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大劫案》 分卷阅读1 公车大劫案 作者:郭敖 ☆ 硬派的黑色喜剧,喧闹的悲情故事,柔软的爱恨情仇,多线性的叙事,5条人物线索粉墨登场,纵横交织的小人物,一辆公车“引发”的血案,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混乱劫持迷局,终将解救谁的灵魂? ☆ 生活就像是一辆被劫持的公车,在原有的轨迹上一如既往地开往目的地,日复一日地复制着生活,而你的生活究竟被谁所劫持? 一名兽医宁武和一个偷车贼臣一在文身店发生口角,追逐争斗中,两人误伤了在路边等人的叶开。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两人惊吓中扛着昏倒的叶开,挤上了一辆公车。一名乘客发现叶开全身是血,导致宁武以为自己过失杀人了,于是他和偷车贼“果断”地劫持了公车。 公车失控,车里鱼龙混杂,人质在濒临崩溃的状态下,展现了生死瞬间的真实人性。刚出狱的肇事司机黄楠,女儿被人绑架,追逐中误入公车,屡次尝试下车均失败,一心只想下车的他无奈地也卷入劫持事件之中,只好假意出谋划策…… 警方出动了大量的警车,特警,阻击手,直升机,全力堵截,全城追击,无形中却被这帮蠢贼一一化解。外界媒体的报道和车内的情形大有出入,在混乱的公车内,宁武发现收缴上来的手机竟然丢了一只,原来车里一直有“内鬼”在利用手机与外界警方对峙…… 两名业余的劫匪,终于意识到案情的严重性——原来真正的劫匪另有其人……纵横交织的小人物,用不放弃的求生信念,这场人生的劫持迷局,终将何去何从?你永远不知道在路上会遇到什么,只有在浮躁的世界里认真地活。 untdonooo:oo 上午8︰3o·黄楠篇 那扇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洞开了一缕缝隙,铁门沉拙而厚实,开门的时候伴随着咯咯吱吱的声响,白炽的阳光透过浓郁的雾霾,照在黄楠的光头上。他不自觉地用手去遮挡阳光,长满老茧的手上生满了倒刺,枯黄的指甲深埋在黝黑的指尖上,几根稀疏的睫毛下藏匿着两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球。铁网攀织纵横的白墙上用红字写着: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新人。 红,是这里唯一的亮色。 需要黄楠带走的物品并不多,一枚婚戒、一块手表、一张女孩的照片、一双军绿色的球鞋——那种老款的样式,经过长期的洗刷,鞋前头已经开胶,露出脚趾,以及服刑期间的劳动津贴。 1o月28日,是黄楠出狱的日子。 这一天,对他来说是以秒计算的。 他因开车肇事入狱,入狱的理由却是偷盗车辆,被判刑七年十一个月。被抓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四肢都被捆绑了绷带,动也不能动,像一只提线木偶。 待到病情有所好转,他就直接从医院进了监狱。幸运的是,他在车祸中存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他还不如在车祸中直接死去。 当时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喜色,因为等待着他的是长达八年的牢狱生活。没有人知道这八年的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此刻,将要离开这里的他,竟然莫名有些失落。 走出这扇铁门,门外空无一人,黄楠手里攥着的婚戒似乎还略有余温。他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那扇冰冷的铁门,试图透过缝隙往里边张望,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上午,贫血似的阳光很白亮,亮得就像强光下一张白纸上写满的谎言,苍白,无力,恍若梦境。 走出监狱,黄楠面前是一条蜿蜒的柏油路,偶尔有几辆私家车经过,却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路边荒草丛生,黄楠好似梦游一般一个人走在这公路上。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打战,嘴唇上一层干瘪的唇皮渗出血来,几年来少见的阳光仿佛要吞没他的影子,四处弥漫着一股烧焦了泥土的煳味。 一辆破旧的轿车停靠在马路边,从车里跑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在路边唏嘘地撒尿。 疲惫的黄楠爬进车里,背靠在座椅上长叹了一口气。 男人抖了抖身体,提上裤子,甩着手,又钻回了车里。 黄楠递了两张纸巾给他。男人接过纸巾擦干净手上的尿,打火,车子慢慢地开动。 行驶十余米,车猛然停了下来。男人问:“你是?”黄楠说:“那个,我搭个顺风车。” 男人看着脏兮兮的黄楠,又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背,说:“下去!” 黄楠吐了口唾沫,一脸痞子相,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魄力,指着背后的监狱说:“我刚出来的,不介意再进去。” 男人斩钉截铁地说:“滚蛋!” 黄楠完全没有理会他,看见左手边有一盒烟,随手抽了一支,点燃烟,说:“你说我得罪谁了。人到中年,干点什么都是错的,你说我容易嘛。” 黄楠一个人正滔滔不绝,说得声情并茂,就要泪水横流,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后座拿出一只帆布包。 黄楠劝住他:“哥,你忙你的,我不用纸巾 分卷阅读2 。”男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一把枪,指着黄楠的头说:“滚!”黄楠迅速地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关好车门说:“天这么好,散散步也不错。”接着他又跟车里的男人挥手告别说,“哥,走好!”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驾车离开。 拖着疲惫的脚步,黄楠继续在蜿蜒的柏油路上走着。经过两个红绿灯,他开始看到熙攘的人群。在一棵香樟树下的电话亭前,黄楠停住了脚步。 电话亭上,贴满了“肛瘘”“痔疮”“迷药”类的小广告,电话机按键也已经模糊不清。黄楠数出手中的一枚硬币,塞进电话亭里,按下了那个让他久久不能忘怀的电话号码。 这会儿,他的妻子应该在上班的路上。准确地说,是前妻,只是他蓦然间还无法纠正过来,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温柔,但却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是几经确认自己刚才按下的号码是无误的,才拨了出去的,没想到。他想打给前妻,虽然有些话显得多余,但他还是想问个清楚,有些事情他不想稀里糊涂地就这么结束了。但现在,他突然有一点迷失。这个时代已经变了,四周都让他感觉到陌生。 这个时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在被符号化和数字化,名牌、衣服、包包、衬衫、手表、手机、身份证号码、保险号码、工号,甚至是手机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号码会变成空号,消失不见或者被替代。 在最初入狱的前几个月,黄楠的妻子还会来看他,不仅嘘寒问暖,还会送香烟和方便面来。在狱中,香烟是通用的“流通货币”。这给刚入狱的黄楠带来了人生低谷中短暂的荣耀和温暖的假象。妻子无微不至的话语,洋溢着至死不渝的呵护与相守,每一次都让黄楠泪流满面,并信以为真:自己竟拥有如此般生死相依的爱情。 不过,他一直憧憬的这样美好的光景,保质期却只有半年,甚至抵不上一瓶速食的水果罐头。很长一段时间里,妻子都没有再来过。 一年又三个月的时候,她来过一次,很委婉地提出了离婚。