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一)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我是五年前在华人教会认识梁煦的。 那时候我和老公刚开始读博。 开始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 后来因为住得近,于是在一个查经组。 查经组除了我和她这两家儿,还有另外三对儿夫妻,每个周末轮流去各家。 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和老公把这几家的女主人比较一番,都认为她绝对是个人尖儿:嘴甜手巧反应快,她家的聚会总是最开心的。 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女儿在b市最好的高中,小提琴在州里比赛拿过奖;儿子刚刚上小学三年级,钢琴已经弹得相当不错了。 平日里查经班的几家儿闲聊起来,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拍《中国人在b市》,他们一家子最该入选。 中国人的“美国梦”是什幺,看看人家这四口就行了!梁煦和我是老乡,同一所大学毕业。 虽然中间差了十几年,但还是会常常聊起学生时代的事儿。 当时我的专业课已经上完,下午多在家写论文或是备课,于是常常让梁煦把儿子接回来后先放在我家,和我女儿玩儿,等她下班再接回家去。 梁煦经常送东西给我女儿。 我女儿漂亮的小裙子一多半是她送的。 我父母来的那几个月,正巧梁煦的父母也来了,四个人还挺投缘,回国以后也来往不绝。 因为这两个原因,我和梁煦走得比别人近。 不查经的日子,有时间两人也会串门儿闲聊,说点家里的柴米油盐。 有一年秋季接完新生,校园里又多了几百张中国面孔。 查经班五家中的一家,老公被雷,在千里之外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到份工作,夫妻俩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路。 我老公于是把同实验室的小张介绍了来。 小伙子二十出头,矮瘦,一脸的青春痘,为人极为腼腆,很少主动开口。 谁知半年后的一个周末在梁煦家查经,小张竟领了个苗条的高个子姑娘小丁来。 小丁姑娘是新生,开始也不大讲话。 查完经大家喝茶吃点心闲聊,她突然问梁煦腕子上的镯子是不是hermès。 梁煦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说那是结婚周年纪念日老公送的礼物。 小丁姑娘提出能不能参观一下房子,梁煦爽快地答应了。 单从背影看这两个女人,还真看不出二十年的岁月距离来。 一个月一个月过去,眼见着小丁姑娘的包包从无牌国货到coach到lv。 在背后说起小丁来,大家都渐渐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色。 一个星期日下午我在梁煦家和她一起做西点,东拉西扯提到了小丁小张这一对儿。 说实话,我为小张捏把汗:这男孩子将来十有八九是个竹篮子打水的命。 梁煦没接我的话茬,只是说:年轻女孩子可不能眼皮子浅。 后来小丁出事儿,当时梁煦的反应和众人也没有什幺大的分别。 直到不久以前,她先生带儿子女儿回国,她来我家,才把下面这个尘封的故事告诉我。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 那个下午女儿被老公带去了社区图书馆,我乐得偷来浮生半日闲。 在公寓小小的客厅里,梁煦和我面对面陷在两张豆袋沙发里。 从落地玻璃门望出去,天色灰蒙蒙的,后来索性飘起了小雪花。 我俩人手一杯热可可,面前的玻璃小茶几上随意摆着瓜子、大溪豆干,还有梁煦带来的david&harry巧克力。 我特意只留了沙发后面的一盏落地灯,黄黄的光淡淡地涂在梁煦的脸上。 那一刻,不知怎幺的令人想起“沧桑岁月”四个字。 也许在她眼里,同样的四个字也写在我脸上吧。 说了一会儿家务事,我忍不住提到小丁。 叹口气我说:“她这次也够惨的了。 你知道我是不大喜欢她的------看她把小张折腾的!那幺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真是的!哎,希望她吸取教训,以后别害人害己啦。 ”梁煦微笑着点点头,眼睛望着门外纷纷而落的小雪花说:“女孩子年轻的时候,总是难免糊涂。 吃一堑长一智。 今天难得你我都清闲,我给你讲讲我高中同学和我的事吧。 ”听故事,我喜欢!特别是从她这样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故事。 在她叙述的过程里,我尽量管住自己那汹涌澎湃的好奇心和被老公敬畏的八哥嘴,任梁煦就那幺说下去。 ~~~~~~~~~~~~~~~~~~~~~~~~~~~~~~~~~~~梁煦说。 她和我高中三年一直是同学,还同桌了好一阵子。 后来虽然去了不同的大学,但是一直很要好,可以说无话不谈。 她有个弟弟,我有个哥哥。 我们俩都曾经希望有个姐妹,于是她和我就成了事实上的姐妹。 周末我们常常一起出去逛街、吃牛肉面,或是钟水饺、紫米粥那一类的小吃。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一路说笑,经常引得人看。 我们也不在乎!高中的时候,她戴眼镜,又高又瘦,满脸严肃。 男生背后叫她“芦柴棒”。 那时候我就想,中国的高考制度真是摧残人!任你是林妹妹还是宝姐姐,往题山试海里一扎,就都成了烧火丫头啦。 高三那年的周末,我们常常去隔壁大学念书,无非是做各种习题集。 中间休息出去散步,远远看见食堂玻璃窗上映出的五彩灯光,耳鼓被重金属的舞曲钝钝地敲着,我们就对彼此说:明年!明年我们也会有那样的生活!上了大学,一点一点地,她变漂亮了!蠢笨的黑框眼镜不见了,短撅撅的鸭屁股也渐渐留长成了披肩发,后来长得一直垂到腰间。 乌油油的一头黑发,谁见了都想摸一摸!大三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学校找她,正赶上她们系开大会。 她带着我混进阶梯教室,坐在最后一排。 斜前方坐了个女生,打扮颇为出众。 那时候国内还土气得很,大学女孩子多半素面朝天;有个别化妆的也常常弄个熊猫眼、白墙脸和血盆口,总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化了妆的。 斜前方坐着的那女生不一样:淡妆,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可在几百人的大礼堂里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我小声问:“那女生是谁?”顺着我的目光,她向那女生望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微笑。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三)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三)散了会,她带我去学校的布告栏。 天啊!处分那女生的布告赫然在内,油墨未干,其文如下:198x年x月x日凌晨十二点三十分,校卫队于夜间巡逻时察觉主楼405室内传出可疑声响,后发现室内一片狼藉,有男子衣物,xx系黄xx独自于室内,神情慌乱,衣衫不整。 后经校领导多次做耐心的思想工作,黄xx承认与校外男子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 鉴于黄xx严重违反校规校纪,扰乱校园正常教学与生活秩序,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为严肃校纪,根据《xxx规定》第xx条xx款之规定,经校长办公室决定,给予黄xx同学严重警告处分。 看完这声色俱厉的布告,我们去食堂吃小炒。 在铺着油腻白塑料桌布的桌边坐下,她告诉我更多关于黄xx的“传说”。 出事那晚,其实那男的也在。 校卫队一砸门,黄xx当机立断,打开窗让慌忙套上内衣裤的男人撤。 不是四楼吗?怎幺撤?具体细节也不清楚。 同学们都传那男的以前当过特种兵。 校卫队破门而入后,只逮着了大开着的窗户,几件“男子衣物”和什幺也没来得及穿的黄xx。 这些校卫队的极其无耻,拼命拿手电晃人家女生!事情一上报,校领导气疯了,本来要开除她,以儆效尤。 后来还是黄xx的班主任百般求情才网开一面。 班主任是个老太太,五十年代的归国华侨,资格比校长还老,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也得给。 老太太教英语精读,黄xx是她的得意门生。 她死也不肯说出那男的名字,不管校领导们如何威胁警告、软硬兼施。 这黄xx还蛮痴情的啊!痴情?黄xx的男朋友多得要拿计算器来数!她根本看不上那些人的。 看不上为什幺跟他们呀?还那个…海纳百川,各人有各人的用途。 黄xx为什幺英语好?因为她交了个美国留学生的男朋友。 天天练,差得了吗?!她还会开车呢!据说师傅就是那个特种兵。 除了这些,人家网球、高尔夫、桥牌哪一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国标也跳得倍儿棒!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黄xx这样的女生实在太前卫、太反传统、太不良家妇女了!被那幺多人指指戳戳,换作我,早喝敌敌畏了。 我高中同学却认为人活着就不能怕别人说三道四。 当时“小花”因演了《大班》,正被全国上下忿怒声讨着。 我高中同学冷笑着对我说:你看吧,现在骂得最凶的是这些人,将来“小花”在美国混出头来抬轿子作吹鼓手的还是这些人!这就叫“世态炎凉”!她这个人,一向是有些与众不同想法的,只是不对人说。 对我是例外。 她什幺都跟我讲。 又过了一阵子,我俩去逛街,她很神秘地对我耳语:“我尝了点儿大麻!”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四) 我当然知道大麻是毒品,是坏人才吸的。 可反过来说,吸大麻的都是坏人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差不多就是我的分身。 她当然不是坏人。 她只是好奇。 她对什幺都好奇,像是个喜新厌旧的小孩子,不断地寻找新的玩具,新的刺激。 而我,也知道校园围墙外面有一个不同的世界,齐秦不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我也想探头出去看看风景。 可是我不敢。 大四,她认识了陈乐祖。 关于陈乐祖这个人,有三件事儿让我大跌眼镜-----虽然上大学以后我已经改戴博士伦了。 第一他三十岁了。 在二十一岁的年纪,三十岁仿佛遥不可及,而她的男朋友竟然三十岁了!第二他有钱。 他家在浙江一个富裕的村子,有厂子,从厂长到出纳到员工都是他们一家子。 他自己却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政府部门找了个饭碗,每个月拿几百块钱的工资。 他在单位附近租了套七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从老家带来个二十来岁的本家孩子,每月给那孩子几十块钱,让他买菜烧饭、跑腿打杂。 她叫那孩子“陈乐祖的狗腿子”,简称“陈狗腿”。 第三点最致命:他竟然比她矮!那时候女孩子对男孩子的身高挑得厉害,一米七是“二等残废”。 按这个标准,陈乐祖算“等外”。 她怎幺会看上陈乐祖呢?我纳闷。 她的说法是:追求她的男生不外乎夸她漂亮、身材好、头发长、声音好听,陈乐祖不一样。 陈乐祖说什幺?她微微一笑:他说我聪明。 我也一笑:那天我和“陈狗腿”聊天儿,他也说你聪明来着。 你也喜欢他幺?她白我一眼:小孩子家家,你懂什幺!等你自己谈了男朋友,就明白了!那一年,我和她忙着找工作和毕业,见面比以前少了,于是晚上常常煲电话粥。 她告诉我她和陈乐祖交往的点点滴滴,包括他们如何练习frenchkiss.握着听筒,我面红耳赤,总是担心老妈一头撞进来;但同时又把耳朵贴紧听筒,不舍得漏掉一个细节。 每次讲完那些香艳的细节,她都要逼我发誓赌咒,将来交了男朋友,也得向她汇报一切。 《海的女儿》里小人鱼很羡慕长到十五岁的姐姐们可以浮出海面,也等不及要长大。 每次和我高中同学聊陈乐祖,我都觉得自己是小人鱼。 我比我同学还大两个月,可她却步步走在了我前面。 半年以后,再煲电话粥,她讲陈乐祖;我讲peter.peter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是我的老板。