌大的金翅大鹏在瓶中飞来飞去。   二气瓶外面看只有两尺有余，合抱粗细，内里空间巨大。   这等仙宝，储物只是附带功能。   “验证了这么多，尽数心想事成，最后一件关键宝物……道祖保佑！”   周易祈祷片刻，才将金鹏太子的妖魂取出。   阴阳二气折磨许久，仍然活蹦乱跳。并非二气瓶威力不足，而是未经法力催动，瓶内阴阳二气威力不足百一。   否则不要说金鹏太子的妖魂，就是金九霄的元神，也早化作虚无了。   唳！   金鹏太子尖啸一声，冷眼看着周易，引颈就戮。   “脾气有些硬，与你爹可不像！”   周易不待金鹏太子说话，数百道心剑，将阳神魂魄斩成粉碎。   妖魔图鉴翻动，点亮了上三品金翅大鹏一族图鉴，以后斩杀金翅大鹏，就只会给与道行了。   “竟然真的不是亲生？”   周易查看金鹏太子记忆，现金翅大鹏一族，并非都是卵生。   金翅大鹏一族，分为卵生、胎生、湿生、化生，从前向后血脉愈高贵。   卵生、胎生有父有母，属于寻常大鹏，金九霄和金鹏太子是湿生，无父无母，借因缘际会而生。   金九霄如何生出不知，金鹏太子原本是一颗金珠，沾染金鹏妖仙气息。   天长日久，化作一只三眼金鹏。   周易将其竖眼挖下来，所化的金珠，就是金鹏太子原身。   “金九霄尚且是湿生，那天地化生的金鹏，是猴哥一般的存在，还是……”   周易摇摇头，看向妖魔图鉴。   获得奖励：戊己杏黄旗。   “？？？不对啊！”   周易手指掐算，现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   子时四刻。   斩杀金鹏太子正是运气最顶峰，然而与他所想有些差距。   “也不算差了，杏黄旗品阶并不比那件差。有这次抽卡……斩妖经验，以后寻到老瞎子，再算一卦！”   周易念头一动，要取出戊己杏黄旗。   这可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金蛟剪在它面前，位格上也差了不少。   此宝威力无穷，以此护体万法不侵，站着让金九霄打，累死它也破不了防。   “我的杏黄旗呢？”   周易看着手中空荡荡，立刻唤出妖魔图鉴，尝试与之沟通。   一段讯息反馈：功德不足，炼化失败。   “……”   周易面色一黑，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平复心绪之后，周易仔细思索，今晚测试过后，他对妖魔图鉴多了许多新认知。   第一自然是运气会影响奖励，这很重要！   周易现在也算是小有实力，勉勉强强一尊万法真仙，已经有一些资格探索妖魔图鉴来历。   若是奖励非随机，周易就要开始思索后事了。   第二就是关于妖王一级，没有避免同种族，奖励道行法力。   这在意料之中，对照之前，依此向后推演。   极有可能，十万年道行后，斩杀大妖奖励的法力会大幅削减。   这需要早做准备！   第三，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妖魔图鉴果然是人道至宝。   妖魔图鉴奖励的道法神通，周易无需炼化就能掌握，原因就是人道功德。   功德来源有斩妖除魔，有著书立说，至于为什么是人道功德而不是天道。周易所作所为，一些事损妖利人，不为天所妒就不错了。   “所以，妖魔图鉴确实是个好同志，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易收起二气瓶，心中轻松了许多。   加班回来晚了，就不分章了~读者老爷们，别骂小的了，这是两章啊！   现在欠了……粗略数了数四十来章……吐血…… 第一百六十章 初试嫁梦 刑房大狱。 周易的八号分身，隐约听到呼喊声。 “小刘，快起床点卯了，晚了会挨鞭子！” 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看到一张黑漆漆的毛脸儿，是同寝的刑者石大头。 “起来了。” 周易僵硬的起身，分身本就神志慢一些，昨天刚刚换的身份名字，听人叫名字反应更慢一拍。 幸好大狱中煞气弥漫，遭受侵蚀的刑者，脑子都不太灵光。 校尉点卯。 分配任务。 今天接到是两个乙字狱任务，斩杀河中作乱的妖龙，还有一位南疆战场抓回来的叛逆。 周易先施展幻术，帮两名同僚完成任务，获得了道行奖励，才去了妖龙所在乙十七号狱。。 进入牢房，便看到头生鹿角，双颊金鳞的妖龙，四肢五脏由玄铁链穿透钉死。 周易还未走过去取刑具，妖龙竟然先开口说话。 “小家伙，今天算你倒霉，本座吃你的时候，让你死的痛快些。桀桀桀！” 妖龙怪笑着说话，还舔了舔嘴唇，它就是因为贪吃人族血食才被打入大狱。 周易耸耸肩，说道：“对待吃人的妖魔,我一般让它死的比较慢。” “哼！” 妖龙缓缓从行刑架上走下来，如同蛇蜕皮一般,原地留下空空的去壳。 “小子,现在还敢不敢嘴硬？” 妖龙显化出龙头,鳄鱼嘴张开，大到能囫囵着将人脑袋吞下去。 “有趣！” 周易挥手将妖龙禁锢,分身已经有两千七百年法力，在一品当中也是顶尖。 “呃！？” 妖龙不过五品，面对恐怖法力,连忙催动体内真龙印记。 昂—— 牢中隐约传出一声龙吟，光芒闪过，瞬间将周易法力化解。 妖龙怒吼一声，化作十数丈的半龙半蛇，蜿蜒扑杀过来。 “若是来了妖仙分身,还棘手一二,不过一道法力印记而已！” 周易法力运转,十指连弹,数十上百道雷霆,如雨点般落在妖龙身上。 掌控五雷不同于呼风唤雨,两千年道行也能施展,就是威力差了一些，不过用来对付妖龙，绰绰有余。 吼！ 妖龙不断惨叫,强横妖躯仿佛薄如蝉翼，雷霆落下就轰出一个窟窿。 仅仅几息时间，妖龙就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原本黑金两色交织的鳞片变得黑黢黢如炭烤。 “我说过,让你死的慢，说到做到！” 周易将妖龙重新钉在行刑架上，一刀刀将它的鳞片剥下来，随后是龙目，龙肝,龙胆…… 手法熟练至极，并且保证剥干净之前,妖龙不会提前死亡。 妖龙出憋屈的呜呜呜声，然而嘴巴被法术封禁，惨叫和狠话都放不出来。 直到最后一刀落下,才魂飞魄散。 妖魔图鉴翻动,鱼龙图鉴闪亮了一瞬。 获得道行三年。 周易翻看妖龙记忆，眉头一挑：“这厮竟然是那条老龙的探子，难怪有妖仙印记，就是用来挣脱刑具！” 妖龙本是鱼妖，跃龙门之后认祖归宗，得到洛水龙宫承认。 老龙能掌控云洲妖族，遍布各地的血脉后裔，是一个重要原因。 由于妖龙在人族中混过，对人族习性很熟悉，前些时日故意吃了几个人，触犯了大乾律，来到了斩妖司大狱做探子。 老龙具体目的，妖龙并不清楚，要等成功潜入后才有下一步通知。 “炼妖窟中，究竟有什么，连老龙也在垂涎！” 周易不用猜就知道，老龙的目的是炼妖窟：“按照妖龙记忆，似乎不是第一次放探子进来，所以……同僚中已经有的不是人了！” 八个分身遍布刑房甲乙丙三科，略一回忆思索，便现了几个行动有异的人。 毕竟外来的妖族，或许能模仿的像普通人，然而刑者又有所不同，仔细分辨漏洞不少。 “本来打算日后再与老龙算账，敢动刑房大狱，就是阻道之仇！” …… 物部。 周易闭目冥思，似乎在观想，实则在控制分身。 老龙的探子必须清除，以保证大狱安定。 万一探子们闹出什么大乱子，惊动斩妖司排查刑者，分身也很难瞒过去。 老龙的探子一个个消失，死的都很合理，与其他刑者没什么区别，当然，也没人追究刑者死活。 “短短时间，进来了六个！三科刑者也不过两百余人，再让老龙搞下去，必然会暴露。” 周易操控分身施法，在所有刑者身上，留下一道印记。 刑者执行任务时候，生危险或者遇上老龙探子，都会触动警戒，可以及时出手救援。 “必须让李牧加快一些度……” 周易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定计。 理顺了这些凡尘俗事，注意力回到昨晚抽奖所得，神通道法仙器灵宝足足八样，一朝暴富的梦想终于实现。 “南明离火剑，七宝金幢，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现在就能使用，每日温养增进亲密即可。” “通幽，原本最大效用是出入地府，可惜此界没有地府，暂且放下。” “掩日和掌控五雷，随着道行增长，威力自然变强。” “坐火类似于天赋，已经固化，现在就可以尝试阴神入火，用不了几年就能晋升二品日游。” 周易思考了一圈，现唯一需要耗费精力的宝物，只有取不出来的至宝戊己杏黄旗。 原本寻瞎道人算卦，周易的目标是另一样至宝，与杏黄旗距离极近，用来壮大人族整个族群最为有用。 可惜，天道不予，棋差一着。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最终心想事成，也会因为功德不足难以炼化。 至于如何获取人道功德，周易已经有了方向。 老本行，斩妖除魔！ “炼化戊己杏黄旗，需要海量功德，单靠自己就很慢。恰好这次去域外，现了妖魔图鉴的特殊效用，现在正好试试。” 周易手指掐算片刻，双目一合，蓦然入睡。 …… 满月楼。 马老三左拥右抱，正在听曲。 台上女子衣衫单薄，样式新奇，腰肢扭动引得一声声呼哨。比起春风楼欲露还掩，二三流的勾栏，就一干二净的多了。 “好！” 马老三叫一声好，扔了一锭银子去台上，心情极其愉悦。 廉王世子的委托没有完成，本以为会有麻烦上门，没想到廉王府还很好说话。非但没有赖账，还奉送了双倍银子，唯一要求马老三保密。 银子到手，立刻就来满月楼潇洒。 “老马以前天天让人看，跪求老铁打赏，现在我要做榜一……” 马老三说着姑娘们听不懂的话，忽然脑袋以一歪，酣然入睡。 梦中。 马老三茫然的看着上下左右，有汽车喷着尾气，有人骑马呼啸而过，有小姐姐雪白大腿从眼前晃过，街边的勾栏传出欢笑声。 混乱，扭曲，虚幻…… “我又穿越回来了？” 马老三揉了揉眼，正要上前拦出租车，忽然眼前情景开始变化。 汽车、小姐姐、高楼大厦迅消失不见，只剩下青石街道，古朴店铺，以及招呼马老三来玩的姑娘。 “我是谁？” 马老三迷茫片刻，不再去想，麻溜儿的冲进了勾栏。 …… 周易缓缓睁开眼睛，闪过一道奇异光芒。 两万七千年法力不断运转，确定真实不虚，才抚平了道心躁动。 刚刚施展神通嫁梦，进入了马老三的梦境，查清楚了他的性格变化缘由。 马老三在周易的梦境生活了数十年，之后梦境破碎，回到了现实。然而他不知道那是梦，反而认为自己穿越了。 “在梦境世界融合了分食梦貘的一部分魂力，对案件拥有敏锐感应，认为这是穿越者福利……” “靠着敏锐直觉，迅成了颇有名声的神探！” 周易微微摇头，所谓敏锐直觉，只是炼神境的神魂感应，放在普通人眼中，就是天赋异禀了。 施展嫁梦神通，可以拉人入梦，也可以改变人的梦境。 马老三见到的知道的太多，周易出手将他在梦境世界的记忆抹除封印，唯有凝聚阴神，明悟本心，才能回忆起一切。 “试了试手，下一个该进入正题了。” 周易推算陈庆在做什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次施展嫁梦神通。 …… 鲁氏铁匠铺。 内院。 十几个火炉腾起紫色火焰，铁匠们轮着大锤，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 陈庆正在墙角休息，汗水将衣服都浸透了。 歇息片刻，正要起身继续淬炼玄铁，忽然一阵困意来袭。 噗通！ 摔倒在地，响起了鼾声。 “还不醒来！” 一道威严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雷霆炸裂。 陈庆立刻开眼，现周身云雾缭绕，脚下软绵绵如同踩在棉花上。 “我不是在铁匠铺？” 抬头看到一道紫气缭绕的身形，身穿青色道袍，盘坐云朵凝聚的蒲团，手搭浮尘。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觉道人气势磅礴，仿佛天地一般。 “吾乃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 “拜见仙人！” 陈庆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得遇了仙缘。 云中子缓缓说道：“本座推演天地，得知云洲将逢大变，人族劫难将至！吾观尔有除妖卫道之心，可愿匡扶人族，斩妖除魔？” “弟子愿意！” 陈庆连连叩，无论仙人是不是收徒的意思，先把名分定下来。 无论能不能成，都不吃亏。 “本座需考验尔向道之心！” 云中子缓缓说道：“洛京城外碧波潭，曾有妖龙私建龙宫。如今妖龙死去，龙宫由一水妖霸占，你去将它除了。” 陈庆伏道：“遵命！” 云中子一挥浮沉，紫色灵光落在陈庆头上。 一篇水属修行之法，烙印在陈庆脑海当中，同时还有碧波潭龙宫的构造，以及碧波潭龙宫中藏宝所在。 “去吧！” 声震天地，陈庆瞬间晕倒。 陈庆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鲁氏铁匠铺，炽烈的地肺紫火熏得他毛微卷。 “小庆子，怎么睡着了？可不要偷懒！” 躺在太师椅上的鲁师傅，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卷书册。 书册名为《搜妖录特别插图版》，目前市面上卖的最火的彩绘话本，据说里面详细注解了，为何有龙鱼、龙龟之类的妖族。 若是周易见到鲁师傅，一定惊呼张诚的翻版，难怪能成为道友。 “嘿嘿！” 陈庆傻笑一声，拎起锤子继续淬炼玄铁。 答应鲁师傅免费打铁半月，即使有了仙缘，也要先完成承诺。 打铁的同时，不由自主的运转那篇水属功法，由嫁梦之术铭刻在神魂记忆中，许多不明白的词汇，只需一想就立刻浮现注解。 “嗯？” 鲁师傅眼中闪过亮光，仔细打量陈庆，现他的气息有了些许不同。 陈庆能进炉石铁匠铺后院，代表有机会成为鲁师傅的入门弟子，成为正宗的墨家门徒，否则寻常人可不会送给炼器边角料。 炼制法器的边角料，掺入普通刀剑中，立刻就成了凡俗江湖中闻名的神兵利器，价值不菲。 “这小子……不会有人截胡了吧？” 鲁师傅手指掐算，现天机一片模糊，竟然算不出任何轨迹。 “难道是哪个阳神老怪？惹不起惹不起！” 鲁师傅微微摇头，他活了几百年，推演算术之法也颇为精通，能一丝痕迹都算不出来的，唯有一品阳神。 至于再向上，鲁师傅自己都不敢想。 “可惜了一名弟子，能入老鲁我眼的可不多。” 鲁师傅施展望气术，看向陈庆头顶，原本波光粼粼犹如水汽的气运，有向江河湖海凝聚得趋势。 如此，鲁师傅更不敢招惹了。 …… 物部。 周易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老张在打量自己。 “老周，你刚刚在做什么？” 张诚神色极为严肃的说：“似乎阴神不在体内，我可要劝你，夜游境界阴神轻易不要出窍。尤其是洛京，龙潭虎穴之地，说不准就被人捉了去炼成法器。” “谢张哥指点，刚刚在修行一门术法。” 周易笑道：“略有所得，哈哈。” 陈英连忙凑过来，舔着脸说：“周哥，什么玄妙术法，指点一二呗？” “会有的。” 周易深深的看了陈英一眼，等梦中指点他的时候，可不要吓到。 在域外时候，周易现妖魔图鉴的特殊之处，其他人使用仙剑斩杀妖王，同样奖励了道行。即使奖励远远不如亲手斩杀，却是一条极好路子。 未来有十万打工人在外面为周易刷道，又没有记忆碎片扰乱道心，分分钟万年道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弥勒降生   下了值。   周易婉拒相约春风楼。   驾云来到碧波潭，此时正值盛夏，潭边凉亭许多游人避暑。   斩妖司捉拿碧波龙王之后，顺手将潭底的火脉抽走，洛京附近就少了处盛景。   周易掐了个隐身法咒，遁入潭水当中。   潭底龙宫大多破碎，唯有一处主殿重新修好，住了只六品黑鱼大妖，麾下还有几只鱼鳖精怪。   老龙的探子中，有个与黑鱼相识，遁入大狱之前来拜访。   黑鱼妖为了摆谱，夜里偷摸上岸，在城墙外掳了几个流民，请那探子吃了顿人宴。   “这孽畜在水中，实力堪比五品，陈庆连鱼鳞都破不开，需要给他留下破局之法。”   周易手中出现仙桃树枝，削去枝叶，化作桃木剑……   在木剑渡入一道法力，挥手抛入龙宫废墟当中。   碧波龙宫哪有什么遗宝，斩妖司连墙上刷的金粉，都刮的一干二净。   “此剑，足以斩妖。”   周易安排妥当，飘然离去。   马老三用来测试嫁梦神通，陈庆地位高了些，却也是试验品，探索妖魔图鉴的奖励规则。   他想要成为门人弟子，需要重重考验，过程中很有可能会身死道消。   机缘与风险永远并存。   周易不会成为谁的保姆,需要斩妖除魔的同志。   ……   万寿宫。   紫云观朱真人正在讲经，论述命修之道。   道音淼淼,诸位真人听的如痴如醉。   景泰帝端坐上方,双目微合,感悟道门先贤至理，每每听到妙处,面露微笑。   忽然。   袖中一震，景泰帝蓦然睁开双眸。   “今天就到这里吧，朕乏了。”   正讲得兴起的朱真人,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咽难下去，又说不出口。   诸真人早已习惯如此，起身施礼，逐个退出万寿宫。   景泰帝又说道：“大伴,屏退左右,莫要任何人靠近。”   楚公公出现在景泰帝身侧,仿佛从影子里浮现,躬身领命。   既是任何人,自然包括楚公公自己,他能从东宫一直陪伴景泰帝左右百余年，就是从不打探陛下隐秘。   万寿宫中只剩下景泰帝，空荡荡只有青烟缭绕。   景泰帝抖了抖袖子,一面古朴铜镜落入手中,镜面如水纹波动，浮现一名中年美妇。   “又有什么事？”   景泰帝面色平静,声音略带阴沉。   美妇微微一笑：“妾身时刻想念陛下，特来叙叙旧情。”   “朕一心向道,与菩萨可没有旧情。”   景泰帝冷哼一声：“宫中留有老祖印记,你不想再被追杀十万里,就说正事！”   “咯咯咯，那老家伙重伤自封，一点真灵可觉察不到臣妾。”   美妇面色微变，显然并非如她所说那般轻松如意,继续说道：“臣妾的弟子,欲在潼城召唤祖师降临，那里有个老家伙颇为难缠，恐出意外。”   潼城,大乾西疆鸿州军事重镇,近些年不平静，一直传闻有弥勒教作乱。   “你们这老祖，身份可真不少！”   景泰帝说道：“鸿州玉京书院是太祖亲建，纵是朕也难请动老山长，能不能换个地方？”   “这等大事岂能随意更换，其他几处分坛在内6，说不准又碰上多管闲事的家伙。”   美妇柳眉倒竖，恨得咬牙切齿，却连管闲事的人姓名都不敢说。   景泰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裴黑虎什么时候加入了白莲教？”   裴黑虎起于微末，能位列一品，除了自身天赋，就是景泰帝全力支持，属于心腹中的心腹。   如此，裴黑虎才得以任命潼城大都督，总揽军政大权。   “裴将军与我那徒儿，一见如故，结为了兄弟。”   美妇抿嘴轻笑：“潼城没有裴将军允许，莫说是召唤祖师，连传教都做不到。”   “你说过，不会动朕的人！”   景泰帝声音冰冷，裴黑虎是他心腹大将，曾经一同扫荡云洲平定天下。   潼城原本名为潼关，景泰帝与六路反王决战之地，另有大胜关、镇魔关等八处要塞，如今镇守当地的是八位一品武夫。   景泰帝心甘情愿退位，隐居幕后掌控大乾，与八位大将息息相关。   美妇笑道：“妾身可没有辜负陛下，裴将军年岁高了，愿意皈依我佛，臣妾总不能阻拦！”   “哼！不成器的家伙！”   景泰帝迅平复心绪，裴黑虎还不值得与美妇翻脸。   “还是那句话，玉京书院有太祖册封，中宗赦令，朕也不能无故令其归京！”   “妾身怎么会让陛下难做，对此早有考虑。”   美妇缓缓说道：“佛域有神僧东行，一路宣扬佛法，三月之后会经过洛京。陛下只需传令，四大学宫大儒来京，与神僧辩经……”   “儒家与佛门理念之争，那老头子绝不会错过。”   “这就是第三件事，朕自此不欠你了，休要再来打扰朕清修。”   景泰帝思索片刻，微微点头答应，一处潼城抵消一个承诺，完全可以。至于弥勒教召唤邪佛之后，会生出什么乱子，至多不过一座城而已。   “陛下当真狠心。”   美妇声音哀怨忧愁，叹息道：“不如陛下归一我佛，与妾身一同荣登极乐，长生久视，可好？”   景泰帝冷笑道：“什么可得长生，若是真的长生，它怎么会死于剑仙？”   美妇面色一正，说道：“臣妾得证菩萨位，不过千载寿元，我家老祖可追溯至数千上万年前，比之什么妖仙真龙还要活得久。”   “所以菩萨就图谋算计祖师，想要以身代之，谋其长生之秘。”   景泰帝讽刺道：“哼哼，欺师灭祖之辈！”   “咯咯咯，臣妾想要欺师灭祖，陛下可是不孝子孙，正好……”   美妇还未说完，青铜镜一阵光芒闪烁，影像立刻消失不见。   景泰帝收起青铜镜，沉默思索片刻。   “楚大伴……”   声音落下，楚公公立刻出现，躬身等候命令。   “你去一趟稷下学宫，与商先生说，有佛域神僧西行欲传佛法。朕，希望商慎先生与之辩经，莫要失了大乾威严。”   “遵命。”   楚公公领命退下，亲自去稷下学宫。   学宫中其他人，甚至当代山长可以由公公代传，商慎却不同。   商慎境界与山长同为一品，实力差距不大，前者却是当代法家党魁，法家数个流派皆以其为尊。   纵是景泰帝，也需要以礼待之。   与商慎对立的儒家魁，是玉京书院的老山长颜先生。   ……   次日一早。   周易来到物部，收到了一份请帖。   上面写着，桂月初七，张诚要办寿宴，五甲子三百岁整寿。   修士寿宴或逢甲子或逢百，一年一办太过频繁。   周易不奇怪修士寿宴，他就参加过几次，多是打着宴会的名头，邀人一起论道。   张诚怎么看，也不像喜欢论道的性子，难道一起论道？   周易与张诚相熟，有疑惑直接问：“张哥，你怎么会忽然办寿宴？”   陈英也竖起耳朵听，炼神修士宴会，对他来说如同仙人云集，特别高大上。   确实也是如此，宴会上动辄两三百岁的神仙，张口闭口百年前什么什么，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神话传说。   张诚难得早来一次，一边喝酒一边说：“我哪有心思办宴，是那些后人，算着老张我年岁大到了，必须要庆贺一番。”   周易听到年纪大了四个字，总感觉张诚语气颓然，又有些无可奈何。   领导的贴心小棉袄陈英，连忙换了个话题：“张哥竟然三百岁，那时候中宗还在世呢。”   张诚得意道：“老张我还见过中宗，与他有过交流！”   周易闻言面带怀疑，他看过吕天成日记，似乎中宗在世时候，老张还未成功凝聚阴神。   中宗那时已经是一品武圣，怎么会与老张有交集？   “别不信！广明二百七十五年上元节，中宗那年在皇宫城墙上，与民同乐观灯。”   张诚说道：“我正好路过皇宫大门，听到中宗在上面讲话，我在下面点头答应，这难道卜算交流？”   陈英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算算算！当然算，前些年我与姑姑去皇宫，见到陛下在教导皇子，在一旁听了片刻。如此说还，我与陛下还有师徒之情？”   “哈哈哈……”   物部传来欢乐的笑声。   人一闲，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到了八月初七。   周易驾云来到京郊，按照张诚说的方位，寻到了天成山庄。   张诚字子长，号天成道人，又母亲姓吕，写一些著作的时候就以吕天成代之。   吕天成在洛京的名声，比张诚大了不止十倍百倍，只要市面上出了什么火爆闲书，很快就有吕天成特别校对版本。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 app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一些人就不着急买新书，就要等吕天成版本，失望之后才会免为其然买原版。   周易落下云头，华服张喻带着几名年轻人，满脸笑容着上前。   “周先生，快请！晚辈张喻，老祖早就有吩咐，您来了直接去后院寻他。”   还未进门，两排美貌侍女齐声施礼。   “恭迎周先生。”   “嗯。”   周易眉头微微一蹙，没有说什么，迈步进了庄子。   一进门便见到黑白相间的异兽，一扭一扭的过来，憨憨的抱着周易的大腿。   咩咩咩！   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周易，略带狡黠。   “这是老祖养的食铁兽，颇为通灵。”   张喻揉了揉食铁兽的头，取出一颗血气丸，向着竹林方向一抛。   按照平日里经验，食铁兽见到血气丸，就会松腿离开。   咩！   食铁兽鄙夷的看了张喻一眼，继续抱着周易腿，大脑袋蹭来蹭去。   “小家伙尝尝我新炼的丹药。”   周易手中出现一粒灵丹，是以狮魔肉身炼制的血气丹。   丸和丹只有一字之差，效果天差地别。丸只是妖兽血肉精炼而成，本质还是血肉。丹则是配好十数种辅药，以灵火炼化而成，有淬炼肉身的玄妙效果。   咩！   食铁兽张嘴吞下血气丹，小黑眼珠一亮，对着不远处的竹林叫唤。   咩咩咩咩！   一连串叫声停歇，竹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随后爬出来二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食铁兽。   围成一圈，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易。   “周先生，万分抱歉，平日里有些宠它们了。”   张喻惶恐道：“我这就哄开它们……”   “不用。”   周易摇摇头，挥手洒出一把血气丹。   食铁兽们顿时四下散开，满地寻找血气丹。   抱着大腿的那头食铁兽，黑白分明的脸上，露出渴望的神色，几次想要松手去抢血气丹。   最后一咬牙，仍然抱着大腿不松手，可怜巴巴的咩咩叫。   “哈哈哈！好个通灵的小家伙！”   周易开怀一笑，手中出现浑元丹丸，外表玄黄土色，宛如顽石一颗。   三土丸。   服用后可洗精伐髓，提升土属性灵气亲和。   食铁兽眼睛一亮，张口吞下三土丸，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大腿。   “前面引路。”   周易笑容满面，可算圆了个梦想。   “周先生请！”   张喻看出周先生真心欢喜，顿时笑容满面，在前面躬身引路。   天成山庄面积广阔，一路上假山怪石，亭台水榭，足足一刻钟才来到后半部。   张喻说道：“周先生，老祖就在前面清修，没有传讯，晚辈没有资格进去。”   周易微微颔，穿过门庭，后院风格陡然变化。   山庄前半部分精致细腻，无一不显露华丽，过了院门却是一大片竹林，当中只有单间茅庐。   老张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老周来了，正好茶泡好了。”   周易身形一闪，落在茶几对面，鼻尖一嗅，就知道是白云观的醉春归。   “老张你的三百寿宴，怎么寿星公躲在这里？”   张诚给周易倒了杯茶：“躲个清静，那寿宴哪是给老张准备的，有孝心，还不如去春风楼包几天场。”   周易说道：“我看他们挺孝顺的，那张喻就不错，气情神明，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就是因为孝顺才忒烦，怎么老张家就不出几个败家子，直接将家里败光了，我也不用闲操心！”   张诚无奈摇摇头，轻轻抿了口茶：“这醉春归，不知还能喝几年。”   周易双目一凝，问道：“张哥快寿尽了？”   同为炼神境界，寿元在三百到五百不等，擅长延寿功法神通的，大概能活六七百岁。   一般来说，阳神境界在六七百，三品夜游阴神在下限。   “差不多了，也就三五十年的好活。”   “当年贪图武道强横，以阴神融外景，不止断了阳神之路，还减了寿元。” 第一百六十二章 龙女天机 张诚是散修。 没有名师指点，没有高人传授。 一路上摸爬滚打修行，犯了许多错误，最严重的莫过于武、道双修。 等于无望阳神，自绝道途。 真传一句话，胜过万卷书。 若是有人指点一句，张诚或许已经成就一品。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早已死在阴神纯阳的路上，纯阳灵物珍贵稀少，必须以命去争。 周易安慰道：“天衍四九，万事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张哥不必灰心丧气。” “老张我活了三百年，什么道理于我都无用了。” 张诚叹息一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外面那些小家伙，以后没有了依靠，日子就难过了。。” 周易顿时明白，难怪单独请来竹林品茶，是打算要托孤了。 一个家族有无炼神境界坐镇，完全是两个概念，中三品炼气境是凡俗高手，炼神高人则是凡俗眼中的神仙佛陀。 张家传承至今十几代，积累的财富资源，堪比中等修行宗门。 一旦张诚不在世，又无新晋炼神坐镇，多的是豺狼虎豹将张家吞食。 洛家就是前车之鉴，拳镇仪州生前有多威风，一朝身死，家族就有多少仇家上门。 周易疑惑道：“尚有二三十年寿元，还有时间培养后人吧？” “培养了上百年，该有早就有了。老张我自己要留二十年时间，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临死前总要搏一搏命。” 张诚解释道：“当年我让老瞎子卜算一卦，问这辈子有无阳神之望，他给了我一大一小两处机缘所在。” “哪两处？” 周易心中有所猜测，却不知另一处在哪里。 “小机缘在斩妖司，大机缘在域外。” 张诚冷哼一声：“如今我在斩妖司待了数十年，莫说成就阳神,连机缘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前些日子寻老瞎子算账,估摸着算到了有血光之灾,提前搬家跑路了。” 周易按照老瞎子给的结果，倒推张诚机缘所在，结果是模糊不清。 老瞎子卜算之高明,周易有过亲自验证，所以机缘在斩妖司理应不会有错。如果所谓机缘是周易自己,通过推演算术,一定能感应到因果联系。 显然,老瞎子说的机缘是另有其他。 “张哥，老瞎子是什么人,如此玄妙卜算之道，绝不可能没有师门传承。” 推演卜算类的神通术法，入门难,精通更难,大成难上加难,没有名师指点,宗门传承，即使天赋异禀也难有所成就。 “据说是天机殿叛徒,天机老人亲传弟子，因为与一女子相恋叛出宗门。” 张诚嘲讽道：“这厮算出多少人有桃花劫，偏偏自己落入劫中不自知,最后只得挖去双眼，才与天机殿断了因果。” “桃花劫？” 周易面色古怪,老瞎子就算不瞎不瘸，那副尊容……只能说那女子瞎了。 “不说这些丧气事,老周你应该明白，我请你来的目的。” 张诚说道：“数百年来结交了不少朋友,可是等我死了，或许帮张家说话的不少，当真能一力庇佑张家的没有一个。” 周易微微颔，活的越久越小心，脸皮也就越厚。 参加了许多次修士宴会，早已看清了炼神高人之间的关系，交情止步于论道。 譬如丐帮副帮主洪玥，经常来天成山庄与张诚论道，看似关系极好。赏仙丹宴上，洪玥早已知晓仙丹有异，却没有提醒张诚，唯恐恶了洛京城隍。 如此性子，怎么敢托付后事？ 周易说道：“张哥放心，以后张家有什么难处，即可去清风小筑寻我。” 张诚是周易为数不多的好友，又有提携指点之恩，庇佑其后人实属应当。 张诚摇头说道：“一些经书而已，当不起如此因果。张家不是什么大宗，也没有能入你眼的宝物，唯有这件……” 说着取出一张古朴兽皮，上面绘制着山峦河流图形。 “当年与人探索古墓，得到了这张古图，上面记载了一株天阳树所在，就当做庇佑张家的报酬。” 天阳树是极为罕见的灵木，可以自行吸收太阳真火，每十年一开花结果，生长天阳灵果，服之可炼化为纯阳之气。 这等玄妙灵木，在佛道大宗中都是传承至宝，源源不断的为宗门提供纯阳灵果。 周易接过兽皮图，入手炽热宛如火炭，以某种一品火属妖王皮毛鞣制。 以法力激兽皮图，山川河流图案灵光闪烁，化作重重叠叠虚影，其中最亮的位置就是天阳树所在。 “张哥不怕我拿了好处，到时候不出手？” “老周能写出刑者说，搜妖录，功德都快炼成金轮了，若是还不遵守承诺，那这世上就真没好人了。” 张诚说着嘿嘿一笑，一道阴神从躯壳中跳出。 容貌俊朗，长飘逸，身姿挺拔，应当是张诚年轻时样貌。 炼神修士的肉身，不服用定颜丹之类的丹药，也会缓慢衰老，阴神直至寿尽溃散之日，仍然保持凝练时候模样。 张诚阴神在青天白日下出现，面对太阳真火毫无萎靡之感，显然已经将日游修行圆满。 “不瞒你说，老张从你那书搭了个顺风车，混了不少功德。否则莫说三五十年，一两年内，估计就达到寿元极限了。” 张诚阴神面容神情，话语动作，与常人无异，正色说道。 “只这延寿之恩，就足以抵消天阳树。