理由找了很多,比如收入供不起房租、受不了别人看她的眼神、女儿黄柯读初中昂贵的借读费。那天,她穿着一件新买的连衣裙,色彩鲜艳,宽松得体,标签是英文的,他不认识,但看质量应该价格不菲。从她浓妆艳抹的脸上,黄楠嗅到了谎言的气息。 她的小腹微微凸起,步伐缓慢,四肢看上去松软而无力,虽然她在尽力掩饰,但却没能逃脱黄楠犀利的眼睛。他低着头,打断了她振振有词又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我懂,五个月了吧?别动了胎气。” 妻子的表情像被石化了一般,僵持在那里,脸上氤氲着一缕羞涩而尴尬的表情。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痛恨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素日里一向心直口快的男人,从来不知道婉约,诚恳让他看上去十分笨拙。看清一切,她的嘴角随之又有一瞬间的上翘,她庆幸和这个男人离了婚,这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黄楠本以为她会道歉或者感让他有点意外,这完全不合常理,逻辑颠倒。黄楠让她滚,只求她把小柯送到乡下的奶奶家。 她还想说话,关于家具,还有那辆二手的桑塔纳该如何处理,等等,但看见黄楠早已通红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把刀,她欲言又止。 他警告她,最好赶紧滚出个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来,能拿的东西都归她,除了女儿黄柯。 黄楠想起了女儿的笑容,嘴角上翘,两颊的酒窝隐隐浮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在他的记忆里,女儿的笑容很纯洁,就像一朵百合花。从她记事起,他便不记得她还曾有过哭泣的样子。他常常抱着小时候的黄柯,摸着她的小鼻子说:“乖女儿,柯柯笑得真甜。” 女人用沉默拒绝了他。他把监狱里的桌子拍得咚咚作响,看着妻子仓促离开的背影,黄楠觉得呼吸都快静止了。他的生活充满了谎言,四周的空气里都是刺鼻的嘲笑和讽刺。 当然,这些丝毫改变不了什么,一切都无济于事。女人最终还是离开了他,并且光明正大地取得了女儿的抚养权。 得知消息最初的几个夜晚,黄楠都无法睡去。闭上眼睛,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光着屁股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自己的女人。女人的屁股上有一颗痦子,像一个成年的苍蝇那么大,黝黑,有光泽,他比画着,还清晰地记得痦子的位置。 更让人生气的是,那个男人点着自己入狱前还没来得及抽完的半条红塔山。床下还有一箱二锅头他也没来得及喝。兴许还不止一个男人来过这里。他觉得自己的绿帽子戴大了!从头戴到脚,绿油油的,一眼望去特别环保,特别大公无私。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句。 脚下的球鞋里已经有些汗水浸湿的感觉,黄楠拖着沉重的脚步拐进一条残破的街道。看着四周的环境,他有些似曾相识。看着这些老街的旧房子,他多多少少找回了一点记忆,他突然有些庆幸。 分卷阅读3 对这环境的慢慢熟知,让黄楠一步一步走进街道深处,琳琅满目的色彩,也让他的瞳孔应接不暇。 这条街道的房屋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现在,墙面上四处分布着的“拆”字,在断壁残垣中反而显得规整了。整个巷子成“卅”字形分布在这个都市的主干道上,深入巷中,可见古朴的铁门,一楼是门面,二楼挂满了辣椒、蒜瓣和晾洗的被单、内衣等,还有横七竖八的某某公寓、河南大腕烩面、兰州拉面、武汉热干面等招牌。 巷子深处,有几排门脸藏在弄堂尽头,没有招牌,水泥砌成的阶梯有几片断裂的瓷片,摆放着形似理发店三色柱样子的标识,屋内灯光昏暗,门脸窄小,有一个玻璃窗口,拉着花花绿绿的帘子。白天的时候帘子被拉开,会有一两个姿色全无的妇女坐在门口,嗑着瓜子,玩山寨手机的触屏游戏——连连看抑或是打飞机,不时手忙脚乱地从嘴里蹦出来几个脏字,然后撅着肥胖的屁股继续玩游戏。 这场景黄楠之前只是听说过,在他被抓进监狱的时候。那时,这里只是旧,还没有这么乱。现在,这条街道的风气已经全然改变,附近已经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还是原来的地方,自己熟识的面孔却已都不在了。很快,这个地方也会被取代,陌生到没有任何相识过的痕迹。 又拐过几条巷子,黄楠走进一条破旧的胡同里。旧式的筒子楼,楼面上铺满了爬山虎,几经确认,他才找到自己的家。走进楼道,灯光昏暗,楼道里挂着晾洗的衣服,灰黄的墙皮一层层地脱落下来,斑斑驳驳地露出丑陋的疤痕。 在走廊尽头的门口前,摆放着几株枯死的盆栽,盆栽上已经布满了蜘蛛网。黄楠弯身,在花盆下摸索着,手上沾满了灰尘,他的指尖碰触到了一件硬物,心里一颤,仿佛找回了某些记忆,雀跃地有些欢喜。 他摸出花盆下的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子。 房间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菌味,墙壁四角都挂着灰黄色的蛛网,似是点缀,但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落下来。房间里挂着黄楠和前妻的结婚照,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被水渍侵袭,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女儿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黄楠用指尖抚摸,仿佛透过了岁月回到当年。那时的女儿还小,刚蹒跚学步,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往事历历在目,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他忍不住感慨:有些东西看得太清楚并不容易,比如说人心;有些东西也未必能轻易触摸到,比如说回忆中那份模糊的情感。 春天,女儿刚入学的时候,黄柯开家长会。老师指名让她的父亲来学校,黄柯笑着强调,自己的父亲不太方便来。 老师训斥她撒谎,罚她站在教室的走廊里。看到她的嘴角仿佛还在笑,便让她顶着炙热的太阳站到了操场上,一站就是一天。 看到路过的同学们,都在嘲笑她,黄柯也报以笑容回敬他们。有人喊出声——说她是弱智,因为她脸上的表情不变,总是挂着笑容。 黄柯不再去理会。假期里,黄柯去探监,把这件事告知了黄楠。黄楠听后,在监狱里气得直拍桌子、敲板凳。回去后他拿着牙刷刷马桶,还一口气刷坏了三支牙刷。宽不过人,严不过囚。这件事让黄楠的三个室友一个月都没刷上牙。 黄楠指着学校的方向,愤怒地说:“老子就是不方便出去,老子要是能出去,一定让那个体罚学生、道貌岸然的家伙进来!” 黄柯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生气。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总是说,有笑容就会很甜,一切就会变得很美好。 是父亲教会了她该怎么去笑,所以她从来都不敢哭。可黄楠入狱前,留给她唯一的礼物,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巴掌不仅扇懵了她,还让是与非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人知道,一个爱笑的人的精神世界究竟会有多么宽广和坚强。 她之所以去探监,其实就是想去看看这个男人活得怎么样。看到他还活着,她的心里便会坦然许多。 那一次去探监的时候,黄柯脸上的瘀青还没有消,黄楠摸着她红肿着的半边脸问道:“还疼吗?” 她嘴角上翘,咧开嘴唇,依然在笑。那个笑容是父亲教会给她的,现在她把这个笑容还给他。