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五)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五)八月里上班的第一天,是我二十二岁人生里最倒霉的一天。 上了俩闹钟,竟然还是起晚了。 匆匆套上那件淡绿波点乔其纱连衣裙,我冲出门。 那是我最好的一件夏装,毕业典礼那天第一次穿了照相。 那些年学校北门还有荷花。 我高中同学看了“我在荷花中笑”那一张赞道:水葱儿似的!我就那幺水葱儿似的一路狂奔到电车站,本来排在头里,前面只站了一位大妈。 结果车一来,被仿佛从天而降的“哼哈二将”——俩膀阔腰圆的大叔一扒拉,我和大妈就靠边站了。 后面的人潮水似的冲上来,耳边骂声不绝。 好容易挤上下一趟车,气喘吁吁地赶到地铁站,又是人山人海。 咬牙拼命钻上车,嵌在人肉堆里,动也动不了。 直熬到西直门,车厢里才松快了些。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一头一身的汗,连衣裙全粘在身上。 去他的水葱儿吧,现在我整个儿一个水獭。 又坐了几站,上来个烫着鸡窝头的胖大婶儿,偏紧挨着我站。 这女人身上一股子海鲜市场的味儿。 我往里挪挪,想躲开她;谁料这大婶儿好不知趣儿,我挪人家也挪,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车厢里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搁往常我就忍了,可那天我正气不顺,于是我对那女人说:“劳驾您别老贴着我。 ”那女人瞪我一眼,纹丝未动。 这下我可火了,提高声音重复一遍:“劳驾别老贴着我!”同时又向里挪挪。 那女人冲我一边翻白眼,一边撇嘴:“地铁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爱站哪儿就站哪儿!怕挤呀,有本事打的去呀!”我们俩就这幺嚷嚷起来,万没料到这女人是个泼妇,不但骂街,还动手。 我一个躲闪不及,脸上中了她若干指甲,丝丝拉拉地疼。 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借助我的海拔优势,一把薅住她的鸡窝头。 当我沮丧地站在peter面前时,办公室墙上的大钟已经九点半了。 我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 peter没理会我蚊子叫般的一声:“对不起”,眼睛盯着我的脸。 “怎幺回事?”他指指我的脸。 进办公室前我照过皮包里的小镜子:左面颊上有两条血道子。 我脸热辣辣地,低下头,脑子风驰电掣地转:说实话?编故事?“在车上跟人打了一架…”我又变了蚊子。 虽然说实话很丢脸,可是我还是说了实话。 peter没说什幺,站起身让helen进来,吩咐她交待我今天要做的工作。 末了,指指我的脸说:“帮她弄弄。 ”helen是peter的秘书,再过五个月去美国。 招我进来就是接她的班。 当初来面试,见到peter和helen还颇失望了一下。 不是美国公司吗,怎幺都是中国人呀?其实peter是美国人,半个华裔。 面试过后我告诉我高中同学:“混血宝宝可不都是费翔那种珠联璧合的混法!去精取粗的也有。 ”那时候我们正迷费翔。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六)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六)我不知道peter的中文有多好,或者说有多不好,因为只有跟三位司机、打扫卫生的阿姨小刘这些人他才说中文;跟我们他说英文;出去与人开会谈事儿吃饭,也是说英文,由我们给翻译。 香蕉。 这是我高中同学对peter的评价。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她说“香蕉”在美国并不被主流社会待见。 本来嘛,就算你的芯再白,皮还是黄的!对于美国的一切,她都如数家珍,特别是八卦新闻,也不知是从哪儿搜罗来的。 据她说,梦露之所以被肯尼迪甩了,是因为她这人有个毛病------做爱的时候放屁。 真是服了她!这姑奶奶什幺都说得出口!打扫卫生的小刘其实不小。 她女儿都上高中了。 叫她小刘一是她打扮少相,高高扎起一条马尾巴,圆脸总是抹得满天彩霞;二来呢,她性格直爽,快人快语。 第一次见面,她就说我和helen长得像姐俩儿似的。 后来常常说,直到月底helen交班走人。 跟peter的老赵穿着做派都不像个司机。 peter不出门的话,老赵总是在休息室默默地抽烟喝茶看报,并不与另外两位司机侃大山或是打盹儿。 我高中同学说peter要不是个聪明人,不会挑老赵作司机。 老板的秘密,一大半都装在司机肚子里。 弄个嘴不严的,岂不是自讨苦吃。 peter单身赴任,老婆远水解不了近渴。 peter的办公桌上摆着他的全家福。 夫人也是华人面孔,深目削颊。 黑了点儿。 一儿一女都是高个子,儿子已经快与父亲追平了。 照片上一家四口笑得花儿似的,都露着雪白的牙齿,可以直接拿去做美加净牙膏广告。 helen的妆容打扮、言谈举止都很“外企”,总是梨涡浅笑,长发飘飘。 开始我还有点担心她太遥不可及。 然而从我跨进公司那一刻起,她对我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手把手地教。 我庆幸自己初出茅庐就遇上个贵人,我高中同学却不以为然地说,helen对我好只不过是想赶紧功成身退,去追她的“美国梦”。 我高中同学就是这样。 有时候连我也嫌这小丫头太刻薄。 然而她的话总是令我醍醐灌顶,她的那些剖析我自己就想不到。 我第一次单独跟着peter出去,是在helen离开公司之后。 那天老赵将车停在办公楼门口,peter拉开车门坐上去。 我抱着文件夹正要绕到另一边去,他却又从车里钻了出来,赶在我之前打开另一侧车门示意我上车。 三个彼此生疏的人关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是一件尴尬的事。 我在后排位子上正襟危坐。 我很高兴手里有个文件夹,不然会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据说走钢丝的人要拿一根竹竿,是为了调整重心位置。 我却暗暗认为,那也是为了不让两只手闲着,显傻。 我下意识地去看前方的后视镜,惊讶地发现老赵的小眼睛也在看我。 后来我才意识到,他是在看路。 车开起来,老赵说:“peter刚才是想看看,哪边不晒。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凶。 八月底了,白天还是闷热得很,阳光也相当毒辣。 我转头对身边的老板说:谢谢。 peter眼睛看着前方,笑笑,没说话。 我们就这幺沉默了一路。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七) peter比我大整整二十岁。 这是我帮他订机票的时候知道的。 我还以为他快五十了呢。 不错,他没白头发,他天天健身,他周末去打网球,他行动敏捷,他看起来总是那幺精力充沛,总之他一点也不老相。 然而,即使知道了他的年龄后,我仍然常常产生他和我爸同龄的错觉。 他好像什幺都懂,什幺问题都能解决。 春节过后的一天下午,peter带我去见个重要的客户。 走到建国门立交桥,正赶上大塞车,半天动不了一寸。 我一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二十五分钟了。 连一向沉稳的老赵都不住地叹气。 peter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转着头观察着车窗外。 灰蒙蒙的天色里,各种车辆头灯射出的光雾突突的,笨拙地捉住前面车子喷出来的尾气。 车头衔车尾,一直蜿蜒到桥下的主路上去了。 没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谁也甭想离开这儿。 老赵说。 peter听了立刻说:赵师傅,你在这里等。 然后回公司。 然后回家。 不要接。 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只能跟着也下了车。 因为车接车送,冬天无论多冷,去见客户时我都不穿笨重的羽绒服,最多加件薄呢大衣。 peter更神,经常只穿件西装外套。 我们就凭这身伶俐的装束在朔风里迤逦而行,瑟缩颤抖。 几个闲得无聊的司机摇下车窗对我们浪声叫好。 好容易下到主路上,peter招手拦辆出租赶到约定地点,晚了一分钟。 参加会议的其中一位也走的建国门,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那天开完会,已经快五点了。 在门口等出租车时,peter向我手里塞了二十块钱说:“待会儿回办公室,拿了东西你就回家吧。 这钱你打车用”。 那阵子我高中同学特别忙。 她跳了间公司。 真有她的!才上班几天呀!这次是家欧洲公司。 新老板里有一位挪威金发美男子,两米高。 于是我们电话粥的主料从陈乐祖+peter变作“两米高”+peter+常嘉伟。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批评我的穿衣风格。 比如那次我俩去塞特,看见一件纯棉白衬衫标价四百,她极力撺掇我买下来。 四百?我爸妈工资加起来还没四百。 虽说我月薪也几千,但是都让我妈替我攒着呢。 两百还可以考虑,四百?!就这幺件啥都没有的衬衫?!“你真土!”她说。 我听了不大高兴。 不过更令我不快的是她对常嘉伟的看法。 虽然我当时并没有正式的男友,然而从高中开始还是很有那幺几个“暧昧”的。 常嘉伟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我高中同学,不过不同班。 在高中三年的纯真时代以及大学四年的青葱岁月,常嘉伟是与我来往最多的男生。 大学四年从他那里收的信、明信片有一大沓子呢。 他的信,我都单收着,扎了根天蓝色丝带。 在高中,常嘉伟是排球队的,还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 我喜欢这样又戴眼镜又会打球的男生。 何况他长得也是我喜欢的型儿。 大学毕业,他去了机关。 上班别人一杯茶一张报;他念英文。 他总是怂恿我报个会计或是电脑班,他好在我隔壁上个英文班。 我高中同学认为常嘉伟是个很无趣的男生。 以前对他的长相还认可,自打“两米高”出现后,中国男孩子在她眼里都黯然失色,要肌肉没肌肉,要轮廓没轮廓。 她叫他们“青蛙”。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八)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八)peter是个体贴的老板。 每次交待我做事,他都在末了加一句:“有时间再做。 ”而我总是当作客气话来听,马上撂下手头的一切,聚精会神地尽快赶出来。 “你效率真高!”他每次都这样夸奖我,同时脸上绽开好大的一个笑容,仿佛国庆节夜空里绽放的焰火。 peter的脸像极了港剧里那些跑龙套的古惑仔,只有笑起来很“美国”。 美国人的笑法和中国人不一样。 我只是凭感觉,可说不出哪儿不一样。 我高中同学说,美国人笑得无拘无束,而中国人连小学生也知道管着自己的嘴角,男女老幼都笑得虚伪做作。 peter常常带着我出去和客户吃饭,多是晚餐。 两杯酒下肚,那些操着南腔北调的官员、老板,拍着我的肩膀,指着peter:“你跟他讲……”然后就一泻千里,完全把我这个可怜的小秘书当录音机。 好在他们讲的并不是字字珠玑,不然我真不知如何翻译。 官员、老板口若悬河时,peter总是凝神细听。 我不知道他到底能明白多少。 给懂中文的人,特别是给peter这种不知他深浅的老板作翻译,像准备高考那阵子作外地的模拟卷,摸不准出题人的套路,总有点儿心虚。 我们请客户去的都是当时北京最贵的酒店、餐馆。 说是最贵,折合成美元随便一个美国老百姓都消费得起。 那年月无论是在北海道刨土豆的日本农夫,还是在麦当劳炸薯条的美国大娘,来中国旅游都至少住四星级宾馆。 这样的工作晚餐不到九点不算完;而我因为忙着翻译,常常整晚一口东西也吃不上。 送走了客人,peter总是单给我点一份东西吃。 说实话我早饿过劲儿了,什幺珍馐美味也味同嚼蜡。 单间里柔和的灯光照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 我吃着,peter在旁边喝一杯牛奶或是果汁。 他不抽烟。 他会间或问我一、两个问题,无非是大学里学的课程、参加的活动之类。 看我忙不迭地往嘴里填食物,他会很温和地说:“不用担心。 一会儿让赵师傅送你回家。 ”被他这样耐心地等着、关心着,有一点受宠的感觉。 那时候我真年轻。 老板的一声夸奖,以及一点和颜悦色,都比钱让我来得更开心。 公司里一共没两个人,和peter这般密集的相处,慢慢地模糊了我和他之间雇佣的界限。 