日后张家后人不灭绝，老周无需出手，留一丝血脉即可，免得我下去了受祖宗叨叨。” “那是张哥写得好。” 周易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册书，笑道：“其中写人写妖之情，入木三分，我也经常深夜观摩。” 张诚得意道：“老张我在满月楼采风八十年，怡红楼三十年，春风楼百二十年，论写男女情爱之凄美，纵是真仙也不如我！”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大笑。 “走走走，去前庭看看，老夫的整百寿宴。” 张诚放下心事，以天阳树线索全了家族养育之恩，剩下时日自是为阳神搏命。 前院。 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张家早在数月之前就送出请帖，为老祖办寿。 当代主事张喻正与人说话，见到张诚出来，道了声歉，连忙过来迎接。 “见过老祖，见过周先生。” “嗯。” 张诚微微点头：“以后老周在张家，地位等同于我。” 张喻面色一喜，倒退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叩跪拜。 “见过周老祖！” 宴厅中张家子弟，见到张喻动作，顾不得与人交流喝酒，起身跪拜齐呼。 “见过周老祖！” “起来吧，无需这么麻烦。” 周易微露尴尬之色，看张喻年岁至少也四五十，厅中还有不少白老者。 “礼不可废，请老祖、周祖上座。” 张喻在前面躬身领着，一路上张家子弟面色恭敬，直到过去之后才重新落座。 周易的身份很快在宴中流传出去，新晋炼神高人，斩妖司供奉，至于精通什么术法神通却不知晓，大概是什么都会一点。 宴厅上座当中，是与张诚交情不错的炼神高人，其中就有洪玥。 几人与周易也认识，坐在一起闲聊，所说天南地北无所不有。 周易晋升炼神时间尚浅，即使知知甚多，也不多言，听着同道们议论，时而评论一句显示存在感即可。 忽然。 远在碧波潭的桃木剑动了。 …… 碧波潭底。 陈庆遁入潭底，身上穿着鱼鳞锻造的铠甲。 墨家秘术锻造的宝甲，大乾水师中的千夫长才能穿戴，入水可呼吸，可言语，如履平地。 按照仙人传授的路线，一路来到水底，见到龙宫断壁残垣。 藏宝之地在后殿，很有可能遇上妖兵巡逻，陈庆取出一张符篆，滴血激活。 灵光闪过，陈庆身形扭曲变化，成了一头大青鱼。 下三品的妖兵，除非天赋灵目，看不透陈庆变化。 一路上有惊无险来到龙宫藏宝宫殿，看造型似乎是主人居所，牌匾只残留一个碧字。 陈庆游入宫殿，身形变回原本模样，挪开殿中石床，掀开床下石板，见到了仙桃木雕成的木剑。 “仙人所说龙王藏宝，便是这木剑？” 陈庆拿起木剑，从中感应到一股澎湃法力，只需念头一动就能操纵。 “你是谁？” 一声清脆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庆下意识的挥剑刺向身后，法力破开潭水，在湖底搅出一个个旋涡。 “定！” 女子手持玉石印章，挥洒灵光将旋涡定住。 旋涡一个个消散，女子脸庞一阵苍白，气息混乱，显然施法极为吃力。 陈庆这时候看清了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着青色宫装，秀在水中飘摇，最独特的是额头两支鹿角。 “你是龙女！” 陈庆回忆起搜妖录中记载，眼前女子极为符合。 龙女拱手道：“洛水龙宫侍女，敖滢。” “俺叫陈庆。” 陈庆慌乱的回礼，现学现样动作有些笨拙。 敖滢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庆说道：“这龙宫中有一伙妖魔占据，害人性命，我便要将它们除了！” “原来如此，这里是我幼时居所……” 敖滢看了看桃木剑，暗中猜测陈庆来历。 更何况斩妖司挖地三尺，之后它又来缅怀数次，绝对没有这件宝物。 “啊！” 陈庆面色一窘，可是水中与鳄鱼搏杀的凶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敖滢好看的双眉一弯，笑道：“我也讨厌那妖魔，占据父王的居所，然而不是它对手，不如合力将它铲除？” “可以可以！” 陈庆手持桃木剑，感应其中法力澎湃，自信感爆棚，须在龙女面前表现一番。 …… 宴厅。 周易面上不动声色，暗中手指微微掐算。 龙女来历立刻了解清楚，碧波龙王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洛水龙君后裔血脉。 血脉隔了不知多少代，碧波潭遭斩妖司清除的时候，敖滢在洛水龙宫做侍女，幸运躲过了一劫。 今日敖滢来碧波潭悼念父王，正好遇上了陈庆。 “陈庆竟然与龙女有姻缘线，之前明明算过，他近些年都是单身狗……” 周易倒不是介意陈庆恋爱，即使女人家室会磨去人的棱角，而是因为龙女出现的太过突兀。 妖魔图鉴忽然出现，页面迅翻动，定格在墨鱼妖图鉴。 法力道行增进了一丝，大概有三分之一年。 之后页面连连闪动，都是些下三品的小妖，合起来也不过半月道行。 陈庆和龙女合力，一个定住湖水，一个施展剑气将大妖斩杀，其他妖兵也砍瓜切菜的尽数斩杀。 “果然增长了法力道行，所以不是因为仙剑，而是我的法力？” 周易对比三次借他人之手斩杀妖魔。 第一次狐妖王，小玉手持青索剑，其中有周易的法力。 第二次李晁斩杀狮魔王，也是如此。 周易原本猜测必须要仙器，才能有此效用，曾经赠与燕赤霄的斩妖剑，从未有过法力回馈。 仙器珍贵，不可轻予人，即使不会丢失，也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 如此，雇佣十万打工人的梦想，暂时就搁浅了。 这次将木剑放在碧波潭，就是做测试妖魔图鉴，奖励道行法力的根本原因。 一枝仙桃树枝削成的木剑，材质虽好却没有禁制铭文，顶多算是上等神兵，由于蕴含周易的法力，仍然奖励的道行。 “所以，我现在成了蓄电池……想要增强打工人续航，仍然要提升法力！” 周易欣喜之余，又有一丝不安，龙女的出现太过诡异。 真仙生出不安感应，等同示警。 敖滢不过六品妖族，掐算其根底无需精妙术法，于是周易法力运转继续追根溯源，向深处推演，尝试掐算龙女与陈庆莫名姻缘来历。 “唔?” 周易一声轻哼，体内法力倒逆，竟然受了些轻伤。 周围都是炼神高人，看似散漫闲聊，实则神识顾及到每一个人，周易气息变化没有瞒过他们。 “老周怎么了？” 张诚关切询问。 “修炼出了一点小岔子，无关大碍。” 周易问道：“有没有知晓天机殿线索，贫道愿意以重酬。” 说着取出一只玉盒，打开里面是金色灵丹，丹香飘散，隐隐让人感到醉意。 “酒神丹？” 张诚疑惑道：“老周你哪来的这丹药？” “当然是自己炼的。” 周易脸不红心不跳，难道还有人能去金九霄那里求证不成。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赤霄求援 万物万事皆可修行。 画画写字可以，喝酒品茶也可以。 酒道，同属于诸多旁门之一。 如今早已衰落，修行酒道者罕见，其中最为广泛流传的灵酒就是酒道传承之一。 酒神丹，就是酒道上等丹药，服用之后神魂飘忽欲仙，思绪纷飞，可以生出类似于顿悟的情景，加领悟术法神通。 金九霄妖躯内，存有不少宝物，其中就有酒神丹及酿制丹方。 此丹能入妖仙的眼界，足以说明其价值。 周易有弄丸神通，准备给自己安上炼丹大师的名头，酒神丹就是开始。极限炼丹天赋，与神通剑术相似，观摩酒神丹方领悟片刻就学会了。 理论上品尝百草，可以领悟出独门丹道。。 这类似于领悟周天星斗剑阵，从无到有看似简单，实则根源是剑术神通。 几名炼神高人都知道酒神丹玄妙，眼中露出感兴趣神色，只是一条消息而已，况且此丹表明周易是炼丹大师。 张诚摇头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可惜与老张无缘。曾寻找天机殿十数年，也未能寻到。” “世人谁不想得知天机，老夫也寻过几年，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一名书生打扮的炼神高人，提起天机殿，面露怅然之色。 周易知晓此人经历，曾是新科状元，春风得意，一度位列六部主事之一，之后厌倦官场争斗，弃儒入道成为散修。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仙神佛陀对天机的渴望，更甚于凡俗。 天机殿指点天机，非佛非道，在上三品修士中名声丝毫不弱两者。 “关于天机殿，我倒是听老祖讲过……” 洪玥说道：“老祖为感悟千山万水，赤脚踏过数洲之地，遇上过天机门人,对其宗门所在有所了解。” “天机殿就在大乾境内,所在之地名为天机山,唯有有缘之人才能得入山门。” “其他人费尽心力寻找，与天机山无缘，过其门不能入。” 洪玥是丐帮副帮主,宗门主业买卖风闻，知晓天机殿消息不足为奇。 “缘分？” 周易将酒神丹递过去,笑道：“那就太可惜了。” 修行者之人喜欢讲机缘、缘分、天机,本质上是倚仗术法神通,可以营造出神秘玄妙的感觉，又能委婉拒客。 天赋异禀就有师徒之缘,天赋低劣就缘分未至。 帅哥救美女就是缘分到了，丑人救美女就是无缘无分。 天机殿也是如此，所谓寻不到山门,只迎有缘者。实质上是倚仗卜算之法避开访客,既显示了自己卜算玄妙,又能免去许多麻烦。 世人皆渴望天机,又忌惮天机。 一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先让你算卦，然后送你轮回转世,美名其曰测试你卜算之道，有没有算到自己有血光之灾。 周易已经想到办法，只要将自己藏得严实,让天机殿算不到有人登门就行。 “那群老家伙，就是欺软怕硬,传说有真仙寻上门，还不是乖乖听话,问什么说什么！” 洪玥欣喜的接过酒神丹，立刻合上玉盒,挥手几道法诀封住丹香。 其他几名高人，与周易交流时候，语气热切了许多。 修仙六艺，丹师最为清贵，更何况能炼制上品丹药的大师。 这正是周易的目的之一。 酒阑宾散，周易与张诚道别，正要驾云而去。 咩咩咩！ 黑白相间的食铁兽，摇摆着腰肢过来，嘴里叼着个小兽。 张喻在后面跟着，恭敬道：“周祖，这头食铁兽一直在外面等您。” 周易笑着揉了揉食铁兽圆滚滚的头颅，从它嘴里接过小兽，说道：“这是你的孩子？” 嘤嘤嘤！ 食铁兽蹭了蹭周易裤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钻进了竹林当中。 周易看粉嫩小兽，只有巴掌大小，正在呼呼大睡。 “又一个？” 法力护住小食铁兽，腾云起雾，片刻后飞回清风小筑。 周易将小食铁兽放在树枝上，命令仙桃树将它照顾好，切勿出现意外。 …… 洛京城外。 踏踏踏。 马蹄声急。 正在检查入城百姓车马的校尉，远远看到一匹鳞马飞驰而来。 骑士身穿玄甲，体型比鳞马还要雄壮，背上数根长矛，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来人止步！” 校尉高声呼喝，麾下兵卒纷纷抽刀搭箭，随时准备射马。 吁—— 鳞马嘶鸣，人立而起。 骑士抛出一块牌子，说道：“六扇门金华总捕燕赤霄，入京有要事禀报。” 校尉查验过牌子为真，立刻放行。 待到燕赤霄骑马远去，兵卒收起刀剑，一脸好奇神色。 “大人，这就是燕赤霄，生得如此凶悍，难怪挂门上能辟邪！” “哼！你们知道什么？” 校尉低声说道：“这位可是真正的凶人，鬼神皆惧，连书院的大儒……呸呸呸，与你们说这些干什么，好好当值！” 燕赤霄听不到校尉议论，一路飞奔来到六扇门总衙门。 片刻之后。 燕赤霄骂骂咧咧从六扇门衙门出来，换了身装束，变化身形来到德胜坊清风小筑。 “周兄弟，在家吗？” 门扉无风自开，燕赤霄进门看到一人一猫在比剑。 一道道剑影在院中闪烁，洛黎剑术只攻不守，猫九剑法只守不攻。 看似洛黎占尽上风，实则猫九防的滴水不漏，任你变化剑术也难以突破分毫。 燕赤霄只看了几眼，就知道是上等剑诀，转头看到正在拿着一支支竹简的周易，手指不断掐算，似乎在推演什么。 周易放下手中竹简，说道：“燕大哥匆匆来京，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周易刚刚推演掐算燕赤霄目的，现天机混沌，只模糊感应到要事。 气息感应燕赤霄，现他身上带伤。 燕赤霄性格大大咧咧，上前说道：“这次不得已，只能请周兄弟援手，一同斩妖除魔。” “郭北县附近有座黑山，上面千年树妖册封了山神，前些时日，燕某意外现，那山神暗中以人族精气神修炼魔功。” “这树妖实力强大，又有正统神祇册封，能操控黑山草木山石。” “燕某不敌受伤，请斩妖司校尉出手，竟然以证据不足驳回了，只能来京请您降服妖魔，结果仍然遭到了拒绝。” “斩妖司擒杀妖魔，什么时候讲证据了？” 周易眉头微皱，手中竹简不断变化，不得结果。 从张诚宴会结束后，周易修行地煞神通掩日，现隐匿自身天机过程中，同时增长了卜算之术的精妙程度。 久病成医，善掩匿者老于谋算。 千年树妖只是伤了燕赤霄，说明实力不过中品，推演不出其来历。 其中最大可能是山神册封，气运与大乾相连，非寻常术法能卜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神祭神   “燕大哥请坐。”   周易收起竹简，挥手摄过一片桃叶，是仙桃树的精华叶片。   燕赤霄双腿并拢端坐在石椅上，如同壮汉占了幼儿园的小餐桌。   在金华处处碰壁，来了京都又遭人拒绝，妖魔不除心生抑郁，才一鼓作气来寻周易求援。   这时候想起对面坐着的，是大乾罕有的一品高人，六扇门门主一般的大人物，即使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难免有些拘谨。   周易将茶煮沸，亲手递给燕赤霄。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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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响持续片刻，地面开始微微颤动，无数丛林野兽从山中跑出来，嘶吼尖叫着向山神庙汇聚。   食肉的虎豹豺狼，食素麋鹿牛羊，混合在一起互相不厮杀，按照先后到来顺序围在庙宇四周。   暗中观察的武元见多识广，传音道：“这是山神唤兽，那树妖要做什么？”   数天前他们与燕赤霄合力讨伐树妖，然而山神封域内，树妖实力大幅增长，又可借助山石地利，非但没能擒妖，反而折了一人。   这时燕赤霄去洛京求援，他们负责监视树妖，免得又有人上山遇害。   另一人传音道：“那老妖执掌山神权柄，能知道我们踪迹，必然要施展邪法，是不是暂避锋芒？”   “距离这么远，老妖若是靠近，立刻撤离！”   “燕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几人正在传讯时候，山神庙附近又生变化。   一道道翠绿灵光从山神庙飘出，落入百兽头顶，散出诱人的气息。   原本安静的猛虎，嗅到翠绿气息之后，变得狂躁愤怒，张口咬向身旁的麋鹿。麋鹿双目赤红，面对猛虎不闪不退，竟然挺着犄角，狠狠的撞在猛虎牙口当中。   鲜血四溅！   麋鹿死于虎口，很快猛虎又死于牛角。   这只是无数野兽厮杀中，毫不起眼的一幕。   片刻之后，厮杀将地面染红，场中数千上万野兽，只剩下数十存活，个个都带伤害。   刷！   地面上钻出树根，宛如活物般将残存野兽抓起来，瞬息将血气吞噬干净，   “比起人族差远了！”   阴阳变换的声音，从地底传出，随后地面轰隆隆裂开，一株半枯半荣的古树从中迈出。   树干上浮现苍老面庞，嘴巴一张一合，声如雷霆，似乎故意说给人听。   树妖数丈高，脚下无数根须如同蠕虫游动，来到山神庙前。   神庙不知多少年无人打扫，破墙烂壁，荒草丛生。   轰隆隆！   树妖挥舞手臂，直接将山神庙推平，只剩下主殿中供奉的神像。   神像丈二高度，非男非女也非树木，反而是四面八臂的诡异模样，四面分别是喜怒哀乐四表情，八条手臂各执法器。   “&#*&#……”   树妖对着神像不断念诵咒语，声调诡异，不似人族言语。   地面上遍布的血肉尸骸，如同百川汇海，自动向神像汇聚。   新鲜血肉靠近神像，恐怖吸力将血气抽走，转瞬间化作百年枯骨，风一吹化作粉末。   “这是……血祭邪神？”   武元隐在空中看的清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大乾正式册封的神祇，背地里吃几个人炼功的并非没有，然而本身为神祇，转而信奉其他邪神，并予以血祭的仅此一例。   “应当离开此地，等邪神降临，再想逃跑就晚了！”   “无人阻拦，邪神岂不是直接进入县城？”   妖魔邪神在人烟罕见的野外，施法擒杀尚且简单，一旦落入人群当中，投鼠忌器之下难度何止增长十倍。   传音沉默片刻，燕赤霄不在，暂时为的武元说道。   “小飞轻功最快，去县衙禀报，其他人随我在此，若是邪神降临，至少可能阻拦片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静观其变   伊飞是个灰衣少年，面容清秀，沉默寡言。   喜剑术，擅轻功。   度比起四品的武元御气飞行，也不逞多让。   邪神随时会降临，伊飞没有推辞，转身向山下飞纵而去。   黑山距离郭北县城二十余里，大约一刻钟后，遥遥望见城门口。   守城的兵卒，正在勒索入城百姓的钱财，见到灰衣剑客，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将一把铜钱塞回去。   伊飞身形一闪穿过城门，直向县衙方向而去。   “幸好没现……”   兵卒忽然感觉下身一凉，低头看现腰断了。   郭北县衙。   伊飞不等衙役通报，直入后堂……   县令郭通正在宴请衙门上下官吏，特意请了名伶李莲儿唱曲，正杯觥交错其乐融融。   “……大胆妖孽，当诛！”   李莲儿字正腔圆，手持宝剑翻飞纵跃，将一众虾兵蟹将打的落花流水，扮演龙君的老者连连求饶。   一场精彩打戏，引得宴中众人纷纷叫好。   大闹龙宫自从春风楼演出之后，有皇族暗中推波助澜宣扬，迅火爆大乾。   无论实情如何，世人皆知皇叔祖为百姓，剑斩妖龙。其中关于真仙、老龙的戏份，逐渐删删减减淡化不见了。   “不愧是名满洛京的角儿,这身段唱腔，难怪达官贵人追捧。”   吕主簿笑道：“听说莲儿小姐曾与大人,彻夜长谈诗文,引以为红颜知己……”   其他人闻言,纷纷羡慕郭县令艳福，每个读书人都有与名妓风花雪月的梦想,若是不费钱就更好了。   郭通面色得意之色，悠悠回忆道：“那时本官在京赶考，与莲儿小姐一见如故,可惜座师治学严厉，不允娶莲儿为妾。”   大乾律中并没有规定，官吏不可娶乐人为妻妾。然而有默认的潜规则,那些娶了贱籍女子为妻妾的官吏，晋升难度十倍于其他人。   “卫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对大人寄予厚望，才会要求如此严厉。”   县学虞教谕拍马道：“日后大人立心立言之后,再与莲儿姑娘叙叙旧情，到时候给个妾的名分,少不得人传唱大人不念旧情。”   师爷嘿嘿一笑：“叙旧情何须日后,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哈哈哈。   众官吏出男人都懂的笑声,正待起哄邀约佳人，忽然两个衙役滚进了来，哎呦哎呦惨叫。   紧随其后的伊飞,取出六扇门的腰牌。   “郭大人,我是金华六扇门黑衣捕快，伊飞。黑山山神堕入魔道，血祭召唤邪神,还请大人迅出兵防守，并传讯州郡……”   “停停停！”   郭通挥手示意歌舞停歇，面色不虞道：“不说你这身份真假,什么时候区区黑衣捕快,就能命令本官了？”   伊飞说道：“邪神降临，当其冲是郭北县,大人不考虑自己前途？”   “本官忠心陛下,自然前途远大。”   郭通冷哼一声：“念你年纪轻轻,就不治你以下犯上之罪，休要再危言耸听！”   伊飞沉默片刻后说道：“郭大人，我愿以性命担保……”   冯典史打断道：“调兵需要郡守大人下令,否则有谋逆之嫌，岂是风闻消息就动兵！什么以性命担保，你的命又值几文？”   其他诸如县丞主簿巡检等官吏，纷纷出言反驳。   伊飞没有愤怒，他对此已经习惯，自燕赤霄将金华六扇门清理过后，就排斥在金华官场之外。   “郭大人只要答应出兵，我愿意救你一命！”   “哈哈，原来是个狂徒，本官性命哪需你来救？”   郭通修行儒道，虽未达到立命境界，战力与普通人无异，然而身轻体健百病不生，即使自此不得晋升，也能长命百岁。   伊飞三求而不得，转身就走。   宴厅中众官吏见此，正要冷嘲热讽，却见郭通起身。   “本官先处理些公务，去去就来。”   不等众人询问，郭通径自去了后衙书房，取出灵石和县令官印。   激活官印中的传讯阵法后，郭通将伊飞所说鬼神之事，汇报给了金华郡守。郭通对金华郡六扇门排斥，因为它断了许多官吏捞油水的门路，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群纯粹的人。   这种人一般不会说谎，所以邪神之事大概率不会假。   片刻之后。   官印中传来一道讯息：小心防范，静观其变。   “明白，大人放心！”   郭通立刻明白，郡守大人要借刀杀人。   收起官印，正要回宴厅继续听曲，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郭通只需听郡守命令，对陛下忠诚，其他的都不在意，死些个人过些年就又生回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好听的女子声音传进来。   “大人，您在房间里吗？”   “莲儿姑娘？快快请进！”   郭通面色一喜，收了收福的肚腩，努力变回十年前青年身材。   李莲儿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反手关上房门，面带哀怨可怜神色，声音戚戚然：“大人，您还记得莲儿吗？”   “怎么会忘记，我还记得那晚的海誓山盟……”   郭通见李莲儿身穿戏服，秀色可餐，伸手将她揽抱在怀中。   正要继续念旧，说些情话，忽然感觉腹部一痛。   “莲儿也记得，大人誓说，若有负，肠穿肚烂而死！”   李莲儿手中匕，在郭通腹部不断搅动，鲜血喷涌额而出，染红了官袍和戏服。   “嗬嗬嗬……”   郭通神色痛苦惊骇，想要呼救，脖颈被李莲儿单手掐住。   片刻之后，再无声息。   李莲儿取出一支绣着莲花的手帕，遮在郭通的脸上，掐了个法诀变成了衙役模样，很快消失在县衙。   ……   郭北县城隍庙。   前后两进的庙宇，年久失修略显破落，里面供奉的城隍是个武将。   身着银光甲胄，手持长戟，座下黑虎，威风凛凛。   可惜城隍庙信众稀少，银甲已经暗淡，长戟也掉了漆，黑虎变成了灰白。   仅有的年老庙祝正在为香客解签，伊飞进来后附耳说了几句话，顿时面色剧变。   “居士近来吉星高照，无病无灾……”   老庙祝说了几句套话，领着伊飞来到后院，点燃火烛、檀香，小心翼翼取出一道符篆。   口中念念有词，符篆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忽然。   庙中传出一道威严声音。   “召本神有何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阴界鬼神   老庙祝对着声音来处说道。   “禀宋将军，黑山山神血祭生灵，召唤邪神降临，还请将军传讯州郡神祇，早做防范。”   “竟有此等事！”   庙中凭空出现一道身影，与前殿城隍神像六七分相似。   老庙祝连忙施礼：“见过宋将军，这位是燕总捕麾下，刚从黑山来。”   伊飞感觉眼前县城隍，威势凛冽，气息迫人，仿佛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杀才。   正要作保证，未曾想城隍直接点头答应。   “既然是燕总捕麾下，本将军自是信得过，这就传讯四方。”   宋将军手中出现神祇法印，摄过一缕香火神力，传讯金华郡城隍。略一思索，又摄过十数缕神力，传讯周边数县城隍土地山神水神。   “我将此事传遍四方，无论是真是假，上峰一定会派人查探……”   “谢过宋将军，郭北百姓渡过此劫，日后一定为您塑金身。”   伊飞清躬身感谢，宋将军如此做不止是求援，更是逼迫州郡官吏前去查探。   郭县令让伊飞心寒，城隍无条件信任，方才让他信念坚定。   片刻之后，神祇法印不断闪烁。   宋将军正在逐一回复传讯，忽然一阵心悸,抬头看向西北方向。   “晚了！”   伊飞和老庙祝感应不够灵敏，顺着眼光看向西北方向,现一道裂痕横贯天穹。   天裂了！   苍穹裂开处阴云密布,恍如天上糊了一滩墨迹,隔着二三十里也能听到一阵阵鬼哭神嚎。   见到天裂的不止城隍庙，还有县衙众官吏。   众官吏顿时惊骇惶恐,一齐去书房寻郭大人，现已经死于白莲妖人刺杀，一时间县衙群龙无。   城东土地庙。   天裂瞬间,土地公无需庙祝召唤，自行现出身形。   见到天裂异相，立刻施展神术，黄光一闪来到城隍庙外。   “宋将军，老朽来了。”   这时无需客套,土地公直接推门而入,见到城隍正在整备兵卒。   齐刷刷三四百鬼差,个个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只是模样有些难看,有的只剩一只胳膊,有的直接断了脑袋，有的胸口插着几支箭,甚至有只剩下半截身子在空中飘荡……   为宋将军胯下黑虎，手持长戟,见到土地公进来,立刻说道。   “正要去寻你施法,送我等去黑山,免得妖魔冲入县城。”   “好！”   土地公运转神力，朦胧黄光闪过,庙中瞬息空无一人。   阴神地祇除去通用的行云布雨赏善罚恶等职能，不同神职又各有玄妙。如城隍执掌阴司轮回,土地则有6地挪移神通。   ……   黑山。   此时不过午后，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的亮光，就是天空裂缝处，星星点点鬼火从中飘落。   鬼火落在地上，化做青面獠牙的厉鬼凶魂，自天裂之后不过片刻，就落下了密密麻麻数千上万。   吼吼吼！   一声声呼啸声响起,在鬼将的召唤下,厉鬼凶魂排成队列，分成八个整齐军阵。   此时仍然有鬼火落下，不断壮大厉鬼队伍。   远远望去，黑山恍然化作鬼域。   “这该怎么办？”   武元等人眉头紧皱，本以为是邪神分魂、附身之类，尚且能抵挡一二。   那树妖不过四品，献祭的只是山间野兽，怎么能搞如此大阵仗？   数十捕快在厉鬼大军面前，连一点水花也溅不起来，就会被尽数吞没。   “还能怎么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说话的是个黑脸汉子，名唤李达，手持两柄熟铜锏，生得和燕赤霞三分似。   其他人闻言默默的整理兵刃，附上辟邪符篆，有什么灵丹妙药立刻吞服，大概以后是没什么机会吃了。   “黄老道，你在写啥子？”   武元细致擦拭兵刃，正是燕赤霞退役的阔剑，瞥见到黄老道在刷刷刷写字。   金华六扇门捕快来源驳杂，重人品不重出身，黄老道本来是个破落道观的观主，能绘制几手辟邪镇魔符篆，在燕赤霄邀请下兼职黑衣捕快。   黄老道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说：“无量那个天尊，老道在写遗书，告诉孙寡妇有几锭银子在床底下埋着……”   李达嘿嘿笑道：“老黄这回可想错了，这群饿鬼扑过来，毛也不剩！”   “它们还能吃石头不成？”   黄老道写完遗言，手掐法诀，地上青石从中裂开缝隙，将书信塞进去。   哪个男人还没点私房钱，于是其他人有样学样，将遗言写在纸上，寻了石头树木地面缝隙保存。   这时山上又有变化。   呜   呜   低沉号角声响起，雄浑悠扬。   鬼将带领下，军阵向八个方向散去，每个方向不下两三千厉鬼。   武元等人所在东南方，领头鬼将是个僧人，双目闪烁幽焰，脖子里挂着骷髅念珠，身披漆黑袈裟，手中托着宝物骸骨塔。   “桀桀桀！生人味？还未下山就遇上了，本座今日魔星高照！”   鬼僧挥手抛出骸骨塔，化作三四丈大小，轰向武元等人。   “杀！”   武元一声怒吼，运转真气腾空而起，轰在骸骨塔上。   一个六品武夫悍不畏死，一个鬼僧鬼将术法诡异，缠斗在一起。   其他人从树上地下林中跃出，各施手段阻挡厉鬼大军。然而数量相差太多，单个实力就不弱于黄老道等人，更何况两三千厉鬼一拥而上。   仅仅一接触，就有数人身陨，群鬼争相撕咬肉身，连衣衫都吞入腹中。   “收魂！”   厉鬼腰间都带有缚魂袋，施法将死者魂魄收起，又扑向下一个。   蝗虫过境不过如此，仅仅几个冲击，武元等人就死了大半。剩下的也落入了群鬼围攻，各种厉鬼从四面八方杀来，尽数覆灭仅是时间问题。   一头长舌鬼趁李达与其他鬼物厮杀，张口咬在臂膀上，就要撕下一块生肉。   “格老子，敢咬我，我也咬你！”   李达脑袋一歪，张口咬在长舌鬼鼻子上，一股子腥臭腐烂味在嘴里爆开。   唳！   长舌鬼吃痛松开嘴巴，舌头一卷如同软剑，刺向李达脖颈。   李达直接咬破舌尖，纯阳精血喷了长舌鬼一脸，如同沸油泼了水，滋滋啦啦的声音混合惨叫声。   “哈哈，爷爷请你吃……”   噗呲！   李达还未说完，胸口透出只鬼爪，还能看到自己心脏在收缩跳动，背后传来厉鬼得意狂笑。   黑铁塔般的汉子轰然倒地，引得数十厉鬼撕咬。   眼见着武元等人就要覆灭，地面黄光涌动，凭空出现数百鬼差。   宋将军无暇整顿兵卒，黑虎一跃十数丈，长戟横扫将黄老道救了下来。   “无量那个天尊！老道竟然……留了个……”   黄老道声音逐渐低微，身上鲜血喷涌，气息一黯栽倒地上。   宋将军挥手一道神光，将黄老道魂魄护住，高呼一声。   “杀！”   “杀！”   “杀！”   鬼差齐声应喝，煞气冲霄而起。   宋将军勇猛无双，带头冲入厉鬼大军，附着神力的长戟一个横扫，就灭杀大片厉鬼凶魂。   鬼魂倚仗的虚无之体，正受香火神力克制，粘上一丝就如附骨之疽。   鬼差们有样学样，将稀薄的神力附着兵器上，对厉鬼杀伤翻了数筹。   城隍鬼差论单个实力比不过凶魂厉鬼，数量更差了几倍，然而靠着香火神力和悍不畏死，竟然冲的厉鬼大军一连撤退。   呜   厉鬼军中号角声响起，原本后退的厉鬼露出恐惧之色，停下脚步反扑上去。   宋将军冲杀到厉鬼军中，看到与鬼僧纠缠的武元，座下黑虎一跃数十丈。   长戟一抖，杀向鬼僧。   鬼僧周身黑光闪烁，白骨念珠化作磨盘大小骷髅头，喷吐黑烟魔火。   “受死！”   宋将军手中长戟，忽得化作赤金色，直接将骷髅头轰碎，刺向鬼僧头颅。   鬼僧脸色一变，挥手就要召回骸骨塔护身。   武元未曾见过宋将军，配合起来却心意相通，真气爆一连斩出数十刀将骸骨塔拦住。   鬼僧惨叫都为出，磅礴香火神力灌入，与体内阴煞魔气冲突纠缠，鬼体轰然爆裂。拉着周遭数十丈方圆的凶魂厉鬼，一起化作了灰灰。   鬼将一死，刚刚提起士气的厉鬼大军，顿时又萎靡下去。   宋将军、武元位列中品，在厉鬼群中冲杀几次，鬼兵顿时溃败，纷纷逃回山神庙附近。   “这只是郭北县方向的厉鬼大军，其他七个方向……”   武元叹息一声，看向勉强活着喘气的三名捕快，神色更加黯然。   “我已经通知了周边十数县的城隍地祇，鬼兵实力不算强，只要多加防范，死伤不会太多。”   宋将军指着天上的裂缝，说道：“那里才是关键所在，若不能将其封禁，后续鬼物源源不绝。”   仿佛乌鸦嘴一般，话音未落，裂缝中就飘落无数鬼火。   鬼火落地化作凶魂厉鬼，其中鬼将就有十数头，带着数千厉鬼如同潮水般向山下扑来。   天空裂缝又生变化，出现一只血红眼眸，透过裂缝看向宋将军等人。   眼眸无悲无喜，只是瞥了一眼，宋将军等人便遭受重击，真气神力削了三四层。   武元本就被鬼僧击伤，此时伤上加伤，忍不住喷了口血。   念及死去的袍泽，怒从心头起，指着血红眼眸大骂：“看你***，爷爷就在这，有种下来***”   宋将军听得愕然，对着武元竖大拇指，赞叹道：“兄弟虎胆，此番能活下来，请你来阴司喝酒！”   “哈哈！这等恐怖妖魔，平日里都骂不出口，现在指着鼻子骂个痛快！”   两人说话间，密密麻麻的厉鬼凶魂蜂拥而来，领头的十几头鬼将或者催动法器，或者挥舞刀兵，杀向送宋武二人。   武元长剑拄地，抓起一把不管什么效果的丹药，猛地塞进嘴里。   “这次要交代了！”   “无所谓！本将军早在大胜关死过一次……”   宋将军挥舞长戟，高呼一声：“再死一次又何妨！”   眼见厉鬼大军迫近，已经能看清鬼将狰狞面容，一道道雷光从天而降。   