只可惜她笑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自然、纯真,其中夹杂着些许无奈、疑惑和不安。 黄楠看着痛心疾首。脸上的伤总会结痂,心里烙下的疤痕却挥之不去。在探监室外,黄柯觉得父亲虽然身陷囹圄,却一脸正气,他瞬间的某些动作还是会感动黄柯的,只不过现在,这些瞬间都很短暂。感动过后,她会更加质疑,因为母亲曾对她说过,他是一个惺惺作态的男人。她忘不了这个男人素日里对家庭、对母亲、对她的态度。于是,稍稍动容起来的恻隐之心,很快便一如既往地铁石心肠了。 有时,他们隔着监狱的牢笼还会吵起来,大多数的缘由都是因为母亲。每次又都是以沉默收场。 临走的时候,黄楠望着女儿离开,他含泪挥别:“柯,你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爸爸现在不方便,就不送你了,路上 分卷阅读4 小心,注意安全。” 秋天,黄柯几次到监狱里看望父亲,嘴里说着不让他抽烟,却还是带了几条烟给他,可能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去见他一面。 休息的时候,黄楠见到狱友就会散烟给他们,喜笑颜开地说:“这烟好抽,是女儿带来的。” 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黄柯看望父亲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从素颜到浓郁的烟熏妆束,女儿穿着的衣服也越来越少。这些变化,黄楠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黄柯依然还会带东西来,脸上又多了一些粉底和修饰,但在浓妆艳抹下,却依稀可以看到旧伤未愈的伤痕。去监狱里探望这个男人,从最初的想念,到最后只剩下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也还在悄无声息地改变。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不说话的时候,她也能找到一丝的安全感,自此她知道,有些委屈在他面前其实是不用诉说的。而在别人面前,她更不屑于去诉说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听。抑或会得到一些虚情假意的怜悯,但这也只会让她愈发地憎恶自己。 屋檐下的生存之道,不只是低头这么简单,除了抛弃自尊,还要学会无节制地丢掉底线。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正因为她相信这一点——她相信明天会变得越来越好,这个男人终究有一天还会变回自己的父亲,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把监狱里的这个男人看作是自己的未来,而探监就意味着,她看到了希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希望之间,只隔着这一扇冰冷的铁门。 有一次,她买了烟来看望这个男人,买烟的钱是从继父那里偷来的。黄楠看到了女儿脸上的伤口。她却只是在笑,低着头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有问。这个男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股霸道的锐气,多出了几分包容和慈祥。黄楠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带烟了,自己戒了。 黄柯笑着说:“没关系的,烟是用钱就可以买来的,但快乐却是买不到的。” 还有一次,黄柯去探监,嘴角、眼眶都带着瘀青。那天,她刚从医院做完流产手术,路经监狱便申请进来看看。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她,双手一直扶着腰,坐立不安。走路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岔开双腿,就连笑容都会有那么一些迟钝、生疏。见到她这副模样,作为父亲的黄楠连最后一丝尊严也彻底地崩塌了。深夜,他一拳一拳地打在监狱的墙壁上,鲜血四溅。麻木的疼痛,让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心如刀割的感触,让他痛心欲绝。他喘息着自己的渺小、无力,想呼喊却没能发出任何声息。 清晨起床,黄柯会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身上常会莫名地多出来许多伤疤,脸上也会不经意间泛起淡黄色的斑点,她感觉到自己的陌生。随着这些年的成长、变化,她已经认不出自己原有的模样。时间总会在人的身体上留下印记:瞳孔变得浑浊,白皙的皮肤染成了蜡黄色,面容枯槁。离校那天,黄柯卖掉了吉他,换了三百块钱。她那些潦草而仓促的梦想随着那把吉他烟消云散。她用这些钱买了两条红塔山,在每一支烟上都画了一个笑脸。 她知道,烟是用来抽的,那就把这些“笑脸”抽到身体里吧。父亲每天都抽烟,所以父亲会因此而变得每天都很快乐。想起父亲的笑,她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随后装好烟,寄给了监狱里的父亲。 黄楠再次听到女儿的消息,是警察告知他的。 黄柯被关进了少管所六个月。当时继父手指间夹着烟,当着警察的面,扇了她两记耳光。黄柯却始终都在笑,和在学校里那时一样。警察局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些于心不忍。最终,继父愤怒地在监护人一栏里签了字。 黄楠听后沉默了很久。 在黄楠出狱前一天,女儿来看望他。 那是黄柯最开心的一天。她数着手指,满怀期待自己的人生或许会从此有所改变。她说:“还有十七个小时!” 没一会儿,她再次向黄楠确认:“再有十七个小时,爸爸就会出来了,对吗?” 黄楠点点头。黄柯安心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憧憬着未来。出狱文件上盖着一枚红色的印章,下方日期注着:1o月28日。黄楠等这枚章盖下等了近八年,拿起这页轻飘飘的纸,他的手有些发抖,生怕这张薄纸被风吹了去。铁皮包裹着的木头桌子上,一块手表、一双球鞋、一张女孩的照片、一些零散的纸钞,还有一枚戒指,被逐一摊开摆放。黄楠无声地一一收起这些私人物品,转身离开。 黄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果人生是一本书,那么他的人生,跑题跑得只剩下书名和定价——简单、轻浮,一眼望穿。 看过照片,黄楠进入卫生间,打开锈迹斑斑的淋浴器,想要洗澡,还好一直都没有断水。他疲惫地扒去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穿着一双坏掉的拖鞋——上面全都是灰尘,淋漓的水滴慢慢浸入,将它清洗干净。泡沫打在身上,黄楠才注意到沐浴露已经过期,他抓起一把泡沫闻了闻,气味有点馊,没有理会,继续涂在了身上。 客厅里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黄楠关掉淋浴,仔细听。那个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异常刺 分卷阅读5 耳起来,他闻到煤气泄漏的味道。这时,客厅里电话铃声响起。黄楠大惊,赤裸着身子跃向窗外,从二楼顺着高低不平的杂货棚帐上滚落下来,紧接着屋子里传出来巨大的爆炸声。他随手拿起绳子上的几件衣物裹在身上,抬头看着自己家的窗户,已是滚滚浓烟。这是一场意外?黄楠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又有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他看向四周围观事故的人群,抓住一个人,抢过他的手机便给女儿打电话,铃声响过一遍,无人接听。 突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小春。