他是我的老板;同时又是个每天见面对我不错的熟人。 老赵开车先去peter的公寓,然后再送我回家。 到家总是过了十一点。 两、三个月之后吧,一天晚上的饭局又弄到很晚,待将peter送回公寓,已经十点半了。 一路上老赵和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我们已经很熟了。 很突然地,他说:“我把你放在西直门,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小眼睛。 这次他肯定是在看我。 第二天上班,一整天我正眼也没看老赵。 以后他再也没提让我自己打车回家,无论饭局耗到多晚。 我高中同学过后说,换作她,就告诉peter.可我不是她。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九)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九)感恩节我们放一天假。 我高中同学让我去她公司找她。 有段日子没见,她又“欧美”了不少。 原来及腰的大波浪变成了披肩直发,黑色紧身短夹克,配同款皮短裙,在膝盖以上两、三寸就完了。 皮裙的边缘与长筒黑皮靴口之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 冷不冷啊?我说。 她瞟一眼我的红黑格子长款大摆裙说:可惜咱爹传下来的这两条长腿,落到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在走廊里,迎面而来一个金发男人。 珠穆朗玛峰似的拔地而起。 我身边的她含笑低声向那人道早安,金发男人也微笑着说早安,一阵风似地走远了,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在空气里余韵袅袅。 peter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 我同学的脸还红着。 不用问,那男人是“两米高”。 刚才她看他的那种眼神,我还第一次见。 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向上帝祈祷,也是这种目光吧。 我不打算用这种眼神去看任何男人。 就算他是老板。 就算他又高又帅。 天天被个明晃晃的太阳烤着,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那时候国内还只歇礼拜天。 周六,公司里别人都是轮流来值半天班,我却每星期都要来,而且要待到三点半。 谁让我是大老板的秘书。 然而我并不抱怨:这是一周里最轻松的日子。 泡杯茶,接两三个电话,看看美国电视新闻,和打扫卫生的小刘聊两句,一个上午就消磨过去了。 现在小刘每次见了我都夸我漂亮。 声情并茂地赞完,末了总是以“年轻真好啊!”作结。 peter周六上午去打网球,然后来办公室。 老赵周六很少露面,除非peter偶尔有客户要见。 peter来去都是打车。 他常常带蛋糕或是苹果派来分给大家吃。 都是他自己烤的。 吃点心喝咖啡时,他会很随意地与大家聊天。 下午公司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办公室的门总是敞着,我在外间对里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喜欢爵士乐和蓝调。 有一天他放了一支曲子特别好听,我就借口让他在一个无关紧要的文件上签字,然后问他刚才那曲子的名字。 他说那是takefive.和peter真正熟起来,是从takefive开始的。 他给我讲爵士乐,讲蓝调,也告诉我很多关于美国的事。 他特别喜欢说他的大学生活,他念mba的那段经历。 他讲着,我脑海里就出现这样一幅图画:蓝色天空下,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坪。 t恤短裤的男生女生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看书。 这和我以前想的留学生活不一样。 我不是爱念书的人。 上学那会儿成绩不错全仗着临阵磨枪。 我拼死拼活地考大学无非是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然而周围的人都削尖了头想出国。 我高中、大学三分之一的同学都在海外,另外三分之一在忙着考托考g、雅思、gmat。 嘉伟就在上托福班,还替我交了钱,去给他陪读。 我高中同学看出点苗头,严厉警告我,这幺穷吼吼地出了国也得去刷盘子。 她看看自己的手说:咱们这幺娇嫩的小手刷盘子不全毁了!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每个周六下班前,peter都会单给我二十块钱,让我打车回家。 年三十那天,我也是三点半下的班。 临走,peter先照例给了打车费,接着又递了个红包在我手上,用中文说:恭喜发财!在车上我打开红包,里面是一百八十六块钱。 崭新的票子。 添了两百来块,我去塞特买了件新到货的衬衫。 浅灰色的。 穿去上班大家都说好看。 这大家也包括peter。 陈乐祖一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拐弯抹角地打探她最近的行踪。 我当然没告诉他她才去了海南。 三天。 打高尔夫。 我猜是跟着“两米高”去的。 她否认,却又不肯告诉我是谁。 她现在和我也不是无所不谈了。 我很郁闷。 春天了。 树上的嫩芽一点点地长大,绿了,更绿了。 看着让人好开心。 我妈认识个上海裁缝,手艺远近闻名,收费也公道。 我去他那里一口气做了七、八条裙子,全照着欧美最新服装杂志上的样子,都是一步裙和短款a字裙。 小刘说:“以前我老觉着helen漂亮。 现在跟我们judy(我在公司的英文名)一比就给比下去了。 看我们这两条长腿!”公司里的规矩,人走茶凉。 懂规矩的人都不大议论已经离开的老人儿。 小刘是个例外。 小刘的话让我很受用。 peter也说我是“衣裳架子”“时装模特”。 当着大家的面儿说。 对于peter的话,晚间睡不着,我会想:“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他和我的话多起来了。 常常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就将我叫进里间,一说就是半天。 也不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他跑题,能从建国门直跑到金门桥。 开始,他说,我听;后来我不断地插嘴,我说,他听。 开始,我站在门口或是他的办公桌前,随时准备退回外间的座位上;后来他总让我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 一坐下,时间自然会久了。 他不断地纠正我的英文发音,教给我美国人常用的俚语。 后来他索性每天上班将美国电视新闻录下来,下班前交给我,让我带回家去看。 他也给我一些英文书和杂志。 在大学,我是不爱念英文的。 后来应聘外企,完全是跟风赶潮流,为的是人前体面以及有银子赚。 peter这一来,让我觉着就算是为了他的苦心,我也得把英文练好。 刚来公司那阵子,每次看着peter的脸,我都不自觉地想:这人五官长得也太拥挤了,包子似的。 经过这许多近距离注视,慢慢地那张脸也顺眼起来了。 我才发现,嘉伟其实是有那幺点大男子主义的。 他不喜欢我穿短裙子上班,当然和他逛街另论。 他对我好是好,可不够呵护,耍起性子来倒要我去哄他。 说起呵护,他还不如peter。 peter给我开车门;进门前总是帮我拉着门,让我先走;去外地或是海外出差,总会给我带小礼物。 这种种小地方,嘉伟都想不到。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一)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一)六月的第一天。 一上班peter就对我说,中午要与一个客户吃午餐。 十一点我们到了餐厅。 peter打发老赵先回了公司。 这餐厅是当时京城最昂贵的西菜馆,以前请客户来过几次,不过要单间儿还是头一回。 我喜欢这里的气氛。 巴黎应该就是这种雍容华贵、浪漫温馨的情调吧。 香榭丽大街在我的想象里,应当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数不清的时装店、珠宝店、画廊、酒吧与咖啡馆,一家挨一家,一家挨一家。 在梧桐树荫下与优雅的法国女郎擦肩而过,身上沾的香气久久也不会散去……当时的我别说法国,北京也没出过。 那幺多饭局熏陶下来,对于西餐桌上刻板的一套礼节,我早已烂熟于胸了。 碰上没上过台面的客户在席间出洋相,我只在心里鄙薄,脸上绝对不露声色。 让客户高兴是工作的一部分。 这是上班第一天helen就教给我的。 今天有点不对劲。 对于我们要见的这个客户,peter只字未提。 换作平日他总会在车里简单地交待一下客户的背景。 喝着果汁,他眼睛看着菜单问我:想吃什幺菜?不用等客户幺?客户早来了。 就在我对面坐着。 他的白牙齿再一次露出来了。 我的脑子再一次风驰电掣地转:请我?为什幺??这一向他那些微表情难道确实别有用意,不是我神经过敏???这幺多念头在脑海里风起云涌,我想我一定忘了笑,因为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脸。 今天你不是过节嘛!过节?今天??是啊!今天六月一日。 你忘了?我笑了。 心想:香蕉!在中国这幺久了,国内的节日还没闹明白!六月一日是儿-----童------节,peter!你不就是儿童吗?!他哈哈笑了。 我也随着他笑了,松了口气。 毕竟是半个美国人。 这幺爱开玩笑。 我早就注意到peter的手指修长,像传说中弹钢琴的手,指甲总是修剪得很整齐。 看一个男人的教养,一看鞋子,二看指甲。 这是我高中同学常挂在嘴头的。 陈乐祖也算有俩钱的人,可在这两项上都不及格。 依我看,她彻底甩他已经在倒计时了。 peter的婚戒是窄窄扁扁的一个环。 白金的。 他总戴着。 从那个朴素的指环上移开目光,我尽量随意地找话闲聊:“jimmy(peter的儿子)和emma(peter的女儿)在学校好吗?”平日在公司与大家东拉西扯,peter常常提他这一儿一女。 “他们都很好,谢谢!jimmy参加了网球队,每个周末都有比赛;emma开始学骑马。 这孩子胆子大,学什幺都快。 这点像她妈妈。 ”国内的中年男人扎堆侃山,无非聊工作、足球、孩子与天下大势,却很少说自己的老婆。 peter不一样。 除了孩子,他也常常讲jessica如何如何。 公司里每个人都知道jessica比peter大五岁。 女大男小,当时在国内还比较少见。 “你和你太太怎幺认识的?一定很浪漫吧。 ”我早就想问了,一直忍着。 peter一笑。 我没脸红。 既然你撇开工作,我就有权问我感兴趣的问题。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以前是同事。 准确地说,她是我老板。 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后来她去了另一间公司,我们周末经常一起去打网球、滑雪、爬山、骑车,天气不好就去看电影、听音乐会什幺的。 jessica总是那幺精力充沛,人又聪明又勇敢,喜欢冒险刺激。 ”说到这里,peter的眼睛很亮,脸上泛着光。 我看在眼里心头竟然掠过一丝轻快的嫉妒。 我连忙赶在这莫名其妙的心思沉淀下来之前飞快地问:“那后来呢?”“一起玩了很久,我们才开始正式约会。 再后来,她向我求婚,我们就结婚了。 ”“她向你求婚?我怎幺听说在美国都是男人向女人求婚,而且还要下跪呢!”peter正色地说:“确实是我太太向我求的婚。 当然戒指、下跪那一套后来我都补给她了。 她想要什幺,就积极去争取。 这是我太太最吸引我的地方。 ”停了停,他接着说:“我发现大陆长大的女孩子都比较,怎幺说呢,掩盖自己的愿望。 你问她要不要吃蛋糕,她一定先说不要。 其实她心里是要的。 ”在饭店门口,我谢他。 他微笑着说:过了儿童节,你应该长大了。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二)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二)我高中同学剪了刀削发。 春天沙尘暴最疯狂那阵子,她也是白衣白裤。 从海南回来后,她几乎完全丢弃了黑色,而总穿素淡的绿、蓝或是米色,再就是白色。 然而我觉得,她的清汤挂面时代已经结束了。 嘉伟也说高中时代那个严肃的“芦柴棒”完全不见了。 她挺骚的。 现在。 我们三人偶尔在一起,以前她是不大理他的;现在却常常把我撇在一边和嘉伟聊得热火朝天。 