轰隆隆！   雷鸣声传来时，最前面的鬼将已经尽数化作飞灰。   “援军到了！”   宋将军循着雷光来的方向望去，数息之后才见一个蓝衫清瘦道人驾云而来。   待离近了，燕赤霄从云上跳下，扫了一眼遍身是伤的捕快，额头青筋跳动，怒喝质问武元。   “怎么就你们几个？小飞老黄他们呢？”   “他们……”   武元不敢继续说下去，燕赤霄双目仿佛噬人。   周易从云上落下：“燕小子，现在不是说话时候，尚有七路鬼兵向四方散去，它们要掳掠生魂献祭鬼神，必须尽快阻止，夺回生魂！”   燕赤霄压下心中怒火，说道：“一清前辈，你说该如何做？”   “这是贫道曾用的炼魔之宝，以西方真金，南方离火之精融炼而成，名为南明离火剑！”   周易将仙剑交于燕赤霄，说道：“便将此剑予你，配合土地公挪移之法，务必将各路鬼兵击溃。”   南明离火剑中存有周易两万载法力，时刻激活仙剑降妖伏魔效用，又能护燕赤霄安危，还能防止宵小抢剑盗剑。   “好！”   燕赤霄干脆接过仙剑，入手便感受到玄妙火焰，在体内涤荡了一遭。   凶煞之气经南明离火炼化，祛杂存精，时常淬炼能将其化作纯净罡气。   武者真气与罡气相融，杀伐威力陡然上升数倍，可与外景争锋。   炼煞凝罡是武道秘术，可惜煞气易寻，罡气难炼。除非天大运气，寻到天然纯净罡煞。   “见过上仙，小神遵命。”   土地公从地下钻出来，说道：“诸位靠近些，施法挪移能省些神力。”   玄黄神光闪过，燕赤霄等人消失不见。   周易抬头看向天上裂缝，腾空而起，与那只血红眸子对上。   “贫道来掂量下，阴界鬼神如何厉害！”   山神庙处汇聚两三千残存鬼兵，恐惧道人雷法，又慑于鬼神威势，瑟瑟缩缩如同受了冤屈的小媳妇。   周易挥手摄过鬼兵腰间缚魂袋，将李达伊飞等人魂魄取出，收入袖中。   刚刚雷法轰杀鬼将，通过妖魔图鉴得知了其来历，来自酆洲的阴界鬼神。千年树妖将其召唤而来，打开阴阳两界裂缝，释放麾下鬼兵掳掠人族生魂。   生魂于鬼神来说，属于必不可少的修行资源，到处蛊惑信徒献祭召唤。   “你不是想要生魂，有本事就下来拿！”   血眸充塞虚空裂缝，仿佛镶嵌的天罚之眼，一道血光闪烁。   死！   诡异波动，直接作用在周易阴神之上。   法力庇佑下的阴神，感到一阵萎靡虚弱，直到催动紫郢青索，纯阳仙光闪过，才将诡异邪力驱逐干净。   “这是言出法随神通？还是诅咒魇胜之法？”   周易可不是打不还手的性格，万载法力运转，方圆数里化作雷霆海洋.   挥手一指，无尽雷霆如同长河，汹涌冲向血眸。   天罡雷法至阳至刚，落在血眸当中，隐隐传出一声痛吼。   血眸刷出无量血浪，滔滔不绝从天而降，妄图淹没雷海。   雷光当中升起一青一紫两道神光，瞬间冲破血浪，狠狠的刺中血眸。   吼！   裂缝中传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咆哮，血浪缩回眼眸，眸子中央有两道清晰可见的伤痕。   “阴界鬼神，名不副实！”   周易凌空而立，道袍烈烈，紫郢青索悬在左右，脚下雷海涌动翻滚。   血眼冷眼观察了片刻，缓缓合上，空中裂缝同时闭合。   黑夜尽散，正是夕阳西下时候。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阴司夜宴 山神庙。 周易落下，群鬼逼退。 重重叠叠挤在一起，瑟瑟抖又不敢离开。 庙宇周围雷光闪烁，碰一下就魂飞魄散，靠近了都魂体不稳。 山神苍老面庞，看着道人过来，没有浮现恐惧，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 “你不怕死？” “我早就该死了！” 树妖声音男女变幻，说道：“为了他我……” 轰隆！ 紫色雷霆从天而降，将树妖劈成焦炭，雷光迸溅，数十厉鬼凶魂化作虚无。 妖魔图鉴翻动，浮现一个半人半树的妖人。 获得奖励：神木丸。 千年树妖周易斩杀过不止一头，这个能单独列出来，因为它的魂魄是人。 记忆碎片浮现，树妖本体是阴槐，诞生意识的时候，已经在黑山生长了数百年。。 化形成女子在山间潜修，百年前与一书生相恋，并诞下子女。然而书生长时间与树妖生活，凡俗身躯难以承受妖气侵蚀，仅十数年就重病身死。 树妖收束书生残魂，不让他入轮回，四处寻求复生之法，最终求上了阴界鬼神。 鬼神将书生残魂，炼入树妖身躯内，化作半人半妖。书生复活之后，为了从鬼神手中，换回树妖魂魄，袭杀过路人族献祭生魂。 之后杀人之事暴露，非但没人上门斩杀，反而加入天妖盟。 十年前，树妖炼化功德珠受封山神，成为天妖盟神道消息来源。 树妖有了山神权柄，又受天妖盟庇佑，献祭生魂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燕赤霄调查到山神食人练功，要将其斩杀，索性孤注一掷,召唤域外鬼神降临,以期立大功换回爱人魂魄。 “无论什么苦衷,都不是害人的理由！” 周易冷哼一声，什么因爱入魔为情灭世，在他看来都是借口。 既入魔,即当诛！ “天妖盟，能影响到朝廷册封山水神祇……” 周易心中杀气涌现,挥手数道雷霆,轰碎了百八十厉鬼。 …… 洪县。 城中四处都有厉鬼凶魂游荡,遇上活人就合身一扑。 吸干阳气，吞噬血肉,将生魂收入缚魂袋。 鬼神以生魂论军功，数量不够就会成为盘中餐，掳掠多的就能上桌吃餐。 凶魂厉鬼最快的修行方式,一是吞噬活人阳气,然后就是炼化同类。 县城东面城隍庙中。 数百人挤在一起,屏气凝神,不敢露出丝毫声响。 外面传来厉鬼呼啸，与人死前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桀桀……” “啊！” 城隍庙外。 鬼将盘甲坐在官椅上，享受麾下供奉的血食。 盘甲脚下踩着颗苍老头颅，是洪县土地公的尸。 厉鬼大军进入县城的第一时间,强行攻破土地庙，破神祇金身,将土地公斩杀当场。 果然，此举震慑了城中高手,任由厉鬼凶魂横行，无人敢出来阻拦。 这是盘甲数次掳掠生魂,得出来的经验。 “将军，那城隍老儿不敢出阴司，不如冲进去，将那些人赶出来。” 一名老鬼舔了舔嘴唇，庙中数百人汇聚，生气升腾而起，对厉鬼来说就是致命诱惑。 阴界当中，活人可遇不可求，是鬼王才能享受的美味。 寻常厉鬼即使遇上了，躲都来不及，踏足阴界的活人比鬼还恐怖。 “蠢货！” 盘甲一巴掌将老鬼脑袋抽散了，高深莫测道：“兵书有云，围三缺一，穷寇莫追！逼急了城隍老儿，少说要几百鬼兵填进去，后面还怎么抢？” 盘甲是鬼兵时候，曾抢过一位将军的兵书，学习过后恍然大悟。 靠着兵书中的计策，每次来阳间掳掠生魂，都能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不过数十年就晋升鬼将。 “将军高明！” 老鬼拍马屁道：每次来阳间，跟着您准没错……呃？那是什么？” 盘甲顺着老鬼目光看去，一道璀璨光芒腾空升起，瞬间就将鬼军汇聚的阴云焚烧干净。 阳光照射下来，让盘甲感到一阵虚弱。 “那是土地庙……有人族修士来了！” “将军，该怎么办？” 老鬼看向那烧红天空的火焰，刺痛的双目冒黑烟，心中惊骇，这靠近了还不得烧死。 “当然是……兵法有云，走为上计！” 盘甲手掐法诀，就要遁地逃跑，现地面硬如钢铁，难以遁入地下。 “该死！那土地老儿死都不安生，封了地脉！” 怒骂一声，一脚将土地公头颅踢飞，落入城隍庙中，震慑蠢蠢欲动的城隍。 遁地不成，只得驾起阴云向城外逃去。 忽然。 一支长戟破空而来，宋将军座下黑虎四爪踏云而起，将盘甲拦下。 “哪里走！” “城隍？” 盘甲不愿与之纠缠，感应到一团澎湃火焰，正在迅接近。 挥手抓过身后老鬼，扔向前面堵枪锋，自己调转阴云向另一面逃遁。 “这家伙，似乎比其他鬼将聪明了许多？” 武元步踏虚空，催动斩妖剑阻拦盘甲去路。 “我等都是修行之人，何必苦苦相逼？” 盘甲说道：“放我离开，这数千鬼兵尽数归你们，不用拼命就能立下大功！” 宋将军瞥了一眼龟缩阴司的城隍，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本将活着的时候尚敢拼命，死后更不怕了！” “那就去死……” 盘甲张口吐出滚滚浓烟，将方圆数十丈化作漆黑，烟雾当中无数鬼物穿梭，将宋将军二人缠住。 趁此机会，盘甲驾云逃跑，忽然一声爆喝从背后传来。 “死！” 滚烫如沸水热油，浇在了盘甲鬼躯之上。 滋滋滋！ 瞬息半截鬼躯化作黑烟消散，盘甲自知必死，临终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是个全身包裹着火焰的巨汉，座下鳞马都闪烁紫红火光，手持一柄赤红宝剑。 燕赤霄不去看盘甲，之前六头鬼将，已经成了剑下亡魂。 凡是沾染一丝南明离火，直至烧成灰烬才会熄灭。 燕赤霄手持南明离火剑在洪县街上穿梭，无论厉鬼凶魂躲在哪个角落，离火气息笼罩之处，尽数灰飞烟灭。 片刻之后。 城中再无一鬼物，可惜城中百姓大半已经遭了鬼害。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生魂从缚魂袋中放出，送入阴司，轮回转世。 这时城隍庙门大开，判官领着几名阴差，躬身来到燕赤霄等人身前。 “多谢仙长斩杀鬼物，免去洪县百姓遭劫。城隍大人会将此功绩，上报朝廷请封赏，又会为几位仙长立碑建祠，受百姓香火供奉……” “城中几个活人，哪还有百姓？” 燕赤霄虎目一瞪，吓得判官连连后退：“尔等只需抵挡鬼军片刻，就能免去大半劫难。” “仙长息怒，收到宋将军传讯，我等已经将县中富户请至庙中。” 判官感应到燕赤霄愈凌厉的目光，尤其是手中那凶剑，退回庙门口说道：“城隍大人姓卢，仙长三思而后行……” 宋将军传音道：“燕总捕，洪县城隍是当朝一品卢太史后人。” 太史令在大乾是虚职，除了编纂史料史书，并无太大实际权力，然而一品官职足以说明一切。 燕赤霄很想将判官一剑劈了，然而对方并没有触犯律法，又不愿为周易招惹大敌，最终长叹一声。 “走！” …… 郭北县。 城隍阴司。 周易坐在上，左右是燕赤霄和宋将军。 殿中一大群活人死人，有伊飞、黄老道等新鬼，又有城隍麾下鬼差。 鬼神退避，各处厉鬼大军覆灭，宋将军在阴司宴请所有人。 一是认为燕赤霄等人值得相交，二是替郭北百姓，谢过救命之恩。 宋将军亲眼见了另外七处县城惨状，距离黑山比郭北还远，多的如洪县十室九空，少的也死了两三成。至于厉鬼大军经过的村庄，连鸡犬都被吞了个干净。 阴神降临看似虎头蛇尾，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消失，实则死伤比菩提郡白莲叛乱还要多。 若是任由鬼兵大军肆虐几日，金华郡不知能剩下多少人。 “开宴喽——” 老庙祝声音拉的老长，随后一个个鬼差飘进来，端着美味佳肴。 县中酒楼东家，都收到了城隍托梦，命大厨使出十二分力气，务必为英雄们准备好吃食。 原本县中官吏也要来，他们收到消息后请入阴司，向燕赤霄等人道谢。 同时有一点点小事，希望燕赤霄答应，就是死于白莲妖人刺杀的郭县令，希望转为与厉鬼大军奋战而死，实在不行死于鬼将之手也行…… 不待燕赤霄火，周易就施展问心术，将几人的秘密问出。 其中冯典史身上有几条人命，另外几人也各有罪孽，统统打入了狱中。 酒菜很快上齐，众人都不是文绉绉的性子，况且战场上杀出来的交情，比任何客套话都要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最讨厌的就是领导讲话。 生人吃饭吞咽咀嚼，鬼差则施法汲取食气，同样能品尝酒肉味道。 宴中还有新生的鬼魂，不会摄气之法，看着佳肴吃不得，美酒喝不得。 “食气法门易学，可是神魂薄弱，如何施法？” 宋将军见此，坐立难安：“是我考虑不周，竟然让诸位” “这有何难？” 周易笑道：“今日正是月十五，贫道便借一道月华，为诸位贺！” 说着话，挥手对虚空一抓，阴司殿顶上便悬了轮圆月，一缕缕太阴月华流出。 “两个月亮！” 门口的鬼差脖子伸长一丈多，伸出门去看天空圆月，再看看殿中圆月，两轮明月一模一样。 “无量那个天尊！摘星捉月，这位太了不得！” 黄老道张口吞下一缕月华，魂魄腹部的空洞，缓缓愈合。 太阴月华滋补下，魂力迅增长，运转食气法诀就可以汲取酒菜中味道。 鬼差们也有样学样，分食太阴月华，修复鬼躯残破之处。城隍庙香火有限，宋将军舍不得部下入轮回，微薄的神力仅限于维持魂体不散。 “谢一清真人！” 众人齐声道谢。 酒过三巡，鬼差们生前是军中杀才，捕快们来自三教九流，划拳掷骰酒令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周易从上走下来，本来掷骰子欢快的黄老道，立刻端正坐姿。 同为道门修士，黄老道对周易比别人多了几分尊重，心中又有那么一丝臆想，万一能拜入前辈座下…… 周易催促道：“愣什么神，摇色子啊！” “啊？” 黄老道一脸愕然。 “啊什么啊，算我一个。” 周易挥手将一把铜钱，扔在了小的位置。 黄老道下意识的摇动骰盅，打开后二二三七点小。 周易熟练的将钱一分，几名押小的鬼差捕快，各有胜负。 “继续继续！” “好嘞！” 黄老道哗啦啦晃动骰盅，笑道：“您老还会玩这个？” 周易笑道：“本真人可不老，当年贫道可是立志，逛遍大乾所有勾栏！” “厉害！” “真人竟然和俺是……” “哈哈！想得美，你小子穷鬼一个！” “人家找的都是花魁！” 一下子距离拉近了，周易从高高在上的神仙，落入了凡俗。却也不是凡俗，这赌桌上有城隍日巡游，有江湖快剑，还有绘符的道士。 直至子时宴方歇。 宋将军将众人送出阴司，外面早有金华郡城隍麾下勾魂使者等候。 黄老道伊飞等人是金华城人士，身死后魂魄没有自动入阴司，城隍就会派出勾魂使者，按照阳册指引来拿人。 “见过一清真人。” 勾魂使者等候几个时辰，已经是极大的面子。 当然，再等几天几夜也没有意见，黑山上的雷霆可还未熄灭。 周易缓缓说道：“贫道与这几位一见如故，俱是良善之人，望使者如实禀报城隍。” “一定一定。” 勾魂使者取出勾魂令牌，一道道玄光落在黄老道等鬼魂身上。随后虚空中出现玄妙牵引之力，将使者和诸人魂魄，一同收回金华阴司。 “一清前辈，我是不是天煞孤星？” 燕赤霄看着黄老道等人消失方向，喃喃自语道：“自来了金华，身边的朋友总是不断的死去，有时候真想辞官归隐，省的害人性命。” 不待周易说话，黑山一役侥幸活着的三名捕快，率先声。 “燕大哥，莫要如此说。” “我等投入燕大哥麾下，岂会惧怕生死？” “俺也一样……” 周易双目灵光闪烁，望气术看向燕赤霄。 原本燕赤霄煞气冲顶，无气也无运，是为命硬克友征兆，现在隐隐化作紫红火焰。 火焰当中有妖魔纹理，又有功德灵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 骑熊书生 气运化火焰，妖魔为柴薪。 燕赤霄从煞气缠身的天煞孤星，化作妖魔之敌。 斩妖除魔即可壮大气运，修行有如神助，已有妖魔图鉴三分玄妙。 如此大的气数变化，堪称地覆天翻，让周易对未来生出几分信心。 周易说道：“诸事已了，贫道这便去了。” “前辈，您的法剑。” 燕赤霄将南明离火剑奉上，如此至宝他可不敢昧下。 “此剑你有缘，莫要辜负了此降魔之宝！” 周易说完，腾云起雾飞身而去。 南明离火剑在燕赤霄手中，不久前湮灭上万厉鬼，七位鬼将。由于不是亲手斩杀，所获道行奖励不足十一，然而积少成多，足足十年道行奖励。。 原本陈庆之后的入梦目标，就是燕赤霄。 十万打工人，成功踏出第一步。 …… 太和殿。 百官肃立。 监国太子面色阴沉，冷眼扫过礼部诸官。 礼部主礼乐祭祀，中下三品的神祇册封，通常是礼部侍郎送上名单，皇帝负责批红。 昨天金华阴界邪神破界，根源就是礼部册封的黑山山神。 “短短数月，先是红江孽龙，后有黑山树妖，郑爱卿看有话说？” “禀殿下，自大乾立国以来，常有神祇作乱……” 郑尚书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其根源一是神祇多不是人，其心必异。二是神祇寿元悠长，纵是生前德高望重，时间久了难免出现私心。” 太子微微点头，问道：“郑爱卿可有解法？” “神祇册封所涉深远，不宜有大动作，暂时可行的有神祇轮值，避免坐地虎如孽龙，然后对神祇设立考核，不合格者剥离神职……” 郑尚书缓缓叙述，作为活了三百多年的一品大儒,曾治三郡牧四州。 大乾境内有什么问题,有什么解决办法,早已烂熟于胸。 回答监国太子的问题，不似君臣奏对，更像是固定的过场剧情对话。犹记得先帝也问过此事,原因是飞云州有城隍，借执掌阴司的便利,攫取阴魂修行魔功。 郑尚书当时的回答,与现在一字不差。 “嗯,爱卿所言极是，拟旨……” 监国太子话还未说完,又一道身影站了出来。 “殿下，臣有异意！” 王伯安出列，朗声道：“神祇册封是太祖定下的祖制,至今十六州百二三郡有近万大小神祇,其中最久远的,能追溯到中合年间。” “各地神祇尽心竭力,为朝廷监管地方，偶尔有不忠者,也不能因此改祖制。” “殿下，因噎废食不可取，还请三思！” 王伯安话音落下,立刻又有几人出列，请太子三思,言称祖宗之法不可变。 郑尚书退回百官队列，老神在在,没有因为众官吏反对而愠怒。 众官吏不是因郑尚书而反对，是因为神祇册封关乎切身利益,其中也有郑尚书的利益。 一品大儒也不能保证家族永远昌盛，大乾境内大小神祇数千上万，其中有多少与朝上衮衮诸公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监国太子也没有生气，自从服用仙丹，身轻体健之后，心胸也变宽广了。 另一层原因，是被怼习惯了。 景泰帝能说一不二，是实打实的拳头厉害，监国太子连炼气境都不是，即使是皇族正统，也很难让殿中百官心悦诚服。 “王爱卿如此说，可又什么高见？” “回殿下，因为有山神犯罪就改变祖制，不可取。” 王伯安缓缓说道：“不过也要引以为戒，那山神之祸根源在人妖相恋，不若新添一条律法，禁止人妖相恋……” 监国太子眉头微皱，大乾不鼓励人妖相恋，却也没有明确禁止。 “殿下，王侍郎所说一不违祖制，二又防止了山神事再次出现，可谓两全其美。” “殿下，人妖相恋，有害无益，早该禁止。” “请殿下三思！” 一个又一个的官吏出列支持，他们对人妖相恋不感兴趣，主要是不能改变神祇册封。 “既然如此，那就……” 监国太子略一思索，似乎没有什么坏处：“拟旨颁布律法，禁止人妖相恋，违者报与斩妖司，按侵害人族罪论之。” “殿下英明！” 百官面露喜色，齐声恭贺。 太子微微颔，这是他监国以来，第一次颁布新的律法。 这感觉，真不戳！ 至于金华境内数县死伤百姓，殿中百官都不在意，那都是些许小事。 其中有官吏心思转得快，这些地方有十几处神祇空缺，思索族中有谁功德足够，趁此机会得享香火供奉，日后也能为家族壮大出力。 富人积功德容易，平日里早就有意识的获取，一旦有了神祇空缺就能补上。 城隍土地需要死后才能册封，完全不是问题，先与礼部确定下册封名单，然后再病死家中。 普通百姓当中，有人行善一辈子功德勉强满足，也需要在后面排队。 或许直至功德耗尽，神魂消散，也没等到神祇空缺。 …… 金华在吴州。 吴州最出名的当属龙川书院学宫，位列大乾四大书院之一。 龙川书院东侧是皇家茶园，所产龙井灵茶有悟道、壮神的妙用。 传闻茶园本是凡俗茶树，因圣贤在此悟道讲经，茶叶经圣贤熏陶化作灵茶。 天微微亮。 薄雾蒙蒙。 黑白分明的食铁兽，一步步似慢实快，向着茶园而去。 脖颈上拴着铜铃，声叮叮铛铛声音，惊醒了沉睡的鸟雀。 “夫人者，天地之心，万物本吾一体者也……” 郎朗读书声从食铁兽背上传出，之间青衫书生，稳稳的倚再熊背上读书。 食铁兽进了茶园，负责打理的茶农，恭敬的打招呼。 “见过杜先生。” 茶农说道：“一早有个道人来了，说是您的洛京故人，在凉亭那等您。” 书生正是皇家茶园管事，杜思。 杜思的来历茶农们知道，怒打监考官的故事，已经从洛州流传到了吴州。 龙川书院就在紧邻，这等壮大读书人志气的逸事，传播的最快。 “故人？” 杜思面色一喜，拍了拍食铁兽圆头颅。 食铁兽度飞快，来到茶山上的凉亭，果然看到有蓝袍道人正在品茶。 “周先生，果然是你。” 杜思身形一跃，竟然跨过数丈距离，落在凉亭当中。 “贫道恰好途经吴州，顺道来看看你过得怎样。” 周易仔细打量后，笑道：“看你样子，是极好了。” 杜思面色红润，精气神清灵飘逸，站在那里就有昂然向上的生机，只此已经有了一丝大儒风范。 “这里有藏书可借，有灵茶可品，有异兽可驯，快哉快哉！” 杜思盘坐在对面，躬身为周易斟茶，恭敬道：“来了龙川，学生反而要感谢王侍郎，送我来这圣贤讲道之地。” 曾经懵懂无知，只觉周先生的字和话令人惊醒，以一腔热血入了先生眼。 现在学问日益增长，龙川书院年青一代尽拜下风，然而再见到周易，确实愈感觉深不可测。 周易轻品灵茶，似乎漫不经心的询问。 “还记得当年贫道赠你的那几句话么？” “当然记得！” 杜思神色一肃：“先生训诫，时刻铭记在心，每日诵读临摹，不敢有丝毫忘却！” 周易抚掌道：“那就好！” 两人许久不见，虽偶尔有通书信，哪有当面聊得欢快。 周易点评洛京花魁，一届不如一届，为杜思可惜没能去春风楼一遭。 “周先生，花魁瑶瑶为了您，用自己的体己钱赎身，学生早就听说了。” “纯属造谣，贫道与瑶瑶姑娘是清白的！” 周易连连解释，然而杜思根本不信，连一旁听闲话的茶农的面露鄙夷和羡慕之色。 临近龙川书院，即使是茶农也有几分文气，舞文弄墨或许不会，那些个读书人和花魁的风流韵事能说上几天几夜。 说着说着，讲道当年遭贬，诸同科相送的场景。 “可惜，那是与诸同科见的最后一面……” 杜思叹息一声：“现在唯一与我通书信的，只剩下孟怀远了。” “孟怀远，贫道有印象，似乎是那年状元郎？” 周易经常去状元堂，初时孟怀远留的字悬在正中，后来移到了角落，再后来似乎不见了。 “怀远兄心怀天下，有大志向，可惜与学生交好受了牵连。” 杜思说道：“堂堂状元郎，在甄州一小县做典吏，顶头上司是个举人县令，简直是有辱斯文。” 杜思在太和殿痛打王侍郎，后果绝不止是贬谪龙川，后续一系列的打压至今未停。 与杜思同科的进士，要么与他撇清关系，要么干脆痛骂几句反目成仇。当年弹剑作歌，挥毫作画的意气少年，终究成了政治生物。 或许在深夜无人时，会偷偷取出那送别图观摩，回忆曾经的壮志。 “放宽心，未来可期。” 周易安慰道：“哪天你证了圣贤，这些都是杜圣人的趣闻逸事，在史书上会有记载。” 杜思面色一红，他现在有信心成就大儒，距离圣贤还有千百倍距离。 大乾自立国之后，再无一圣贤出世，其中有皇族打压的原因，更多的还在读书人自己身上。 王朝盛世，愿意安心读书的人不多了。 忽然。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小杜子，我来了也不赶紧迎接！” 说话声刚刚还在茶园外，下一瞬人已经到了凉亭，是个白苍苍的老者。 老者正要说杜思偷茶喝，抬眼见到周易，双眼眨了又眨，话就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嗯？” 周易疑惑道：“这位是？” 杜思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见过李山长。” 又介绍道：“周先生，这是龙川书院的李老山长。” 周易起身拱手道：“见过李山长。” 李元白立刻回礼道：“见过见过，您这是打哪来？” “自南边来。” 周易没有说具体地点，李元白却点头恍然。 李元白说道：“老朽惭愧，龙川书院在吴州，还要麻烦周先生。” “不麻烦。” 周易手中出现一片桃叶，说道：“这是贫道炼制的灵茶，与这龙井颇有不同，老山长品鉴一二。” 桃叶落入沸水，浓郁清香直入神魂。 “好茶！” 李元白赞叹一声：“这等灵物，上次见还是两百年轻，苍溧渊的祁前辈寿宴，有幸得尝。” 杜思品了一杯，疑惑道：“比起最顶尖的龙井还要好，却不至于老山长如此惊叹吧？” “你小子境界太低，不懂！” 李元白啧啧道：“正是极好，也是你小子的机缘。” 两人品茶变成了三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李元白不是在乎身份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与杜思交好，现在反过来与周易一样。 直至晌午时分。 周易才告别，驾云而去。 李元白望着远去的云朵，怔怔出神。 “老山长，今天你有些奇怪？” 杜思疑惑道：“周先生人很好得，若不是他扶持帮助，我现在大概在老家务农，日后接替父亲成为土财主。” “你小子口无尊卑，哪有如此评论父母。” 李元白说道：“这位周先生当然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你来说说怎么相识的？” “那是几年前……” 杜思正要讲述，却被李元白打断了。 “算了算了，周先生既隐瞒身份，老头子总不能坏其兴致。今日乏了，明天再来你这喝茶，记得多留些特等龙井，反正洛京那些家伙，也喝不出好坏！” 李元白话音落下，身形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杜思正陷入回忆，没有注意到李元白，也称周易为先生。 …… 清风小筑。 分身刚刚下值，正在院子中参悟掩日神通。 周易将分身神通修行愈精妙，分身数量虽然没有增长，各自掌控却灵活了许多。 分身十用，十种心思，没有了刚开始的杂乱无章。 周易落下云头，收起分身，瞥见在仙桃树上爬来爬去的食铁兽。 仙桃树每日凝聚灵液，当成母乳喂养食铁兽，身形与日俱增。 毕竟是真的灵兽，而不是前世卖萌的滚滚，不过几日时间就有一尺多长。 “过来。” 周易一招手，食铁兽从树上一跃而起，要扑入主人怀抱。 可惜身躯太重，平衡掌握的不太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这就是滚滚……”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丘探子 “你以后，就叫滚滚了。” 周易抱起食铁兽，手中出现一把开脉丹。 嘤嘤嘤！ 食铁兽高兴的轻叫，舌头一舔一卷，将丹药吞入腹中。 肚皮一翻，陷入呼呼大睡，全凭天意炼化药效。 开脉丹配制不难，主药异兽血与数种灵药炼成，品阶高低由主药决定。 周易炼制丹药，主材是金翅大鹏妖躯，本质还要过景泰帝忽悠人的纯阳仙丹。反正妖仙躯体足够大，显化本相有如小山，足够炼几十年丹。 况且滚滚的血脉，远不如猫九强大，服用开脉丹可激**内血脉，返祖归源。 妖族不同于人族，与时具新，师天地师巫妖师佛道，又有诸子百家等等。 妖族自古以来，修行之法就从未变过，一直遵循血脉越古老越强大，越纯净越高贵的原则。。 任何妖族出生到死亡，都在向上追溯血脉，直至成为上古神兽。 “上古大神都骑着食铁兽作战，即使最后败了，你祖先也应当很强吧？” 周易揉了揉滚滚的肚皮，它舒服的小短腿乱蹬，出嘤嘤嘤的叫声，嘴角流淌晶莹的口水。 “算了……” 周易顿时放弃了，将滚滚培育成强大仙宠的荒谬想法。 强只是一时的，萌是一辈子，滚滚模样生的让仙人舒心，些许丹药就当猫粮了。 周易一手抱着滚滚，一手掐法诀，推演陈庆气运变化。 自从陈庆遇上龙女以后，每次推演他的命理，就凭空生出镇压之力。这天下间比周易厉害的不是没有，然而中间隔着凡俗还能做到这一步，就是青丘狐仙也不行。 “陈庆只用来试验嫁梦之术，世上还没人知道我要做什么，除了……” 周易抬头望天,心中隐有明悟。 天地大势！ “看来须尽快将掩日修至大成,早些时日去天机殿问卜,尽快拿到那件至宝！” …… 清晨。 周易打开院门，见到个管家打扮老者，正在门外恭候。 “周先生,老朽是魏府的管家，老家主昨日驾鹤西去。” 老管家臂膀上缠着白麻,躬身递上黑色请柬：“今日家中备下薄宴,恭请周先生莅临。” 魏府是清风小筑左邻,里面住了个醉心修道的老头。 曾豪掷数万贯买下隔壁宅子，就为了靠近周易,沾一沾仙气。 “知道了。” 周易接过请柬，正要驾云离去，忽然感应到一缕妖气。 妖气来源正是魏府,气息很淡,若非在域外走了一遭,只以为是修行了什么邪法。 洛京中修行邪法的人不少,多是用来延续寿元，即使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愿遵循天地轮回。 邪法，折损阴德，苟延残喘多活几年,死后要在阴司受苦还回来。 一般只以邪法害自己，不用来害别人,斩妖司也懒得理会。 周易念头一转，说道：“既是邻居,贫道合该去悼念一番。” “呃？周先生……请！” 老管家正等着周易离开，他就回府上主持丧事,送请柬来只是例行客气，从未想过会请来炼神高人悼念。 清风小筑周围的住户，有各种各样的心思，却从没谁上门打扰周易。自魏老头搬过来，与周易见面不足十次，唯一说过的话就是周先生早。 左邻魏府不过几十步路，很快就到了。 周易进去才现，院落中布置，竟然与清风小筑一模一样。 桃树枣树，石桌石凳。 院中有不少人，其中有许多附近的老者，搬来住户中魏老头第一个驾鹤西游，颇有些兔死狐悲。 众人见到周易进来，纷纷面露惊诧，魏老头生前了不知多少请柬，欲请登门而不得，死后总算了了心愿。 周易上前烧了叠纸钱，躬了躬身。 孝子贤孙也认得周易，面露感激之情，跪在堂中还礼。 “节哀顺变。” 周易做完这一切并没离开，反而来到院中，向着一名清瘦老者走过去。 这老者七八十岁，也是周围的近邻，身体有些虚弱，身旁有个中年。 老者见到周易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周先生。” “赵老先生好，您身边这位是？” 周易虽然不串门，对周围住户都有印象，这位赵先生是洛京有名有姓的商贾，家财万贯。 赵老头说道：“这是老朽远房亲戚……” “赵先生可要想好再说，他可不一定是人！” 周易双目闪过一道灵光，中年人的功法他有些熟悉，似乎是改了路数的天狐秘典。 赵老头面色微变，眼神闪烁躲避，想要寻借口，又不敢欺瞒周易。 商人做的再大，连上幕后的靠山，也不是炼神高人的对手。 中年人上前一步，躬身道：“见过周前辈，晚辈赵玖在山中学过几年旁门左道之法，绝没有害过人。” “你真的是人？亦或者是人妖……” 周易身形一闪，剑指点向中年人额头。 中年人听到人妖二字，神情剧变，张口吐出火焰阻拦周易，一跃而起数丈就要逃出院子。 轰隆！ 凭空落下雷霆，将中年人劈成飞灰。 周易离开前，看了赵老头一眼，警告道：“贪图寿元不是错，明知其来历有问题，还抱着侥幸心理蒙混，终究会害了自己！” 赵老头颤颤巍巍，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中年人名为李玖，来自青丘妖国的人妖，负责在洛京打探消息。 靠着几手炼制丹药的手段，成了赵老头的座上宾。 每次赵老头打探了洛京消息，就能从李玖这里换取丹药，原本比魏老头还要差的身子，现在还能走出门了。 延寿丹，在修士眼中也是上等丹药，李玖哪会炼制。 赵老头服用的丹药，有类似于抽精竭髓的效用，身体好了只是回光返照。 “青丘狐族，竟然掺和进了南疆战事，成了徐烨的助力！” 周易现在明白三悟所说，龙骑军中多了许多奇人异士，不止有大乾潜修高人，更多的还是来自青丘的人妖。 人妖本就是人身，即使修行妖法漏了妖气，也可以推脱旁门左道秘术。 周易取出传讯灵纸，将消息详细说与三悟。 片刻之后。 三悟回复到：“我将此事报与了公孙将军，老道还奇怪，大乾境内哪有这么多高人！” 大乾境内有神祇监察四方，那些深山潜修的人也知名晓姓，仅有极少数不在神祇检查范围内。 “道友小心战场变化，千万不要中了陷阱！” 周易叮嘱道：“传闻青丘狐仙擅算计，当真不顾面皮出手，提前做好逃跑准备。” 三悟回复道：“理应不该如此，狐仙亲自出手就犯了忌讳，惹得老祖破关而出，只一尊妖仙可不是对手。况且九尾族一族，世居青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周易问道：“皇族那位多久没出现了？” 三悟顿了片刻，回复道：“有十数年了吧，道友什么意思？” “希望没有出现意外吧……” 周易过这句话后，三悟再也没有回复，或许心中也有疑虑。 景泰帝近些年做的事，有些已经极其出格，却不见有人来管。 …… 斩妖司。 物部。 周易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老张伏案而睡，是不是叫着丽丽珠珠莺莺燕燕的名字，不用猜就知道在做梦。 陈英终于在景泰五十五年尾，从七品晋升六品，成功踏入炼气境。 炼气境，在凡俗称为先天高手，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年纪不过二十五岁，称得上青年才俊，可惜，在物部该端茶还是端茶，该挂账还是挂账。 “周哥，您这是在忙什么呢？” 陈英疑惑道：“近些天总见你添添减减人名，这些删了的不会是死了吧？” 在他的印象中，炼神高人写名字，大概率是魇胜诅咒秘术。 