对方也看到了他,那人站在人群中,看向黄楠。 小春似乎笑了笑,捂住身边一个女孩的嘴,扛到肩上,拔腿就跑。女孩的手提包、手机都散落在地上。 铁门咯咯吱吱地开启。黄楠一只脚迈出监狱的大门,抬头望去,荒芜的门外空无一人。一脸茫然的黄楠有些失落。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口哨声。黄楠回过头,发现还有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他悠闲地吹着口哨。那个男人很自然地上前,拿过黄楠手里干瘪的烟盒,烟盒里仅剩下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男人轻松地将其抽出,夹在指间护着风点燃。 黄楠确信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样看着自己,还肆无忌惮地抽起了自己的烟。但他不想理会,转过身来依旧在铁门外徘徊,焦躁地四顾张望,搜索着女儿的身影。 那个陌生的男人贪婪地啜了几口烟,顿时烟雾缭绕,他抬头问黄楠:“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黄楠假装没有听见,没有理会他。那个陌生的男人叼着烟,继续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黄楠依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看着四周,等待着女儿的出现。 男人又问:“知道老鬼是谁吗?”对于这种下三烂的混混,黄楠刻意回避着与他们接触。他打算用沉默来回答对方,他坚信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的。从踏出铁门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心洗心革面,不再与这里的人联系,哪怕是三言两语的交谈,他都不会让他们动摇自己的决心。 男人咬着烟蒂,开始上下打量起黄楠来。确认他不是聋子,一拳便打在了黄楠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黄楠有点懵,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即将要发生的事。 那个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可以没听过我小春,但你绝对不能没听过鬼哥!”那个叫小春的男人继续对倒在地上的黄楠拳打脚踢。 黄楠抱着头躲避着,他不想惹事。 小春抓起他的衣领,把烟头吐在了他的脸上,唾沫星子溅了黄楠一脸。 地平线上,黄楠看到了马路对面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儿黄柯,她正沉默地看着黄楠。看到女儿对自己质疑的表情,黄楠慌张了,那是一种失望的注视。 黄柯站在马路对面,一直没有走过来,而是转身离开了。 黄楠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的牢狱生涯,自己的本性并未改变,懦弱而冲动,残暴而自私。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女儿之间的距离,已不再是一道冰冷破旧的铁门。 他愤怒地起身反抗。一手扣住了小春的脖子,把小春狠狠地倒摔在地上。两个人就这样在铁门前厮打成一团。 黄楠狠狠地打了地上的小春几拳,红肿的双手便无法再抬起来了。他站起身,拖着小春回到监狱门口,用铁门反复地夹着小春的头,一下又一下。小春的脑袋仿佛被轰炸机掠过的废墟般,已毫无意识,整个身体抽搐着向地面滑去。 躺在地上的小春发出凄厉的惨叫。听到呼喊声,监狱里的几个警卫拎着警棍跑了过来。黄楠看见后,扭头就跑,跳到旁边的草丛中,伴随着阳光下滚动的草浪,从警卫的视野里消失。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了看,这些警卫并没有追上来。依稀可见,监狱的大铁门也已经关上了,被关上的仿佛还有自己的一些什么东西,但究竟是什么,黄楠自己也说不上来。 地上的手机响个不停,黄楠从记忆中惊醒,认出小春刚才掳走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黄柯,他手忙脚乱地追赶过去。 小春把女孩塞进车里,匆忙地驾车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绕过几条小路后,黄楠感觉到身后似乎还有人在追赶自己,便回头看,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他继续向前追赶着小春的车子。 穿着不合体衣服的黄楠,追赶小春的车到一条街道上,此刻这里人群涌动,车辆川流不息,小春的车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踪影。黄楠放慢了脚步,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跑了几条街,脚跟已经磨破,血迹斑驳。 从出狱开始,黄楠就觉得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低着头从人群中走过,偶尔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身影,却一无所获。 街上几个着装暴露的女人正在招揽生意。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依偎在一个皮条男的身上,她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假装生气地说:“姐夫,我不想做这个了。” 分卷阅读6 男人听到这话,一脸惊愕,脸色严肃地把她推开,问道:“不做这个?你想做哪个?”女人被吓到了,看着男人,不敢说话。男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头了,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女人也跟着笑。尴尬的场面缓和了下来,女人这才幻想着说:“我想开个服装店,安稳。” 男人立即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义正词严地说:“屁,这年头,没钱,哪来的安稳?” 女人犹豫地看着他,似乎她就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一时无可奈何,加上她又没有反驳的资本,对于男人的话,她只能逆来顺受,于是吞吞吐吐地说:“可是。” 男人再次把她揽进怀里,憧憬着未来,画了一个幸福的蓝图给她说:“等赚够了钱,我给你买法国的沐浴露,用矿泉水洗澡,保证什么都给你洗干净了,还你一个干净的身子,比以前还干净,跟以前一样一样的。你不相信姐夫,还不相信法国的沐浴露吗?” 看着他们你侬我侬,黄楠不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吐了一口唾沫,蔑视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继续在人群中寻找小春。 “站住!”男人叫住了黄楠。黄楠停了下来,身后的男人还在横眉冷对地看着他。黄楠也目露凶光地盯着他,用眼神质问他:想做什么。男人收敛了彪悍的神情,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凑过去身子在黄楠耳边低声说:“我小姨子,给你打个九折。一百八。”黄楠嗤之以鼻,想立即走开。男人蔑视地打量着黄楠,鄙视地说:“我看你,根本就硬不起来!”黄楠转身迈过步子,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皮条男没有防备,被打倒在地上,他跃跃欲试,愤怒地还想还手。黄楠跨步骑在他身上,拳头像雨点般打在他的脸上。只听皮条男从最初一刹那的愤怒,到最后的哀号。