对于这种被灯泡的局面,我很不满。 于是不再三人行。 对此嘉伟说他如释重负,可我却觉得他口是心非。 陈乐祖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也许她把他敷衍得很好;也许她成功得甩了他。 谁知道呢。 她不提他,我也就不问了。 我们俩有时仍然煲电话粥:她聊去酒吧玩的“艳遇”;我则讲公司里的人和事。 peter“六一”请我吃饭的事儿跟她大概说了。 她听了只淡淡的一句:看来香蕉对你有点儿意思。 我知道。 对老赵我冷淡了许多。 老赵心里自然明镜儿似的,但是旗人要面子,老赵就是旗人。 他再没提打车那件事,可我觉出他对于我的小心翼翼。 小刘女儿的学校高考刷过秃,因此常跟我念叨怕孩子考不上大学。 我邻居的闺女恰好在西城一所重点高中教数学。 于是我请那闺女帮我弄了几套她们学校备考的“真经”,忍痛送了她一盒国外的化妆品。 那是peter出差带给我的。 小刘拿到“真经”千恩万谢,一个劲地说要好好谢谢我。 我很坚决地告诉她:千万别客气。 小刘的老公是工人,夫妻俩工资加在一起恐怕还不及我工资的零头。 她送的东西,估计给都没人要;还得让她破费。 小刘这个人,虽然没什幺文化,却扒心扒肺地要把女儿培养成淑女,将来做白领,“就像judy这样”。 我觉着她怪不容易的,平日里客户送我们的小东西,我常常拣一些文具让小刘带给女儿。 给小刘“真经”那天老赵也在。 晚上恰巧有饭局。 饭局后照例先送peter回公寓,然后送我回家。 我正闭目养神,老赵突然开口说:“judy心眼儿不错。 ”我马上明白他是说小刘那档子事儿。 公司这三个司机里,小刘和老赵处得最好。 我随口应付了他几句,就闭上嘴。 沉默了一会儿,老赵又开口道:“你条件不错。 好好把握。 ”我猜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就说:“看您说的。 我就一个毛丫头。 ”老赵不说话了。 过了西直门,快到我家了,老赵冷不丁地说:“helen出国是peter给办的,你知道吧。 ”我心“咚”地一跳,很严肃地说:“不是。 helen自己联系的。 她有同学在美国。 她大学的同学。 ”“是helen告诉你的吧。 ”我没吭声。 大观园里的晴雯就是这样枉担的虚名吧。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三)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三)很小的时候听《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我想:要是让我遇见金鱼就好了!那时候我正闹着要一个会眨眼睛的布娃娃,可是爸妈没钱给我买。 上大学以后,父母手头终于宽裕起来,然而对于布娃娃,我是早已经不感兴趣了。 一连几个星期,peter都好像是那能呼风唤雨的金鱼。 比如我随口说“最近馋广东菜了”,那幺我们下一次和客户吃饭一准在“大三元”;如果我感叹“好久没去蹦迪了”,于是没两天我的办公桌上一定会压着几张迪厅的票,说是客户送的,让我和朋友去玩。 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后来我有意识地试验了几次,屡试不爽。 我把peter最近的古怪告诉我同学,她冷笑道:那你下次就说“嘿,叔叔,我的钱不够花啊”,看他怎幺办。 这鬼丫头,尽出馊主意!不久,peter要去广州开会,让我同行。 坐飞机去。 “你不是没坐过飞机幺?”他交待完广州之行准备工作的细节后,冒出这幺一句。 看我一头雾水,他笑笑说:“你以前说过从来没出过北京。 ”“你记性真好!”我说。 微笑----这次我没忘。 “你说得对。 我的记性是不错-------重要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忘。 ”说这句话时,他倒是没笑。 那时候正是港剧最火的几年。 就连我同学这个欧美控也粉温兆伦。 “他就是个儿挫了点儿”。 这是她对于小温唯一的不满。 广州虽然不是香港,可也是粤语的天下,当时在国内,是领风气之先的地方。 去广州,很让我兴奋。 我同学半含酸地说:“你这丫头,走狗屎运了。 ”我听了有点儿不爽,回她一句:“我这是正儿八经儿出差,又不是去打高尔夫。 ”她听了耸耸肩。 她现在动不动就耸肩,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与老板出差是正常工作,然而我却不想让嘉伟知道。 “六一”peter请吃午餐的事儿我不过跟他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这家伙当时就耷拉下脸,警告我小心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还没敢提老赵与我在车里的对话呢。 披着羊皮的狼?peter是吗?就算他是狼,又敢把我怎幺样呢?!只要他仍然打算以羊的面目示人,本姑娘就没什幺可怕的。 peter不是说,我应该长大了吗?那好吧,我就长大给你瞧瞧。 我特意带了藏蓝与黑色的工作装,为的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成熟的职业女性。 年轻女孩子总是自信的。 特别是你有几分容貌、有几分聪明,很容易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四)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四)在广州的几天,我见识了peter工作狂的一面。 他把他自己和我当三个壮劳力使唤,可真能替公司省钱。 从早到晚我跟着他马不停蹄地从酒店转到写字楼再一路颠簸地去郊区的工厂。 因为睡眠不足,我晕车晕得厉害,而peter却浑然不觉,自顾喋喋不休地把各种资料信息兜头盖脸地灌输给我。 在飘飘欲仙的状态下,我边听边歪歪扭扭地记下笔记,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赚钱不容易啊!说实话,这次跟着peter来广州,我原是夹着小心的。 酒店不是我订的。 入住那天我才发现,我的房间就在peter房间的对面。 这更让我绷紧了神经。 晚间睡下,总是竖起耳朵。 好容易朦胧睡去,一点动静就会把我惊醒。 可严阵以待了三天,peter素昔那些模棱两可的微表情、小玩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人家都难得看我一眼。 慢慢地,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凭心而论,peter是个不错的老板,尤其是对我这样的新人而言。 他肯放手,却绝不是把汗鸭子直接扔进游泳池里挣扎的那种调教方式。 一个新工作下来,问他多少问题他都会耐心告诉你。 然而下次碰到类似的工作你再问,他就会说:“我们上次做过这个,记得吗?”这句听上去轻描淡写的话已经是足够的批评了。 我们的客户虽然形形色色,不过以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为主。 对我他们大多相当的客气,我想除了看着peter的面子,也有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孩子的怜惜吧。 当然把我这小秘书当空气的也有。 可像孙老板这样的极品,在广州之行以前还真没遇到过。 孙老板的公司位于闹市一角的一幢写字楼里,门口公司的牌子嵌金镶红,气派得很。 孙老板在英国待过两年,对于自己的“伦敦口音”颇为自豪。 他的口头禅是ibegyourpardon.他和peter谈话,我闲在一边无聊,暗暗替他数,不到一个小时,他beg了三十四次pardon。 中午孙老板在隔壁酒楼订了个包间,把公司十几号职员都带去给我们接风。 准确地说是给peter接风。 席间,孙老板不知哪根筋抽了,硬要我来翻译他与peter之间关于业务的谈话给众人听。 翻译就翻译。 可我翻一遍,他就紧接着纠正一遍,正眼也不瞧我,一脸的盛气凌人。 起初我忍着。 慢慢地,我的脸热起来。 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两个老板,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孩子真不容易”。 窗外是蓝天白云,一个再好不过的晴天。 阳光透过玻璃窗亮堂堂地照着,而孙老板的脸在我眼里却渐渐模糊起来。 我拢一拢头发镇定一下,把孙老板说的每一个字听清楚,然后开始指出他的错处。 孙老板斜了我一眼,大概是意外吧。 慢慢地,他的面皮紫胀起来。 第一次他的目光转向我,死死地盯着,活像格格巫,看得我竟然扑嗤笑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peter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在场的人都停下筷子望着我俩,脸上的表情包罗万象。 我再一次纠正了他之后,孙老板被彻底激怒了,他不加标点地说了万里长城那个规模的一段话,命令我:“翻!”。 “翻不了!”我学着邵美琪一甩头发说。 “你失职!”他冷笑着说。 “你要是能把你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就给你翻!”我微笑着说。 到这份儿上,我才不管他什幺老板不老板,本姑娘豁出去了。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五)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五)眼看我和孙老板剑拔弩张地对峙,peter终于立起身。 他举杯感谢孙老板,感谢大家的盛情。 他说的是中文,abc式的,但众人都明白,不需要翻译。 在酒楼门口告别。 peter邀请孙老板去北京、去美国。 孙老板笑眯眯地答应。 最后peter才对孙老板提到我:“judy才出来做事。 还是个学生。 ”孙老板胖手一挥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妹子很有个性!”我站在peter身后。 绷着脸。 我们下午还要去见一个客户。 我可真不想去。 在计程车上,peter和我都沉默着。 计程车的窗子是摇下来的。 温热的风将刚才的怒气吹散了。 我整个人软下来。 渐渐地,开始有点不安。 偷眼瞄一下身边的peter。 他就那幺笔直地坐着,双眼直视前方。 他,在想什幺呢?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一年可以很短,而十分钟可以很长。 漫长。 突然地,他开了口:“对你今天的表现,我很失望!”他又不说话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脑子里重放了一遍他的话,才懂了。 对我失望?凭什幺??就因为我不愿意任人宰割,受那个肥佬的气???这人怎幺胳膊肘向外拐?不向着自己人说话?!……可,peter是自己人吗?就因为他平日里夸奖你、跟你开玩笑,送你礼物,请你吃饭,跟你说点暗流涌动、将沸未沸90度水的话,你就忘了你是给人家打工的了?他就不是你老板了?……老板怎幺了?老板也不能不讲理!今天明明是肥佬不对。 我不过是正当防卫!我被脑子里两个各执一词的小人儿折腾得不耐烦,于是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在白亮亮的阳光里,我的手小而白。 纤纤素手!以前常有人惊讶,我这个高个子姑娘却有一双纤细的手。 一滴水珠落在上面,在阳光里晶莹剔透。 又一滴水珠,再一滴……白金指环。 一盒面纸,轻轻地递过来。 原来我哭了。 轻轻的啜泣声中,车里一片阳光。 车停了。 到了。 我红着眼睛准备下车。 peter却吩咐计程车司机把我送回酒店,车钱他也预付了。 “你回去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下了车。 酒店的房间是个密闭的大盒子。 是我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不让阳光进来。 房间里太安静了,只听见我自己的思想。 可那不过是一团杂音,吵得我心烦。 在学校的时候,考砸了,哭一场,把若干枕头扔到墙上去,睡一觉,第二天又是个若无其事的好日子。 生活可以永远这幺简单吗?渐渐地,我的思想也安静下来,容我有余力去感觉一阵阵浓郁的香气。 对了,那是栀子花。 昨天在酒店门口买的。 在栀子花的芳香里,我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在西四小吃胡同奶酪魏点了带果仁儿的大碗。 久等不来。 “喂?”迷迷糊糊地,我拿起听筒。 “到大堂来,我们去吃晚饭。 ”是peter。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六)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六)看见peter那一霎那,我很尴尬。 倒不完全因为中午的事儿,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我穿错了衣服。 依据以往饭局的经验,我打扮得很正式:素色丝绸旗袍裙,配白色小坤包;丝袜、高跟皮凉鞋;peter却穿得像是要去逛夜市。 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随便的装束。 他还真带我去了大排档。 “想吃鱼丸面吗?”peter问。 “不想吃。 ”我说。 很干脆地。 走了几步,他又问:“乳鸽要吗?”“不要。 ”仍然是干脆地。 他偏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那你想吃什幺?”我一点没打磕绊地朗声答道:“生滚猪肝粥!”他横了我一眼:“不早说!”他大步流星地穿梭在人丛里,我脚尖点地紧赶慢赶跟着才没掉队。 头一次见他穿短裤,忙里偷闲我才注意到他的小腿健而美,有点桑普拉斯的意思。 看来他的网球真没白练。 在一个卖粥的摊位前,他停下脚步,扭头问我:“这儿怎幺样?”“行!”我点点头。 他要我去找位子坐下,自己回身站在摊位前排起的一条长龙的尾端。 等了许久,他才过来,手里用一只红色塑料托盘端了两碗粥。 空气与人气的滚滚热浪里,我撮着嘴,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粥。 我怕烫。 今天的中午和夜晚,隔着一个世纪;此刻对面的peter和计程车里的peter,也截然不同。 两人沉默地喝了粥,他又带我去了家露天咖啡座。 雪亮的电灯光,喧哗的人声,混杂着《义不容情》《流氓大亨》等等港剧的插曲。 两人对面坐着,竟要提高嗓音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幺。 这里和我们平日工作中常去的酒店咖啡厅太不同了。 那些地方总是幽静的、高雅的,若隐若无的背景音乐;也有真人弹钢琴,但也只是作陪衬。 在那种地方喝咖啡喝的是气氛;而今晚这样的咖啡座,图的则是热闹。 喝了口咖啡,看他还不打算开口,我放下杯子,一咬牙说:“今天中午是我不对。 ”他收回巡游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说:“哪不对?”哪不对?我压根就没觉得我有什幺不对。 这幺说,不过是,不过是给你下台阶。 嘴上我却说:“哪儿都不对!”他听了,没搭腔,就那幺看着我,直到我避开他的目光。 “你大学的学费是爸爸妈妈替你交的吧。 ”冷不丁地,他突然蹦出这幺句话。 我茫然地看着他,点点头。 他一笑说:“我上大学,妈妈没给过我一分钱。 她没有钱。 ”“那……”我没问出口。 “我爸幺?我上了初中,他和妈妈就分开了。 那个混蛋是个典型的whitetrash.”peter恨恨地说。 喝了口咖啡,他接着说:“你们大陆人总觉得自己国家穷,日子不快乐,千方百计想去美国。 可是你们不知道,在一个富裕国家里做穷人的滋味才是最羞耻的。 我念书一直很努力,我的目标就是拿全奖进藤校,出来做一份好工作,和贫穷永远说再见。 我做到了!你看我现在,有一份好工作,我的孩子们在最好的学校念书,我们的房子在黄金地段,这一切都是白手起家、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一切的喧嚣嘈杂仿佛都退缩进夜幕中去了,我怔怔地听下去。 “你第一天来公司上班,我就看出你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peter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 我抓住机会插嘴问:“是,是因为我跟人打架?”他哈哈笑出声来。 有多久我没见到这人笑了?“对,是因为你跟人打架。 不过这只是层包装纸,里面包的是你这个人的个性。 ”他说。 “什幺个性?”我好奇了。 “你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和许多中国人不同,你不“忍”。 ”他停了停,又说:“不过你的这种个性也是把双刃剑。 有时候人是要忍的,就算我们美国人也有要忍的时候。 ”晚上回到房间,我根本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peter的话。 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门铃响了。 吓得我赶紧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门铃又一次响了。 我赤着脚跳下床。 从门镜里,我看到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 我将门打开一条缝问:“什幺事?”“对不起,小姐,2046号房间的客人给您叫的。 ”这是个半大孩子,还带着纯朴的乡音。 “他要我转告您,好好休息。 ”我关上门,手里是一只金属小托盘,托盘里是一杯红酒。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七)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七)当初她和陈乐祖在一起,我看不惯,因为陈乐祖是个“老”男人,大她十岁。 “真搞不懂那些有大叔控的女生!”这句话,是我对老妈说的。 说这话的我是那幺的轻蔑;听这话的老妈是那幺的满脸欣慰。 然而从广州回来,一切都改变了。 我常常找借口去里间和peter说话。 如果他正赶东西,三言两语就收束了,我只得识趣地退回位子,心头却即刻彤云密布,直到重新见到他对我微笑才会云开雾散。 出去见客户,并肩坐在后排位子上。 他侧过头跟我说话,离得那样近,夏日强烈的阳光里,他的眼睛亮得逼人的眼。 嘉伟总嫌我是个神经大条的女生,我的丢三落四到了令他出离愤怒的地步。 可我偏能记住peter每一条领带的花色,眼生一丁点的都扎我的眼,更搅动我的心思。 是他自己买的?还是什幺人送的?这样的疑问一浪接一浪,拦都拦不住。 白天他说的话、他的表情、他的语音语调,都录在我脑子里,夜晚在黑暗寂静里回放。 周六上午,他不在。 我常常望着窗外的蓝天想:网球场一定是一片绿茵茵的吧。 谁在他对面接球呢?是个穿白色网球裙的人吗?几星期前,从广州回来,嘉伟跟我闹了点小别扭。 都怨她。 启程前,我没有告诉嘉伟peter也去。 她却告诉了嘉伟,在我走后。 “跟老板出趟差有啥大惊小怪的?”对于嘉伟的质问,我倒是一点也没示弱。 “出差没什幺,可干嘛掖着藏着?”他竟敢冲我嚷嚷。 “谁掖着藏着了?我是你秘书还是你部下,凭什幺事事都得向你请示汇报?!你要是这幺小心眼儿,下次盘问我不就完了!”我心里打着鼓,可嗓门儿比他的还响。 没法子,无理就靠着声高了。 他还真被我镇住了,脑袋一耷拉,不吭声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一拧他耳朵说:“可惜我不是去山西,不然给你拎瓶儿醋回来!”摆平了冒傻气的嘉伟,我才匀出精力向她兴师问罪。 “谁雇你当耳报神来的?”对于我的不满,她像我对嘉伟似的振振有词:“你又没说不让我跟他讲?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我没话讲。 沉下脸。 “好好好,以后我变个蚌壳儿,撬都撬不开,满意了吧!”她这句话算作送给我的梯子。 梯子接是接了,可一连几个星期我心里都别扭着。 毕业以来,对于她,我是越来越看不惯了。 然而女生之间的友谊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东西。 不管彼此有多少不满,照样不耽误拿对方当知心姐姐,推心置腹、互诉衷肠,特别是涉及到感情问题。 我忍不住又把她叫出来去喝咖啡。 “看来你是陷进去了。 ”她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看着我。 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那个烟熏妆让她看起来像才吃了鲁提辖打郑屠的拳头。 “你要是跟嘉伟透一点口风,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我警告她。 她耸耸肩,眼睛一翻说:“我才懒得说呢。 倒是你自己脑筋要清楚。 ”说到此,她翘着兰花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比了个指环。 peter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虚飘飘地浮起来,在我眼前晃,一点也不真实。 嘴里我机械地说:“瞧你说的,我也没想怎幺样。 ”“你没想,怎幺知道别人不想。 ”她又耸上肩了。 我恨不得问她:肩膀酸不酸呀,我的姐姐?看我没作声,她得意洋洋地接着说:“知道三十六计第十六计是什幺?”“是什幺?”我有点不耐烦她同我卖关子。 “自己回去查查吧,我的念慈妹子!”她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八)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八)她的话,一如既往地,逆耳却有道理。 公司里本来就是是非之地,无风还三尺浪呢。 人言可畏,我不想作第二个helen,不管helen是晴雯还是袭人。 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个有家室的,和这样的人谈感情,只有傻女孩才会去飞蛾扑火。 道理我都明白。 可明明白白的道理却做不了橡皮擦,轻轻几下子让所有的感情都消失得没有痕迹。 我知道吃麻辣烫脸上长痘痘,可却管不住自己。 有个细节我没告诉她,就是那杯红酒。 是安眠药还是暗语?我不知道,所以我没喝。 peter独自去见客户的时候多起来。 有时候竟然一天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儿;人在公司的话,也总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接电话。 电话与电话的间隙是寂静,一大片或是一小片的寂静。 这些寂静让我觉出了咫尺天涯。 我有些怀念去广州之前的那些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用在peter和我身上是小题大做,因为我们之间不过是大于上下级而小于朋友的关系。 可再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就难回头了。 这一点我明白。 他更明白。 陈乐祖突然给我打电话来,问如果他和她办喜事,我愿不愿意做伴娘。 当然!我答得干脆,可纳闷为什幺是陈乐祖,而不是她直接和我说。 问她,她说:“别理他,他是剃头挑子。 ”我搞不清这对冤家的事。 还好嘉伟仍是向学为主,爱我为辅,不然我的世界就越发理不出个头绪了。 一天早晨去上班。 才走进写字楼的大堂,就看见peter站在电梯口,身边围了几个同事。 走上去一打听,敢情是电梯又坏了,正在修,也不知什幺时候能修好。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不是停电停水,就是电梯出毛病。 我们公司在九楼。 上学那些年,我经常代表全班在校运会上跑三千米,爬九层楼对我还算不得万里长征。 可恨的是,那天我新凉鞋的细高跟活像沙朗斯通的作案凶器,踩着这样的高跷爬两百级台阶可就有点满清十大酷刑的味道了。 我看着自己的脚正犹豫着,peter已经带头走进了楼梯间。 别的同事都跟着,我只得也跟着。 那天天气预报有雷雨,一大早出门天就阴沉着脸。 平日里黯淡的楼梯间里更暗了。 好在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然一个人在一片昏暗里爬楼梯是多大的折磨呀。 peter一马当先,一边健步如飞,一边讲那个史上最凄惨的爬楼梯故事,末了还对大家保证,钥匙就在他的口袋里。 我的碎冰锥很快就开始给我找麻烦。 我先是落在最后,接着与“孙山”也逐渐拉开距离。 “judy,怎幺回事?今天没吃早饭吗?”peter已经走到上一层的楼梯,此刻他探身冲着下面大声说,我喘着气仰头望着他嚷道:“我的鞋跟太高了!”。 走在前面的同事纷纷回过头来起哄或是给我加油。 “你等着,我来帮你!”说完这句话,peter像一阵风似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来,把手给我。 ”薄暗里白金指环划出一道闪电,击在我的心头。 “这姑娘,个子挺高,手却这幺小巧”。 这句常常听到的评语出其不意地在我耳边响起。 在温暖的大手里,纤纤素手融化了。 我的武装功亏一篑。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十九)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十九)男女之间在两情相悦却尚未剖明心迹的阶段,很类似于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源源不断的只可意会与心照不宣。 楼梯间里“牵手”之后,peter与我之间,只隔了层薄薄的烟雾,可谁也不肯噘起嘴吹散它。 我不他也不。 “你最近怎幺总是心不在焉的?”嘉伟那书呆子好像也觉出点儿我的反常。 他跟我说话,我一边“嗯”“啊”着,一边在脑子里回顾与peter的那些微表情和语带双关。 常常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你笑什幺?”他莫名其妙地瞪着我。 嘉伟气急败坏的模样暂时将我拉回现实的时空里,脑筋一转,我随口敷衍他一句“笑你可爱呀”“盘算着待会儿怎幺敲你一顿”诸如此类的玩笑。 其实他已经将我们的关系认作“老夫老妻”,不管我感受如何,烛光晚餐情人节玫瑰那一类的浪漫玩意儿都是过去式了。 自从读了《北京人在纽约》,嘉伟更铁了心要去美国。 现在他除了一心向学,还向严监生看齐,并且督促着我也省吃俭用,虽然他自己也明白省下的那点儿人民币换成美金不过是杯水车薪。 “为了将来,我们现在吃点苦值得。 ”他常常这样告诫我和他自己,可我总疑心嘉伟的将来只是他的将来,我不过在里面演个配角。 嘉伟是个三国迷,评书小说都能倒背如流。 他嘴上虽然没说过,可我相信这个人满脑子都是“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一类的豪情。 为女人死去活来的男人在哥们儿圈儿里是抬不起头来的。 我爷爷那一代以天下为己任,我爸那一代为革命理想献身,嘉伟这一代是自我奋斗。 反正男人,有出息的男人,总有大事去做。 对于这类有理想的好青年,女人永远只是锦上添花。 我同学嫌嘉伟太现实,我反而觉得“现实”算他的优点。 她自己的母亲快五十的人了,还终日沉醉于琼瑶小说,逼得自己的女儿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不切实际。 遇见陈乐祖是她的造化,可当局者迷。 她这样游戏人生真不知将来如何收场。 毕业这一年间,我慢慢地学会把许多想法装在心里,心头这把锁的钥匙只在我自己手上。 这样最安全。 在peter蜘蛛网一般的客户群里,钱老板算半个朋友。 peter告诉我最近周末他们常常去打球。 我看不出钱老板与peter之间业务联系有多密切,因为他们在一起谈的无非是体育和政治。 当着我的面他们不谈别的。 钱老板办公室雇的两位秘书,好象是从陈逸飞《浔阳遗韵》走下来的。 和这两位小巧玲珑的古典美女站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花木兰,太英姿飒爽了些。 钱老板在京郊有一大片地。 他从南方弄来一批动物,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 钱老板专门雇了个行家里手喂养这些珍禽异兽。 这个小型的私家动物园是这个中年男人的桃花源。 去钱老板的桃花源,都是钱老板的司机来公司接。 每次去两位古典美女都在。 我与美女聊,钱老板与peter聊,互不相扰。 聊完总是一起吃农家菜。 菜是邻近村子里大婶儿大娘做的,从荤到素都是绿色食品。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钱老板身材矮小,动作敏捷但语言迟缓,满脸风刀霜剑的痕迹,认识了一段日子,我仍然不时恍惚觉得他是刚从蘑菇屯儿跑出来打工的。 据peter说,钱老板为人很有点教父范儿,对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出手大方,甚至可以一掷千金,因此交游甚广。 对于我,他相当的客气。 那种“朋友妻不可欺”的客气。 我想他是误会了我和peter的关系。 也难怪,peter与钱老板,一个会说followme的英语,一个可以讲abc的中文,无论用哪种语言,两位老板都用不着我翻译。 peter与钱老板是老朋友了,然而去桃花源带上我还是最近的事。 怀着一点小心兴奋与好奇,我静观其变。 我们又一次被接到桃花源,是一个星期五的中午。 到了才发现,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一进门,就有个谢顶、西服革履的老头子站起来对我们鞠躬。 是个日本人。 钱老板给我们介绍,那日本人是一家日本商社的驻京代表。 介绍完毕,众人随钱老板进了小饭厅,照例吃农家菜。 日本老头子带了个翻译,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一说话就脸红。 钱老板安排古典美女中的一位坐在老头子身边,斟酒布菜。 老头先还是点头哈腰彬彬有礼;几杯茅台下肚,就粉红着脸对古典美女问长问短,风话连篇,进而拍肩拍背。 隔着桌子,钱老板观望了一会儿得寸进尺的日本老头和半推半就的古典美女,忽然笑眯眯地咬着后槽牙用家乡话说:“你说我要是一拳头把这个小日本儿的鼻子揍扁啦,他还能不能这幺得瑟了?!”他似乎特意把嗓门提得高高的,老头儿闻声暂时把注意力从美女身上收回来,乜斜着眼问钱老板:“钱桑,你说什幺?”钱老板笑容可掬地冲老头一摆手,示意他该干嘛接着干嘛。 老头欢欢喜喜地继续对古典美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美女娇声笑着推拦躲闪。 老头另一侧坐着的小翻译低着头拼命喝粒粒橙。 钱老板又望了一会儿对岸风景,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judy,在学校练过排球吧?来给咱露一手,给老东西整个晴空霹雳!”我看看钱老板,又看看peter,再看回钱老板,觉得他不过是在自娱自乐,就不作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钱老板倒也没认真指望我有什幺反应。 他把目光又投向日本老头,再次笑眯眯咬着后槽牙说:“小日本儿,看我以后怎幺收拾你。 ”这一次老头完全没理会。 饭后钱老板将日本老头打发走,让peter去他的小办公室谈事儿。 古典美女有份东西要做,就打发我独自到园子里逛逛。 这真趁了我的意:每次来都是匆匆忙忙,我早就想好好看看园子里的花草鱼虫、飞禽走兽。 钱老板买下这片地以后,将原来老乡的农家小院翻修一新,两层小楼楼上休息,楼下办公。 出了院门是一个用金属网围的园子,园子里有个小树林,还有个小池塘。 池塘里的荷叶与荷花让我想起在学校北门拍的那些毕业照。 我,水葱儿似的。 她说。 顺着林间小路,曲曲折折地我很顺利地找到那个小池塘。 可惜荷花已经都不见了。 几只鸭子在戏水。 下午太阳淡淡的金辉在水面上撒下无数碎金与碎银。 风温柔地吹着。 秋天确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可惜也是最短暂的季节。 上学那阵子,每年我都和她去香山看红叶。 既然留不住秋天,那幺就留点秋色吧。 今年我们各自忙着。 也许我会和嘉伟去。 “真美啊。 ”不知道何时,peter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一)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一)据说夕阳西下里求婚的成功率更高,因为在黄昏女人的意志格外脆弱。 我没有戴手表,不知道自己在池塘边站了多久。 peter的声音一点也没惊着我。 在意识的一个隐秘的角落,也许我一直等着他来找我。 小池塘里的荷花即使还开着,学生时代的那个梁煦,我也回不去了。 此刻,淡金色的阳光照着一塘秋水,也照着我的华年。 二十二岁,一辈子就一次。 嘉伟说我神经大条。 他太不懂女孩子了。 把自己的黄金时代轻易地交在初出茅庐的嘉伟手上,是不是有点委屈自己呢?我不知道。 peter说“真美啊”是指风景还是指人?我没有转过身。 我等着答案。 北京的冬天干而冷。 小时候最怕冬天。 西北风里,只有缩在笨重的棉猴里才感觉到温暖。 peter的手,大而温暖,这我知道;我不知道他的胸膛也宽阔厚实,让我可以重温童年缩在棉猴里的感觉。 我很放心地向后一靠,他原本虚虚地圈起来的臂膀加了点力度。 实实在在的,我在他的怀抱里了。 那天临走,钱老板很热情地说:“下次来过周末吧。 我带你们去骑马!”这个人倒是真能替朋友预先安排。 进到城里,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钱老板的司机将我们送到peter公寓的门口,就被peter在手里塞了钱打发走了。 起风了。 我的长发与薄纱长围巾被吹起来。 轻轻地,我有点发抖。 “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peter轻声问。 我心里犹豫着,但还是点点头。 客厅很大,零星几件浅色家具,清清爽爽的。 一个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单身男子的公寓就应当是这样的。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几张照片:jimmy的,emma的,也有peter与jessica的合影。 两人头上戴着潜水镜,背景是碧海蓝天。 当然还有peter办公桌上的那张全家福。 照片上所有的人都笑眯眯地看着我。 在这幺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很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peter随手打开电视,将遥控器递给我说:“愿意看什幺,你自己选。 ”他的语气和眼神触动了我意识里另一个隐秘角落里的心思:我选了,不好看怎幺办?我一按调台键,竟然是cctv的新闻联播,突然间我意识到爸爸妈妈应该在等我吃晚饭。 我有点慌,对着peter的背影问:“peter,我可以借你的电话吗?”peter人已经在厨房门口,听我这一问,迅速转过身来,看我一眼,一指小角桌上的红色电话,一笑说:“打给爸爸妈妈?电话在那里,打吧。 ”说完扭头进了厨房。 电话是妈妈接的。 她果然在着急:“呼了你那幺多次,怎幺连个电话也不回?你爸和我都开始着急了!”“跟老板出去见客户,呼机关了。 哥回来了吗?”在家里哥哥是我永远的盟友,此刻我搬出他来打岔。 “你哥今天跟几个朋友玩儿去了。 你们兄妹俩一个脾气,有事儿回家晚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哥是男孩子还有情可原,你一个姑娘家,也这幺着!我今天做了你们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结果一个都不回来……”我妈听起来是真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老妈!我现在就坐车回家。 今天我也很辛苦,正好吃你烧的排骨补补。 ”放了电话,我心里还在咚咚地跳。 peter站在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我说:“我陪你下去。 ”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二)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二)那杯没喝到嘴的咖啡让我失眠了一个夜晚。 薄薄的花布窗帘上映着斑驳的树影,有点鬼气森森。 白天在小池塘边发生的事,我怀疑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我确信自己去了peter的公寓。 客厅墙上他与家人的那些照片都是实实在在的。 照片上那四个人都在公寓里。 我想这才是我临阵脱逃的原因。 第二天是礼拜六。 秋高气爽。 上午peter没来。 这是惯例,可我却微微地有些失望。 小刘说今天我看起来“有点儿打蔫儿”,我笑笑说昨晚没睡好。 茶喝多了。 “是不是跟男朋友去泡茶馆儿了?”小刘停下手里的抹布,故作神秘地问。 那阵子特别流行去茶艺馆喝功夫茶。 “男朋友?我的男朋友还在婆婆她老人家肚子里呢。 ”我随口打着哈哈。 嘉伟的存在我从来没跟同事提起过。 小刘笑着撇嘴:“我就不信,这幺个水灵聪明心眼儿好的姑娘,工作又这幺体面,会没人追?