这副纸卷有三四尺长，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看起来有男有女，各种姓氏也没有规律。 “死了不至于，但就没了许多好处。” 周易思索片刻，又添上了名为鲁刚的名字。 陈英一听有好处，眼睛一亮：“我名字什么时候上去？” 周易说道：“你小子，暂时不够格！” 陈英晋升中三品，可以御气飞行，算是个小高手，可惜从未真的与妖魔厮杀过。莫说遇上心思诡异的妖魔，仅仅九品的陈庆，就有十几种手段让陈英憋屈至死。 陈英一脸可惜，换了个话题：“周哥，今早的皇榜诏书看了吗？” “禁止人妖相恋，算是好事吧。” 周易对此表示支持，人妖本就不同种，强行在一起多数不会有好结果。 诞下子嗣后裔是半人半妖，在妖族中受排斥，人族中也不受欢迎，左右受排挤，最后走投无路难免走上妖魔道路。 “嘿嘿，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道门……” 陈英笑道：“我可听说了，道门许多真人，与灵兽所化女子相恋。这律法颁布了，难道还能强行拆散不成？” “你小子懂什么？” 周易说道：“只是规定不能与妖族相恋，道门真人的妻子是灵兽。” 妖族和灵兽，其实很难切实区分开。 妖族修妖气，会侵蚀人身。 灵兽修清气，对人并无害处。 大乾新添加的律法，规定的很模糊，然而玄妙之处也正是模糊的地方。 律法的解释权，在刑部和斩妖司，所以是人妖相恋，还是与灵兽相恋，需要看夫妻当中人的那一位是谁。 临近下值，周易小心将名册卷起来收好。 “张哥，明天除夕休沐，还是你来值守一天？” 物部每年唯一的假期，也需要有人值守，防止大狱出现意外。 “艳艳……” 张诚动了动脑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周易知道张诚同意了，阴神境界，睡梦当中也能与人交流。 陈英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哥近些天怎么了？白天晚上都睡觉，春风楼都去的少了，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 “画道凝聚真灵，需要消耗一部分阴神，疲倦也是正常。” 周易屈指一弹，灵光落在张诚趴着的宣纸上，原本空白的纸张浮现画迹。 纸上一幕幕男女画面出现又消失，让陈英看的眼睛直。 “学到了学到了！张哥当真是我辈典范！” 张诚和陈英都有突破，周易也没有落下，道行积累两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年。 明日除夕，刑房大狱照常营业，道行稳稳破三万。 第一百七十章 李四算命 东市。 临近除夕，车马喧哗。 许多百姓来城中采买贩卖，顺带求一张平安福。 其中一处道士卜卦摊子，里里外外十几层人。 来东市的都是底层百姓，寻常时候可舍不得花钱卜卦。算什么命，准就是苦命，这世道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有那钱还不如买几斗糙米。 摊主是个蓝衫道人，卜卦算命只要一文钱，另外可以免费在画上写个福字，写的比那些书生们漂亮的多。 所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画，或者是燕赤霄，或者是秦琼，等着摊主在上面写字，卜卦反而当做顺带。 周易为一名老者看过相，挥手写下福字：“老丈有福，身康体健！下一个。” “该俺了，俺算算啥时候能娶媳妇？” 说话的是个矮瘦汉子，肤色黝黑，五官生得奇特，紧紧的凑在巴掌大脸中央。。 周易手指掐算片刻：“天喜星高照，东走九十九步，右转敲门三声长两声短。” 汉子闻言，一脸惊喜，这道人在东市名声响亮，至今没听说哪次算错。 然而念及自己面貌，心中仍不放心：“真人，我与那女子缘分多深，需要多少彩礼？” 周易笑道：“缘分很浅，礼三百钱。” 汉子闻言反而放下心，缘分深浅无所谓，娶了媳妇就行。 福字也不要了，扔下一文卦钱，挤出人群就向东面跑去。 有人疑惑道：“真人，这模样也能娶媳妇？” 不待周易回答，旁的人就哈哈大笑：“那处我去过，是个暗门子，你去也有缘。” 人群顿时欢乐起来，有测字的有看相的有摸骨的,多是问平安,少数看前程。 周易没有解释,那汉子命里无妻，孤独终老。 恰好前几日暗门子有位姑娘，想改行从良,来周易这里卜算缘分。这汉子如果不嫌弃，倒可以凑成一对。若是看不上眼,三钱银子也可以有段露水姻缘。 “下一个。” 周易说完,抬头看竟然是熟人,燕王李四。 李乐身穿便服，手中一卷秦琼降妖图,出自张诚之手，价值千金。 “见过一清真人。” “嗯。” 周易淡然道：“李居士要卜算什么？” 李四说道：“真人，我要算一算……应该怎么做？” 周易上下打量片刻,问道：“居士是问大势还是小势？” 李四又取出一张画,是燕赤霄斩鬼图,得意的笑。 “能不能算两次？” 轰隆！ 忽然一声晴空霹雳,吓得李四手一哆嗦。 周易说道：“居士觉得呢？” “那就问……” 李四思索片刻，咬牙道：“问小势！” 周易手指掐算片刻,说道：“小势在牧。” “牧？” 李四眉头一挑，他了解自己亲哥哥，比了解自己还透彻。 太子身边有什么人,名字性格家室背景一清二楚，其中与牧相关的有三个,飞云州牧之女，梧州牧之女,以及李牧。 前两个是太子侧妃，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唯有李牧气运不凡。 李四有九成把我，太子的小势就是指李牧。 “下一个。” 周易不耐烦的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李四自知碍了眼，显然一清真人想要自己问大势，结果不识相问小势。 “谢真人指点迷津。” 待到李四离开，周易又算了片刻，便收摊走人。 …… 燕王府。 李乐回来后，立刻召集命人调查李牧。 同样，太子侧妃也不会放过，牧也可能是州牧的意思。 王府管家来报，秦琼秦先生出关了。 “本王正有要事与秦先生商量。” 李乐现在视秦琼为倚仗，比起擅长经营谋略的范无咎，武力强横更合胃口。 擅长带兵打仗的李乐，从心底里对儒道那一套不太认同，皇族太祖靠武力建立大乾，中宗靠武力中兴，父皇靠武力平定叛乱。 李氏皇族信奉武力，更多过治国之道。 王府一处小院。 周易品着灵酒，等李四上门。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李乐的声音。 “秦先生，昨日得了样宝物，正巧听说你出关了，一起来鉴赏一二。” “殿下请进。” 周易挥手打开院门，见到拎着酒坛子的李乐，微微嗅了嗅。 “太清红云酿！殿下不是只喜欢烈酒么？” “哈哈，这就要看宝物如何了。” 李乐手中出现一只玉盒，打开圆滚滚金灿灿丹药，一股浓郁酒香飘满小院。 酒神丹！ 李乐颇为得意的说：“这丹药名为酒神，炼制之法早以失传。这颗是丐帮洪老前辈，历经艰难险阻，从一处酒道高人墓中得来。” “呃？” 周易暗中手指掐算，随后面色古怪道：“如此宝物，殿下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几座山而已，先生既然好美酒，花费再多也值得！” 李乐饶是性格大方，也忍不住一丝肉疼，可不是几座荒山野岭，上面要么有矿，要么地势奇特能种植特殊药材。 念及至此，忍不住暗骂那洪老头心太黑，还找了托抬价，偏偏几个托都是乞丐，生怕李乐看不出来。 “多谢殿下美意，酒神丹名声响亮，今日就尝一尝味道。” 周易说着将灵丹放入太清红云酿中化开，酒道灵丹服用之法，须以酒为佐。 酒神丹入酒即化，原本淡红色的酒液，逐渐化作赤红，如同火焰在酒中燃烧。 “请！” 李乐亲自斟酒。 周易一饮而尽，宛如烈火由喉流经喉管，直入肺腑燃烧。 “呼——痛快！好酒！” 哪怕喝过几次酒神丹所融酒液，再一次品尝，仍然惊叹不愧是酒道上等灵丹。 李乐眼睁睁的看了片刻，忍不住说道：“传说能让人顿悟，秦先生有没有感觉？” 酒神丹是罕见的上等灵丹，却也不值几座山。 李乐愿意挨洪老头的刀子，就是看中顿悟效果，赌万一秦琼顿悟后更进一步…… 红江水神案中，秦琼斩杀一品妖龙，实力已经是一品巅峰，列大乾最顶尖，已经有人将其与龙骑将军徐奉先相提并论。 再进一步，就是仙佛神圣。 几座山买个机会，一旦赌赢了，李乐当天就能收到太子让贤的圣旨。 即使赌输了，也获得了秦琼好感，李乐左右不亏。 周易摇头说道：“顿悟于我效用不大，炼气之道根本在于积攒法力，顿悟后顶多功法运转的更玄妙，积累度快一些。” 李乐面色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普通人博概率，氪金抽卡翻牌开罐子，即使没中也不会太在乎。 几座山对于李乐来说，与普通人抽奖的钱，没有多大区别。 “今日寻先生来，还有件事。” 李乐迟疑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你对一清真人，有什么看法？” “很厉害，我远不如一清真人。” 周易干错的说道：“阴界鬼神已经出神道一品，在阴界也是霸主，即使隔着两界裂缝，也不是寻常一品能比拟。” “今天我寻一清真人卜卦，他对我说……” 李乐将卜卦经过说了一遍，暗中打量周易神色，现轻松平静，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如此淡然，周易在李乐心中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周易思索片刻，说道：“我修行的炼气传承中，也有卜卦算术之法，不如我为殿下卜一卦大势？” “求之不得！” 李乐请很多人卜算过，包括范无咎等数位一品。 性子实诚的人直接告诉李乐，黑龙气运主杀伐，如今天下天平，注定没有那个命。 求问卜卦的人，卦象与目标一致的时候，认为是上天注定，卦象与目标不一致的时候，转而相信人定胜天！ 实则，卜卦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周易似模似样的掐算一番，缓缓说道：“殿下大势，在南疆！” “南疆？！” 李乐眉头一皱，随后恍然大悟模样，之后又神色犹豫。 最后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这下周易反倒有些迷茫，不知道李乐在琢磨什么，所谓大势小势都是他另有目的， “殿下想明白了？” “嗯，先生卜算之术，不弱一清真人。” 李乐说道：“我早就卜算过气运，为黑龙主杀伐，当然要在战场上立功勋，才能真正获得父皇认可。反之在官场上，名不正言不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与太子争。” “嗯，卦象就是这个意思……” 周易端起酒杯掩饰尴尬，又有些明白前世算命先生的手段。 无需真的算出来，只要话语模糊些，求卦的人自会脑补出结果。 “谢先生指点，不过此事关系甚大，还要仔细思量。” 李乐话题一转，说道：“前些日子，先生让我调查的白莲教，已经有了些眉目。” 白莲邪佛已然复生，是周易的心头大患，委托了许多人调查。 其中寄予厚望的大儒们，果然让周易失望了，对大乾地方有实质掌控权的地方豪族，却找不出一卷掺杂邪佛经文的书籍。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搜妖录通过大儒们宣传，已经遍布大乾任何角落。 办事不积极，争功德一个比一个快。 周易也告知了李乐，并不是调查白莲邪经，而是让他查一查白莲教分支。 白莲教传承久远，对经文理解不同，一定会衍生很多教派。只需抓到一处白莲妖人，以周易的手段，向上追溯总能寻到邪佛踪迹。 “白莲教有十几支，其中最出名的是弥勒教，兴盛时候能与白莲教分庭抗礼。” 李乐说道：“我从皇室秘典中查到，弥勒教的祖师是白莲佛的亲传弟子。当然，这就是在自己脸上贴金，白莲佛就算是真佛，也早就陨落不知多少年了。” “弥勒教，潼城。” 周易暗中记下，寻个时间去扫一扫。 弥勒教既然是白莲分支，必然有联系，将他们灭了，顺着线索定能寻到白莲妖人。 忽然。 周易说道：“殿下什么时候和佛门有联系了？” “啊？先生怎么知道？” 李乐没有隐瞒，以他的实力，在炼神面前都难以说谎，更何况顶尖一品。 “秦某师门与白莲教是死敌，所以对白莲佛，有一些了解。” 周易随意寻了个借口：“白莲佛亲传弟子，皇族宗卷可不会有这个记载，而且，殿下也不似喜欢读书的性子。” “哈哈，先生当真细致入微。” 李乐解释道：“早些年，法相宗在顺州立庙，我给了些帮助。” 周易说道：“殿下还是要小心些，千佛寺可是当今亲手覆灭……” 千佛寺是佛门法相宗的源头，最兴盛时候号称千佛驻世，结果被景泰帝抓到了造反证据，二十万大军兵围千佛山。 现如今已经没有了千佛山，景泰帝覆灭千佛寺后，下圣旨将千佛山整个铲平。 “先生放心，我晓得利害。” 李乐说道：“法相宗的人告诉我，过些日子会有神僧来洛京，来自传说中的佛域。” 佛域，传说中佛门国度，与大乾朝廷统治不同，境内全是佛门修士，更像是巨大的宗门。 “有听说。” “父皇已经传讯稷下学宫的商先生，与神僧辩法，远在鸿州的玉京书院老山长，与商先生历来不和，听到消息也要来洛京辩法。” “嗯？” 周易品酒的手一顿，说道：“潼城也是在鸿州？” “当然，潼城是鸿州军事重镇，父皇爱将裴将军就驻扎在那里。” 李乐笑着说道：“当年我还差点拜裴将军为师，可惜父皇说裴将军不擅授徒，为我介绍了范先生。” 周易手指默默掐算，天机一片混沌，却感应到了一丝示警。 “幸好你没有拜他为师。” …… 正值晌午。 洛京城门车马稀疏。 值守的兵卒正打瞌睡，远远来了三道身影。 为的是个僧人，身穿大红色法衣，手持禅杖，度似慢还快。 刚刚还只看到个影子，转瞬就来到了近处。 待到兵卒看清了他身后两道身影，吓得出了身汗，睡意全无，高声大喊。 “敌袭！” “关城门，有妖怪，快去请仙师！” 声音惊醒了暗中驻守的武道高人，瞬息出现在城门外，见到那两道身影也吓了一跳。 “此乃人族圣地洛京，请问妖王有何贵干？” 第一百七十一章 泼猴无礼   “阿弥陀佛！”   僧人向前一步，双手合十。   “贫僧妙善，自佛域而来，途经宝地。他们是贫僧弟子，不会伤人，将军无需防备。”   “原来是佛域神僧！”   值守将军一面还礼，暗中传出一道讯息。   “嘿嘿嘿，这小子心口不一！”   猴妖挥手一抓，传讯灵光落入掌心，无论如何流转都不能逃脱。   “一品？”   将军面露惊骇之色，真气运转传出虎啸声，身后隐约浮现一头黑虎虚影。   “这就是武道外景？终于遇上有趣的了！”   猴妖一跃而起，也不见施展什么术法，伸手抓向黑虎虚影。   武道外景是武者意志与真气合，显化而出，看似有形实则无质。   猴妖手中忽然出现玄妙引力，黑虎竟然有不受将军掌控，似要脱体而出。   “妖孽休得猖狂！”   一缕剑光从天而降，斩在妖猴掌心，断了玄妙引力……   裴谕凌空而立，冷眼看着三个不之客。   值守将军的传讯符篆是他所留，即使没有收到传讯内容，符篆激活后也能知晓出了事情。   “嘿嘿，又来一个！”   猴妖抓耳挠腮，笑道：“老头有没有武道外景，亮出来看看？”   “哼！”   裴谕冷哼一声，小心提防猴妖动作。   刚刚那缕剑意看似不起眼,实则裴谕没有丝毫留手，本想斩断猴妖手掌,却连皮毛都为破开。   “师兄,这家伙看不起你！”   猪妖腆着大肚子,起哄说道：“快将他拿了，可不要在这人族圣地丢了脸。”   “拿了拿了,最讨厌有人从高处向下看俺！”   猴妖掌心玄光闪烁，抓向空中，天地元气隐隐震荡,将天上地下封锁镇压。   “这是什么神通？”   裴谕心中惊骇，这猴妖绝非妖仙，竟然能调用天地元气施法。   哪怕只是一丝，也是质的变化，对日后参悟妖仙大道有莫大助益。   元气封锁,遁术难以施展,只得正面迎妖猴手掌。   “正好用你来试试,本座新参悟的剑诀！”   裴谕念头一动,无尽剑气凝成一柄气剑，按照玄妙轨迹直指猴妖掌心。   破法式！   以诸多破法剑诀融会贯通，化作一式,随着融入剑诀越来越多，未来必然能破尽天下道法神通。   气剑刺入掌心，猴妖只觉自身气机混乱一瞬,立刻失去了对天地元气的掌控。   “好剑法！”   猴妖赞叹出声，身形一跃,双手合拢如锤,砸向空中裴谕。   恐怖至极的力量震动虚空,带起阵阵狂风，任由裴谕挥洒无穷剑气，尽数轰的粉碎。   裴谕不敢与妖猴近身厮杀，施展剑遁闪避,暂避锋芒。   此时。   附近已经来了不少高人,暗中看着裴谕与猴妖斗法。   佛域神僧东来的消息,诸人早已知晓，却不知具体日期,也不知怎么来。   谁也没想到，还未等到辩法,先斗法一番。   “斗法才好,辩经有个屁意思，谁不知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妖猴了不得，说不准老裴要落脸面。”   “老乞丐，你看出什么来？”   围观诸人交流，没有刻意隐瞒，自然也落入了裴谕耳中。   “一群老狐狸！”   裴谕冷哼一声停下遁法，剑式变化，剑气化作一个个圆圈，不断偏移化解狂暴力量。   破山式！   以四两拨千斤之意，融无数防御剑法练成，凡加引化劲于剑气之上，最为克制力量强大的对手。   猴妖落入无数剑气圆圈当中，十分力量只能施展一二分，仿佛落入层层软网中的野兽，左冲右突不得逃脱。   它天生就性子急躁，哪能受得了这等憋屈，双手捶胸扬天长嚎。   “吼！”   身上衣衫爆裂，体形迅膨胀，化作十数丈巨猿。   “给俺破！”   猴妖一拳轰在剑气上，虚空微微产生扭曲，无数圆圈崩碎裂开一道口子。   裴谕剑式被强行破碎，只觉神魂撕裂般疼痛，面色一白，气喜萎靡一瞬。   “吼！吼！”   猴妖显化妖躯之后，双目赤红，如同小山一般砸过去。   暗中观战的人觉裴谕受伤，本以为斗法就此结束，未料到猴妖戾气爆昏了神志，已然要下杀手。   “小心！”   “妖孽休得猖狂！”   “救下裴谕！”   “无量天尊，佛门果真不是好东西……”   一连几道身影出现，尽是京中一品高人，正要施法阻拦猴妖，场上又生变化。   只见裴谕身后悬浮一柄青色神剑，是他的一品武道真意，等同道家阳神佛门舍利。   神剑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   正杀向裴谕的猴妖，忽然抱头惨叫。   莫说继续斗法，连腾空都难以维持，掉落地上翻滚打滚。   吼！吼！   猴妖声音凄厉，不断轰打自己头颅，下手之狠辣，竟然连鲜血都迸溅出来。   “阿弥陀佛！”   妙善口宣佛号，七彩佛光笼罩猴妖。   猴妖迅平静下来，盘坐在地上口诵佛经，一柄青色神剑从它眉心飞出，回到裴谕身后。   “神僧好佛法！”   裴谕冷哼一声，化作剑光消失不见。   以神御剑，凶险至极。   妙善神魂修为高绝，若是将神剑湮灭在猴妖神魂当中，裴谕不死也要重伤。   “阿弥陀佛！”   妙善对着诸人施了一圈礼，惭愧道：“贫僧这弟子生性顽劣，惊扰诸位，还请见谅。”   “大师真是爱徒如子！”   玄清真人讽刺一声，这域外和尚比大乾的还要黑心，猴妖占上风时不见阻拦，败在裴谕剑下再出手震慑。   妙善说道：“真人身上煞气如此浓郁，难免影响道心，可以诵读地藏经化解。”   玄清是斩妖司三巨头之一，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死在手里，对妖族可谓厌恶至极。   “本真人的事轮不到和尚来管，大师还是管好自己的徒弟。”   “这里可不是域外，任由妖魔猖狂，若是犯了大乾律法，在斩妖司见了面，可别怪贫道不讲情面！”   话音落下，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其他几人拱手与妙善回礼，既不愿招惹佛门，也不会靠上去，纷纷化作遁光离去。   猴妖诵经片刻，缓解了神魂痛苦，身形缩小化作毛脸猴腮人形。   妙善教训道：“泼猴，为师与你说过多少次，这里是人道圣地，高人无数，莫要猖狂。”   “晓得了，真是啰嗦。”   猴妖一脸不耐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城门。   “师兄，性子还是太急躁了！”   猪妖捧着大肚子叹息，仿佛斗法与自己无关。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生佛性   万寿宫。   青烟袅袅。   景泰帝闭目听经。   内侍传来讯息，佛域神僧妙善求见。   正在讲经的真人停下，等景泰帝说话，即使未出宫，城门处生的一切众人也早已知晓。   裴谕胜过猴妖一筹，又输给了域外神僧。   景泰帝挥挥手：“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   妙善与两名弟子，进了万寿宫。   “阿弥陀佛！贫僧妙善，见过大乾皇帝！”   猴妖和猪妖有样学样，随意的拱手施礼，一个面露不耐，一个哼哧哼哧笑……   一名真人呵斥道：“大胆妖僧，觐见陛下竟不行大礼？”   妙善双手合十：“贫僧自域外见人皇，从未有过跪拜之礼！”   又一名真人反驳道：“域外荒芜野蛮之地，不通礼仪也是正常，来了我大乾自要入乡随俗。觐见陛下，必须三叩九拜！”   殿中尽是道门真人，冷眼看着妙善，面露不善之色。   “贫僧游厉道域，曾向道门真仙请教修行，也曾见过道域人皇，从未听过道门真人有如此礼仪。”   妙善说道：“大乾道门与道域同为一源，不知是道门真仙做得对，还是大乾道门对？”   殿中诸真人面色涨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私下里，自然是道门真仙对，然而景泰帝就在上端坐，谁敢这么说岂不是找死。   “和尚有大不敬之嫌，应当打入天牢候审！”   “听说大师纵徒行凶，堵塞城门，不知该如何判罚？”   “妖族无兽牌，入城即为祸患，按律当打入斩妖司……”   诸真人迅转移话题,连连声讨。   猴妖听的不耐烦，挖了挖耳朵说道：“忒聒噪,有完没完！”   “师兄,刚刚师尊才叮嘱,莫要急躁。”   猪妖劝说道：“虽然这些人屠杀妖族无数，又想要捉拿师兄。然而在人道圣地,还是要低三下四一些，免得被捉了去。”   “俺就在这儿站着，快来抓俺去大牢？”   猴妖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金色眸子光芒闪烁，竟然施法妖看透景泰帝。   “大胆！”   楚公公一声呵斥，闪身挡在景泰帝身前。   猴妖收了法术，嘿嘿一笑：“这人皇与佛域那些，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就会躲在后面。”   景泰帝忽然说道：“大伴退下,朕正好听经乏了,活动活动筋骨。”   “陛下,区区猴妖,还是奴才来打杀……”   楚大伴面色带有惶恐,身为贴身内侍,让陛下动手就是罪过。   “这猴头可不简单,朕的御花园猴山，正好缺一头猴王！”   景泰帝抬手一指点向猴妖,平平无奇,就如同普通人一般。   “吼！”   猴妖汗毛耸立,在它眼中，手指如擎天玉柱轰然砸过来。   乾坤摩弄！   猴妖双掌闪烁玄光,施展天赋神通，迎向景泰帝手指。   轰！   一声巨响，猴妖只觉全身骨头咯吱吱做响,双腿难以控制的弯曲。   噗通！   猴妖跪倒在地。   如此屈辱，让猴妖双目赤红,怒吼一声：“跟俺起来！”   正要显化妖族本相,妙善双手合十,口诵佛经。   “阿弥陀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经文落入猴妖耳中，如同无数金针穿刺妖魂，比裴谕神剑斩魂还要痛苦百倍。   “啊”   猴妖惨叫一声,晕倒在殿中。   “陛下,孽徒生性顽劣，初来大乾不通礼仪，还请饶过一次。”   妙善跪在地上，请求宽恕。   “拜见陛下！”   猪妖噗通一声跪下，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既然是神僧弟子，那就罢了。”   景泰帝挥挥手，立刻有内侍将猴妖拖下去。   “多谢陛下天恩！”   妙善继续说道：“贫僧还有个不情之请，此番途经大乾，想要在京都传播佛法，望陛下应允。”   “陛下，这妖僧饲养妖魔，恐不是正道，万不能让他传播邪法！”   “太虚真人所说有理，佛门与白莲妖人不清不楚，此教是我朝心腹大患！”   “什么域外来的神僧，说不准是白莲妖人！”   “……”   殿中真人一言一语，似要将妙善打入斩妖司大狱。   “还请陛下应允！”   妙善伏恳求道：“贫僧佛法来自佛域，经中有在世罗汉修行法理，传播开来有益无害，也可增长大乾底蕴。”   此时妙善已经看清了，大乾境内一切朝廷说了算，朝廷一切景泰说了算。   无论道门真人如何叫嚣，最终还是景泰帝一言而决。   “朕允了。”   “谢陛下！”   直至妙善躬身退出万寿宫，那如山如岳的压力，方才消失不见。   猪妖从内侍手中，接回师兄猴妖，张口吞如腹中储藏。   “师尊，接下来该做什么？”   猪妖原本对所谓人道圣地，并不怎么在意。它随妙善一路东行，历经数十上百国度，那些国主皇帝听闻域外神僧到来，纷纷扫榻相迎，恭敬至极。   然而见识了景泰帝，立刻转变了态度。   在大乾境内，还是听妙善的，老实恭敬一些。   “先去拜见一位前辈，再选地方宣扬佛法。”   ……   清风小筑。   猫九蹲在墙上，警惕的看着外面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生得慈眉善目，让猫九心生莫名亲近。另一个肥头大耳，胸毛浓密的家伙不似好人。   猪妖疑惑道：“师尊，为何我们要变化模样？”   “祖师特意叮嘱过，这位前辈隐居洛京，并不想让人知晓身份。”   妙善说话时候，仔细打量猫九，啧啧称奇道：“不愧是仙人隐居之地，如此灵猫，竟然天生佛性！”   “喵！”   猫九一脸警惕，凶悍的吼了一声。   她娘曾说过，世上从来没有莫名的善意，更不会有莫名的好感。   如果遇上了一定要小心，尤其叮嘱猫九，世上最坏的就是光头，遇上光头的人一定要退避三舍。   “这猫有意思，血脉不凡。”   猪妖舔了舔嘴唇，说道：“天生佛性极为罕见，不知是哪位血脉后裔！师兄天生佛性，您诵经三十年时间度化入门，不如也将这猫收入门下？”   “阿弥陀佛！”   妙善摇头说道：“此猫与我佛无缘。”   切！   猪妖暗中鄙夷，还不是惧怕仙人，否则早就开始诵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转世大愿 “大师两名弟子，同样血脉不凡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猪妖眼中闪过灵光，刚刚院中明明空无一人，天赋神通丝毫没有生出感应。 “见过周仙长！” 妙善躬身施礼，说道：“两名劣徒，比不得仙人灵宠。” 猪妖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咚九拜九叩。 “小妖朱康，拜见仙人！” “你这孽徒做什么？” 妙善愕然，面色颇为不善。 他度化猴妖侯缘和猪妖朱康数十年，虽有师徒名分，却从未有过如此大礼。有时候师徒意见相左生矛盾，还需要念诵经文，重新度化一番。 朱康理所当然的说道：“人皇不过凡俗，尚且三叩九拜，觐见仙人，须以更大礼待之！” “哈哈哈！说得有理！” 猫九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跃回到院中，钻进了周易怀里。 自从家中多了个食铁兽，猫九感受到了危机，与洛黎出去历练的少了。 猫九很分得清大小，外出历练的修行者数以亿万，也没见谁成了仙。。偶尔有得道成仙的传说，究其根本，历练只是表象。 反之抱好了大腿，鸡犬升天的概率更高。 “有趣，进来吧。” 周易话音落下，门扉无风自开。 “阿弥陀佛，小僧妙善，无戒罗汉座下弟子。” 妙善说明来意：“师尊与仙长自金光寺一别，回佛域后便时常挂念，特意叮嘱小僧拜见仙长。” “原来是无戒的弟子，难怪如此慧根！” 周易双目闪过灵光，现妙善脑后已经生出功德金轮，时刻庇佑神魂肉身。 妙善神魂当中有股玄妙气息,与在阴司所见忘川河中,浸泡过河水的魂魄有些相似。 “贫道寒舍,也没什么可招待……” 周易挥手摄过一片仙桃叶，说道：“只有些许茶水招待。” “谢仙长。” 妙善小心坐下，神色恭谨。 他一路东行何止百万里,经历人皇妖王等奢华宴会，却远远比不得这寒酸小院。 斯是陋室,有仙则灵。 朱康刚刚坐下,顺着仙桃叶飘来处,见到了卧在树下的五行神牛。 神牛正在悠闲的打瞌睡，它天性温顺不喜热闹,除非周易召唤，否则从不出院门。 “这这这……” 朱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舌头有些打结,满眼不敢置信。 “孽徒好生坐下,仙人居所,休要毛毛躁躁！” 妙善面色一冷,无怪他呵斥，反而是保护朱康性命。 万寿宫看似凶险,实则有佛域神僧的名头，顶多受些排挤，吃一点苦头。 仙人温文尔雅,却是真的手握生死权力，当真惹得不高兴碾死了,佛域还得送一份大礼赔罪。 “老朱俺还是站……不，蹲墙角去。” 朱康弯腰撅腚的走到墙根,正襟危蹲，对着神牛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见过牛爷,您歇着呢！” 哞！ 神牛打了一个的响鼻，没有理会朱康。 “牛爷，俺叫朱康，曾在钦山金石洞中修行，打小就对牛族有好感……” 朱康却自来熟的絮叨：“您可能不知道，俺祖上有牛妖血脉，几千年前咱是一家人啊！” 喵！ 猫九一跃落在神牛额头，神色颇为凝重，她从未见过，除她之外的如此厚颜无耻之妖。 “呦！猫爷，刚有小朱眼不识妖仙，失礼了！这有个小玩意儿……” 朱康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明珠，拳头大小，内部云水翻腾。 阳光照耀，熠熠生辉，隐隐传出龙吟声。 龙珠！ 观其气息，是龙族妖王所留。 “前些年途经一处大河，师尊现妖龙作孽，荼毒两岸人族。师尊正缺一坐骑，去龙宫诵经度化，可惜妖龙不愿皈依我佛！” 朱康说道：“老朱为了消除妖龙罪业，便将它吞了，唯独这龙珠硌牙留了下来。” 喵！ 猫九接过龙珠，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又扔了回去。 “好无趣，还不如我平日吃的小食！” 说着猫爪中出现一颗红彤彤丸子，丹香四溢，纯阳气息弥漫。 “嘶！” 朱康眼睛都看直了，口水哗哗的流，怎么也收不回来。 猫九得意的一扔，丹丸落入口中，出极为舒爽的声音。 嘤嘤嘤！ 滚滚嗅到了香气，从睡梦中醒来，打着滚落在神牛背上，叫唤着向猫九讨要丹药。 “喵！” 猫九又抛出一颗丹丸，准确的落入食铁兽口中。 她对食铁兽抱有敌意，毕竟分走了仙长的部分宠爱，院中添了新宠，难再独爱一猫。 平日里可以冷嘲热讽几句吃货憨憨，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必须顾及仙人面子，显示出院中大姐的气度。 猫九在洛京闲逛，最常去的地方是街边茶楼，听说书先生讲历史故事。故事中有些厉害的女人，譬如前朝的李皇后，本朝的武皇后等等，从中学了不少争宠手段。 区区憨憨食铁兽，猫九丝毫不放在心上。 之所以表现出嫌弃和敌意，实则是提醒仙人大老爷，莫要再收新宠了。 猫九的内心大戏，转瞬间就演了十几集。 食铁兽一脸陶醉的享受丹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戏中，经历了多少生死别离…… 朱康铜铃大的眼珠，从丹药出现，然后顺着抛物线转动，直至落入滚滚口中。低头看看手中龙珠，顿时觉得寒蝉，都不好意思收回去。 屈指一弹，落入墙角茅厕当中。 “猫爷……” 朱康正待挥专长，拍一拍马屁，混上一颗半颗的仙丹。 世上如果有拍马屁得仙丹的好事，马都会种族灭绝，全都给拍死了。 “咳咳！” 妙善干咳两声，打断了朱康说话：“仙长，孽徒从乡下来，未见过世面。” 周易笑道：“见得世面挺多，一般人来我这院子，可认不出神牛。” 五色神牛位列仙兽，气息内敛，光华自晦，三悟来过数次都没能认出，只当是一头寻常黄牛。 养牛已然成了大乾风气，周易养一头在院中，丝毫引不起注意。 “师尊曾向小僧提起过，仙长有神牛坐骑，今日得见果然神俊！” 妙善恭敬接过茶水，轻酌一口，现蕴含其中的纯阳仙气，赞叹道：“仙长茶水，比起佛域灵山菩提，也不逞多让！” 朱康闻言眼睛一亮，溜溜的坐了回来。 “仙长，俺老朱也渴了，能否向您讨一口茶水喝。” 佛域菩提是佛门仙物，朱康随着妙善修行数十年，只在万佛宴上闻过一次，从未奢望能品尝。 