几拳下去,男人的眼圈四周晕起一片浮肿。黄楠的拳头上也破了皮,沾满了血迹,黄楠问:“硬吗?”男人懦弱地说:“硬。”女人赶过去拉开黄楠,连忙鞠躬道歉。皮条男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鲜血地躲在女人背后,探出一双眼睛,恐惧地看着黄楠。黄楠对女人深表歉意,想握手言和。皮条男看他一抬手,立即又躲回到女人的身后。 看着眼前的女人,黄楠问:“多少钱?”他想补偿皮条男。皮条男没有搞明白,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把女人拉扯到一边,挺身而出,抚摸着臃肿的半边脸,战战兢兢地拍了下黄楠的肩膀,说道:“大哥,一看就知道你是实在人,咱也不玩虚的,全套服务:歌舞表演、敲背、加上保健一共一百二,就这么定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两根手指捏着女人消瘦的下巴,抬起来给黄楠看。黄楠此时才认真看清眼前的这个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单眼皮,眉梢有一颗隐现的美人痣,眼角藏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哭的时候咧开小嘴,左边有一颗小虎牙,此刻全身都在颤,两只丰腴的乳房波涛汹涌。 黄楠用汗滋滋的手握了握兜里三百六十元的劳动津贴,根据钱的大小从兜里掏出来两张。 男人一看见黄楠手中的一百五十元钱,立即夺了过来。黄楠没兴趣逗留,付完钱想立即离开。男人拿着钱在太阳底下照了照真假,用手弹了一下,又甩动着手里的钱币,发出哗哗哗的声响,喜笑颜开地说:“呦!大哥,今儿真不巧,没零钱,就不找您了,里边有饮料,一会儿您自助。”黄楠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自己七年零十一个月的收入,顷刻间花了一半。看见皮条男不再追究,黄楠转身想离开,却又被皮条男拉住,皮条男握着手里的钱,兴高采烈地说:“哥们儿,别这么丧气,这是让你上妞儿,又不是让你上坟,玩得尽兴啊!” 黄楠没接话,他怕再逗留一会儿,忍不住又要动起手来,正要迈步离开,皮条男跨步走上前,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皮条男眼睛里只有钱,他怕黄楠反悔了,劝慰他说:“我们干的是道上正经的生意,不是劫道的,请你不要侮辱我们的行业,我不能因为这一百来块钱毁了我们的信誉。” “信誉”二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黄楠有些意外,而他的声调更欠抽,黄楠没有正眼瞧他,而是从他身边绕开,挥着手说:“就当是医药费吧。” 男人的脸像一根苦瓜,哀求地说:“你现在不是在侮辱我们行业,你是在侮辱我。” 黄楠径直地走了出去,女人面露恐惧地看着四周,跑上去拉扯住他。女人悄悄地把嘴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黄楠看向她,问道:“警察不管吗?”女人说:“管,比吃饭都准时,一天三遍地管,我都替他们累,不过比起警察,我们更害怕春哥,警察要的是钱,春哥要的是命!”“春哥?” “小春。”这两个字,对黄楠来说已经不再陌生,他一直在找他。黄楠忍不住停住脚步,看着他们两个,干瘪的嘴唇喘息着。 女人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即闭口不言,不再说话。皮条男看他又回来了,上前拍了拍黄楠的肩膀,指了指街角巷子里二楼的一个房间,让女人招呼他进房。黄楠尾随着女人,走进街角的一间出租房。 男人揣着手蹲在马路牙子上,迎着风点了支烟,又清点了一遍今天的收入,张望 分卷阅读7 着四周,一边观察着人群一边把风,准备挖掘新的客户。 狭窄的楼梯是铁质的,上楼的时候,脚步踏在楼梯上,咯噔作响。铁锈完全腐蚀了把手,十平方米大小的出租屋内点着一盏米黄色的灯,墙上有一扇简陋的窗户,窗户外是横七竖八的管道。女人将窗户用粉红色的帘子遮掩住,她脸上的大部分轮廓也埋在了阴影里。女人背过身开始脱衣服,露出白皙的后背,赤裸着脚在房间的角落里拾起来一枚水龙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又用乌黑的毛巾擦干,一只手拿着浴巾包裹着下体,赤裸着上身向黄楠走来。她的身子在光影照进来的地方若隐若现,瘦小,锁骨深陷,肋骨历历可数,胸却珠圆玉润,上下颤动着。 女人擦着头发说:“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冲洗一下,我们开始吧。”透过窗帘的缝隙,黄楠往外看去,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当他转身回来时两只巨乳已贴在他的鼻尖处,黄楠内心顿时汹涌澎湃,干瘪的嘴唇裂出了血痕。黄楠有点不好意思,推脱说:“不是说有自助饮料吗?” 女人指了指门口,说:“自助饮料?有,暖壶里有白开水。自助的,你得自己倒。”只见一个破旧的暖水壶摆放在地上,瓶塞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黄楠找了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门口有一个塑料桶,桶里扔满了避孕套和纸巾,两米内都泛起一股恶臭的腥味,他忍住没吐出来,摸着墙根在床边坐好。 女人继续让他到床上躺着,从床头摸出来一只避孕套,用嘴角噙着避孕套的一角,小虎牙咬住豁口把避孕套撕开。黄楠一心想着打听小春的下落,对她没有兴趣,推脱说:“不是说还有歌舞表演吗?” 这一问,女人反而愣在了那里,歌舞表演?这个真不会,看他那样子,八成也没看过歌舞演出,女人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甩动了几下胳膊,就像在做广播体操。 女人的动作,黄楠看在眼里,但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制止她再跳下去,又问:“这会儿不是应该有音乐吗?” 女人停下来,心里直骂娘,有想冲过去抽他两个大耳刮子的冲动。但面子上,却很无奈地看着他。女人掐着腰,质问他:“你到底还干不干了?本来就是一低俗的事,一百二十块还非得搞得这么文艺?” 黄楠补充说:“是一百五!”女人不耐烦地看着他无辜的表情,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个p3和一只断了线的耳机,扔给他。女人揪红了黄楠的耳朵,硬生生地把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说:“音乐,有,戴上让你听个够!”戴上耳机,黄楠依然心神不宁,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打听小春这个人。 偶尔,他也会看一眼这个女人,女人已经换了一身比基尼,在他面前跳着自创的钢管舞:摇屁股,晃胸。这景致黄楠在监狱的电视里见过。但凡一个女人穿着比基尼在你面前晃着胸,扭着腰,看客们都会把钱塞到她的胸罩里。黄楠也在兜里摸了半天,数出几枚硬币,放进了她的内衣里。 女人感觉胸口一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她一枚一枚地掏出来,发现是硬币,一气之下全都砸在了黄楠的脸上。她一脸愤怒地说:“老娘是光明正大出来卖的,不是跟你搞行为艺术的!” 黄楠没兴趣跟她理论,厮打着的女人只会让他觉得是在无理取闹,所以他转身把她按倒在床上,严肃地说:“别废话,我在找一个叫小春的人。” 女人在他的身子底下扭动着身子,发出嗲声嗲气的叫声,然后说:“叫春?我们这儿每个人都会叫春。” 黄楠板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说:“别跟我玩这套。”女人撒娇地说:“不玩这套,玩哪套?不用套得加钱。”黄楠没心情跟她扯东扯西,说:“我说的是老鬼的人!”女人的脸立即变得呆板起来。这不是在开玩笑,老鬼这个名字从来都不是用来开玩笑的。