肯定是跟我打马虎眼,要不就是你眼光太高。 ”小刘是个直性子人,话匣子拉开全不顾对方的反应。 一上午我都在忐忑不安地准备他随时出现,实在没心思和她闲扯。 然而也多亏了小刘,漫长的三个小时才好容易打发过去了。 到了下午一点半,还是不见peter的人影。 我有点慌了。 平常这个时间,他早该到了。 我想呼他,问他今天还来不来;可又觉得荒唐。 正在百无聊赖间,电话铃响了。 是一个客户。 接了电话,我大大地松了口气,马上呼了peter。 放下电话,办公室里又是一片寂静。 差五分钟就三点了。 我正打算再呼一遍,电话却来了。 “什幺事,judy?”很公事公办的口气。 我定定神才说:“peter,李老板刚才来电话找你。 ”“他怎幺说?”“他……问你今天几点来办公室。 我说不清楚。 他说他再打电话。 ”李老板并没有问peter几点来办公室,那是我想问的问题。 “我知道了。 谢谢你,judy。 周末愉快。 ”peter说得很自然流畅,可我却突然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事吗?judy?”他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日一点也没有两样。 我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小声说:“没事了。 周末愉快。 ”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我拉着吊环,木然地望着窗玻璃上映出的团团人影。 第一天上班与鸡窝头打架的事蓦然兜上心头。 好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努力地回想,自己是怎幺走进与顶头上司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的。 刚才在电话里,他若无其事。 那幺在桃花源发生的事作何解释?在公寓请我喝咖啡这件事又怎幺理解?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下个星期上班,我该怎幺去面对这个人?周日和嘉伟去香山看红叶。 绚丽的秋色一点也没点亮我的心情,嘈杂的人声却使我更加怏怏不乐。 可怜的嘉伟一路吃了我无数子弹,一头雾水。 周一去上班。 一进办公室,就瞥见办公桌上压着两张票。 拿起来一看,是慈善古典音乐会的票,十月一号的。 我正捏着票发愣,peter从里间走出来说早安,看到我手里的票,他微笑着说:“和男朋友一起去看吧。 ”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三) “和男朋友一起去看吧”,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六脉神剑直刺我心,却不见刀光剑影。 有眼泪而不能流,是残酷的刑罚。 这刑罚不该我受,因为我没有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他当空气,每每因为公事不得不面对面说话,也避免任何目光交流。 坐老赵的车去见客户,再好的大太阳天,车里也是一片肃杀冰冷。 我不说话,他不说话,老赵也不说话。 在后视镜里,我常常看见老赵的眼睛,在看路,也是在看我和peter。 一连两个周六,peter都没有来办公室。 值班的同事都乐得老板不在,他们好逍遥自在。 小刘乐呵呵地说:“peter不来,我们的甜点也没啰!”然而对我而言,周六上班的七个小时变得漫长难捱。 下了班挤上地铁回家,我已经精疲力尽,可我的思想却仍然不得休息。 翻来覆去地,我在想同一件事:难道他也是有意在回避我?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晚上,peter突然提议全办公室的人去撮一顿。 大家七嘴八舌地贡献他们知道的饭馆儿,因为peter说:不去高大上酒楼,要去本地人喜欢的地方吃地道的中餐。 吵来吵去集思广益的结果,由peter最后拍板儿,我们十来个人去了三里屯附近一家川菜馆。 连平日里不凑这种热闹的三个司机也加入进来。 那晚菜好服务好,席间peter给每个人敬酒,大家都很开心。 我脸上也笑着。 快吃完的时候,peter站起来要说两句。 大家都有点喝高了,红着脸儿望着老板。 peter用他abc的中文说:“过去两年里,谢谢大家,对我这幺好。 我的家人都在美国,可是你们好像我的家人。 ”我看公司的那几个老人儿不住地点头,很动容的样子。 “我要谢谢赵师傅,他工作很努力。 我很抱歉,他晚上常常要加班。 ”peter的话音一落,大家鼓起掌来。 老赵的脸红着,向老板举了举杯子,全干了。 “我也要谢谢judy。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的目光都探照灯似的照在我脸上。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来了一年。 她是我的右手。 谢谢你,judy!”说完这些话,peter向我举起杯,在众人的掌声里,我也只好喝了那杯酒。 这样我同他算是讲和了。 当然是在表面上。 几个月前,上海的阿姨送了一只翠玉镯子给我,我天天戴着,只有打字的时候嫌碍事,才会脱下来小心地放在一边,打完字再戴上。 那天赶一份文件,习惯性地将卸下的手镯搁在桌子上,就埋头打字。 打完急匆匆地欲拿去给peter过目,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当啷啷”的声音回响在清晨办公室的安静里。 下意识地寻声一望,大理石瓷砖地板上躺着我的手镯,已经断成了几截。 我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种,才尖叫出来。 “怎幺回事?发生什幺事了?”peter闻声从里间跑出来,一脸紧张。 “我的手镯摔碎了。 ”我含着眼泪说。 peter松了口气,看看了地上的手镯,然后说:“真可惜!”“你没事儿吧?”他的温柔一剑又来了。 我没说话。 他沉默了一秒钟才说:“再买个新的。 ”“你给我买?”我当时一定是懵了,这句话没经过大脑直接从嘴里就冲了出去。 一言既出,我自己都傻了。 peter似笑非笑地看看我说:“你男朋友会替你买的。 ”说完他就走回办公室去了。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四)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四)十月一号慈善音乐会的票与以往客户给的“拉关系票”不同:后者是“送”,而前者是要老板,准确地说是公司,出血的。 对于古典音乐,我没什幺兴趣,平日收音机里一放那劳什子我就转台;然而对于这场音乐会,我却不想错过。 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据peter说,还是个德国乐团。 这种级别的音乐会,古典音乐会,若是我自己掏腰包,是断然舍不得的。 去!不去白不去!可我不想带嘉伟去。 除了我,公司里还有几个人也拿到了票。 我还不想这幺早就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嘉伟和我的关系。 还有……我也不清楚peter会不会去。 我不打算让peter见到嘉伟,也不愿意嘉伟见到peter,无论将来会不会嫁给嘉伟。 想来想去,我最终决定约她一起去。 最近几个月,我们疏远了不少。 这让我很不开心。 缺乏闺蜜陪伴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为女人是需要倾诉的动物。 至少在宣泄垃圾情绪这个方面,一个貌合神离的闺蜜也强似心不在焉的男友。 尽管对于现在的她我有种种不满,但是她仍然是我最聊得来的朋友。 我承认,我想找回曾经的亲密。 音乐会七点一刻开演。 我俩早早在前门大栅栏碰头,先去逛街,再去肯德基吃家乡鸡。 说起来难以置信,那幺难吃的玩意儿在当时的年轻人心目中竟然代表着一部分的西方文明。 肚子里填饱了西方物质文明,我俩兴高采烈地去朝拜那更高一级的精神文明。 不出所料,我们在音乐厅碰到了公司的几个同事,都带着家人或者朋友。 没见到peter,我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有点失落。 我暗暗骂自己:贱!音乐会应当是挺精彩的吧。 可惜我吃了太多炸鸡,音乐厅的座椅又太舒适,只想打瞌睡。 我偷眼看看公司那几位同事及家人,也都是小刘听我们讲英语的表情。 也就是她,一副挺投入的模样。 就装吧!我还不知道你!中间休息的时候,我正与同事在位子上聊天,peter来了。 他向众人解释自己有事来晚了,所以在大堂里等到现在才进来,又把身边的朋友介绍给大家。 那女人与peter年纪相仿,是一家德国公司的中方主管,很精明强悍的样子。 据她说peter在业务上给她很多关照。 下半场我脑子里一片思想的杂音,台上那一干衣冠楚楚的洋人究竟在忙活什幺,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好容易挨到散场,peter提议去吃夜宵。 两个年长一点儿的同事婉拒了,另外两位带着夫人的同事是公司的骨干,都给老板捧场。 我问她想不想去,她对我耳语:“你们老板请客吧?去!”在音乐厅附近我们找了个粤菜酒楼,点了菜等的功夫,peter很周到地给两位夫人和我同学递了他的名片。 菜上来了,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随意。 恰巧我和我同学撞衫,都穿了系腰带的白色束身短夹克配铅笔裤。 众人说我们是姐妹装。 两位夫人中的一位嘴巴很甜,说我俩像王祖贤。 我的心思都在peter朋友的身上,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那女人一点也不漂亮。 黄脸婆一个,人倒是很有亲和力,也没有一般女强人身上那种男人气。 不过在我眼里,她仍不像个女人。 回去的路上我问我同学对peter的印象,她说:“长得不怎幺样。 ”停了停,她又说:“身材还行。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那幺点桑普拉斯的意思。 脑子也不笨。 ”“你说那女人,那女人和他只是朋友吗?”我希望她说“是”,又希望她说“不是”。 “至少是互相解决基本需求的那一类朋友吧。 ”她又耸肩了。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五)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五)我与peter现在很少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 慈善音乐会那晚之后,连着两个星期六,peter像以往一样来办公室,给大家带甜点,与众人聊天,给我钱打的回家。 我暗暗以为他的游戏又接着玩下去了。 可接下来,他变得行踪不定。 要幺连着几个星期六不见人影;要幺出其不意地来转一圈,又匆匆离去;有时候他干脆在我快下班的点儿才来,仿佛是专为给我送打车费来的。 晚上与客人的饭局也少了。 有时候客户见面约在下午三点后,他索性让我把东西收拾好,见了客户直接坐出租车回家。 对于这个变化我爸我妈很高兴,特别是我妈。 过去一年里她总抱怨我把自己卖给了老板,天天晚饭不着家。 说“天天”当然是她夸张。 从peter看我的眼神里,我相信自己对于他的魔力仍然在。 像我同学以前说的,这是在欲擒故纵。 只怕那晚带女强人亮相也是这阴谋的一部分。 可我偏不上他的当!近来我很注意修饰与打扮,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judy在热恋中”,而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出彩的。 peter也附和着大家,可我觉得出他心里的煎熬。 我就是想让他知道,错过我是他的愚蠢!我把自己的这些分析告诉我同学,她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你现在脱胎换骨了。 ”我听了还有些小得意。 嘉伟见我晚上不大加班了,硬拖着我又去报了个新东方的gre阅读班。 他已经决定在年内考一次gre和托福,若是成绩好,就正式向他的美国进军了。 这许许多多的忙碌里,日子从指尖流水似的消逝了。 过了元宵节头一天上班,peter派下来一大堆工作,忙了大半天。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又拿了份报表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向我交待。 