现在同等仙物触手可得，朱康努力按捺激动心情，模仿着妙善的语气和恭谨。 “当然可以，贫道这里少来客人，如小朱这般有趣的更少了。” 周易一挥手，石桌上多了个茶杯。 “无须劳烦仙长，俺老朱自己来。” 朱康注意到妙善杯中只有七分满，连忙拎着茶壶自己斟，直至杯满将溢。 张嘴一吸，茶水丝毫不剩的落入口中，全身上下舒畅通透。神魂深处的一道印记，玄妙气息冲刷而过，顿时暗淡了些许。 朱康不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比刚刚激动十倍百倍。 “仙长，喝的太急没能尝出仙茶味道，俺能不能再喝一杯？” “请便！” 周易眼中笑意盈盈，仿佛真是个慈眉善目的仙人。 “谢仙长！” 朱康又倒了一杯，这次不敢一口吞下，轻抿细酌，如品琼浆仙酿。 仔细感应茶水中的玄妙气息，确实洗刷了神魂印记，只要时常饮用，定然能恢复自由之身。 一杯茶能有多少，朱康再品的慢，转瞬也就没了。 朱康厚着脸皮说道：“仙长，您有所不知，俺师兄就在肚子里养伤，它说也想喝一杯……” 周易笑道：“贫道颇通医术，需不需要看一看？” 朱康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师兄它就是想喝茶，只要多喝几杯就能痊愈。” 侯缘那厮性子急躁，有什么全表现在面上，放它出来品茶定然会露出马脚。 “那就多喝几杯。” 周易一挥手，又是两片仙桃叶落入茶壶当中。 妙善目中闪过狐疑之色，手中念珠转动几圈，没有现什么异常。想到二弟子朱康心思变化多端，不如大弟子直率，说不准又憋着什么坏心思。 正要催动佛宝仔细推算，忽然听到周易说话，连忙仔细应对。 周易说道：“大师弟子好生有趣，不知如何拜入佛门？” “仙长有所不知，这是贫僧前世弟子。” 妙善没有隐瞒自己转世隐秘，在真仙面前，神魂气息根本隐瞒不了，继续说道：“贫僧前世立下大愿，度化天下妖魔，让人族再不受荼毒残害！” “好志气！” 周易抚掌夸赞，看妙善多了几分顺眼。 度化天下妖魔，与杀尽天下妖魔，差别不算大，勉强算得上同道中人。 佛门大愿，是修行到最顶尖的僧人，晋升罗汉的途经之一。 神僧以无上佛法凝成大愿，然后竭力执行，待到大愿实现之时，就是成为佛门罗汉之日。 “仙长谬赞！大愿修行失败，死于青丘狐仙算计，幸得功德庇佑，转世轮回留的一丝真灵。” 妙善说道：“这两名弟子，就是贫僧前世度化。他们二人知晓贫僧转世成功，主动寻上门来，再续师徒缘分。” 正在品茶的朱康，忍不住嘴角抽搐。 “原来如此，佛域当真妙法无双，竟然有渡过忘川河的秘法。” 周易去过不止一次城隍阴司，即使以真仙法力，也不敢试探忘川河水。 轮回伟力，是天地根本之一，纵是真仙佛陀，也难以违逆分毫。佛门竟然有轮回秘法，保住真灵转世，相当于另类的延寿重生。 以真仙佛陀的能力，完全可以临死前布置好一切，待到轮回转世之后，取出底蕴迅恢复境界。 周易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忽然对佛门生了几分兴趣。 “佛门轮回秘法不止一门，佛域当中有有顶尖的三相转**藏经。然而据小僧所知，大概都是没什么效用，尽是写先贤臆想出的功法。” 妙善莫名感应到脊背凉，连忙解释道：“小僧转世前并未修行轮回秘术，落入忘川河中，混混沌沌，消磨了九成九记忆，只留下了功德金轮和大愿执念。” “原来是这样。” 周易叹息一声，如此转世等同前世死去，只是留了些遗产而已。 “贫道观神僧功德圆满，已然凝聚大愿，前世失败，这一世不知如何做？” 妙善肃然回答道：“贫僧立下大愿，度化天下妖魔。” “天下妖魔何其多，数不知亿万，一世年岁不过数百，如何以度尽？” 周易说道：“妖魔不度尽，大愿不成，岂不是终生无望罗汉果位！” “阿弥陀佛！” 秒善宣了一声佛号：“一世身度不尽，则二世身度。二世身死，则三世身继续。妖魔有数，而贫僧转世无尽，终有一日大愿得成！” “妖魔不尽，誓不成佛！” “神僧好大愿，请！” 周易举杯称赞道：“贫道对佛门向来无好感，更与杀生、无戒二人有些因果，今日见神僧气度。佛门能传承无尽年岁，不止是法力玄妙！” “仙长谬赞，小僧就是见多了妖魔为祸，执念深重了些。” 妙善将仙茶一饮而尽，得了真仙认可，不再似之前拘谨：“师尊在**时，与众弟子讲过与仙长因果，数次承认错误，承认自己生了贪念。” “哼！岂止是贪念！” 周易在事后，结合巴蛇记忆与杀生、白莲谋求，才将前因后果捋清楚。 白莲圣母贪婪法海肉身，杀生罗汉又如何不是？ 杀生罗汉残魂先是与法海联手，压制了白莲圣母分身，却没有阻止白莲教作乱，反而暗中释放了巴蛇元神。引得法海对金光寺彻底失望，自愿放弃肉身，成全杀生罗汉。 周易阻止心魔释放巴蛇时候，就暴露在了杀生罗汉眼中。 若不是斩杀巴蛇，妖魔图鉴奖励了五色神牛，周易就免费当了人家打手。 如此因果，已非岂是轻易能了结！ “仙长息怒！” 妙善连忙解释道：“杀生祖师将法海祖师魂魄分出，又从苍溧渊寻来仙藕，重塑了仙灵之体。” “法海祖师？仙藕？” 周易目光奇异，脑海中浮现四肢白白胖胖的法海模样。 “法海祖师对杀生祖师有指点之恩，互称师兄弟，小僧自然就是晚辈。” 妙善神色语气，没有丝毫不恭谨。 法海一跃而成佛域祖师，比无戒罗汉辈分还要高，当然有无数弟子不满。 之后，法海祖师一一将他们打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去见佛祖   “法海禅师天赋悟性，为贫道所见之绝顶。”   周易见过的天才不知凡几。   三悟张诚等炼神修士，年轻时曾是一时俊杰。   陈英陈庆等人，也称得上天资不凡。   然而单比修行天赋，没有人能和法海相比，仅仅十数年就从三品晋升一品，让困在二三品数百年的炼神高人汗颜。   悟性更是绝世，仅仅听了周易一句话，就能领悟出杀生护生佛法。   杀生罗汉都见此佛法而顿悟！   周易脑海中有无数大师臆想出的剑诀、剑意，还要结合五行剑诀、星辰剑诀，才勉强悟出了一式周天星辰剑诀。   这还是加持了剑术神通，否则差距之大拍马也赶不上。   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比开了挂还要厉害，正常人是随版本更新变化策略，他们倒逼版本更新迭代。   妙善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法海祖师，是当下最有希望成佛之人……”   “成世间佛易，成心中佛难！”   周易忽然问道：“佛门传承久远，可有真正长生不死之佛祖？”   “佛祖……当然是存在，只是小僧佛法浅薄，无缘得见。”   妙善迟疑片刻，说道：“曾有师弟生心魔，怀疑佛祖是否存在。师尊先是讲了心经，可惜心魔业障不消，然后确定说佛祖存在。”   正专心品茶的朱康，一脸惊骇的抬头。   其他人说佛祖存在,多是因为信仰佛教，而无戒罗汉说有,那就是真的有。   朱康不敢相信道：“师尊,出家人不打诳语……”   妙善睨了朱康一眼,说道：“为师或许会说谎，却不敢编排罗汉欺骗真仙！”   “那佛祖得多少年岁了？”   朱康自诩寿元悠长,然而自它有灵智起，就不知佛门存在多久了。   “师尊曾讲，佛祖化身亿万,在每个信者心中。自信佛之日生，不信之日死，生生死死，无有穷尽之日。”   妙善起身面向佛域方向，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朱康同样起身,同样宣读佛号。   它并不真的信佛,却会敬重佛祖,如尊敬真仙一样。   周易悠悠然说道：“贫道认识一位佛祖,近些日子正打算再去拜访,不知大师有没有兴趣同行？”   “？？？”   一句话让神色肃穆的妙善、朱康,变成了疑惑问号脸。   听周易说去见佛祖,好像邻居串门一样简单。   “贫僧……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佛祖了！”   妙善一脸艰难的拒绝,没有僧人不想去见佛祖,或许错过这一次,到死也没第二次机会。   然而功德金轮不断示警,显然不像仙人所说“串门”，掺和真仙与佛祖因果,再轮回转世一次也摆不脱！   咚咚咚！   朱康的肚子忽然作响,如同擂鼓雷鸣。   “师兄性子太急躁,仙人当面也不收敛！”   朱康张口吐出玄光，落在地上一滚,变成了毛脸猴腮的侯缘。   “拜见仙长！”   侯缘一揖到地,急切道：“小僧愿随仙长去见佛祖，求取长生之法。”   妙善面色一白,呵斥道：“孽徒，仙人与佛祖论道,岂是你能……”   “可以！”   周易打断妙善说话,答应道：“我观这位侯居士,天生佛性,难怪有如此向道之心！”   “谢仙长！”   侯缘兴奋的抓耳挠腮，一连翻了几个跟斗，直到现神牛，连忙上前拜见。   妙善面色涨红，犹豫片刻说道：“仙长，小僧也愿意去。”   “善哉善哉！大师能去就太好了。”   周易原本打算过些时日，一寸寸扫荡潼城附近，刮地三尺将弥勒教搜出来。   妙善是佛域神僧，必然对同信佛门的弥勒妖人，有特殊感应之法。   “近日小朱肚子有些不舒服……”   朱康期期艾艾道：“俺就在洛京歇息，恭候仙长、师尊拜访佛祖归来。”   侯缘天生佛性，一心追寻佛门**，死亦无悔。朱康却不一样，属于被迫信佛，一点儿都不愿意掺和真仙佛祖的因果。   妙善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今晚来为师房里，听几遍经，专治肚子不舒服！”   “呃！”   朱康连忙喝了几杯茶，说道：“好了好了，仙长灵茶真妙啊！”   “哈哈！”   小院中传出一阵笑声。   ……   物部。   周易一早来了，现全都在。   陈英日益加深的黑眼圈，今天消失不见了。   张诚换了长年累月的书吏黑袍，换了身明黄色长袍，不知从哪里寻了根锡杖。   “阿弥陀佛！”   见到周易进来，张诚单手宣了声佛号。   “呦，张哥什么时候信佛了？”   周易笑道：“还是春风楼出了什么新项目，一天没去，玩的有些花活了！”   昨晚收到猫九传讯，回家见了妙善，没有去春风楼喝酒。   “善哉善哉！”   张诚一脸严肃之色，说道：“贫僧法号不戒，早在百多年前，就在兰若寺受了佛门戒律，乃是正统佛门传人！”   “兰若寺？”   周易面色古怪：“不知寺在哪里，怎么没听过？”   “周哥不可能听过，昨晚我听张哥说了……”   陈英忍不住笑道：“张哥曾经想拜入佛门修行，可惜遭了拒绝，一气之下在自己山庄中建了个寺庙，成了兰若寺开宗祖师！”   “哈哈！”   周易忍不住笑出声，老张当真是个妙人。   佛不来就我，我便去就佛！   张诚面色顿时垮了，再也耐不住站姿，随手一扔锡杖，瘫在了座椅上。   “老张我天生佛心，大乾的这些个秃驴，见不得蒙尘明珠，今日去听佛域神僧**，定然打脸那些贼秃！”   周易无奈摇头，难怪大乾十六州，竟然没有一家寺庙收纳张诚。   百年前张诚已经是炼神高人，理论上说，即使是罪孽深重之人，也能放下屠刀加入佛门。   可是一口一个秃驴，张口闭口贼秃，再怎么大度的寺庙也难以接受。   陈主簿推门进来，身上官袍换成了书生长衫，可惜不知哪一年的衣衫，身材福下有些紧绷绷。   “这是临近讲经台的牌子，都是第三排，可费了老陈我不少脸面！”   周易接过牌子，仔细打量。   雕刻颇为精致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三排七号字迹，神识扫过，还能现细微处写着一个“丐”字防伪。   “神僧讲经，不是在尚善坊广场吗？怎么会卖门票！”   “老周见识少了，这牌子是洪老头门徒搞出来的，他们提前占了大片位置。”   张诚接过木牌，与周易相邻，解释道：“每个位置标了价格，只要出得起钱，无需排队就能占据好的听讲位置。”   陈主簿接着说道：“这次价格可是黑了心，第三排一张票这个数！”   说着竖了三根手指，能让陈主簿心痛的价格，绝非三十三百两，应该是三千两。   三千两能在春风楼包场，足够三口之家吃一辈子，况且那尚善坊广场面积广阔，又连续讲经三天，不知能卖出去多少位置。   当真是神僧**，丐帮财。   周易眉头一挑，疑惑道：“洪前辈，做事似乎有些跳脱？”   “可惜老张没有好女儿，否则比洪前辈还要跳脱！”   张诚缓缓说道：“德孝皇后，俗姓洪……”   周易顿时了然。   陈主簿连忙调转话题，他也是皇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好议论皇族隐秘。   “咱快些去，今日不止有神僧**，还有大儒与之辩经！”   陈主簿努力收了收肚腩，让身姿恢复曾经挺拔，缅怀道：“本官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在玉京书院读书时候，有幸得老山长指点一二！”   周易问道：“怎么指点？”   玉京书院老山长，颜先生，如今儒家两位顶梁柱之一。   数十年前已经退居幕后，时而著书立说，基本不再过问学宫事宜。   “当年老山长写出了巨著《师统》，在玉京山巅高呼：师，传道授业解者也！”   陈主簿得意道：“声音传遍整个玉京书院，振聋聩，至今回想音犹在耳……”   “走了走了！”   “要不要带些干果瓜子？”   “阿弥陀佛，听佛经当然要吃菩提子。”   “张哥果然身具佛心！”   周易三人一边什么小食，呼唤同去听经的同僚。   此番去听经的同僚十五六人，全都是委托陈主簿门路，三千两的牌子虽贵，对于物部的人还能接受。   物部小吏是正职，同僚们在外面都有产业，对比之下最穷的反而是周易。   ……   尚善坊。   广场。   还未到时辰，已经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大多数是衣衫华贵的士绅，来听神僧讲修行法。   少数麻布衣衫的，是真的佛门信徒，他们不了解神僧的境界，听闻讲佛法就来了。   若是能从妙善讲经中领悟一二法门，得道长生不敢说，凡俗富贵轻而易举。   这就是机缘！   周易一群人哗啦啦来了，有眼界的连忙让开一条路。   其中有不服气的，立刻被旁的人拉走，附耳说了三个字。   斩妖司！   立刻就怂了，连连后退避之不及。   普通人对斩妖司是又敬又怕，敬的是斩妖除魔庇佑百姓安危，怕的是连妖魔都能斩，普通人哪敢凑上去。   一路挤到了前面，竟然见到一排排椅子。   椅子上都坐了人，多数是衣衫华贵的老者，以及一个个臭哄哄的乞丐。   原本张诚领头，见到乞丐群中马脸老乞丐，拉着周易后退一步。   “这厮与老张有些过节。”   陈主簿立刻明白，上前拱手道：“马帮主，今儿是您来看着呐！”   马脸老乞丐冷哼一声，显然也现了张诚，没有理会众人。   这老乞丐破衣烂衫脏兮兮，蹲在椅子上抠脚抓虱子，与街角上的乞丐并无二样，实则是真的炼神高人。   以张诚报仇不隔夜的性子，有过节还活得好好，十之**是二品。   陈主簿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寻来管事乞丐与他置换位置。   神僧讲经的座位紧张，物部众人没有挨着，各自寻了位置，等候神僧到来。   座位的正前方，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台，上面有三个座位，应当是今日有三人**辩经。   周易取出一大包菩提子，嗑开了几个，味道颇为不错。   “张哥，鲁氏铁匠铺怎么还卖炒菩提子？”   “老鲁那厮年轻时候是儒家，读书数十年困在五品不得寸进，听闻菩提能让增长智慧，便去灵台宗求取灵菩提。”   张诚嘿嘿一笑：“区区五品书生，连灵台寺门都进不去，便被知客僧轰了出来，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之后鲁师傅由儒入墨，修行突飞猛进，成为大乾有数的墨家高人。   年轻时候的经历，成了鲁师傅的执念，便特意额外经营炒菩提子，意为所有人都能吃得上菩提。   “有意思！”   周易啧啧称奇，果然高人经历都有玄奇。   唯一让周易可惜的是，这菩提子一颗就要一钱，终究不是所有人。   或许，是鲁师傅认为的所有人……   旁边坐着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身上服饰寻常，然而看气度不简单，见到周易与张诚嗑菩提子，眉头微皱。   正要教训下后辈，忽然传来禅音阵阵。   同时，漫天金莲降落，笼罩整个广场范围。   金莲落在身上，碎成点点灵光，融入体内。   病者痊愈，老者体健，青少灵慧自生。   哗！   天降金莲，引起一阵惊叹声，随后感应到金莲神效，纷纷要追逐。   广场上已经人挤人，一旦生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唵！”   一道佛门真言传出，原本骚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台上，突兀的出现一道身影，金色法袍，盘膝而坐，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啧啧啧！”   张诚摇摇头：“佛门从来没变过，讲经就讲经，先显摆显摆，再来一套下马威！”   周易挥手摄过一朵金莲，现里面蕴含有三种气息，精纯佛法，人道功德，温和灵气。   每一样都对普通人有大益，今日来听经的人，只要不是生意外，都能无病无灾寿尽而终。   无论妙善者出场方式，是显摆也好下马威也罢，至少数千人因此受益。妙善或许不为许多人所喜，然而能凝聚功德金轮，是需要真的行善积德。   “贫僧妙善，自佛国而来，途经……”   妙善不是第一次**，模板化的开场白，忽然注意到第三排的周易。   声音不自然的停顿瞬息，立刻调整思绪，婉婉道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教辩经 “贫僧**三日，一日一经，今日便讲我佛根本经文……” “往昔恶业，皆由贪嗔痴……” “除一切心毒，修最上智……” “……一切皆随业力生！” 妙善讲经声传出广场外，随风飘出数里，犹如在行人人耳边呢喃。 佛法加持下，呢喃声让人通体舒畅，情不自禁的向广场汇聚。不过片刻时候，广场四周都挤满了人，许多人在墙上树上屋顶上听经。 妙善讲妙处，手掐说法印，顿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场中佛门信众见此，席地盘坐，诵读佛经。 许多不信佛的听众，见到此异像，顿时对佛祖生出几分敬仰。 唯有场中听经的修士，忍不住撇嘴，只是玄妙些的幻术而已。 其中有几个桀骜不驯的道人书生，高呼无量天尊、子曰，出嘘声怪叫。 妙善对此视而不见，已经习以为常，一路东行百万里，见过虔诚信众，也见过恶佛甚至灭佛的佛敌。 遇上这等人，当他不存在即可，无需理会。。 “……如此圆行圆证，终顿入佛地！” 一部经讲了近两个时辰，站着听经的人丝毫没有感到疲倦，反而有种酣畅淋漓之感，如夏饮冰水，冬日暖阳，老婆孩子热炕头。 妙善声音渐落，听众从讲经声中清醒过来，心中生出不舍。 人群中一些奇人异士，却知晓正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 妙善话音刚刚落下，台上便多了两个老者。 其中清瘦老者，和颜悦色道：“禅师，听你讲经所悟颇多，还请帮忙解惑一二？” 体胖老者话语颇有些咄咄逼人：“吾乃法家后学末进，有几个佛门的案子,还请神僧评判一二。” 二人一出现,原本起哄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嘶！竟然是颜先生、商先生,这两位几十年没露面了。这和尚，什么来头？” 张诚双目灵光闪烁，手指掐算,丝毫看不懂妙善的底细。 周易缓缓说道：“听说是罗汉亲传大弟子，在佛域地位不凡。” “嗯？” 张诚眉头一挑,疑惑道：“老周你哪来的消息？” 从来是周易向张诚打听消息,毕竟才成就炼神几年时间,关系网还没有铺开。张诚是三百年炼神高人，交游广阔,基本上有什么新鲜事都能知道。 周易早就想好了理由：“近些日在炼丹之道上颇有所得，从几个求丹的道友那里得知。” “啧啧啧！老周了不得，悟性非凡,功德在身,还精通丹道……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阳神。” 张诚啧啧称奇,神色毫不掩饰的艳羡。 寻常人交友是礼尚往来，慢慢有了交情。丹师尊贵,有的是人上赶着结交，关系网轻易就能过别人百年积累。 两人说话声没有隐瞒，台上时刻关注的妙善,神色忍不住的诡异。 现在的真仙，都如此苟了吗？ 妙善心中不断回想,自己路上遇到的看不懂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隐匿真仙,有没有得罪对方。 颜先生觉妙善神情不属，疑惑道：“禅师？” “贫僧初来宝地,有些认生，还请居士海涵。” 妙善很随意的寻了个借口，继续说道：“不知居士听经，有什么疑惑？” “吾疑惑，僧人不事生产，平日里就是参禅念经。嘴上说施恩大众，却是受信众供养，恍如国家社稷之蛀虫。” 颜先生笑容满面，话语如刀，问道：“禅师以为何解？” “居士所说不无道理，然而……” 秒善说道：“普罗大众务农，是在土地种田，得稻米黍麦。我佛便是在人心上种田，消除业障，导人向善，二者只是分工不同，实则无异也！” “禅师所说人心种田，哪里是为了消除业障？还不是为了自己修行，最大的好处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颜先生笑着说道：“既然是为了自己修行，就不要宣扬什么度人，太过虚伪，只是度自己而已！” 哗！ 广场上传出一阵喧哗声。 佛门根本理念便是度人，经过这老头一顿解释，成了自私自利度自己。 其中一些信众脸色忽的惨白，情绪激烈的甚至要冲上台去，将老头拉下来打一顿，让他明白什么叫物理度化。 一道道灵光闪烁，或者道门定身术，或者儒家术法，将人群稳定下来。 此时讲经已经变成了辩经，一方是儒家顶梁柱，一方是佛域神僧。 寻常人只听到颜先生言语锋利如刀，道行高妙的修士，看到的是儒家与佛门理念的交锋。 妙善沉吟片刻，话题一转说道：“居士气度不凡，可否告知姓名身份？” “老朽颜文山，曾任玉京书院山长！” 颜文山名字传道人群中，无需修士制止混乱，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妙善继续问道：“颜先生可曾在朝廷任职？” 颜文山回答道：“老朽当过几十年官，六部尚书内阁辅都有做过。” “贫僧曾听大儒讲经，读书人要有大愿，治国齐家平天下。” 妙善缓缓说道：“读书人亦不事生产，亦在治国齐家过程中修行，不知是否自私自利？” 颜文山沉吟片刻，拱手道：“佩服佩服！禅师好口舌！” “阿弥陀佛！” 妙善宣了声佛号，说道：“佛度人是修行，度己亦是修行，颜先生着相了！” “哈哈！和尚有趣，老朽想来看这厮伪善，偏偏说不过他。” 法家门徒商先生笑声都带着冰冷：“今日总算遇上个更伪善的家伙，让他受些教训。” 颜文山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想要离去，不过还是留了下来。他倒要听一听，商老头如何与妙善辩经。 法家在经文辩论上，远远不如儒家，更如何与佛门相比？ 妙善问道：“不知老先生姓甚名谁？” “老朽商刑，不可商量的商，处以极刑的刑！” 商刑说道：“老朽才疏学浅，未做过官，只研究些刑律。近些日子，遇到几件案子，颇有些疑惑……” “还请商先生讲！” 妙善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法家可不同于儒家，关乎律法判定，今日若是回答错了，说不得会害人性命。 “前些日，六扇门搜查西郊普渡寺，现几个江洋大盗在寺中为僧。” 商刑说道：“其中最老的一个，已经有九十多岁，五十年前作恶一方，灭门屠户只是等闲。罪名最大的是个反贼头子，三十年前破县屠城……” “入寺最晚的不过三年，是个采花贼，一朝顿悟，便成了佛门僧人！” “六扇门捕快将其缉捕时候，主持竟然以死威胁，说什么既然放下屠刀遁入空门，凡尘俗世的律法就不该判罚！” “按照大乾律，窝藏江洋大盗等同犯，窝藏反贼为抄家灭族之罪，” “禅师，你觉得这主持该不该死？” 妙善眉头一皱，商刑问的不是那些僧人该不该死，而是普渡寺主持。 佛门确是有些藏污纳垢，妙善对此向来不支持，直接说当斩即可，还能彰显佛门清净。 说不当斩，直接违逆了大乾律法，凭什么僧人窝藏罪犯不违法，很容易引起普罗大众反感，于日后传播佛法有害。 说当斩，不止显得妙善心冷，寒了同门僧人的心。 更重要的是经过佛域神僧认证，大乾必然将此做成铁案，将来寺庙现江洋大盗，必然循此案判罚。 当真是窝藏也就罢了，佛门僧人有许多不知来历的，谁知道是不是罪犯？ 朝廷再黑心一些，故意放几个罪犯成为僧人，再查上门来……、 商刑的声音，传入广场上听经众人耳中，引起嗡嗡声议论不断。比起信奉佛门，律法公正严谨，更受普罗大众关心。 颜文山抚掌笑道：“有趣有趣！老刑头，你是如何想出此辩？” “吾与你不同，从来没有特意想过辩经胜负。只是现了律法不严，难以罚恶，今日有域外神僧在，便特意来请教。” 商刑说话声一板一眼，仿佛钢铁摩擦碰撞声：“儒家天天空谈治国，不如务实一些。” “哼！” 颜文山冷哼一声，没有多说。 今日主要矛盾是妙善，否则按照他的脾气，必然引经据典说的商刑哑口无言。 “商先生大善！” 妙善闻言，面露羞愧之色：“主持虽是行善，却也纵恶。善行不抵业障，依律当斩！” “多谢禅师！” 商刑僵硬的面上微微露出笑容，明明赢了，却躬身施了一礼。 妙善此言，让大乾律有言可依，必然大幅减少寺庙隐匿罪犯，可谓功德无量。 “商先生无需多礼，贫僧也有生出贪念，想要庇佑那主持。” 妙善说道：“幸好先生只为罚恶之言，点醒了贫僧，差一点就惹下业障。” 一僧一儒一法，一胜一负，可谓平局。 短短几句话，比起天花乱坠的讲经，似乎更加平淡。然而在修士耳中，无异于道路之论，比起讲经要玄妙十倍百倍。 从影响深远论，好听的经文也比不上几句辩经。 “今日讲经结束，诸位明日可再来，三日之后贫僧便继续东行而去……” 妙善说完正待离去，忽然台子下方近处，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若是寻常位置，妙善或许不会注意，偏偏是紧挨真仙的座位，而且此人与真仙言笑晏晏，关系显然非同寻常。 “禅师留步，小僧不戒，有佛法不明，想要请教一二。” 张诚双手合十，姿势端正，神态恭谨，可惜地上大片的菩提子壳，以及滚落椅子下的锡杖，很难让人相信他虔诚信佛。 妙善和颜悦色道：“不戒法师请说？” 张诚说道：“小僧只问一句，修佛，可得长生么？” “长生？” 妙善心思一颤，认定此人就是受仙人指使，毕竟昨日才与仙人讲过佛祖长生不死。 小心斟酌了语句，说道：“修佛不是为长生……” 话音还未落地，张诚就将明黄僧衣脱下来，露出里面藏青色道袍。 “和尚？” “道士？” “张子长？” “那就没事了……” 听经人群中有几个炼神高人，认出张诚后，立刻就不奇怪了。 “……” 妙善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修佛可以得长生！” “哎呀！怎么起风了？有些冷！” 张诚说着话，将僧衣重新穿上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谢禅师解惑，日后必然勤加修行佛法。” “不戒法师，贫僧观你气象不凡，便多言奉劝一二。” 妙善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色即是空，红粉骷髅，以后少去春风楼，免得坏了佛法修行！” “哈哈哈！” 人群中爆出一阵笑声，谁不知道春风楼，是洛京一等一的勾栏。 张诚不以为耻，反而面露喜色。 “不愧是佛域神僧，竟然也看我不凡？我自己看也是！” “……” 妙善默不作声的消失不见，与张诚说话，比颜、商二人还要心累。 商先生对着张诚微微点头，施展挪移律法，回了稷下学宫。 颜先生赞许道：“你小子不错，有时间去玉京书院做客！” 神僧讲经第一日，便以此落下了帷幕。 天降金莲的妙处，天花乱坠的异象，佛门经文的玄妙，以及佛儒法辩经，立刻传遍了洛京大街小巷。 第二日听经人数，翻了几倍不止，挤满了整个尚善坊。 京衙派人来维持秩序，比起昨日漠不关心，态度好了许多。 妙善冒佛门之大不韪，应下大乾律法，得到了朝廷官吏认可，确实与云洲佛门有些不同。 当然流传最广的永远不是正经事，谁没事看严肃新闻，花边小道消息才最有趣。 继吕天成之后，洛京又多了位神人，名为不戒法师，只听这法号便不同寻常，不戒酒不戒肉，以及不戒色。 一些脑子灵光的说书人，已经开始讲述不戒法师的传说。 题材很多，比如将某**中的主角，换成不戒法师，经过修改编纂，成了喜闻乐见的新故事。 张诚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老张我长生难得，又无鸿篇巨著传世，想要证明世上来过，这就是个法子！” “吕天成和不戒法师，就是老张留下的印记，会代替我活下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弥勒教主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一天讲经，堪称万人空巷。 一品位列绝顶，向上推百年，妙善是唯一公开**的炼神修士。 儒家号称法在书中，识字者皆可领悟浩然，实则门槛重重，不是真的有本书就能修行。 这是洛京百姓的一个机缘，不知多少人，从中领悟修行法门，一步登天。 唯一盼着妙善赶紧走的，就是洛京的大小勾栏。 佛门经文，听多了清心寡欲，姑娘们跳的再好唱的再妙，也难以引起性趣。 朝廷不喜欢佛门，不止是忌惮。 妙善讲经结束后，身形变化成黄衣僧人，带着两名徒弟来到清风小筑外。 “师尊，咱真的去见佛祖？” 朱康踌躇道：“上西天可不是什么好寓意！” “看来为师经念的不够多，你还需要多多度化！” 妙善瞥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向弟子传音道：“仙佛斗法，凡人遭殃，必要时刻警醒一些……” 正待再多多交代一番，院门无风自开。。 “进来吧。” 妙善师徒三人躬身进了小院，神情动作小心翼翼。 前几日见过真仙，聊的很愉快，却也不能因此放开胆子。这些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脾气多有些怪异，前一刻言笑晏晏下一瞬就痛下杀手。 如同小孩子玩蚂蚁，高兴时候赏几粒米，转过眼去就向蚂蚁窝灌开水。 “见过仙长！” 妙善施礼时候，注意到院中多了奇异法器。 三四丈长，中间浑圆，两头尖尖，如同巨大的织布梭子。 周易挥手洒出灵光，梭子表面便出现黝黑洞窟。 “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是贫道新炼制的飞行至宝，你们运气不错,今天第一次试飞。” “阿弥陀佛！” 妙善忍不住宣了声佛号,说道：“小僧修有神足通,日行万里只是等闲。” 侯缘、朱康连连点头，口称仙人至宝，不敢玷污。 侯缘天赋神通,可步缩千山，遁惊人。 唯独朱康不善遁法,说道：“俺不急,在后面跟着就行。” “你们质疑本座炼器之法？” 周易声音一冷,风和日丽的院落，转瞬如数九寒冬。 果然会飙！ 妙善心思一颤,忽然有些后悔拜访真仙。 盖因师尊无戒罗汉言称，此行或有大机缘，否则妙善一路东行,从来是避开仙佛道场。 “仙长赐,不敢辞！” 妙善身形一闪,带着两名弟子踏入辟魔神梭当中。 “起！” 周易手掐法诀,神梭腾空额而起，转瞬就消失在天际。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度快则快矣,可惜乘坐滋味有些不好受，正好来了三个小白鼠，拿来实验一番具体如何。 “牛儿,走了。” 哞！ 神牛脚生五色云烟，随着神梭方向追去,度丝毫不慢。 周易回头看了小院一眼，仙桃树上,悬挂着丑牛珠。 十二宗仅剩下飞仙观后，辰龙忙着培养继承人,极少与周易联系。 “贫道离开，神牛也不在，倒要看看是哪个妖仙留下的印记！” …… 潼城。 大乾军事重镇。 城中建筑如同堡垒，一圈圈围绕拱卫正中的城主府。 街上不断有兵卒队伍走过，整齐的跺地声，让城市多了几分肃穆。 店铺门庭冷落，伙计宝无聊来的轰苍蝇。 行人匆匆忙忙，买卖也无需多交流，价格早已有城主府定好。 一道玄色流光从天而降，落在小巷深处。 