恐惧立即爬满了她那张稚嫩的脸,她的眼睛在四处打转,还有些六神无主,最后女人闪烁其词地说:“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面露惊恐的女人,从黄楠的身子底下抽身出来,迅速地穿上衣服。很明显,她不想再和他谈下去了。 黄楠一把拉住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咚的一声将她推靠在墙上,气喘吁吁地说:“我相信你知道。” 女人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躲避着说:“你惹不起,你根本不知道惹老鬼有什么后果。” 黄楠愤怒地问:“我像害怕面对后果的人吗?” 黄楠听见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绷紧了神经仔细听,街上有人喊:“警察来了!”这个声音响彻街道。嫖客、小姐四处逃窜。几声悠远的警笛声接踵而至地传来,巷子里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警察来了!” 黄楠拉扯着女人出去,径直混进人群中。 此刻,街道上已经乱成一团,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提着裤子纵横交错地跑过。皮条男本来蹲在门前抽烟,看到黄楠拉扯着女人从另一条巷子跑过,他扔了烟蒂,破口大骂:“我x,吃不了还兜着走!你个王八犊子,放开我小姨子!” 正嚷嚷着,皮条男和警察撞了个 分卷阅读8 满怀,被直接拷进了警车里。警车里,皮条男一再叫冤,解释自己正要报警,有个嫖客拐走了自己的小姨子。 开车的警察可乐坏了,说:“这事新鲜,什么世道,嫖娼还带打包的。” 黄楠两个人绕了两家百货大楼,终于从混乱的人群中逃窜出来。女人试着挣脱,黄楠却紧握着她的手臂,指甲沁入到血肉中,一个劲儿地拖拽着她向前走,无视路人的注目。女人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有警察在拦查。黄楠随手从摊位上抓起一只墨镜,给女人戴上,另一只手把女人揽在怀里,和警察擦肩而过。又穿过了几条街道,黄楠和女人来到一个破旧的街区。女人站在二十米开外,远远地指着一间地下室,示意黄楠,那就是小春的蜗居点。黄楠拉扯着女人走到门前。 烈日下,木门上的绿漆已卷曲到一起,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屋子里杂乱无章的摆设。 女人敲了敲门,轻声问:“春哥在吗?”没有人回应。女人暗示黄楠:打破玻璃,可以试图从窗户爬进去。黄楠没有采取她的建议,而是一脚踹开了门锁。 阳光照进屋子里,灰尘弥漫。黄楠翻看了屋子里的东西,没有任何线索。他看了看表,在屋子里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坐下。沙发的皮革已经褪去了一层,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薯片,捏了两片塞进嘴里。 小春把车停靠在家附近的路边,手里晃动着一把刀子,反复地威胁着车里的女孩,随后拔下车钥匙,下了车。 刚走到家门口,小春就看到了房间里的黄楠,他转身撒腿就跑。黄楠扔了手上的薯片,追了出来。 慌忙回到车上的小春,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启动了汽车。开出了二百米后他才关好车门,随后一脚油门踩到底,撞毁了两只垃圾桶,消失在街角。而黄楠追着车子跑出一条街却还是没能追上。 这座城市里的人似乎都很匆忙。一个脑门上文着“我没喝多”的中年男人,拎着一把枪,追赶着一个小青年,从黄楠身边跑过。两个人的紧追不舍,让黄楠有些错愕和紧张,他侧身躲开。 跟着他的女人也追着跑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黄楠身边。黄楠带着女人转身进了商城,他想抄近道围堵小春。两人跑出商城,黄楠注意到这个女人几次和他奔跑时,手里都不忘提着她的包。他只知道女人的包很重要,但没想到这么重要。他摇着头看着她,没有言语,随后加快了脚步。 小春驾车已驶入主干道。黄楠、女人跑出了商城,想拦一辆车。但看见他们两个人这番模样,几辆出租车经过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黄楠像无头的苍蝇,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一辆车停靠在路边,黄楠看见车门开了,立即钻了进去。女人见状,也尾随钻了进来。 黄楠指着前边小春的车辆,对司机说:“追前边那辆车!” 这话让司机哭笑不得,司机疑惑地看着黄楠,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有病啊!” 黄楠四顾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一辆公交车。他想立即下车,公车却已经缓缓地开出了站台。看着公车与小春的车行驶方向南辕北辙,黄楠急出一身冷汗。 女人喘息着站在黄楠身后,不停地安慰他。黄楠转身看着这个女人,说道:“谢谢,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女人摇头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黄楠问:“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说:“甜甜。” 黄楠信不过她,纠正地问:“我不是问你艺名,我问的是真名。”女人羞涩地说:“田大壮。”黄楠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希望他还能听到什么信息,或是其他名字。可一阵尴尬的静默之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眨着眼睛看着黄楠突然释怀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黄楠失落地说:“无所谓了,我还是叫你艺名吧!” untdon一天前 上午9︰45·叶开篇 红灯闪过79秒,川流不息的人群涌过人行道。驾驶位上的叶开点了一支烟,他讨厌等待,因为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等。有人说,每个人平均每天有367秒的时间在等待红绿灯,约6分多钟,而人的一生大概有292o个小时在等红绿灯过马路,我们平均大约有17周的时间都在仰望着这些数字。 叶开精通数字,并信仰数字,读书的时候他便对数字痴迷,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些数字愚蠢、冰冷,甚至没有一点温度。虽然车窗前照片中的女儿笑得很灿烂,但副驾驶座上的诊断书却跟那些数字一样,精准无误又残酷无比。他身体的各项指标数字已经糟糕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除了呼吸,他就剩下一坨烂肉,这让他有时候都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他最讨厌的便是不确定的因素,不确定的因素会致命!至于他的生命,医生四个月前告诉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建议你出去走走,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叶开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开心。这病痛就像影子一样纠缠着他,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无法顺畅地呼吸,全靠止痛片,他才得以维系自己的生 分卷阅读9 命。 剧烈的咳嗽让他扶着方向盘的双手开始颤抖,烟蒂上沾满了他咳出来的鲜血。他又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扭曲着身子想要拉开储物箱,去拿里面的药瓶,不曾想白色的药片散落一片在车座上。