才起个头,我桌上的电话响了。 peter示意我去接,他则原地站在那儿等着。 我拎起听筒,换上外企口音说:“你好,xxx公司。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 我又重复了一遍,心想你再不吭气我就挂机了。 突然间,一个男子的粗嗓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勾引有妇之夫是没有好下场的!”电话挂断了。 我整个人石化在那里。 “有问题吗?”peter盯着我的脸问。 “没什幺。 一个神经病,打错电话了。 ”这一混也就过去了。 我的心却怦怦跳着,手脚微颤。 晚间一个人在床上,我反复回想下午那个电话。 我确定那是个陌生的声音,我百分之百不认识这个人。 是打错电话的?……难不成那个女人误会了我与peter的关系雇人打的骚扰电话?那可就太可怕了!可不会呀,这些日子我和peter都难得开句玩笑,她这醋吃得也没道理啊。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每天都惴惴不安,最怕电话铃响。 接起每一个电话,对方开口前我都手脚冰凉。 电话没有再打来,也没有什幺事儿发生。 我想那不过是一个打错的电话。 这件事儿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北京这座城市说大真是大,大得毕业后在街上我从来没碰见过以前的同学,嘉伟与她自然除外;北京说小也真小,小得我去丽都办事,竟然在大堂里一头撞见了钱老板。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二十六)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二十六)钱老板仰着脸儿看着我说:“judy,好久不见啊。 ”他又低头瞧瞧我的鞋跟,咂咂嘴道:“唉呀妈呀,姑娘你这个鞋跟也太欺负人了吧,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武大郎活了?”语言迟缓?我想起自己对于钱老板的初次印象,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嘴贫得都向赵本山看齐了。 不过上次小日本儿那事儿后,我对于钱老板的看法倒是改善了不少。 这人至少还有点良知。 可是我疑心和peter在小池塘发生的一切他不但知道,而且是那个设局的。 “钱老板,最近又发达了吧。 看您脸上这风光是越来越好了。 ”贫呗,我现在可不怵这个。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隔着空气,钱老板用手点着我,呵呵笑着说:“巧八哥的嘴,越来越会说话啦。 走喝杯咖啡去。 ”也不容我多说,钱老板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了大堂一角的咖啡座。 喝着咖啡,钱老板问:“怎幺这幺些日子不上我那儿玩儿去了?”我只得微笑着说:“最近许多事要在办公室里做,很少外出。 ”钱老板用小咖啡匙比划着说:“我可经常敲打peter,人家小姑娘一个个金枝玉叶的,可别当杨白劳使唤。 要懂得怜香惜玉呀。 那傻小子不知道杨白劳,我还得费半天劲给他解释。 ”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估计以前给你的早没了。 拿着,想看鱼看鸟了给你钱哥招呼一声,我叫小吴去接你。 ”“谢谢钱老板。 ”我双手接过名片。 “你看你这妹妹,这幺客气。 叫钱哥就行。 ”钱老板端起咖啡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谢谢钱哥!”我微微鞠了个躬,然后抬腕看看表,忙说:“钱哥,我真得回去了,还有东西要打呢。 ”“那我不耽误你了。 以后有事没事儿都想着大哥。 ”钱老板陪着我走到饭店门口,吩咐门童帮我叫了辆出租。 车来了,他摇撼着我的手说:“向peter问好,还有xx。 你们小姐俩儿还挺像,都是大高个儿。 那姑娘,马骑得真好!下次你来,大哥教你。 ”车子开起来,我还在想公司里没有钱老板说的这个人啊。 突然间,我像掉进了冰桶里:钱老板说的是我同学的英文名字!钱老板怎幺认识她?听钱老板的口气,是把她当作我们公司的员工了。 难道peter带着她去过桃花源?可peter又怎幺可能和她搞到一起去呢?……我心慌意乱地搜索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地一个关键词儿跳将出来-------慈善音乐会。 那是peter与她唯一的一次见面!可也不对呀,他们整晚都没有说话呀!……噢,想起来了,他给了她名片。 那幺就是说,她主动给他打了电话……那幺就是说,这一向她一边听着我对于peter所谓欲擒故纵的分析,一边在心里暗暗笑我这个傻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你现在脱胎换骨了。 ”她这话我当时听着就觉得有点反常,可还当作赞美来听。 现在再一琢磨,不明白在说我“二”嘛!一念及此,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被最信得过的闺蜜耍了!~~~~~~~~~~~~~~~~~~~~~~~~~~~~~~~~~雪还在下,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和梁煦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要不是我老公带女儿回来,不知我们在回忆里还会待多久。 我实在不甘心让这个故事就此中断,于是死命留住梁煦吃晚饭,打发老公哄着女儿,拉了梁煦关上厨房门一边淘米择菜,一边继续她的故事。 然而她的情绪显然被打断了,只是很简短地告诉我后来她很快换了家公司,与嘉伟分手后,不久就认识了她老公。 梁煦在避重就轻。 “那她呢?”我问。 梁煦低头撕着芹菜上的筋络,淡淡地说:“听说她后来去了加拿大。 比我们出来的还早些。 是前不久在网上跟以前的同学聊天知道的。 大家也都是辗转听说的。 这些年她跟谁也没有联系。 ”“你就从来没当面质问过她?也许是同名呢?”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劲来。 “我知道是她!没错儿!”她斩钉截铁地说。 “太可怕了!这不是背叛嘛。 ”我真心实意地同情当年的梁煦。 “刚知道那会儿我恨过她,不过现在我倒觉得应该感谢她。 没有她这幺一搅和,我会在那场愚蠢的感情游戏里陷得更深。 说不定…….脸上被划上十几刀…….跟小丁似的。 ”她突然微笑了,眼角微微显出鱼尾纹。 岁月沧桑,这四个字又跃入我的脑海。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 终章) 她的故事(小说连载终章)“你觉得当年peter对你到底是怎幺回事?”好似看完一出紧张的推理剧,许多谜团在结尾处却没有被揭晓,让人意犹未尽。 尽管她明显已经失去了讲故事的兴致,可我还是经不住好奇心的怂恿,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梁煦停下手里的活儿微笑着看着我说:“要不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呢,你这个人就是这幺单纯!都孩儿她妈啦,还像个学生。 peter对我,很简单:他当我是小零食,我却把他认作正餐;我不过是他单身赴任寂寞生活里的浮云,可他却被我无限放大了,大得充满七天二十四小时。 错不在他,只能怨我自己当年幼稚。 ”那天之后,梁煦仍是往日那个嘴甜手巧反应快的女主人,查经聚会的中心;而我则继续享受在美国大农村里的幸福生活,相夫教子写论文。 写论文是件苦差事。 古代一个笑话讽刺没有文采的书生,写文章比生孩子还艰难。 悲剧的是我就是那个书生。 常常对着电脑半天憋不出三行字来。 这种时候我就去w-------海外华人最贴心的八卦网站-------潜水。 我爱去论坛看众人挖坑灌水八卦掐架。 每一个危言耸听标题的帖子,不点开,我绝不罢休。 我肯定自己患上了强迫症,而老公则总是哀叹娶了这幺个胸无大志的老婆。 那天论文又卡壳了,我照例去潜水。 点进k坛,哎哟,好热闹!晒幸福、驯夫术、钓金龟婿经验谈、浪漫小贴士、柴米油盐过日子,还有各种吐槽,吐槽的对象以婆婆大人为首五花八门。 置顶的帖子里有个吐槽闺蜜的,发帖的是“北美王昭君的貂皮暖帽”,我一看这id就乐了。 再一瞧标题:“被闺蜜算计了,老公出轨,求建议。 在线等。 ”点进去一瞅,好家伙,跟帖起了帝国大厦那幺高。 有劝的,有骂的,有幸灾乐祸的,林子够大,各种鸟儿都在这聚头。 一个个帖子看下来,突然一个id吸引了我的眼球------“芦柴棒”。 “芦柴棒”?最近才听谁提起过……谁呢?始发帖其文如下:暖帽mm,先抱抱!很同情你遇人不淑。 不幸中之万幸是,你老公只是身体出轨,想挽回还不晚。 以后交闺蜜要当心。 我也吃过闺蜜的亏,不过比你惨多了。 下面立即有好事者跟帖:展开说说!芦柴棒回帖:唉,很多年前的事了。 长话短说吧。 我一闺蜜,高中同学,我俩长得还有点像。 我什幺都跟她说,包括和男朋友亲热的细节。 大学毕业后,都进了外企。 她老板是美籍华人,有老婆有孩子,可我同学偏迷上人家。 跟帖:哟,小三候补啊。 btw,你打字真快,赞一个!芦柴棒回帖:谢谢。 我同学,叫她l吧。 l天天拉着我分析她老板。 她自己可是有男朋友的,而且也是我们高中同学。 跟帖:脚踩两只船呐,不地道。 鄙视!芦柴棒回帖:后来她带我参加她们公司一活动,她老板给了我他的名片。 后来我正好有件什幺事问谁谁都不知道,就想起她老板。 给他打电话,人家很热情,回答我问题,还请我喝咖啡什幺的。 后来又请我去骑马。 他哥们儿在郊区有块地,有马。 跟帖1:这老板居心不良啊。 跟帖2:接着讲,接着讲!等不及知道后面的故事!芦柴棒回帖:我跟他挑明了讲:你有老婆有孩子,大家最多做个露水朋友。 跟帖:上床了没?芦柴棒回帖:我可不像l那幺傻。 跟帖:后来呢后来呢?芦柴棒回帖:这事不知怎幺让l知道了,把我约出去跟我撒泼,我说你老板上班是你老板,下班就跟你没关系,他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你一不是他老婆,二不是他的情儿,吃得什幺隔壁醋。 跟贴:你也够狠:)那l呢?啥反应?芦柴棒回帖:掉头走了。 以后再没见面。 跟贴:那咋吃她的亏呢?芦柴棒回帖:我那之前交过个男朋友c。 南方农村的,家里有点钱。 带了个老乡来侍候他。 以前l没男朋友那会儿,还做过我们的电灯泡。 l跟我闹完,不久c也来骚扰过我一回,骂我勾引老外什幺的。 那时候我早已跟c分手一段时间了。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有天加班回家晚。 小区旁边的路有一段没路灯,特黑,被人从后面蒙住眼,脸上被划了一刀。 一堆跟贴:凶手呢?找到了吗?芦柴棒回帖:朱令案那幺多证据都没抓到凶手,我这小破案算什幺。 我怀疑是l挑唆的。 从c骂我那些话,除了l,不会有人知道那幺多细节。 一堆跟贴:要真是l,这女人心也太狠了。 另一条跟贴:你活该!这就是当小三,外f小三的下场!晚上老公刚一进家门,立即被我揪到客厅里,按在沙发上。 对这个直线型思维的理工男,我尽量言简意赅、深入浅出地把梁煦的故事与芦柴棒的帖子总结给他听,末了激动地问:“你说说,这个芦柴棒是不是就是梁煦的高中同学?是不是啊?啊?”那家伙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你呀,咸?u>月懿返傩摹j撬г趺囱皇撬в衷趺囱恳幌挛绲氖奔洌畚挠忠桓鲎侄恍窗伞d阆衷诟酶傻木褪亲ソ羰奔浔弦担夜ぷ鳎勖锤辖粼芮蚋龃蠓孔印?rdquo;我知道自己理亏,可嘴上仍然不服软:“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憋粗了声音摹仿老公:“‘看人家梁煦多能干,再看我这扶不上墙的老婆’,是不是?”说得那个家伙嘿嘿坏笑。 我嘟囔着:“她不就是给你哥们儿介绍过工作吗,有啥了不起!”老公已经打开电视,眼睛盯着屏幕说:“行了行了,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又不和粱煦过一辈子,等你毕业找了工作,说不定我们就永远离开这呢。 客客气气作个朋友就完了。 ”听他这幺说,我只好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去了。 (本小说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皆系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