三道身影从中跳出来，双腿颤抖，面色苍白，丝毫看不出是上三品高人。 “度快不快？” 周易骑着神牛，紧随其后落在小巷中。 “阿弥陀佛！” 妙善不断运转佛法，梳理体内混乱气息，说道：“当为天下极！” “仙长这法宝，属实有些厉害！” 朱康全身上下剧痛，肌肉骨骼如同撕裂般，掐算时辰才不到一刻钟。 鸿州距离洛州数万里之遥，用了一盏茶不到。 侯缘活动了下筋骨，便肉身无碍，迫切道：“仙长，佛祖在哪里？” “佛祖便在这城中，还需劳烦禅师施法。” 周易说道：“弥勒教脱胎于佛门，相信佛域定有秘法，感应同道仏修。” 弥勒教是白莲分支，一直活跃在潼城附近，数十年围剿都未彻底覆灭。李乐将此事告知时候，周易便心生示警，弥勒教对他有威胁。 以此反推，白莲邪佛大可能在此重生，否则区区弥勒教主还威胁不到周易。 “仙长要拜访的是白莲邪佛？” 妙善面色一变，想到在典籍中见到的记载，弥勒教拜的便是此邪佛。 传闻此白莲邪佛曾是佛祖亲传弟子，因教义分歧叛出佛门，自行创立白莲教，号称白莲佛祖。 周易点头说道：“禅师不愧是罗汉弟子，佛门隐秘知晓的清楚。” “阿弥陀佛……” 妙善踟蹰片刻，真仙当面别无选择，只得施法。 “仙长，寻宗佛法只能模糊感应，还需要在城中搜寻一番。” “可！” 周易身形一晃，化作黄衣僧人模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妙善脸色法库，口诵佛经，一缕缕玄妙波动四散开来。 循着其中一缕波动，几人走出小巷，一路向城中央走去。 …… 城主府。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卒林立。 今日大将军宴请贵客，闲杂公务不得打扰，任何人不得靠近。 宴会厅中仅有两人，裴黑虎坐在一侧，身上穿的不是陛下御赐的虎魔铠，反而是明黄僧袍。 满脸黑毛，虎背熊腰，像恶鬼更过高僧。 裴黑虎张口撕下大片熟牛肉，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 “义弟，为兄早就盼你来，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小弟多谢兄长款待，这些年若不是兄长，哪能展如此多教众。” 说话的是个俊俏僧人，眉目清秀，红唇如丹，身上僧袍也绣着艳丽花纹。 此人潼城无人不识，满大街都贴着缉捕画像，正是早潼城附近坚持造反的弥勒教主。 弥勒教脱胎于白莲，根本经文亦是菩萨降世经，释义有所区别，与一心造反的白莲教不同，教众立志建立地上佛国。 裴黑虎问道：“那件事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就绪，只等请祖师降临，变成涤荡寰宇，建立佛国！” 弥勒教主提起祖师时候，神色狂热，虔诚无比。 “当真能延寿？” 裴黑虎声音有些苍老，少了虎将霸气，多了一丝迟暮。 位列一品武道绝巅，手握重兵，陛下臂膀，然而又如何，不过区区百五十年而已。 裴黑虎年岁比景泰帝还要大些，过不了多少年，寿元便会耗尽。依托裴黑虎的裴家，再无任何支柱，必然烟消云散。 “阿弥陀佛！” 弥勒教主双手合十，肯定道：“我佛神通无尽，莫说区区延寿，便是长生也可得！” “嗯……” 裴黑虎一边吞咽牛肉，一边说：“军中诸将领，皆是我一手带起，那些陛下安插的人，已经调出去捕捉反贼。” “此番若能成，鸿州不敢说，至少周边数郡都能尽数掌控！” 鸿州因为有潼城驻军，府兵比起其他州，要弱了不止一筹，裴黑虎自信玉京书院的老山长不在，一日之内便攻克数郡之地。 弥勒教主说道：“兄长放心，有祖师支持，大乾高层不敢轻举妄动。以潼城为中心向外扩张，定然能建立佛国！” 裴黑虎微微点头，他对地上佛国从不在意。 菩萨降世经玄妙非凡，却也影响不到凝聚武道真意的裴黑虎，他的目标只是续命。 至于弥勒教祸乱数郡造成的影响，也要等延寿之后，再做打算。 弥勒教主忽然问道：“兄长，听闻你与徐将军交好，曾有半师之谊？” “确有，当年我曾指导奉先凝聚内景……” 裴黑虎叹息一声，不禁想起曾经种种。 景泰帝麾下八位大将军，一同领兵镇压叛乱，是从战场上生死厮杀结下的友情，说是生死至交也不为过。 裴黑虎为其他人挡过多少刀子，其他人也多次救下裴黑虎的命。 人头做酒杯，开怀畅饮的情景恍如昨日，可惜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例如大将军寇镇南身死，寇家迅烟消云散，幕后十之**是景泰帝的手笔。 裴黑虎与弥勒教合谋，大多原因来于此，之后徐奉先谋反，更是坚定了他的念头。 “龙骑军纵横南疆，已经有吞并三州的气象！” 弥勒教主说道：“兄长可以联络徐将军，与其一东一西形成呼应，朝廷定然顾此失彼！” “再说吧！” 裴黑虎摇摇头，他并不想真的造反，待到成功延寿，再接受朝廷招安。 那时候潼城依然是潼城，大将军依然是大将军！ …… 潼城某处。 妙善领头前行，身后跟着一人一猴一猪。 从一家客栈走出来，继续循着法术感应，查找佛法气息。 “刚刚那家客栈掌柜，身上有诡异佛法，不过此人气息淡薄，应当是念诵邪经不久……” 妙善正在解释，忽然前方来了一列兵卒。 为的小将身旁，正是不久前客栈掌柜，指着妙善等人说道。 “这几个人行踪诡异，走街串巷，有可能是弥勒教的探子！” 小将一挥手，兵卒将妙善几人包围，喝问道：“大和尚从哪里来？” “贫僧……” 妙善正待解释，耳边传来周易声音，顿时话音一转：“自贵安县来，奉教主之命探查潼城！” “贵安？前些日弥勒教造反攻破的县城？” “教主，此人定是弥勒探子！” “抓住他！” “小心妖僧邪法！” 一连几声呼喝，刀锋驾在妙善几人脖颈。 “压去大牢审讯。” 小将现并无施展邪法，才松了口气，压着妖僧向城主府走去。 侯缘脾气暴躁，受了几下推搡，就忍不住要作。忽然一道法力落在身上，如同神山巨岳镇压，天生无双神力，再不能施展分毫。 妙善传音道：“仙长，不继续寻邪佛了？” 周易反问一声：“自从施法之后，遇到了多少弥勒教众？” “阿弥陀佛！” 妙善顿时明悟，自他施法寻找佛修踪迹，现城中百姓，隔三差五就带有诡异诵佛法气息。 如此多的弥勒教众，或许还不是正式教众，说明邪经已经传遍潼城。 弥勒教只需一声高呼，就能引动这些潜在的教众造反。 军事重镇，监管严厉，邪经如此传播而无人约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潼城上层暗中支持弥勒教传播。 一路来到城主府外。 妙善施法感应，现浓郁至极的佛法气息。 佛法气息一闪即逝，随后有异力反向追踪，现了妙善等人所在。 妙善连忙传音道：“仙长，城主府中有弥勒教重要人物！” “已经来了！” 周易看向右前方，双目灵光闪烁，现了隐匿观察的弥勒教主。 “咦？” 弥勒教主轻哼一声，这僧人竟然能现自己踪迹，正要施法试探其底细。 探测法术落在周易身上，反馈来一片混沌，仿佛只是个凡人。 “嘶！” 弥勒教主倒吸一口冷气，神魂不断示警，化作遁光就要逃离。 “贫道允许你离开了吗？” 周易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看到骑着牛的道人，身旁跟着妙善三人。 再看地上兵卒，仍然押送四人进入城主府大牢，显然只是个法力化身。 妙善疑惑道：“仙长，我们不是应该暗中探查，摸清楚邪佛目的，然后再寻机会破坏其阴谋？” “太麻烦了，贫道明天还要点卯！” 周易挥手定主方圆百里天地元气，说道：“抓住他，一样能知晓邪佛阴谋。” 弥勒教主感到无尽压迫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莫说施展逃遁法术，连体内法力都如同凝固了一般。 “无量寿！” 高宣一声佛号，冥冥中有股异力降临，落入弥勒教主体内。 弥勒教主气势瞬间膨胀，从二品晋升一品，又迅增长至一品巅峰，比之妙善也丝毫不差。 异力破开元气禁锢，让弥勒教主信心十足。 “本座……” 正待宣扬一番佛法，弥勒教主感到法力迅流逝，莫说借来的祖师神力，连自己本神的佛法修为也一并消失。 “老朋友见面，何必急着离开？” 周易一拍神牛，化作五色遁光，向着异力消失方向追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长生之途 法力如潮水般退去。 弥勒教主感受到久违的虚弱，百年修行尽成空。 顾不得思索祖师借法为何失败，高声向城主府方向呼救。 “兄长救我！” 裴黑虎站在楼顶上，真气运转，身后浮现黑虎虚影。 “吼！” 黑虎仰天长啸，煞气冲霄而起。 裴黑虎腾空而起，出现在妙善等人身前，以手化爪直取要害。 武道强人斗法厮杀，简单而纯粹。 “俺来会会你！” 侯缘见猎心喜，抬手与裴黑虎撞在一起，空中爆轰鸣声，双方各退十数丈。 “好力气，能与俺打个平手！” 裴黑虎听到夸赞，仍然默不作声，身形一晃与武道真意融合，彻底化一头黑虎，四爪奔腾，再次跃起扑向侯缘。 武道真意能大幅强化武者力量，与妖族搏杀不落下风。。 “吼！” 黑虎咆哮，震颤魂魄。 虎爪有蒲扇大小，缭绕一缕缕血煞气息，可破肉身蚀神魂。 “来的好！” 侯缘双臂闪烁神光，化作两只巨大猿臂，不闪不避与虎爪硬撼一记。本以为会势均力敌，谁曾想虎爪只有表面威势，实则没有丝毫力量。 黑虎痛呼一声，借着侯缘神力，向着弥勒教主方向飞了过去。 “兄长……” 弥勒教主面露喜色，见裴黑虎冒险来救他，心生感激，有一丝丝懊悔不该欺骗义兄。 撕拉一声！ 虎爪将弥勒教主撕成两截，血染苍穹，一颗舍利子从体内跃出。 弥勒教主残魂怨毒的看了裴黑虎一眼，念头一动要施展神魂遁法，忽然四面八方佛光闪耀，方圆数里虚空尽数封死。 “阿弥陀佛！” 妙善高宣佛号，脑后显化功德金轮，勉强调用一丝天地元气。 “吼！” 裴黑虎趁此机会，一扑而上，将舍利子拍成了粉碎。 虎眼与妙善对视一瞬，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妙善一连施展数种探测术法，确认弥勒教主魂飞魄散，又以功德金轮检查自身，确定没有和白莲邪佛结下因果。 “善哉善哉！” “不爽利！不爽利！” 侯缘抓耳挠腮，好不容易遇上个对手,只过了一招。 朱康眼看着,不弱自己分毫的弥勒教主,转瞬间就魂飞魄散。 仙佛斗法，凡人遭殃，赫赫威名的一品高人也是凡人。 朱康惶恐不安道：“师尊,咱们快溜吧？” “溜哪里去？” 妙善面色苦，张开手掌,浮现一道五色灵光。 功德金轮没有现邪佛因果,检测到了真仙印记。 不知而溜,情尚可原，随意就能寻个借口,比如去追那黑虎。 明知印记再溜，是对真仙威严的侮辱，等同自寻死路。 朱康显然明白其中道理,瞪了妙善一眼,脚踏妖风边飞边喊。 “仙长等等小朱！” 飞行距离并不远,出了潼城十数里有一座荒山,光秃秃没有任何草木。 山腰处建有寺庙，不过前后两进,妙善师徒进入寺庙，见到站在佛像前的周易。 佛像年久失修，座下莲花台遍布裂痕,竖着的右手断了四指，佛面上的金漆刮了个干净,成了无面佛。 妙善师徒躬身进门，小心躲在周易身后,不敢上香又不敢不敬。 周易打量片刻，说道：“故人来访,道友何故避而不见？” 佛像毫无反应，仿佛真的死物。 又一道灵光落下，佛像头颅轰然破碎，仍然毫无反应。 周易眉头微皱，紫郢青索悬浮左右，化作剑光斩向将佛像连同白莲宝座，将其劈成两截。 庙中空荡荡无声息，妙善师徒紧张的屏住呼吸，左右观察佛祖在何处。 一僧二妖皆是一品修士，威震一洲，此时小心翼翼，唯恐明年今日成为祭日。 周易沉吟片刻，叹息一声。 “道友，当真是不讲旧日情谊！” 金蛟剪出现手中，三万年法力运转，化作三尺金剪。 “此宝威能，贫道也难以把控，或许要再数年才能见面了！” 金蛟剪张开，斩像虚空莫名出处。 “唉……居士何必苦苦相逼……” 一道声音从虚空传出，随后佛光闪耀，化作笑弥勒身形。 白莲佛祖盘膝而坐，代替原本佛像，端坐香案之上。 庙不在华，有佛则灵。 “阿弥陀佛！” 白莲佛祖口宣佛号：“千年不见佛域传人，不知当今是哪位主事？” “阿弥陀佛！” 妙善躬身回道：“禀前辈，当今佛域主事，是不戒罗汉，又有杀生罗汉转世重生。” “杀生……似乎有些印象……” 白莲佛祖思索片刻，说道：“重生？当年本佛劝他莫要追杀青丘之主，想来是不在意了。” “前辈明鉴！” 妙善说道：“杀生祖师追杀青丘狐仙。落入妖仙围杀，侥幸逃脱舍利子。” 佛门修行至上三品，神魂化作舍利子，可叫法宝可庇佑神魂。 “狐媚子可不见到，青丘传承九十万年，只差一步成就上古妖神……” 白莲佛祖摇头道：“佛域与之相比还是差了些底蕴……” 妙善心中骇然，白莲邪佛存在年岁，以十万年甚至百万年算，实属恐怖。 佛域罗汉寿元悠长，长的也不过五六千年，短则三四千年。境界到了如此境界，所有延寿之法已经用尽，各种灵丹妙药已经服用，拼的只是灵魂天赋。 “多谢前辈教诲，小僧一定转述师尊。” 妙善不敢多做评论，无论不戒杀生，或者白莲邪佛，都不是他能评论。 白莲佛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周易。 “居士，贫僧已经自认输了一手，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 周易眉头一挑，冷哼一声：“既结因果，不斩草除根，我心难安！” “居士……果然是新仙……” 白莲邪佛摇摇头，叹息道：“不知继承了哪位的遗志，或者是真的天资纵横。” “自贫僧成道以来，数十万年间，不见哪个得证仙佛……” “贫道便是贫道……” 周易冷哼一声，道行法力到了他的境界，岂是几句话能撼动。 “居士，你我境界，早已无有得失，无有生死，只剩下面皮……” 白莲邪佛缓缓说道：“区区一生死之因果，于我无碍，于你更无碍，何必苦苦相逼？” 周易恍然明了，白莲邪佛或者诸多仙神，于凡俗的看法。 境界到了仙佛境界，或者周易或者邪佛或者杀生无戒甚至金九霄，已然天下无敌，诸多事务只是凡俗而已。 长生不死多寂寞，只剩下面皮之争，世间生生死死，与虚无无异。 如此，邪佛说周易苦苦相逼，也不无道理。 “阿弥陀福！” 妙善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他前世今生经历诸多争夺，其中与白莲教有关的为数不少。 以白莲邪佛所言，诸多争端，只是仙佛年皮之争，死于斗法当中的诸多佛域同门，当如何瞑目！ 侯缘、朱康对对视一眼，凶光闪烁，妖族之间厮杀比人族更甚。 诸多妖族在老祖意志下，厮杀斗法，世代仇恨，如金翅大鹏与龙族，见面必然死斗！ 此时以邪佛话语。或许是妖仙之间的面皮之争，死去的诸多妖族又与工具何异。 周易心思电转，最先想到的是景泰帝，以及杀生罗汉，皆是为延寿重生无视普通人生死的仙佛！ “道友所说不无道理……” 周易叹息一声：“可惜，贫道方而立之年，难有道友胸襟！” 话音未落，不等白莲邪佛辩解，金蛟剪闸向邪佛头颅。 金蛟剪是周易能催动最强至宝，一剪落下，妖仙身躯不可留。 白莲佛祖重生不久，借着裴黑虎默许，香火愿力比上一世强了许多，却也敌不过金蛟剪。 眼见金蛟剪落下，又要重新落入轮回，白莲佛祖高呼一声 “居士，贫僧有长生之法，可否以此了结因果！” 金蛟剪抵着白莲佛佛祖面门，只差一瞬，就送他重入轮回。 白莲佛祖微微摇头，与新晋仙佛斗法最是无趣，毫无耐心，更无下棋的乐趣，就知道掀桌子！ 待到活的久了，或者得窥长生之途，再看凡俗变迁就与白莲佛祖无异了。 “居士也位列真仙佛陀，已达人间绝顶，再进一步便是长生。” 白莲佛祖缓缓说道：“居士只需答应贫僧，因果断绝，日后互不相扰，便告知长生之法！” “长生？” 侯缘耳朵一竖，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阿弥陀佛！” 妙善与朱康同时口宣佛号，对视一眼，竟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妙善一直觉得猴子天生佛性，注定是佛门护法神兽，未来或许得证明王，成为佛域底蕴之一。此时听了白莲佛祖的话，忽然看朱康更顺眼，比猴子成就明王概率更高。 朱康眼珠子咕噜噜转，现便宜师尊不简单。 原本以为堂堂佛门神僧，罗汉弟子，为什么这么怂？ 难道不应该怼天怼地，以辩经之法，将真仙妖仙忽悠的转投佛门，才不负佛子名号？ 此时才明了，真仙佛陀不过一场游戏，下面的人跳的再欢，也不过提线木偶罢了。 所为辩经胜负，实则是幕后老祖强弱，否则以诸多炼神高人数百年解读经文，三天三夜辩经也不会有结果。 朱康面色一变，传音道：“师尊，那法家门徒难道有老祖？” “慎言慎言！” 妙善瞪了朱康一眼，真仙佛祖面前传音，与高声呼喝有什么区别。 这猪头，到底是年轻了啊！ “这算是交易吗？” 周易沉吟片刻，说道：“贫道曾与人说过，与魔鬼做交易，心存侥幸者，必愈陷愈深……道友，是魔鬼还是佛祖？” “贫僧幻化万千，信我者为佛祖，弃我者为魔鬼！” 白莲佛祖反问道：“长生途经与善恶无关，居士只需舍下一丝面皮，又无实际得失，便能得知长生隐秘，如何做不得？” “仙长，此交易做得！” 侯缘抓耳挠腮，连续翻了几个跟斗，若非周易是真仙，曾一念镇压它，早就催促他答应了。 “阿弥陀佛！白莲……佛祖，所说不无道理！” 秒善犹豫道：“师尊曾说过，求善者作恶，若为扬善，则不为恶。小僧观察仙长数日，所求甚为简单，不过国泰民安而已。” “若能得长生，此后百年千年万年，终有一日国泰民安，大愿得成！” “此为，先长生带动后民安矣！” 师徒二人不敢劝诫，只从侧面至此周易答应下来，唯有朱康犹豫片刻说道。 “老朱不懂什么长生什么大愿，只知晓眼前，今日为长生违逆本心，明日既可为长生违逆大愿……如此反反复复，终有一日，仙长与邪佛何异？” “无量寿！” 白莲佛祖高宣佛号，磅礴压力降临朱康身上，担山赶月的妖躯都难以承受。 咯吱咯吱声响。 朱康筋骨碎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白莲佛祖轻声道：“贫僧与真仙言语，岂是区区凡俗能指手画脚？” “道友，终究是怕了……” 周易抬头看向白莲佛祖，声音平淡冷漠：“所以，长生终究只是虚妄？或者，此时的道友，与曾经的道友，并非一人？” 嗡！ 虚空震动。 白莲佛祖手掐莲花法印，一掌遮掩天穹，镇压而下。 “哈哈！贫道有过些许迟疑，想要长生换人族安宁……” 周易大笑一声，长迎风飘舞，恍若入魔：“谢道友指点，世上哪有长生不死之术！” “今日，我周易，请佛祖赴死！” 紫青两色神光冲天而起，将佛祖手印冲破，斩向白莲邪佛。 “无量光！” 白莲邪佛高宣佛号，无穷佛光笼罩，将紫青双剑定住。 “无量寿！” 佛号过后，白莲邪佛生出四面八臂，四面喜怒哀乐，八臂各执佛宝，仿佛明王降世。 佛宝以无数信徒念力凝结，专净化神魂，可度化外道，比之纯阳仙器还要诡异玄妙。 周易丝毫不惧，反而笑道：“数载过去，道友并无丝毫长进，可惜可惜，所谓长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金蛟剪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两条金龙。 头并头如剪，尾交尾如股。 咔嚓一声！ 金龙对着白莲佛祖一臂，应声一剪两断。 手臂上**宝物佛宝落下，竟然不能施展因果秘法，收回白莲邪佛本体，眼睁睁的看着融入七宝金幢。 周易感应到七宝金幢威能更强一分，若能将邪佛彻底炼化，或许比之紫青双剑丝毫不差，念头一动指挥金蛟剪斩向白莲邪佛。 白莲邪佛惊呼一声。 “道友且慢，贫僧有另一笔交易，愿与你商量一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受威胁 周易置若罔闻。 两条金蛟尾交叉，锋刃张开，涌现无尽杀伐之气。 咔嚓一声！ 又断了邪佛邪佛三条手臂。 “阿弥陀佛！” 白莲邪佛四张面孔神色不一，知晓要先做过一场，才有谈交易的资格。 “唵！” “嘛！” “呢……” 口诵佛门六字真言，涌现无量佛光笼罩邪佛周身。 佛光中显化重重叠叠的铭文、符篆，转瞬布置成无数防御阵法，如同将术法炼成了实质的护身至宝，防御力翻了几番。 一念之间施展的神通，便融合佛、道、阵、器等高深术法，足见白莲邪佛底蕴。 白莲邪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便是偶尔对阵法炼器或者道家法门，有那么一丝兴趣，就能达成寻常修士不敢想象的境界。 可惜，任邪佛术法神通精妙，与金蛟剪差距也太大。 金蛟剪落下，佛光就从中裂开，白莲邪佛连同寺庙轰然破碎。。 荒山从中被剪开，正中出现一道数丈宽的缝隙峡谷，直通山的另一侧。 “佛祖死了？这长生不好玩！不好玩！” 侯缘双目灵光闪烁，四下观望，寻不到邪佛丝毫踪迹。 “阿弥陀佛！” 妙善脑后显化功德金轮，迅转动，不断推演刚刚白莲邪佛神通。 冒死掺和进了仙佛斗法，不学习一二，那就太亏了！ “道友请留步！” 周易抬头轻笑，金蛟剪腾空而起，剪向空中一朵白云。 这白云混在诸多云朵当中，随风飘散，转瞬就飘出十数里距离，眼见金蛟剪斩来，一声佛号将诸多云朵震碎。 “无量寿！” 白云迅变化成莲花宝座，邪佛端坐莲座，手掌按下，掌心浮现卍字神光闪耀。 佛掌迎风便涨，初时三四尺而已，转瞬就化作数十数亩大小，仿佛手掌大山从天而降。 遮天蔽日，恐怖震撼。 “哼哧！” 朱康身形一滚,化作三尺多长青毛野猪,口中四根獠牙伸在外面,如同象牙一般。 四蹄雷声闪烁，瞬间躲在神牛肚子下，高呼一声：“牛爷救命！” 妙善面色抽搐,后悔顾及面皮晚了一瞬，总不能将弟子拉出来,全力运转功德金轮,护住周身,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仙长小心……” 提醒过真仙自己存在，希望能顾及一二。 唯有侯缘不惧怕,反而显化十数丈猿猴妖躯，仰天长啸，要正面硬撼遮天佛掌。 周易摇头叹息道：“道友实力,当真是一茬不如一茬！” 白莲邪佛号称不死不灭,然而每次复生,也需要香火愿力恢复实力。 距离上次身死不过三四年间,邪佛香火积累远不及当初，反之周易法力到了三万余年,金蛟剪更是远紫郢剑的无上至宝。 一大增一大减，实力差距何止十倍。 这镇压一切的佛掌神通，万年法力尚能破之,更何况至宝在手。 金蛟剪冲天而起，迸神光,将佛掌从中破开。 掌心卍字神光闪耀，只抵住金蛟剪两三个呼吸就轰然破碎,佛掌从中裂开，散做无数香火愿力。 香火愿力飘落潼城当中,仿佛天降光雨，落入百姓体内。 妙善伸手接过一点香火愿力，无需炼化就融入功德金轮。 眼前浮现无数画面，耳边传来茫茫诵经声，见到听到千千万万的人在跪拜、祈祷、献祭、皈依…… 白莲佛祖…… 弥勒佛…… 无生老母…… 三阳真仙…… 真空净土…… 各种不同的名号而耳边缭绕，缥缈虚幻，竟然让妙善舍利子不断颤动。 妙善心生警戒，不断运转功德金轮，现完全不能屏蔽佛音。 “阿弥陀佛！” 妙善掌心出现一颗舍利，是佛域罗汉圆寂所留，蕴含有罗汉佛理，天生是最上等的辟邪至宝。 罗汉舍利闪烁佛光，与侵入妙善体内的香火愿力纠缠在了一起，然而非但不能驱逐，反而让香火愿力更壮大一分。 两者仿佛同根同源，既然不是外邪，罗汉舍利也难生效。 这缕香火愿力壮大一分，妙善眼前耳边的蛊惑声就壮大一分，待到哪天难以拒绝蛊惑，必然拜入白莲邪佛座下，成为佛门弃徒。 生死危机当前，顾不得脸面，妙善高呼一声。 “仙长救命，小僧危矣！” 朱康躲在神牛肚子下面，抬头见到五色神光闪耀，无物不侵的香火愿力，破不开神光庇佑。 “牛爷威武！” “牛爷以后就是小朱的老祖！” “牛爷，您缺不缺干孙子？” 神牛瞪了朱康一眼，丝毫没有尊严，简直丢尽神兽血脉的脸面。 “机缘！大机缘！” 侯缘一步踏出，落在了潼城当中，张口一吸数百上千缕香火愿力吞如体内。 随后就地盘坐，手掐莲花法印，参悟佛门至理。 此时。 周易面色铁青，瞥了一眼与焦急求救的妙善，没有理会回应。 低头看地上的潼城，数不清的百姓走上街头，对着高空端坐的邪佛参拜，有的诵读菩萨降世经，本就是潜在的白莲教众。 大多数茫然无措，神志不清，受香火愿力蛊惑转化，成了邪佛傀儡。 “好！好！好！” 周易一连称赞，声音冷若寒冰。 白莲邪佛以一城百姓性命威胁，勾起了周易不太好的回忆，当年便是随手施了一场雨，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胡灵儿一家尚算好的，许多不愿屈服的小门小户，直接扣上了窝藏妖魔的罪名。 依大乾律，抄家灭族！ 斩妖司宗卷当中，将此案统一录为京察案，记录搜捕妖魔三百九十七，斩窝藏勾结妖魔之人无数。 区区无数二字，一个个探究下去，便是无数血淋淋的悲惨故事。 自那日起周易便极为自律，非不得已不会施展术法，免得再波及无辜。 此时，周易为了自己安危，主动寻上门与斩杀邪佛，或许造成一城百姓尽丧。纵然大半因果是邪佛作乱，当真细纠起来，周易至少一个自大失误之错！ “贫僧并不想害人，只是受居士所迫而已……” 白莲邪佛面露微笑，智珠在握：“现在居士可与贫僧谈一谈了吗？” 邪佛活的太久了，什么人都见过，漫长岁月中少不了屠佛卫道的正义之师，毕竟他是彻底纯粹的邪。 其中有不少与周易大愿相似者，悲天悯人，妄想拯救苍生。 白莲邪佛抓住这种执念，将其引入人性深渊，诱使其由正化魔。 永生不死的岁月，能引起白莲邪佛兴趣的事情太少了，周易便是新的猎物。容易皈依的信众太过无趣，诱惑不信者堕落，方才有趣。 白莲邪佛笑吟吟的看着周易，等着这位新仙，与自己交换条件。 “谈？嗬嗬嗬……” 周易出一连串怪笑，声音愈冷漠：“凭什么道友会认为……本座会惧怕凡俗威胁？” 白莲邪佛神色一滞，以为周易是嘴硬，念头一动抽取了城中数千百姓神魂。 一道道神魂随风飘起，融入白莲宝座，化作一缕缕神纹，让宝座看起来更加威严肃穆。 “贫僧……无量寿！” 白莲邪佛口宣佛号，无尽佛光挡在身前，阻碍了金蛟剪一瞬便破碎。 咔嚓！ 金蛟剪从邪佛一侧剪过，又是一条手臂断裂。 周易挥手一摄，邪佛手臂融入七宝金幢，佛宝威能又强盛一分。 “该死！” 白莲邪佛四面皆怒，不知多少年未说过脏字，今日实属有些按捺不住。 八臂只剩其五，金蛟剪蕴含玄妙威能，短时间难以用香火愿力恢复。 “居士，贫僧永生不死，无惧一切！然而这一城百姓因果，落在你身上，纵然是真仙也不好受！” 白莲邪佛说道：“妄想以一城百姓换贫僧，只是妄想，还搭上个真仙，岂不是大败亏输？” “今日道友杀一人，贫道便杀道友一世！” 周易森然一笑：“刚刚有四千三百二十九人死，道友还是想想，接下来四千余世，该如何轮回……” “无量寿！” 白莲邪佛宣了声佛号，想要再摄数千上万魂魄，震慑周易一二。 可是见到周易冷然目光，顿时知晓没有丝毫效用，心中忍不住暗骂：这厮年纪轻轻，做事似乎莽撞粗鲁，偏偏一颗心漠然如道，也不知怎么个生出的怪胎！ “道友莫再停留了，早死早生，早轮回早死！” 周易看了一眼潼城百姓，双目一闭，默诵清心咒。 此时他不能有丝毫退缩，怜悯心一生，便是万丈深渊，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搭上更多。 斗志斗心，周易自知远不是白莲邪佛对手，那便无视诸多生死因果，将其斩死便是。 任你心思似鬼，谋算如神，死了自然成空。 金蛟剪重新闪烁神光，绕着周易转了一圈，似乎感应到主人悲伤，两条金龙隐隐浮现一丝灵智，威能又增长几分。 “阿弥陀佛！” 白莲邪佛手指不断掐算，眼见着金蛟剪斩向头颅，不急不缓的说道：“道友就不想知晓，究竟是谁，将贫僧召唤而来？” 金蛟剪悬在邪佛头顶，两条金龙只需轻轻一搅，邪佛便重新轮回去。 “贫僧愿轮回而去，日后再不踏入云洲半步……” 白莲邪佛心中默默加了一句，只要云洲有你这怪物在：“这一城百姓，除去那些自愿信仰贫僧着，也尽数放还自由。” 金蛟剪缓缓张开，退后了一丈距离。 白莲邪佛深深看了一眼两条金蛟，确定是活物，心中对周易评价又高了几分，不断推测是继承了哪个老怪物的遗产。 世上绝无凭空生出之真仙，更不会有莫名无来由之至宝。 “道友继续说……” 周易手持七宝金幢，意有所指道：“这佛宝炼化了道友几只手臂，倒是生出了几分玄妙。日后寻道友，却是方便了。” “阿弥陀佛！” 白莲邪佛口宣佛号道：“召唤贫僧来的，是那逆徒白莲圣母！” “白莲圣母竟是道友弟子？” 周易眉头一皱，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心中不断推测。 白莲圣母曾在金光寺出现，潜伏在杀生罗汉舍利当中，伺机夺舍法海肉身，而这颗舍利是景泰帝御赐，表彰法海降妖除魔的功绩。 当年法海不过三品，实力或许不是顶尖，却已经展露出举世难寻的佛性。 这其中要是没有勾连，周易就真的成了莽夫！ “白莲圣母是贫僧三千五百年前收的弟子，观其与我佛有缘，区区七品僧人便授予白莲教主之位。” 白莲邪佛声音逐渐冷漠，显然对这位弟子极为不喜：“可惜弟子长大了，有了自己想法，转过头来要谋害师尊！” “白莲圣母，远不如道友吧？” 周易心生疑惑，也是一直以来的疑惑，似乎白莲邪佛有些空活无尽岁月。 比起一品修士自然是无敌，然而在仙佛当中，白莲邪佛除了手段多样诡异，以及永生不死的特质，斗法厮杀并不算太强。 “居士果然是新仙！” 白莲佛祖犹豫道：“此事关乎长生之途，是诸多大教的无上之秘，贫僧怎么能免费……” 金蛟剪悄无声息的前移了几尺，两条金蛟调皮的吼叫几声。 “贫僧与居士缘分深厚，今日便论一论长生。” 白莲邪佛挥手封禁天地元气，一切声息穿不出去，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妙善朱康，只觉五感晕眩，周围陷入无尽寂静。 有实力听到白莲邪佛声音的，不过一人一牛两龙，以及地上盘坐的侯缘。 白莲邪佛问道：“道友以为，仙佛实力是否是此界顶峰？” “当是！” 周易回忆遭遇的几名仙佛，最强的大抵是青丘狐仙，也可能是杀生罗汉，然而他们的实力，并没有真正过仙佛范畴。 譬如同样是炼神境，实力有高有低，仙佛亦如此。 “贫僧也是仙佛，并没有什么仙佛之上的境界。若是全盛时候远强过那孽徒，可惜近几次轮回运气总是差了几分……” 白莲邪佛说道：“原本对此不以为意” “当是！” 周易回忆遭遇的几名仙佛，最强的大抵是青丘狐仙，也可能是杀生罗汉，然而他们的实力，并没有真正过仙佛范畴。 譬如同样是炼神境，实力有高有低，仙佛亦如此。 第一百七十九长 仙佛境界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周易对邪佛的话，一分都不信。 白莲邪佛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就遭了算计，况且他所谓的对白莲圣母栽培，十之**不是什么好事。 邪魔外道之辈，除了自己的命，其他的父母亲族师傅徒弟同门朋友，都是修行路上的资源。 今日遇上瓶颈，吞几个进补。 明日生出心魔，杀几个渡劫。 用光了之前的资源，便娶妻生子开山收徒，又有了新的资源。 正道修士有的伪善虚伪，有的冷漠无情，也有阴谋算计，然而比起邪魔血淋淋的残酷，差了不知多远。 “阿弥陀佛！那孽徒数次算计，让贫僧早早入轮回，削弱香火愿力积累。” 白莲邪佛继续说道：“想等到贫僧实力虚弱至极，便行弑师大逆，窃据这白莲宝座，成就长生不死！” 一边说着话，邪佛人立而起，从白莲宝座上离开。 白莲宝座佛光闪耀，不断散玄妙异力。。 “白莲宝座？” 周易挥手摄过一缕异力，非精气神魂，非道佛法力，亦不是香火愿力。 侯缘掌心也有一缕异力，兴奋的嘭嘭嘭拍胸口，急不可耐的询问白莲邪佛。 “佛祖，这是道？” 白莲邪佛微笑回答：“你这泼猴有些灵性，可愿拜入贫僧座下，未来长生可期！” “……” 侯缘当然想答应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感应到生死危机。僵硬的转头看过去，真仙正饶有兴趣的观察异力，仿佛恐怖杀意与他无关。 “哈哈！居士莫要怪罪，贫僧见得璞玉，总忍不住收入麾下。” 白莲邪佛干笑两声，解释道：“如这泼猴所说，白莲宝座是贫僧所创佛法之载体寄托，亦是贫僧的长生之法。” “原来如此……” 周易仔细感应片刻，比侯缘看到的更多。 白莲宝座不止蕴含邪佛所创佛道，更重要的是佛祖尊号。 谁坐上宝座，谁就是白莲佛祖！ 从另一方面来说,长生不死的并非邪佛,而是白莲佛祖,只是此时邪佛便是佛祖。 周易当着邪佛的面，取出一只玉瓶，将异力装进去,以**力封禁。 异力构成方式极其玄妙，研究透彻可以拆解出,如何将自己修行之道具现为真实存在,如何让自己的尊号得到天地承认…… 等等一切,才是邪佛真正的长生之途。 侯缘只看到了表面，长生从不是求佛拜祖得来,而是自己一步步爬上去。 周易确定邪佛无法收回异力，才说道：“白莲教是道友所创，经文教义都源于此,白莲圣母想要取佛祖尊号而代之,恐怕难以得到承认。” 白莲邪佛摇头道：“那孽徒与贫僧有些渊源……” 即使没有说具体原因,周易也能猜测七七八八,近一些的分身化身，远一些的他我应身,亦或者一缕念头一道心魔。 大概率是白莲邪佛玩脱了，让白莲圣母真的得道成佛。 