他本来早就应该死了,这是医生通过数据分析出来的结果。所以现在的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觉得自己是在欺骗死神。他骗得很辛苦,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做。 望着远处的红绿灯,叶开擦掉嘴角的血渍,慢慢摘下眼镜。清晰的红绿灯开始在他眼前模糊地闪烁起来。有时候,他觉得近视也挺好的,起码他还看得见这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太过绚丽,充满太多的诱惑,如果看得太清楚,会晕。 叶开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仿佛摇摆起来。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努力地支撑住身体。在他身后,嘈杂的汽笛声一浪接一浪地传来。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几粒药片,吞了下去。坐正身体后,他重新戴好眼镜,右转,驾车离开了。 寂寥的公路环绕着这座城市,四周起伏的汽笛声,让这座城市显得格外浮躁,就像弥漫在这座城市上空的空气一样。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四周依稀可见漂浮着的粉尘,几只雨燕在天空中肆无忌惮地翱翔着,穿梭在公路两侧的高楼之间。 这是他失眠的第十六天,因为他很快就会见到一个人。这个人他并不熟悉,也非亲非故。但在这七年十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他,他废寝忘食地想见到这个人。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人还活蹦乱跳地活着! 这个人活得有多么的精彩,抑或有多么的悲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死! 八年前。 叶开中规中矩地生活着,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他就像一架精准的机器,早上七点钟起床,喝一杯牛奶,吃一颗七分熟的煎蛋,七点半准时出门,公文包里装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包纸巾、一支碳素笔。眼镜布总是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眼镜盒里同一个位置。他不允许皮鞋上有一点灰尘和污渍,颈上的西装领带棱角分明。他每天把自己装在西装里,他惧怕出格,他害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这座都市的生活节奏太快吧,他怕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合适的年龄毕业,结婚,工作,生儿育女。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叶开正在国外出差,电话里听到女儿的哭声,他抱着电话筒喜极而泣。当时的他表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中风的病人。因为语言不通,在国外没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分享这分喜悦。于是,他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发信息给国内的同事,整个上午他都抱着电话,等待大家的祝福,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为女儿庆祝百天的时候,同事们来吃喜酒,很多人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叶开听得喜笑颜开,却不知道,同事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女儿的父亲长得丑。 女儿咿呀学语的时候,叶开天天围在她的面前,教她喊“爸爸”。女儿的嘴里已经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一切都美好得如梦境一般,叶开急着出去签一份合同。噩耗传来时,四周的氛围瞬间凝固。同事将电话转交给叶开,电话那头传来极其慌张的语调:母亲带着孙女去游乐园,在搭乘公车回来的途中,发生了车祸。一辆轿车逆行,迎面撞上了公车,公车油箱泄漏,发生了大爆炸,燃烧了半个多小时,十二名乘客全部死亡。 同事劝他节哀,他却认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当同事再次重复的时候,他也只是傻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如果还有人和他提这件事,他就立即翻脸。 可听见自己的女人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哭诉时,他再也绷不住了,耳边还萦绕着女儿咿呀学语的声音,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会叫一声完整的“爸爸”。 一周的时间里,叶开都守在母亲和女儿的灵位旁,不吃不喝。他觉得这一定是老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每年去墓地看望母亲和女儿,他依然不相信这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开始遗忘,只剩下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有半年的时间没去公司了,公司辞退他的信函就放在家门口的邮箱里。他知道,但是不想去看。 回避,也是一种选择,至少目前,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不像有些东西突然到来,他根本就没的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无论是时间还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去包容他,他知道他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遗忘,没有泪水,没有呼喊。 他曾试着努力紧抓着不放,执着地紧紧握住,就像一个耍赖的孩子,最后却发现,一切只有自己一直无法释怀。 幸福原来如此脆弱,轻轻一碰,便会分崩离析。再回首,早已面目全非,面对往事,他试着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却找不到任何继续下去的理由。 肇事司机被联名起诉。叶开没有去,也没有签名,因为对方无论被判多久,他都觉得微不足道。“肇事者被判刑七年十一个月。”这个量刑叶开完全无法接受。当他在报纸上看到这个结果时,他没有发 分卷阅读10 怒,也没有去领公交公司的补偿金。 这一切他都拒绝——拒绝合作,拒绝接受,拒绝一切。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有些规则,存在于法律之外,界定于人性之间。他的血液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仇恨,有些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叶开设计了很多种复仇方式,用西瓜刀、扫把、啤酒瓶、晾衣绳、铁链,等等,这些原始的复仇工具让他觉得不牢靠。时间过了太久,他就更犹豫,意志被时间消磨得所剩无几。他在近三年的时间里,查阅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炸弹的信息。