周易问道：“道友说你也是仙佛，白莲圣母也是仙佛,仙佛之间强弱境界又有什么区别？” “居士这问题可不简单，遇上些后起之秀,完全不清楚其中缘由。” 白莲邪佛回答道：“脱炼神境，也就是云洲所说一品,便能得证仙佛。诸如真仙罗汉，妖仙圣贤,亦或者长生不死者，皆是这一境界。” “仙佛不单纯以强弱划分境界，一些实力极强的家伙，譬如修武的蛮子，区区三百寿元就能横扫大部分仙佛。” “然而武圣只是踏出仙佛第一步，因为他们只能活一世。” “世上九成九的仙佛皆是第一重，最多风光三五千年，妖族过万年的也不多，然后随风飘散，留下一处仙墓造福后人。” 白莲佛祖忽然叹息一声：“当年贫僧与李鸿坐而论道，愿与他共尊佛祖之位，可惜那蛮子不领情，竟然连斩贫僧三世身！” 李鸿是大乾太祖，据记载统一云洲之前，就曾数次领兵围剿白莲妖人。 白莲佛祖与他论道，大概是和周易论道差不多。 周易问道：“那第二重境界呢？” “仙佛第二步是凝聚真灵，仙躯仙魂的根基是肉身神魂，本就是天地所赐，自然有寿元之苦。” 白莲邪佛说道：“唯有那一缕真灵，是与众生不同之处，不受寿元限制。死后渡入轮回，经历忘川河，若能真灵侥幸不散，就能再活一世！” “真灵……” 周易下意识看向妙善，这和尚就是转世之身，难道前世是某位罗汉。 “他只是受功德庇佑的幸运儿，而且与真灵转世完全不同。” 白莲邪佛呲笑一声：“若只从轮回中带回记忆，算什么再活一世，仅仅是找了个传人罢了。这和尚也有些灵性，没有傻到把上一世当成自己，活成另一个人！” 周易微微点头，妙善与前世，是恰好大愿相同的两个人。 “第三步，便是贫僧的境界，真灵与道相合，死后入轮回，忘川河也难以磨灭。” 白莲邪佛真诚说道：“今日，贫僧亦郑重邀请居士，共尊佛祖之号，得享长生！” “道友亡我之心不死啊！” 周易念头一动，金蛟剪绕着邪佛头颅转了一圈，四面只剩下三面。 喜怒哀乐四张脸，少了笑脸，顿时看起来舒服许多。 “居士当真误会贫僧了！” 白莲邪佛少了张脸，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孽徒数次乞求共生，贫僧从未答应！” “当年那李鸿令真龙跪拜，打金乌落日，可谓威震寰宇！现如今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汤谷依然是汤谷……” “居士今日能斩贫僧，明日亦斩，后日再斩，几千年后贫僧依然在，难道居士就不顾及后人了？” 白莲邪佛所说并无道理，按照他所说的仙佛三境，核心在真灵与合道，就是为了渡过轮回之劫，对斗法厮杀的提升反而不如一件仙器大。 “今日谢过道友解惑，可还有其他要说的？” 周易声音平淡却坚定，金蛟剪只等一道念头，就再次送邪佛入轮回。 白莲邪佛说道：“贫僧愿与居士联手，将那孽徒除去。自此之后没了贫僧传播，白莲教就会在云洲销声匿迹，当真是天大功德！” “道友当真有自知之明！” 周易沉吟片刻，邪佛的提议他确实很心动，然而与邪佛联手，违背了他的初衷。 今日因贪图斩杀白莲圣母与邪佛联手，明日会不会因为别的，再与邪佛联手，三番五次下去与邪佛就真的成了道友。 周易摇头拒绝道：“贫道年岁小，不敢与佛祖合谋！” “a&#%……阿弥陀佛！” 白莲邪佛口宣佛号心中暗骂，世上怎么有此等心硬如铁之辈，比之道域那些读了千年道经的家伙还要难以忽悠。 邪佛某一世转生入道域，从劈柴烧火的外门弟子，一路晋升为道门真仙。 合红阳、青阳、白阳为一，故道号三阳，之后试图创立三阳教，成为佛祖之后再成为道祖。 可惜功亏一篑，遭到了道门真仙截杀，数百年后遗憾转世。 白莲邪佛按捺心中怒火，他早已过了情绪影响算计的年岁，比起曾经遭道域真仙封禁，三阳真仙之身如小白鼠一般被研究数百年，死反而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居士便斩了我吧！不过待到贫僧轮回归来，便传讯居士……” 白莲邪佛缓缓说道：“一齐出手，铲除那孽徒，可以拯救无数云洲百姓！” 周易冷声道：“贫道出手没个轻重，或许会将道友也斩了！” 白莲邪佛点头道：“当然，贫僧可以轮回百世，那孽徒死一次真灵就溃散！” “……” 周易实在想不出，拒绝白莲邪佛的理由。 白莲圣母确实是云洲人族一大祸害，身为当今白莲教唯一驻世菩萨，比之声名不显像是吉祥物的白莲佛祖，是真正的邪教掌控者。 “居士，动手吧，来世再见。” 白莲邪佛双手合十，口诵佛经，声传百里。 潼城百姓体内飘出一缕缕香火愿力，重新收回白莲邪佛体内，神志立刻清醒，看到头顶上的仙佛，大多数人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中。 世人尊仙崇佛，会痴迷与江湖把戏，却不愿真的仙佛降世。 换做谁，也不愿意自己是蝼蚁，随时会灰飞烟灭。 城中有百一左右百姓，体内香火愿力并没有收回，他们本就诵读邪经，是白莲教潜在门徒。 “居士莫要怪贫僧，他们的向佛之心，佛祖也奈何不得！” 白莲邪佛解释道：“香火愿力本就来源于他们，一旦回归融合，就是贫僧也无法控制了。” 周易微微点头，邪佛信徒死就死了。 今日救了明日再读邪经，反而会害死更多人。 “道友一路走好！” 剪刃张开，两条金蛟头交头如剪，对着邪佛脖颈咔嚓合拢。 “吼！” 侯缘忽然大吼一声，全身清灰毛脱落大半，又生出金色细毛，身形不膨涨反迅缩小，转瞬从十数丈巨猿变成六七尺金色毛猴。 金猴冲破邪佛随手布置的禁法，一跃落向白莲宝座。 此时邪佛闭目等死，注意力并不在莲台上，侯缘如愿以偿盘坐上去。 侯缘身上金毛披散，仿佛大金色袈裟，猴爪合十，高宣佛号：“无量寿！” 白莲宝座顿时佛光闪耀，一股玄妙之力进入侯缘体内，与其浑厚佛法融为一体。 “哼！” 周易冷哼一声，紫郢青索冲霄而起，直斩侯缘天灵。 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缘由，周易对侯缘天然有些好感。 侯缘求长生的执念虽有些过重，却也表示理解，然而现在所作所为，实属过了周易忍耐！ “居士莫要生气。” 白莲邪佛微微一笑，宝座爆无量光辉，将紫郢青索抵挡在外。 周易冷声道：“道友要阻碍本座么？” 说话时候，无穷无尽剑气演化周天星辰，紫郢化作紫阳大日，青索变成太阴皓月，直接将佛光搅成粉碎。 紫阳、皓月同时卷向侯缘，莫说一品妖王，就是妖仙也要暂避锋芒。 白莲邪佛悠悠道：“贫僧并非阻挠居士，而是白莲宝座既然承认这泼猴，纵然是贫僧也无可奈何……” 果然如白莲邪佛所说，剑光穿透侯缘身躯，如同斩向过虚无。 恐怖剑气让虚空生出一丝丝皱褶，已然是空间承受之极限，偏偏侯缘端坐无尽剑气当中，仿佛水中花，镜中月。 “好好好！道友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周易阴神出窍，如婴儿盘坐头顶三尺处，小嘴儿一张一合说话与本尊同步。 “居士误会了……” 白莲邪佛六目微笑，显然是心情不错，之前吃了多少憋屈，此时就有多少畅快。 邪佛观察过周易阴神，微微摇头道：“贫僧观居士神魂孱弱，实属不该，我等仙佛理当精气神三修，齐头并进……” “贫僧这里有一卷佛经，多多诵读可增益神魂，居士可有兴趣？” “嗬嗬嗬……本座这里有一面旗子，多晃一晃就能无敌天下，佛祖可有兴趣？” 周易念头一动，笼罩阴神的磅礴功德之力迅燃烧，功德灵光眼见的度虚弱了许多。 白莲邪佛面生疑惑之色，暗中猜测这真仙施展什么神通，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恐惧。 多少年了，白莲邪佛都不知道恐惧的滋味是什么样！ “这……” 白莲邪佛不断推演，天机混沌一片，没有任何预兆，如此反而更加惊骇，连忙高呼：“居士莫要为难，这是泼猴机缘，并非贫僧陷害……” 话音还未落下，一面半虚半实的杏黄旗子出现在阴神头顶。 周易阴神动作吃力，仅仅抬起手臂就花了十几息，抓住戊己杏黄旗轻轻一晃。 随后戊己杏黄旗消失不见，阴神萎靡困顿，逃跑似的回到周易体内。 无声无息！ 天地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个虚假术法神通。 白莲邪佛却不这么认为，心中警兆持续不断，显然哪里出现了变化。 嗡！ 忽然。 白莲宝座出一声轻鸣，洁白无瑕的宝座底部，裂开一道三尺裂痕。 周易阴神动作吃力，仅仅抬起手臂就花了十几息，抓住戊己杏黄旗轻轻一晃。 随后戊己杏黄旗消失不见，阴神萎靡困顿，逃跑似的回到周易体内。 第一百八十章 镇压百年   “无量寿！”   白莲邪佛不断念诵经文，宝座刷过一道佛光，将侯缘扔了出来。   “佛祖，再让俺坐一会儿你的位子！”   侯缘身上气息不断变化，闪烁黑白色佛光，白的是佛域正统佛法，黑的是白莲邪法。   一正一邪两种佛法，侯缘肉身竟然没有崩碎，只能说天赋异禀。   “滚！”   白莲邪佛连佛号都不宣，落坐在宝座上，尝试修复裂痕。   这白莲宝座是道的凝聚，并非真的实体，之前破碎的只是表象，并未触及本质。   邪佛自成道至今，忘川河都渡过不知多少遭，还从未遇见过能真的能伤害白莲宝座的仙佛。然而，无论施展各种神通术法，或者灌注海量香火愿力，裂痕都难以消除。   这缕裂痕看似不大，却伤及了宝座根基。   白莲邪佛真灵寄托于宝座，轮回转世之时，如乘坐无漏宝船渡过忘川河，现在船舱有了缝隙。   再渡忘川时候，或许会有忘川河水冲刷真灵……   等同于将白莲邪佛，从仙佛第三步境界，打落了一丝。   “居士，你……”   白莲邪佛六目倒竖，想要呵斥周易，忽的想起那杏黄小旗，声音一弱，说道：“送贫僧入轮回吧！”   “如道友所愿！”   周易话音落下，金蛟剪合拢, 将邪佛脖颈剪断。   妖魔图鉴翻了一百多页……   白莲邪佛图鉴再次点亮，仍然没有记忆出现。   周易现在对仙佛了解多了许多, 明悟邪佛死的只是肉身神魂, 并非真的湮灭。   一缕真灵落入轮回, 待到有信徒召唤便，能从忘川河中转世归来。   获得地煞神通：   白莲菩萨图鉴点亮……   获得地煞神通：壶天。   周易面色一喜, 曾经心心念念的这门神通，终于到手了。   壶天神通可开辟私人空间，活物亦可存活其中, 虽道行增长空间不断扩大，可在其中建造洞府，比乾坤袋空间法器高明了不知多少。   修行至大成后，或许可领悟袖里乾坤, 掌中佛国之类的大神通。   邪佛一死，封禁术法消散。   妙善五感回归，立刻运转佛法，现邪佛愿力消失才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仙长万寿！牛爷万寿！”   朱康从神牛腹下钻出来，四蹄趴在地上, 连声感谢。   “妙善，你先不要谢贫道……”   周易招手回金蛟剪, 两条金蛟尾勾连，如同金镯环在手腕上。   与金蛟剪心意日益相通，已经可以稍稍变化形态。   “这泼猴为求长生，舍弃佛门护法位，欲拜入白莲门下, 几乎化作妖魔之流。今日贫道见了, 自是不能不管……”   周易声音平淡，却不容妙善师徒拒绝。   妙善面色微变，仙长直呼法号, 显然已经动怒, 口诵佛经不敢求情。   朱康干脆双眼一闭, 眼不见为净。   侯缘抓耳挠腮，不断拱手求饶道：“仙长，俺自化形之日, 就吃斋念佛。至今可未杀过人族，难道只因修行邪法就当诛不成？”   “贫道不会杀你，便封印百年, 磨炼一下性子，也是而你好！”   周易话音落下，法力化作擎天巨掌抓向侯缘。   “吼！”   侯缘从来是不服输性子，哪怕面对佛祖真仙也敢出手，仰天长啸化作金毛巨猿。   巨猿双目一黑一白，射出两道神光，竟然阻碍了法力手掌一瞬。   潼城之行，除去周易便是侯缘所获最多，体内神兽血脉进一步纯化，更是融合邪佛异力，炼成了一门恐怖神通。   可惜，再进步多少，不跨过仙佛界限，仍然是蝼蚁。   法力巨掌一把抓住侯缘，任它如何挣扎也是纹丝不动，飞向潼城外荒山。   荒山从中劈开，裂缝贯通东西两侧，法力巨掌迅缩小落入当中。   轰隆隆！   一声声巨响，荒山缓缓合拢，又恢复原本模样。   吼！吼！吼！   山腹中不断传出侯缘不甘嘶吼，引得荒山不断晃动，试图挣脱镇压。   “聒噪！”   周易屈指一弹，又有流光穿入山中，立刻安静下来。   “阿弥陀佛！孽徒顽劣，谢仙长管教！”   妙善心中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一掌拍死，封印百年不算什么。   侯缘关乎妙善的度化大愿，百年时间尚且等得起，当真死了，几乎等同道途断绝。   “仙长仁慈！”   朱康化作人形，拍着胸脯保证道：“师尊尽管继续东游，传播佛法，弟子定能看护好师兄，每日送上吃喝。”   “孽徒休想偷懒，百年时间，那泼猴还饿不死！”   妙善可不敢让朱康待在大乾，岂不是羊入虎口，又要折一弟子。   侯缘、朱康都有妖仙之姿，未来若能成就佛门护法明王，妙善的度化大愿进度提升一大截。   周易看了一眼潼城街上，许多迷茫不知所措的邪佛信徒，忍不住叹息一声。   邪经异力，已经将其神魂扭曲，成了潜在的白莲妖人，纵使真仙法力也不能净化。   大乾处理白莲信徒的方式，唯杀一途。   曾经有仁宗在位期间，怜悯误诵邪经的百姓，将其送入书院日夜以浩然之气净化，结果施法的大儒反而成了白莲妖人。   此法实施末期，一度让白莲妖人猖獗数倍，因此死去的其他人，比白莲信徒多许多倍。   仙佛神魔的世界，律法不得不严苛。   “此间事了，贫道明日还要当值，就不留了。”   “恭送仙长。”   妙善不想再去洛京，打算绕道连日离开大乾。   朱康面露迟疑之色，最后一狠心，张口吐出两颗青翠灵晶。   “仙长，这灵晶是小朱以血脉之力凝成，使用之后可令方圆万里，五谷丰登三五载。”   周易挥手摄过灵晶，感应其中玄妙，点头笑道。   “待东游归来，来贫道家中品茶！”   说完骑在神牛背上，化作五色遁光消失在天际。   朱康欣喜若狂，躬身说道：“谢仙长，小朱记得了。”   “阿弥陀佛！”   妙善眉头微皱，愈想要快快离开大乾。   ……   万寿宫。   青烟袅袅。   殿中仅有景泰帝端坐上方，面色铁青。   “……潼关一役，麾下与摩云伪王厮杀，五脏俱裂，侥幸活命，也因此伤了根基。前些时日贪图延寿，受邪僧蛊惑，差点落入了魔道。”   裴黑虎跪在下面，双目泪流：“如今幡然悔悟，特来御前请罪，还请陛下责罚！”   裴黑虎灭口弥勒教主，逃离潼城之后，拼命赶来洛京。与真仙结下因果，唯有大乾朝廷能救他一名，否则躲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裴黑虎忠心景泰帝数十年，不止功劳赫赫，更是朝廷威震佛道宗门的支柱之一。   即使招惹了真仙，又没有铸成大错，相信景泰帝会保下他。   “潼关一役，转眼三十余年过去了。”   景泰帝微微叹息，明知裴黑虎当诛，却又忍不住心软。   毕竟是左膀右臂，又是一品武道强人，朝中能与裴黑虎相提并论的没有几个。   楚公公出现在景泰帝身后，躬身施礼。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潼城城隍……”   后面变成传音，将潼城外邪佛出世，以及真仙斩佛的经过详细讲述。   “原来又是一个大忠臣！”   景泰帝冷哼一声，他知道弥勒教作乱，幕后是白莲圣母操控。   裴黑虎落入延寿魔障，不惜背叛大乾，与白莲圣母脱不了干系，以此来看尚可原谅。   毕竟是凡俗，在仙佛算计中，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偏偏惹出真仙之事，裴黑虎绝口不提，不断回忆曾经情谊，所说也只有妙善师徒三人，让景泰帝响起了皇叔祖。   什么赤胆忠心，只是想拉皇族下水！   “裴爱卿，因你一己之私，差点害死潼城十数万百姓军卒。”   景泰帝冷漠道：“朕若是因私情赦免你，那如何给天下人交代，史书上如何记载？”   “陛下……”   裴黑虎心思一紧，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莫要再说了，朕会厚葬爱卿，追封为威远王！”   景泰帝打断裴黑虎的话，吩咐道：“大伴带裴将军去斩妖司，告诉楚王，裴爱卿曾是有功之臣，莫要慢待。”   “遵命。”   楚公公走下台阶，躬身道：“威远王，请随老奴来。”   “陛下当真不念旧情？”   裴黑虎说道：“区区一城性命，当年镇压十八路反王，我为陛下屠城十数次，背下天下因果，难道就不值一提？”   “下去领罪吧，朕乏了。”   景泰帝挥挥手，双目合上，再不与裴黑虎说话。   “呵呵呵！狡兔死，走狗烹！世人皆说陛下生性凉薄，臣本来不信，现在却是知道的有些晚了……”   裴黑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臣去了！”   说完。   转身随楚大伴离开万寿宫。   景泰帝缓缓睁开双眼，闪过一丝懊悔，裴黑虎与三悟还是有很大区别。   三悟早与皇族彻底断绝关系，又是道门主事之一，即使庇佑下来，也不能收归朝廷所用。   裴黑虎是朝廷大将，与佛道更是死仇，今日帮他接下真仙因果……   景泰帝正在思索，忽然殿外传来一声虎吼。   吼   声传百里，宫殿震荡。   一头黑虎腾空而起，向皇城外逃窜而去。   景泰帝双眼一黑，心口隐隐作痛，刚刚对裴黑虎有多少可惜，此时就有多少愤怒。   “胆敢在宫中作乱，当诛！”   声音传入楚大伴耳中。   楚大伴不急不忙的躬身领旨，身形化作一缕阴气，度快若闪电挡在了黑虎身前。   “阉人敢挡本将军！”   黑虎怒吼一声，磅礴真气化作层层叠叠黑云，撕向阴气所在。   “裴大人，咱家最不喜欢的就是阉人二字……”   楚公公声音冰冷，阴气迅膨胀弥漫，将方圆百丈笼罩。   黑虎落入阴气笼罩当中，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破开束缚，只觉体内真气愈快消耗，血脉筋骨肌肉都感受到了极寒冰冷。   “你这阉人，竟然到了这一步……”   裴黑虎难以置信的嘶吼，可惜楚公公丝毫不回应。   片刻之后。   一只黑虎冰雕从阴云中掉落，砸在地面碎了两根虎爪。   阴云迅缩小，玄光闪烁，重新化作楚公公。   “咳咳！”   楚公公面色苍白，捂着嘴咳嗽两声，掌心出现几缕鲜血。   同为一品，极阴武道真意比之黑虎真意并不高明多少，倚仗领悟时间不长的身化阴域神通，才勉强将裴黑虎擒下。   裴黑虎并未身死，只是暂时封禁真气肉身。   楚公公摄过黑虎冰雕，迅消失在皇宫，必须送去斩妖司上刑具镇压。   裴黑虎两句阉人，让楚公公很是不痛快，一定会遵守陛下口谕，好好“招待”一番。   听闻斩妖司大狱出了个尤其的刑者，能斩妖魔三千六百刀而不死，必须让楚王下令，让此刑者亲手送裴黑虎上路。   “裴家……”   楚公公嘴角冷笑，以他的权势，裴家覆灭只是一句话的事。   万寿宫中。   景泰帝从心痛中恢复过来，手中出现几粒丹药。   赤金，浑元，正是赐予洛京皇族臣子的纯阳仙丹。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仙丹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对阳神高人效果不明显。想要借助仙丹延寿的希望落空，不过以纯阳仙丹效用，几乎可以治愈一切伤患。   景泰帝服用一段时间后，曾经斗法厮杀的暗伤已经痊愈，实力可以随意施展。   听闻斩妖司大狱出了个尤其的刑者，能斩妖魔三千六百刀而不死，必须让楚王下令，让此刑者亲手送裴黑虎上路。   “裴家……”   楚公公嘴角冷笑，以他的权势，裴家覆灭只是一句话的事。   万寿宫中。   景泰帝从心痛中恢复过来，手中出现几粒丹药。   赤金，浑元，正是赐予洛京皇族臣子的纯阳仙丹。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仙丹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对阳神高人效果不明显。想要借助仙丹延寿的希望落空，不过以纯阳仙丹效用，几乎可以治愈一切伤患。   景泰帝服用一段时间后，曾经斗法厮杀的暗伤已经痊愈，实力可以随意施展。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仙丹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对阳神高人效果不明显。想要借助仙丹延寿的希望落空，不过以纯阳仙丹效用，几乎可以治愈一切伤患。   景泰帝服用一段时间后，曾经斗法厮杀的暗伤已经痊愈，实力可以随意施展。 第一百八十章 仙杏一颗 “你是在威胁朕？” “道友不如亲自去斩妖司走一遭，试试能不能活着出来！” 景泰帝声音愈冰冷，炼妖窟是他的禁忌，谁碰谁死。 当面斗法厮杀不是白莲圣母的对手，然而她不敢入洛京，便有无数办法找回场子。 “朕曾诵读贵教佛经，有诸多不明，想来白莲佛祖愿意指点一二……” 李氏皇族至今已经出过三尊武圣，对仙佛隐秘知晓甚多，白莲圣母的图谋根本不是隐秘，一旦宣扬出去，白莲邪佛必然有所防范。 “陛下误会臣妾了！” 白莲圣母眉头轻蹙：“臣妾是要送礼物给陛下，让陛下早日晋升，才能与臣妾共享极乐。” “哼！朕的事不用道友惦记。” 景泰帝冷哼一声，他并不怕白莲圣母宣扬，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斩妖司地底蕴有至宝，稍稍有些见识的都知道，五百年来不知多少人去偷去抢，其中甚至有仙佛分身潜入。 期间有几个能以玄妙神通宝物，避开重重阵法，然而只见进去不见出来。 “妾身妄测，陛下如今需要诸多炼神肉身神魂……” 白莲圣母说话声中充满诱惑：“只需查出那厮身份，其他一概不用劳烦陛下，便献上百位活的炼神。” 景泰帝眉头一皱，疑惑道：“那位刚刚斩了佛祖，道友这么急着送死？” “陛下误会了，臣妾身娇体弱，可不敢与那厮争锋，只是提前做好防范……” 白莲圣母说道：“再让搅乱几次，不说师尊生出怀疑，便是臣妾的寿元也等不到了。。” 景泰帝闻言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当然让他动心的是百位炼神。 这可是一大笔资源，换算一下抵得上斩妖司数载擒拿妖魔，加上如今的积累，或许直接就能达成目的。 景泰帝有些相信，白莲圣母知晓炼妖窟隐秘了。 “道友哪里去寻百位炼神？若是要三五十年时间，此时便不用再提了！” “陛下难道忘了妾身身份？” 白莲圣母声音逐渐冷漠，缓缓说道：“白莲教本部就有教主副教主四人，传法使十人，各大分坛二十三位坛主。” “另有支脉弥勒教、三阳观、真空会、罗教等等十几个支脉，合计凑齐百位炼神不难。” “这些人大部分在暨洲传道，妾身只需一声令下，就会来云洲赴死！” 景泰帝并不惊讶白莲教实力,反而认为白莲圣母有所隐瞒,至少教中拥戴她的高层,不会轻易卖出去。 “道友当真狠心，只为一个消息，就让出卖教众！” “区区一群凡夫俗子,能为妾身长生做一点贡献，使他们的荣幸。” 白莲圣母说道：“自他们踏入魔道的那一日,就应该预料到有这一天,否则妾身岂不是白白让人骂邪魔外道？” “朕也是凡夫俗子！” 景泰帝思索片刻,微微点头：“朕对那位仰慕许久，数次救国朝于为难,欲请入太庙享国运供奉……” 白莲圣母感动道：“陛下果然是在乎妾身的，日后愿与君共长生！” “早日送人来大乾，过时不候！” 景泰帝挥手关闭宝镜通讯,每次与白莲圣母交流时间长了,就就感受到诡异佛力侵蚀。 幸好大乾繁荣鼎盛,纵使仙佛施展神通咒法,也难以破开气运庇佑。 片刻之后。 楚大伴回万寿宫禀报，裴黑虎已经送入斩妖司大狱,由楚王爷亲自看管。 “白莲妖人蛊惑，让朕痛失爱将！” 景泰帝下令道：“传旨抓捕白莲妖人，仙俸司定下业绩,斩妖司加五成功勋。传旨十六州牧，再有白莲叛乱生,亲自来京请罪！” 白莲圣母都不管麾下教众，景泰帝也无需手下留情,全部捉拿归案填充斩妖司。 “遵旨。” 楚公公躬身领命。 大乾境内白莲教众为数不少，平日里砍头的多是普通教众。反而那些施法传教的妖人,除非斩妖司出手，地方并不愿意招惹，免得令其狗急跳墙。 不招惹不代表没有记录，只要朝廷下了命令，立刻就能缉拿归案。 景泰帝继续说道：“另外，暗中调查一下骑牛真仙的身份，同时放出消息，朕崇慕真仙，所以请入太庙。” “遵命！” 楚公公没有任何迟疑，即使目标是斩佛祖的真仙。 景泰帝忽然问道：“大伴，你可知天魔道主与国朝有什么联系？” 楚公公回忆片刻回答道：“陛下，曾经有一任天魔道主，是太祖记名弟子传人。” “宗室秘录中有记载，太祖收十二弟子建立域外宗门，以为大乾屏障。其中天心宗的第三代宗主，携门人并入天魔六道，任天魔道主。” 楚公公 “原来如此。” 景泰帝恍然，难怪对炼妖窟有所了解。 炼妖窟中所蕴至宝，确是太祖游厉外域所得，只是直至中宗才寻到了用法。 “天魔六道！” 景泰帝喃喃自语，心中默默算计。 暨洲虽为天魔六道统治，却也称得上人族为主的地域，若能北上为大乾开疆拓土，功勋直追太祖中宗。 更何况，暨洲遍地都是魔道妖人，急需大乾吊民伐罪。 …… 梅园。 以遍植梅树得名。 原主人是个京中名宿，外放为官时，有顺州豪商一郑万金购下。 疏影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堂中一男一女正在品茶，男子身穿便服，然而头角峥嵘，凌厉杀伐气掩饰不住。 正是燕王，李乐。 对面女子生得清秀绝俗，长及腰，不施粉黛，身上月白色僧袍。 女子轻酌灵茶，不急不缓道：“居士让贫僧探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太子殿下私下里祈求陛下再赐仙丹，屡屡遭到了拒绝。” “皇兄身体恢复壮年，为何还要求丹？” 李乐眉头微皱，他听从秦先生劝说，至今仙丹都供奉在香案之上。 每次见到太子容光焕，李乐都忍不住想服用仙丹，又唯恐有异，便拜托女子调查。 “仙丹似乎是陛下亲手炼制，丹堂中灵药无数，难以查询配方。” 女子说道：“不过金光寺的无尘神僧，确切告知师尊，蛇仙之躯没有逃离罗汉封印！” 李乐杯中茶水微微一晃，对父皇生出诸多恐惧，又庆幸自己没有服丹。以太子胆小谨慎的性格，宁肯触怒父皇也要求仙丹，大概率是身子除了问题。 念及至此，李乐下定决心，说道。 “本王过些时日，请南疆战场，入大将军麾下为国朝出力！” “难道殿下放弃了？” 女子眉头紧蹙，燕王在京中，权势、身份对法相宗极为重要，一旦入了南疆基本等同联盟结束了。 “娘娘放心，本王答应过的事，仍然做数。” 李乐在顺州庇佑了法相宗遗脉，眼前这女子，是当代圣女。 为何佛门四宗之一的法相宗，忽然多了个不伦不类的圣女，其中隐情李乐也不清楚。 “贫僧自入宫为宁妃之后，还未与陛下同床，燕王心怀大志，愿以身托付……” 宁妃说话时候，身上泛起点点佛光，纯净圣洁，又有一丝致命诱惑。 吼！ 一声龙吟从李乐体内传出，随后头顶显化黑龙虚影，对着宁妃啸声连连。 李乐面色阴沉，他可是知道佛门度人经的诡异，法相宗圣女入宫目的，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只是近些年父皇一心修道，听从真人建议固本培元，无心后宫之事。 “娘娘还请自重，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李乐拱拱手，起身匆匆离去。 “阿弥陀佛！黑龙气运，竟然生出一缕金鳞……” 宁妃宣了声佛号，双眸中佛光闪耀。 李乐虽有黑龙气运护体，境界比起宁妃差了太多，度人经已然生出了一丝效用，只需日后多多布施度化，定然能成为佛们护法。 “或许李乐真的可以为我佛棋子！” …… 斩妖司。 物部。 周易一早来点卯，正在观想恢复阴神。 强行召出戊己杏黄旗，大部分反噬由功德消弭，仅剩下的也让阴神遭受重创。 阴神伤患，不可轻视。 一缕隐患就让人止步阳神，难窥长生大道。 供奉令牌微微震动，传来指挥使楚王讯息，命周易来斩妖殿。 周易手指掐算，随着掩日神通日渐精深，推算之法也大有增进，即使楚王是一品，也能模糊算到好坏凶吉。 “吉星高照！” 周易美滋滋的来到斩妖殿，躬身施礼：“见过指挥使。” “嗯，今天有个任务交给你。” 楚王低头处理公务，说道：“从大狱中出来几年，不知手法生疏了没有？” 周易回答道：“下官将大狱中领悟的技巧，编纂成了行刑刀法，非但没有技艺退步，反而比未修行时更精深了数倍！” 之前大狱中行刑，周易之前能三千六百刀不伤性命、材料，随着著书搜妖录，对妖族肉身了解更加清楚，可凌迟一万刀不死。 “甲字狱有个犯人，需要你亲自出手。” 楚王说道：“楚公公带了话，也无需太多，只三千六百刀就行了。” “遵命，下官定然一刀不少！” 周易在刑房大狱的分身，没有听到有甲字狱的任务，显然是有特殊关照，要这位死的舒服一些。 待到周易离开斩妖殿，楚王忽然抬头看向匾额。 “你这厮，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这块牌匾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不过可以反向推测，它神经就是诸事正常，一旦安静下来就是出了问题。 匾额上的字缓缓化作人脸笔画，对着楚王破口大骂：“要你管！知道为什么大爷我活得久，就是因为不管闲事！” “你这厮眉心黑，头顶煞气，还看什么公文，赶紧去看个墓地！” “斩妖司待烦了，快给大爷换个地方，否则去给你祖宗托梦……” 楚王脸色一黑，气的差点吐血，不过转念想到牌匾活了不知多久，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或许该去仙俸司大师卜一卦？” …… 刑房大狱。 周易领了指挥使命令下来，无需隐形匿迹，另有斩妖校尉迎接引路。 地下的风景几百年不变，黑漆漆，阴森森。 一路来到甲二号狱。 校尉躬身递上刑者令牌，说道：“供奉大人，这就是楚公公昨日抓来的犯人。” 周易打开内外两层牢门，见到困在行刑柱上的男子，正是大将军裴黑虎。 “果然吉星高照！” 景泰帝命楚公公厚待裴黑虎，所以除了破颅锥、穿心钉、五脏链、百骨锁之外，并没有用其他刑具。 五脏六腑千疮百孔，筋骨气海支离破碎，即使景泰帝回心转意，裴黑虎也是废人一个了。 裴黑虎听到牢门声，见到进来的是炼神高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期望。 “裴将军，下官周易，特意来为您行刑！” 周易熟练的取出刑具，颇为怀念的在手上擦了擦，瞬间光洁如新。 “咳咳咳！” 裴黑虎剧烈咳嗽两声，扯动了穿透肺部的玄铁链，痛的额头迸青筋，虚弱道：“吾乃陛下爱将，杀我者必不得好死！” 周易在裴黑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昨天白莲佛祖也如此说，贫道便送它去了西天……” 裴黑虎双目圆瞪，想要说话，一道灵光封住了嘴巴。 周易行刑时候，不喜欢听犯人大呼小叫，太过吵闹了。 一刀落在裴黑虎胸口，顺着肌肉纹理破开三寸，开始了第一刀。 武道一品肉身不弱妖族，三千六百刀过后，裴黑虎奄奄一息，眼神中再无惊惧，只求死。 “裴将军，来世做个好人！” 周易一刀穿透天灵，结束了裴黑虎性命。 妖魔图鉴迅翻动数百页，浮现裴黑虎生前模样，背后下山黑虎真意，威风凛凛。 一幕幕画面在周易眼前浮现…… 裴黑虎从军伍底层，一路晋升为武道一品，当真是杀伐无算，踩着尸山血海攀上了武道巅峰。期间斩过道，灭过佛，也屠过城，镇压过妖魔。 可惜落入了白莲圣母算计，晚节不保。 是非对错，只得留与后人评说。 “如此无双猛将，若是为人族可开疆辟土，可惜了！” 周易手中灵光闪烁，出现一颗小儿拳头大杏子，清香之气沁人心脾。 获得奖励：仙杏。 第一百八十章 今晚留宿 仙杏。 正是雷震子吃的仙品灵根。 服用后肉身蜕变，亲近风雷，有成仙之姿。 蟠桃延寿三千，仙杏改换根骨，都不能直接增长法力道行。 “变丑，还是变强，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周易确定服用仙杏，会背生双翅，变成丑陋鸟人模样。 许多人会说，大就是好，强就是美。然而强只是一时的，丑会伴随一辈子。 况且成仙之姿，还比不过周易小目标。 “这玩意还是留给有缘人，或许有个比雷震子还丑的，再服用仙杏，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易收起仙杏，拎着裴黑虎的尸骸来到炼魔窟。 与热闹的炼妖窟相比，魔道妖人数量少了许多，怨煞之气丝毫不差。。 看了一眼不见底的深渊，随手将尸骸扔了进去，转身离开。 这里是景泰帝禁忌，或许此刻正在暗中盯着，反正大狱中有八具分身，想要探查炼魔窟随时都可以。 近些日子，大狱中经常有煞尸出现，全都被周易分身斩杀。 其他刑者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死 按照周易探听的消息，煞尸出现会越来越频繁，现在尽数悄无声息的消失，会打乱幕后之人许多规划。 步伐乱了，就会露出更多马脚。 周易离开大狱，交还令牌，得到了几点功勋。 炼神高人为朝廷办事，即使是举手之劳，也会有功勋报酬。 劳有所得，公平公正，才能团结所有修士，支持大乾朝廷统治。 回复了差事，交还了腰牌，周易回到物部。 推门进去，现内里空间扩大了数倍。 原本不到两丈的小办公室，变成了十丈方圆的大平层。 几名美貌侍女在门口站着，见到周易进来,有左右侍奉,有前面引路,后面后面跟随。 屋中一片红红绿绿莺莺燕燕，张诚倚在春光当中，挥毫作画。 几息时间,画作既成。 随后就见到美貌女子从画中走出来，明眸皓齿,桃腮带笑,翩翩起舞。 这女子周易认得,似乎是去年七月份，春风楼选出来的花魁,是叫夭夭还是卿卿。 周易顿时恍然，看左右前后侍奉的女子，或许都是某一届花魁。 单独拎出来放在春风楼,是万人追捧的绝色,此时小小办公室就二十多个,颜值一下子掉到了平平无奇。 陈英从脂粉堆中爬出来,一脸兴奋的打招呼。 “周哥，张哥的画道当真是绝了！” “老张凝聚画道真意了？” 周易面带惊异,之前张诚就达到了界限，即使是高屋建瓴的兼修，十年八年能突破已经是天赋异禀。 “与神僧论法,略有所得。” 张诚一脸得意，笑道：“自从贫道名声传开了,也不知怎么的，修行时候有如神助。昨晚与萱萱姑娘夜话,顿悟画道真意！” 画到真意境，挥毫泼墨间画卷成真。 传闻有画道高人,耗费百年画出一界风貌，功成之日自成一界之主。 诸子百家的上三品高人，最多的便是大儒，法家居其后，墨家再次之，其他学派极为罕见。并非小学派不强，根本原因是修行艰难，不似儒家法家墨，品之前都有明确道路。 周易看着一屋子花魁，忍不住说道：“张哥这画道真意，太绝了！” “初凝真意，花魁是唯一能点睛的生人！” 张诚半是怀恋半是叹息：“老张我十四岁便与小相约去勾栏玩耍，犹记得是去县城最好的地方，点最贵的姑娘作陪，挨家父最狠的打！” “转眼间至今，已有近三百年……画道真意应在勾栏花魁，或许是上天注定！” 陈英赞叹道：“张哥，真乃吾辈之楷模！咱去春风楼可不是荒唐，是学习，是悟道，是正经的修行！” “嘿嘿嘿，老张助你悟道！” 张诚画笔一动，围绕陈英的几个美貌女子，面容迅苍老，转瞬间就青丝变白。 白苍苍的老妪，依偎在陈英怀中，时不时娇羞一笑。 “？？？” 陈英三腿一软，就要推开鸡皮老妪。 “咯咯咯！” 老妪出诡异笑声，面容继续老了下去，老人斑迅腐烂开来，脸上的皮一块块掉落。 红颜化枯骨，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白骨手掌勾住陈英下巴，竟然做势欲亲。 “呃——” 陈英双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周易忍俊不禁，评价道：“这些花魁大约有五品实力，斗法时候群起而攻，又悍不畏死，画道确实有玄妙之处。” 娇滴滴的美艳花魁，都有五品实力，镇压陈英不得反抗。 张诚反而摇头道：“斗法比不过儒家法家，五品打手除非几千几万，否则在炼神术法前只是炮灰。” 画道修士挥手洒出百卷画作，看似潇洒，实则效用不大，直到画道一品绘制出三品画卷，战力才能与同阶持平。 有失必有得，画道除了不善斗法，其他方面堪称无所不能。 画丹鼎，可炼丹炼器。 画阵法，直接炼成了阵图。 画妖兽，坐骑每日换着样。 画符篆，更是老本行。 这扩大了数倍的办公室，就是画道术法空中楼阁，蕴含空间玄妙。 周易屏退左右侍女，观想万剑归宗图，缓缓恢复阴神。 临近下值时分。 陈英终于摆脱了红颜枯骨的恐惧，恢复了男儿雄风，与周易张诚相约春风楼。 “且看老张手段！” 张诚挥毫泼墨，宣纸上出现一头栩栩如生的五色神牛。 哞！ 神牛叫了一声，便从画卷中钻出来，表面上与真的神牛一般无二。 如法炮制，片刻之后屋中多了三头神牛。 “今天我们骑牛去，定然能惊到一大片，或许还能免去今晚费用。” 张诚说着跨上牛背，轻拍牛头，神牛脚生五色烟云向春风楼而去。 自从骑牛真仙之后，牛的价值日益高涨，三头与真仙一般无二的神牛出现，只是噱头就足够春风楼大赚一笔。 果然。 三牛到了春风楼，引来大片人围观。 谁还看姑娘跳舞，纷纷品评神牛，胆子大的上前摸一摸。 有几个富商豪绅自持家大业大，祈求张诚卖牛，愿以等重黄金来换。 “本座会缺黄金那腌臜物？” 张诚故作大方拂袖而去，实则画道真意凝成的神牛，顶多维持一日时间便散去了。 “哎呦，张爷，周爷，陈爷，终于来了！” 春风楼老鸨已经换了人，就是拍卖千幻宗主那次之后，唯恐得炼神高人垂青的花魁，枕边说几句春风楼坏话。 “老张我不是昨儿才来了？” “一日不见张爷，如隔三秋啊！” 老鸨在说笑声中，引着三人来到一处精致雅间：“今日东家从教坊司，买了些有趣的新货，不知张爷周爷有没有兴趣？” “尽管上。” 张诚屈指一弹，拇指大珍珠落在老鸨胸口。 老鸨不愧是专业的，任由珍珠浑圆也不见滚落。 “三位爷稍等，这就去安排。” 老鸨离开不久。 台上正在演唱的百鸟朝凤的花魁退下去，替换成了一群女子舞蹈。 这些个女子生得容貌艳丽，身姿优雅，竟然个个不差花魁分毫。可惜舞蹈动作生疏，互相配合的也杂乱，引得台下看客一阵唏嘘。 咚咚咚—— 忽然传来一阵擂鼓声，正在跳舞的女子们，个个吓得面色苍白，有的恐惧太甚，吓得呆若木鸡不动了。 “咦？” 周易惊讶出声，挥手从鼓声中摄出一缕灵光。 灵光不断闪烁，与台上女子体内禁制，遥相呼应。 鼓声响一下，禁制动，女子们就痛的蹙眉颤抖。 张诚疑惑道：“春风楼什么时候这么大方，竟然舍得用血脉禁制控制姑娘？” “张哥仔细闻闻……” 周易鼻尖微微耸动，说道：“她们身上，有妖气！” 张诚闻言，双目闪过灵光，立刻看穿了台上女子。 “半妖！？” 这时，台上舞蹈又生出变化。 只见女子们在鼓声中颤抖，身后缓缓生出了尾巴，狐尾，蛇尾，猫尾，兔尾…… 面容也逐渐变化，洁白脸蛋上生出妖纹，耳鼻口眼全都变得半人半妖。 嘶！呼！ 台下一阵倒吸冷气声，全都瞪大了眼睛瞧尾巴，哪还在乎舞跳得好不好。 随着刑者说、搜妖录的普及，在普通人眼前揭开了妖族的神秘面纱，心中虽然有所忧虑惧怕，然而欲望战胜了恐惧。 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台上妖女状态虚弱，怜爱还来不及哪舍得喊打喊杀。 鼓声逐渐停歇，禁制痛苦平复，女子们却不敢停下，继续舞蹈。 此时再无人嫌弃舞跳得不好，纷纷叫好，银锭玉佩抓到什么扔什么，如同看书到爽处，不花钱不痛快！ “过来。” 周易挥挥手，时刻关注的老鸨颠颠的过来。 老鸨得意道：“周爷，可还满意？” 周易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不是纯血妖族，体内有一半人血？” “当然知道，教坊司的官吏说了，他们都是人和妖生出的半妖。” 老鸨似乎感应到周易不快，小心翼翼道：“若是真的妖魔，东家也不敢蓄养。” “哼哼！” 周易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她们是何来历？” 老鸨斟酌语句说道：“周爷，前些日子颁布新律，禁止人妖相恋，她们的父母触犯了律法……” “周哥，此事白大哥与我讲过，他参与了几次缉捕。” 陈英接过话茬说道：“朝廷对律法颁布前的人妖恋，要求立刻分离，日后永不相见，就既往不咎。” “然而有许多生活十年二十年的人妖夫妇，面对朝廷政令，宁死不分，就会以通妖魔罪，打入大牢候审。” “家产充公，男子南疆充军，女子入教坊司。” 老鸨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如此，东家从朝廷那里买来，一切都合乎朝廷律法。周爷，您要是不喜欢，咱就立刻换？” 春风楼的东家很有眼光，料定半妖会成为春风楼招牌，于是花了大价钱和门路才将半妖买来。 果不其然。 初一露面，就令客人们大为追捧。 可是无论赚多少钱，也不能惹得周爷不高兴，这是东家在老鸨上值的第一天，反复叮嘱过的话。 “算了。” 周易摆摆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老鸨连忙退下去，暗中思索这位最喜欢的曲目，等半妖舞蹈结束，立刻安排上。 “老周，习惯就好。” 张诚悠悠道：“我似你这么大的时候，心中不痛快，现在就将这春风楼砸了。然而活得久了，见得悲剧多了，再也升不起怒气了。” 周易瑶瑶头，没有解释什么。 半妖不为妖所接受，在人族中被视为异类，只能躲在阴暗中活着死去。 现在暴露在阳光下，命运再不由己，掌握在别人的喜怒哀乐当中。 周易心中劝慰自己，人妖恋终究没有什么好结果，并非人妖没有真感情，而是不能只顾爱情。 今日之事，为改革之阵痛。 台上半妖磕磕绊绊的把舞蹈跳完，老鸨不顾客人们呼喊，立刻命人换了曲目。 《大闹龙宫》。 春风楼中两位贵客，张诚喜欢大闹金銮，周易独爱大闹龙宫。 这篇曲目经过许多文人墨客填充修改，从最初的故事雏形，逐渐成了一部经典，其核心大能为人族闹龙宫，直击百姓心中向往。 当然，经过修改的故事，有起因，有经过，有斗智斗勇，起转承合很是吸引观众，却与真实历史有了很大区别。 “好！” 周易听的高兴，挥手洒出几锭银子。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躬身将这位爷的赏赐捡起来，与其他宾客的区分开来。 推杯换盏中时间过得飞，已然接近子时。 张诚和陈英面面相觑，心痒难耐，然而左等右等等不到周易离开。 按照往常情形，子时之前周易会离席，他们俩就叫十个八个姑娘去二楼深谈。 待到过了子时。 陈英在张诚的眼神示意下，问道：“周哥，您什么时候走？” “今晚留宿！” 周易声音不大，却引得张诚惊呼一声。 “老周，你终于想通了？” “没想通，只是家中来了个不之客，不想看见。” 周易摇摇头说道：“我只喝酒听曲，你们自行去二楼便是。” “这怎么能行！” 张诚眼珠一转，拍着胸脯保证。 “我去与老鸨说，那两个狐女不错，给你安排上……” 第一八十一章 卜卦神人 周易微微摇头，拒绝了老张的好意。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实力到了周易的境界，可以轻松做到诸事无忌。 今日见狐女美色，唾手可得。 明日对皇帝不爽，仙剑可斩。 难的是不逾矩，实力越强，受到的诱惑相应增长。 心魔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到来，这是周易斩杀多少魔尊妖王后，得出的前车之鉴。 周易自知法力增长太快，心境锻炼远远落后法力，闲暇时候便三省吾身，回忆前世先贤语句，结合实际，生出自己的理解。 妖魔图鉴显然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第一篇功法就是黄庭道经。 初时，周易在乎的是黄庭道经无需师尊指导，自行运转…… 之后法力增长上来，周易重视的是黄庭道经涤邪祛煞。 直至真仙境界，数万载法力在身，万邪不侵，诸煞避退，再看黄庭道经，其本身经文就是无上秘典。 静颂黄庭，道心不染尘。 “佩服！和光而不同尘，老周不证阳神，这世道就真没救了！” 张诚说这话睨了陈英一眼，教训道：“你这厮，不学好的偏学坏！” “周哥是俺的指路明灯！” 陈英信誓旦旦赌咒，今天是最后一晚。 来都来了…… 周易抚掌而赞，陈英修行资质仅中上,然而闲云野鹤随遇而安的性子，天生契合无为而治之道。 台上曲目轮换。 春风楼的姑娘若只是会伺候人,也当不得洛京第一勾栏,南北各种曲目,一开口就不弱戏院名角。 任意一个放在前世，至少也是当红艺人。 老鸨也是个妙人,总能摸清周易的口味。 正史到野史，悲剧到喜剧，小俗到大俗,周易独自一人也不会乏味。 终究还是个俗人！ 直至晌午时分。 周易递给老鸨一张银票结账，自从有了炼丹大师身份，俗世金银再也不缺。 片刻之后。 张诚和陈英一先一后，从二楼下来,见到独自饮酒的周易。 张诚诧异道：“真待了一宿？” “当然。” 周易起身道：“走了，账我已经结了。” 陈英闻言顿时泪目，自从来到了物部，油水没捞到，净是倒贴钱了。有时候真的怀疑，张诚是不是炼神高人，偶尔家中有事陈英不来，老张竟然变化样貌挂他账上。 “究竟是个什么人，惹得老周避而不见？” 张诚疑惑道：“理应不是阳神,亦不是恶客。” “我不去见他，就算一个好人吧……” 周易叹息一声。 之后几日。 周易白日里当值,晚上春风楼听曲,偏偏不回清风小筑。 张诚二人也习惯了,反而希望周易多待几日，吃饭喝酒有专人结账的感觉，很是舒爽。 非是二人无钱，享受的是过程。 猫九从其他猫嘴里,听说春风楼来了群狐女蛇女，担忧仙长落入陷阱无底洞，自己就失了宠。 每晚子时时分,从家中赶来春风楼，窝在周易怀中，猫视眈眈的盯着台上女子。 洛黎从飞云州历练回来，个子长高了三分,一路上仗剑除恶,杀了十几处山贼马匪，也遭遇过魔道妖人追杀，数次险死还生。 “不错！” 周易对这记名弟子，很是满意。 洛黎的经历，身怀灭门大仇，拜师仙人学艺，行侠仗义历练，与话本主角很是相似。再观其气运变化，紫气当中有龙吟虎啸，鹰唳猿啼，数十种猛兽纹路，让洛黎生出几分杀伐气。 周易不清楚是洛黎本身天赋异禀，如今才激出来，还是遇到他之后气运才生出玄异。 “这是大乾剑经第二卷，上面有为师批注，好生修行。” “谢师尊！” 洛黎躬身接过剑经，随后盘坐周易身后，一页页自信翻阅。 楼中声音杂乱，台上曲目诱人，却丝毫不能让洛黎分心。 猫九双目放光，眼馋道：“仙长，我也要。” “杀伐剑法学成四不像，白白浪费了天赋！” 周易弹了猫九脑门一下，教训道：“并非不能自行修改剑法，而是大乾剑经将数百门剑法融为一体，你想要修改，至少剑道堪比太祖境界！” 猫九抱着脑门，委屈巴巴。 “仙长，您可以教俺防御剑法，一定不改……” “……” 周易仔细打量猫九，妙善说她与佛门有缘，或许是真有其事。 “倒是有一门神通，很适合你。” …… 物部。 周易三人有说有笑的进来，恰好遇到李牧从爪牙科出来。 “见过张先生，周先生。” 李牧躬身施礼：“陈哥早。” 张诚点头笑道：“牧小子早，晚上有空一起去春风楼，老周请客。” “近些日身体不适，正打算去看大夫，待病好了我请张先生。” 李牧面色略显苍白，中气虚弱不稳，似乎受了内伤。 “说好了。” 张诚笑着点头。 三人进了五脏科，张诚施展画卷将空间扩大数倍，各式用具挥毫而成。 享受过大平层办公，再也回不去逼仄的小办公室。 陈英经历过红颜白骨变化，不敢再招惹画中花魁，几番对张诚欲言又止，最后寻上正在推演掩日神通的周易。 “周哥，您觉得李牧人怎么样？” “有意思。” 周易不是敷衍，而是真的评价。 “那厮有什么意思？” 陈英嘟囔道：“一点都不像同僚，除了点卯时候，从来见不到人影。” 李牧在物部，存在感既不强，又颇为引人注目。 各种部门聚会都推脱，似乎低调不合群，然而洛京没有新鲜事，大家都知道他受监国太子重视，前途远大。 “哼！你小子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张诚倚在百年前某位花魁怀中，终于实现了上下值都左拥右抱的梦想。 陈英被点破心思，嘿嘿笑道：“张哥，我就是觉得，那小子哪有资格让您以礼相待？” “李牧身怀大气运，未来前途远大。今日我与他有交情，付出的不过是些许银钱，还会得一提携后辈的美名。” 张诚缓缓说道：“待到他乘风而起，所得千倍万倍回来。即使中路夭折，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若只是不合群，便疏远排斥，与地上有钱不捡有什么区别？” 如此教导，已经称得上耳提面命，非亲近长辈不会说透。 “张哥威武！” 陈英正襟施礼后，凑过去涎皮赖脸问道：“您看看俺，是不是也大气运在身？” “你？” 张诚呵斥道：“顶多算个狗皮膏药！” 陈英眼睛一亮：“谢张哥夸奖！” “……” 张诚看陈英，仿佛见到了年轻时候自己，心中莫名生出疑惑，难道他不姓陈？ 眠花宿柳三百载，惹草招风九千人。 张诚也不敢保证，绝对没有血脉流落在外，只是早就不在乎了。 周易感应到气氛有些古怪，仿佛成了多余人，念头一动屏蔽五感，开始阴神观想。 剑术神通加持，短短时间，万剑归宗图已经有原版九分玄妙。 待到悟透坐火神通，可以尝试阴神入火了。 …… 东市。 卦摊后面，周易合目假寐。 不年不节时候，地尚且种不过来，哪有闲心卜卦。 洛京倒是有些高人，隐约知晓一清真人厉害，然而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与之结下因果。 凡俗付一文钱卦资，是真的了结了。 炼神高人付一文钱，是与真人结下了因果，日后指定要偿还。 欠下因果，比老瞎子还要心黑。 李牧从物部离开，一路来带卦摊前，恭敬放下一文钱。 “真人，我要卜一卦。”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周易手指巧算，眉头一挑说道：“近些日子不太平，你还是早早离开洛京，免得有杀身之祸。” “真人，敢问杀身之祸何来？” 李牧忍不住询问，近几天遭遇了数次暗杀，其中还有炼神高人出手。 幸好有至宝护身，侥幸逃得性命，之后除了东宫和物部哪里都不敢去了。 “不可说不可说！” 周易摇头时候，右手不断指天。 “天……哼！当真要斩尽杀绝！” 李牧抬头望天，心中顿时明悟凶险来源，自己图谋之事应该没有暴露。然而招惹那等人物，因果纠缠之下必然危险重重，九死一生。 天衍四九，万事皆有一线生机，一清真人就是遁一！ “还请真人指点迷津！” 李牧躬身施礼，说道：“日后旦有所托，必全力以赴。” “小子不要说大话，本真人做不到的事，天下没几个人能做到。” 周易拿起那一枚铜钱，说道：“摆摊卜卦，收钱解惑，说说今日要算什么？” 李牧沉思片刻，神色逐渐坚定，说道：“请真人指点，晚辈良辰吉日所在！” “……” 周易尝试手指推演，现天机混沌，根本算不到李牧命数。 一是大气运镇压，二是有至宝遮掩，以周易当前卜算之道，难以推测李牧良辰所在。 不过这无所谓，即使算出良辰吉日，周易也不会告知李牧。 “月廿三，子时三刻。” 周易眉头微皱，说道：“大机缘大危机并存，既是良辰吉日，又是黑道凶日……” “谢真人指点！” 李牧闻言，非但没有疑惑询问，反而一脸释然之色，对一清真人卜算神通愈钦佩。 如此道门高人，或许与真仙距离不远了。 …… 半月时间。 转瞬即逝。 周易一早与老鸨结了账，离开春风楼。 天色尚早，晨雾蒙蒙。 物部尚无一人当值，周易慢悠悠的泡了壶茶。 默诵道经，静气凝神。 自十几年前来到斩妖司大狱，不知将多少妖魔遗骸，扔进了炼妖窟。 每次站在深渊边缘眺望，都会生出探索欲。 “今日就要看看，这炼妖窟底到底有什么宝物！” 念头一动，神识附着在大狱分身之上。 李牧身怀至宝，感应灵敏，以圆光术窥探或许会引动警兆。 此时。 炼妖窟地底。 一缕丝隐在暗处，静静看着李牧破阵。 半月前卜卦之后，李牧便下定决心，不再遮遮掩掩。贩卖镇魂神符换取的资源，全部兑换成了破阵材料，炼制成阵旗。 按照以往谨慎性子，李牧唯恐在地底遇上景泰帝，每天破阵不过一个时辰。 如今时不待我，又屡屡遭遇刺杀，没有了其他选择。 李牧每天除了在物部当值，其他时候都遁入地底破阵，半月时间过去，迅将进程推进大半。 周易每天看着李牧努力，很是欣慰，如此打工人才值得老板算计。 今夜子时一过，便是廿三。 李牧两日前与陈主簿请了假，进入地底就再也没出来。 重重叠叠阵法当中，巨大虚影已经隐约有了形状，观其行装，仿佛是湖水扬波不断涌动。 “太祖保佑！” 李牧双目赤红，眼神略显恍惚。 破解阵法比解数学题还要难，费心费神不睡，错一步就灰飞烟灭。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张口服下，顿时神清气爽，迷茫困顿瞬时消弭。 醒神丹。 服用后精神焕，效用过后，连续数日萎靡。 这已经是李牧服用第三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易在地面轻酌慢饮，李牧在地底费心劳神。 同僚来了又走，夜色降临，物部又只剩下周易一人。 临近子时。 距离阵法中央只剩下十步之遥，李牧精神焕振奋，由于连续服用醒神丹，神智稍稍受到影响，略微显得亢奋不自制。 此时已经能略微看清阵法中央，是茫茫无尽的骨海，入目一片苍白。 攘攘白骨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涛涌动，不断冲刷防护阵法。 每一次冲刷都会激阵法，随后无尽雷霆火焰落下，将白骨轰成粉末，融入骨海当中。 李牧再进一步，已经能看清楚近处骸骨形状，有猪狗牛羊，有龙蛇虎豹。 忽然。 一道身影出现在阵法当中。 紫阳巾，八卦衣，正是景泰帝。 景泰帝顺着阵法边缘，一路探查过来，眼见就要与李牧面对面撞上。 莫要说在重重阵法当中，就是暗中施展遁法，法力波动也会引起景泰帝注意，李牧如冷水泼头，从亢奋中清醒过来。 不敢盯着景泰帝看，默诵静心道经，随时准备激护身至宝逃脱。 “谁？” 景泰帝冷哼一声，冲天而起，离开地底阵法。 李牧缓缓退出阵法，危机逐渐消退，手指掐算，此时正是子时三刻。 “一清大师真乃神人也！”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飞仙观主 炼妖窟。 景泰帝凌空而立，盯着不远处龙人身的妖魔。 云洲龙族，尽数是洛水老龙后裔，当然也可能是域外龙族。 “景泰！？” 龙妖面色微变，立刻运转妖气，施展遁法逃脱。 景泰帝冷哼一声，身后浮现至尊真意，转瞬出现在龙妖身后。 指尖一点，磅礴真气禁锢四面八方，天地元气震动，打断了龙妖遁法。 “吼……” 龙妖不敢有丝毫迟疑，张口吐出一滴金色血液。 金血笼罩氤氲神光，与龙妖气息格格不入，一出现就自行化作三尺金龙，引动天地元气镇向景泰。 “妖仙？” 景泰眉头一挑，至尊真意融入体内，一把将金龙抓住。 昂—— 金龙连声长啸，却挣扎不出景泰手掌。。 龙妖趁此机会施展遁法，消失在炼妖窟，化作一名寻常刑者。 景泰帝真气不断磨灭金龙，片刻后重新化作一缕金色龙血，仔细感应其中气息。 “敖烈！” 妖仙气息独一无二，李氏皇族与敖烈因果深重，岂能认不出来。 景泰帝面色阴沉，心中迅想了十几条，威慑洛水龙宫的法子。或许奈何不得那条老龙，大乾境内的龙子龙孙，随意就能拿捏处置。 “待到朕大事成，第一件事就是开真龙宴！” …… 物部。 周易蓦然睁开眼。 景泰帝比之上一次，实力强了不止一筹。 之前化身虎妖与景泰交手，比寻常一品强，却也称不上同阶无敌。 现在化身实力大幅增长，却在景泰面前一招也走不过，难怪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云洲佛道两教。 幸好有真龙之血绘成的符篆，否则又要拔一根头，那些龙宫探子也算物尽其用了。 “可惜，只差一步，还要再等几日。” 以李牧谨慎性子，近几日绝不敢再下地底破阵，隔着最后几重阵法，只见到茫茫骨海,看不到其中蕴养至宝。 周易前些日子什么都没有算出来,所谓良辰吉日,是按照李牧破阵度，随口给了个时间。 先送上镇魂神符，再让李乐刺杀给予压力,又以道人分身卜卦诱导，更是亲自操控分身出手相救。 李牧区区四品,让真仙如此费心费力,称得上荣幸之至。 “晾了半个多月时间,仍然不死心，真当贫道没脾气？” 周易叹息一声,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 清风小筑。 洛黎坐在墙头，睁大眼睛看门外三尺处。 空荡荡一人。 “大师姐，外面真的有个道人？” 猫九在外面听书,从中学了一招,名为确定长幼名分。于是将院中生灵排了个序,实则只是猫九洛黎滚滚三个。 五色神牛是牛爷,地位崇高，无需争宠。 仙桃树,没有争宠的资格。 猫九自封大师姐，以后无论洛黎滚滚多受宠，见了他也要躬身施礼。 “那是当然！” 猫九灵瞳闪烁：“这道人可不简单,比上次那骗钱的老头儿，还要厉害许多。” 院门外。 “无量天尊！” 紫袍道人闻言,宣了声道号，称赞道：“不愧是真仙灵宠,竟然能看穿贫道神通。” 声音传出，虚空微微扭曲,凭空出现道人身影。 长披肩，大紫道袍，面容清瘦，最引人注目的是道人眉心，竟然镶嵌一颗圆滚滚骨珠。 猫九呲牙凶道：“仙长不愿见你，竟敢堵门，不怕被打死？” “贫道出生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死，又怎么会怕？” 道人说道：“既是来求道，莫说几日，便是几年、几十年也等得。” 猫九正待继续说话，院中传来周易的声音。 “进来吧。” 声音有些冷漠，又有些伤感。 道人正了正神色，推门进去，见到站在仙桃树前的周易。 “参见真仙，贫道拜谢真仙救子之恩！” “我是该称呼你飞仙观主，还是辰龙？” 周易双目灵光闪烁，施展望气术看向道人，只见头顶大片金光庆云。 这等异像，预示即将得道成仙。 三悟号称一品巅峰，上百年来试图凝聚庆云，屡屡不得。 道人金光庆云当中，有鼠虎兔龙，蛇马羊猴等等虚影，唯独缺了丑牛。 十二元辰不齐，庆云有缺，引不动三灾天劫。 “回禀真仙，贫道悟云，暂任飞仙观主，掌辰龙珠。” 悟云躬身说道：“此番前来，还求真仙赐下丑牛珠。” 周易指了指仙桃树，丑牛珠就悬在树枝上。 “宝珠就在那里，我没有设下任何阵法禁制，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何不去取？” “不告而取，视为偷！” 悟云说道：“贫道有些法力，却也不敢冒犯真仙。”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入魔！” 周易挥手摄过丑牛珠，在手中摩挲片刻。 元辰宝珠每日转化精纯魂力，短短时间让周易阴神大幅增长，比观想度快了不止百倍，称得上顶尖修行异宝。 “仙长误会，贫道灵清气明，从未入魔。” 悟云法力运转，展露灵台气息，没有任何一丝邪煞。 “魔道岂是单以法力论！” 周易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见你吗？” 悟云躬身道：“真仙行事，悟云不敢妄测！” “未见你时，听十二宗事迹，当为域外人族脊梁，十二宗弟子当是大英雄，大豪杰！” 周易叹息一声：“不愿与你见面，只是不想打破幻想。贫道私以为，世上有那么些人，在为人族生计奔波。” “仙长，贫道自出生之日，便目睹妖族屠杀，整个村庄仅剩我一活口。” 悟云声音中杀意迸，说道：“侥幸拜入师尊门下，贫道便立下大誓，有生之年要铲除域外妖魔！” 周易微微颔，看悟云稍稍顺眼了一些。 “坐吧。” 挥手摄过一片仙桃叶，壶水自沸，茶香瞬时弥漫。 “谢仙长。” 悟云小心坐下，轻品灵茶，心神舒泰。 “贫道从来对错分明，这杯茶是感谢你为人族厮杀数百年，称得上救人无数。” 周易等悟云品过灵茶，继续说道：“之后就要问问，丑牛珠中妖仙印记从何而来？申猴等道友为何身死？” 从域外妖国归来，周易满怀激荡心绪，想要与十二宗聊一聊。 结果，得到的是元辰珠接连破碎，仅余辰龙一人的噩耗。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让周易大失所望。 原本对辰龙只是有所怀疑，毕竟青丘狐仙善谋算，提前设下埋伏并不离奇，所以周易不愿见辰龙，料定见面必然心生怒火。 悟云面对真仙喝问，沉默思索片刻。 “仙长，您应当知晓，得道成仙之难……” “并不难。” 周易一句话，差点将悟云呛死过去。 “仙长天资绝世，难以理解凡人之苦……” 悟云说道：“登天易，成仙难！贫道数百年间，翻遍数洲典籍记载，近万年来，除去仙佛转世竟无一人得道！” “那又如何？” 周易耸耸肩说道：“莫说万年，倒推十几万年，未有新的仙佛晋升。” 悟云闻言心中一凛，暗中猜测周易跟脚身份，如此说等于承认自己也不是新晋真仙。 “十几万年间，多少天骄豪杰身死道消，天赋才情比之贫道高的数也不清，若没有机缘，注定真仙无望。” 悟云说道：“域外艰难，仙长应当知晓，十二宗没有真仙坐镇，注定只是小打小闹。在妖仙眼中，我等不过是上蹿下跳的虫子，随时可以捏死！” “所以这就是你陷害同门的理由？” 周易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十二宗内部纷乱，贫道眼不见为干净，也不愿意管，你偏偏要撞上来！” “贫道绝没有陷害，仙长请听我说！” 悟云解释道：“飞仙观之名，便是初代祖师立志成仙所取，至今一千余年都在探索成仙之道。然而成仙之难，穷十数代观主心智，没有任何线索。” “直至数十年前，青丘狐仙不知从哪里，得知飞仙观所在，亲自登门指点。” “成仙之机，就在元辰宝珠当中，因为宝珠本就是真仙遗骸炼化而成。” “十二宗历代传人炼化元辰珠，早已与宝珠血脉相连，不分彼此。修为到了阳神巅峰，便可以从宝珠中炼出真仙遗志，借此得道……” 周易听悟云所说，生出几分兴趣。 法力灌入宝珠当中，里里外外探查几次，仍然只有妖仙印记，没有现什么真仙传承。 “仙长，元辰宝珠经十二宗炼化千年，其他人绝对不能……” 悟云正在解释，看到周易手腕上镯子，化作两条金蛟，尾交叉成剪刀状。 “丑牛儿，快快让贫道一观真仙遗志！” 周易作势欲剪，丑牛珠不断颤动，眼见金蛟剪就要落下，一道紫气氤氲光华从中飘出。 紫气虽然微弱，一出现就引动天地元气，如同江河倒灌一般涌入紫气当中。 悟云看得目瞪口呆，紫气就是真仙传承，他耗费数十年才收取了十一缕，可是连青丘狐仙都眼红而不得的无上至宝。 “传承，遗志……” 周易神识扫过紫气，现与白莲宝座的气息，有三分相似。 白莲宝座由信众供养香火念力，世上还有信白莲者，则永生不死。 紫气原本有真仙执念供养，然而此时真仙已死，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才显得虚弱不堪。 周易说道：“你继续说，青丘那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让你甘愿受其操控！” “青丘狐……那老狐狸指点过贫道后，称愿意帮我夺取元辰宝珠，待到成仙之后，需帮她做三件事。” 悟云继续说道：“贫道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十二宗主召来，将成仙之法言说，他们都愿意鼎力支持。” 周易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明白，说道：“所以，申猴等道友，自愿落入陷阱？” “那时候尚有六位宗主，都愿意成全贫道。” 悟云说道：“元辰宝珠与宗主血脉相连，想要让贫道汲取其中真仙遗志，唯有引爆宝珠才可炼化……” “之后数十年间，青丘狐仙果真如她所说，不断算计十二宗主。并为贫道从汤谷等地，寻来遗落在外的五颗破损宝珠，并教导贫僧炼化真仙遗志。” “十二宗在域外，若无真仙坐镇，灭亡只是晚几百年的事，所以申猴等人自愿赴死！” “倒是勉强解开我一些心结，我原本打算，一掌将你拍死，以祭奠死去的仁人志士！” 周易声音温和平静，手上动作却不慢，挥手一抓将悟云阳神揪了出来。 道门阳神，如婴儿赤子，落入周易手中迅缩小至三四寸。 “仙长这是何意？” 悟云阳神面露恐惧之色，他不惧怕阳光，眼前真仙比太阳还要恐怖。 “贫道好奇，你是悟云多一些，还是那真仙多一些……” 周易手中出现一只宝瓶，挥手将悟云阳神扔进瓶中，施展法力催动。 阴阳二气在瓶中轮转，如同最精细的石磨，反复研磨悟云阳神。 “嘶！” “啊！” “仙长……” 阳神不断出惨叫，神魂折磨之痛，比之凌迟还要厉害宝贝。 周易倒也不担心悟云魂飞魄散，这阳神比之金鹏太子妖魂，坚韧了不止百倍。 一刻钟过去。 阳神当中析出一缕紫气，悟云气运当中少了子鼠纹理。 周易将紫气收入丑牛珠，继续施展法力，悟云再撑下去，用不了多久头顶庆云就散了。 “无量天尊！” 悟云忽然宣了声道号，声音生变化，神色庄严肃穆。 阳神泛起紫霞，将阴阳二气抵御在外。 周易冷笑一声：“贫道以为道友还会多躲一会儿！” “贫道无量山广微子，见过道友。” 悟云说道：“贫道早已身死道消，轮回时候真灵溃散，只余一缕执念在元辰珠中，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易冷声问道：“青丘那头老狐狸，为何要助你恢复真灵？” “檀儿与贫道两情相悦，曾是名传天下的神仙眷……” 广微子话音未落，二气瓶中忽然生出变化。 熊熊烈焰燃烧，转瞬将笼罩悟云阳神的紫霞焚烧干净，恐怖灵火直入神魂。 焚烧片刻，火焰缓缓褪下，露出乌漆嘛黑的阳神。 “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