这些让他感觉更直截了当,事情也会变得简单很多。 房间里挂满了枪支的拆解分析图,叶开也试着组装、拼凑枪支和炸弹,炸药有时炸伤了自己的右臂,有时是左脸,还有一次是断了三根肋骨,最近一次的实验让他在医院里躺了半年——他成功地研制了一枚炸弹,但却低估了炸弹的威力。当时他躲在郊区的一栋拆迁房里,爆破是在空旷的院子里进行的,炸弹摧毁了方圆七十米内的所有建筑,拆迁房直接塌了下来,拍在他身上——左腿粉碎性骨折,半年后,他才能勉强地踉跄着走路。 医生在他的身体里查出了癌变,那天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叶开从病床上起来,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还想回到出租屋内继续研制炸药,可剧烈的咳嗽让他坐立难安。医生拿着他的化验报告单,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劝慰他:“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张化验单让叶开不知所措,仿佛一张死亡通知单让他的一切神经都开始紧张起来。他沉吟了一会儿,问医生:“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幸运的话,还有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吧。”叶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实在不多。此时距离肇事者出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他扬起头看着医生,一拳打在了医生的鼻子上,顿时血如泉涌。对于这个结果,叶开并不准备老实地接受,他的回应是:“去你妈的!”叶开倔强地走出病房,医院走廊的光影照射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 叶开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最初只是头痛欲裂,靠止痛片尚可以维系,但最近他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即使有时戴眼镜,也无济于事。其实这样也挺好,他想,很多事情就是因为看不清楚,才变得美好起来。他有自己的借口来解释一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看得太清楚,会晕。 四个月后,叶开自制了一枚穿戴式复合炸弹。桌子上摆放着各种零部件,几只手枪的模型挂在墙上,还有他手绘的几幅不同型号的枪支拆解图,以及几份新闻报纸、资料等。他随手撕下来一张挂在墙壁上的报纸,走出房间。 叶开走进一个巷子里,拐进一间地下室,推开铁门,房间里坐着几个人正在打牌。看见有人进来,几个人立即防备,纷纷站起身,操起了铁棍、菜刀、擀面杖。叶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其中一个光头,名片上只有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名片的背面写着“刻章、办证、寻人、迷药”。光头收起名片,看着眼前的客户,眯着眼睛问道:“我就是光头强,他们叫我强哥,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叶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那张报纸是多年前一场车祸的现场报道。他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把报纸铺平,报纸上立即呈现出肇事者被捕时的模糊照片。 光头强打开桌子上的台灯,瞄了一眼报纸上的照片。 叶开眼眶红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指着报纸问:“在哪能找到他?” 光头强看着报纸上的照片,说:“黄楠?”叶开问:“你认识?”光头强指了指报纸,说:“报纸上写着呢!你放心,只要有名有姓,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能给你找出来。”说到这里,光头强停顿了一下,捻动着手指,说,“找人可是体力活,这劳务费。” 叶开拿出一沓钱拍在桌子上。光头强一把按住,生怕这钱会飞了。他拾起来,手指沾了点唾沫,认真地开始数钱,眉开眼笑地说:“你就回去等信儿吧!”叶开说:“他明天就出狱,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光头强笑着说:“别说他出狱,就是他出殡,我也把他给你盯好了!”叶开用手指比画了一个枪的手势,又问:“这个有吗?” 光头强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说:“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手上不沾血。” 叶开追问:“哪里有?”光头强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兄弟,其中一个人在黑暗中冲他点了点头。 光头强放低声音,塞了一张名片在叶开口袋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找老鬼。” 看着眼前模糊的几个人,叶开擦了擦眼镜,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他又仔细看了看灯光下光头强的脸,脑门上有一个疤,五官还是没看清,其他几个人也只能看清身影。叶开心中暗暗记下,转身离开。 阴霾的云层遮住了昏黄的落日,几只雨燕在低空中翱翔,穿梭在都市的高楼之间。 透过车窗,叶开再次看到了雨燕。穹顶之下黑压压地密布着乌云, 分卷阅读11 雨燕在空中盘旋着,街道上的人们加快了脚步,大风揭动着灯箱、广告牌,狠狠地拍打在墙面上,风雨欲来。 北郊的公交车站是在世纪之交荒废掉的,之后就一直孤零零地坐落于城北的荒漠中。后来整座城市的市中心南移,西边新建立起了市政府大楼,废弃的车站后来变成了一家废品收购站,方圆数里都能闻得到一股糜烂的恶臭。“琳琅满目”的垃圾堆成了一座座连绵的小山丘,散落着破旧的风扇、水泵、钢筋、沙发、显示器、键盘、女人的胸罩。四周的围墙也是由用废旧的汽车和集装箱堆积而成的,一架褪色的粉红色钢琴就摆放在门口。车站里的一隅,依稀可以看到残旧的售票厅和站台,仿佛昔日的繁华纤影犹存,有一点叶开很清楚,好东西都不在热闹的地方。 一只雨燕划过上空,这是一种雌雄同体的鸟,时速可以达到17o公里,因为脚趾朝上,所以它无法停留,只能在天空中飞翔,黑褐色的羽毛,光泽四射。它具有高超的飞行技巧,只有躲避了猎人、雷雨、烈焰的伤害,才能够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叶开拎着一只密码箱,在车站门口踌躇不前。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款款而来,她衣领上的牡丹花蕾含苞待放,栩栩如生,踏在水泥地上的高跟鞋发出的嗒嗒声让叶开心慌意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夜未央的香水味,橘子的清香中夹杂着木质的麝香花香——那种地摊上随便就可以买到的廉价混合香水的香味。 这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掩饰不了她骨子里的风骚,她身上有要命的“精子味”。叶开的鼻子有点抽搐,像一枚蔫儿了的炮仗在身体里突然爆破,泪水凝眶,鼻子一阵酸楚。这种气味让他忍住了想打的喷嚏。 叶开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着屋顶上盘旋的鸟,他想,这一切都不关自己的鸟事,但却有关其他人的鸟事。 他比谁都清楚,想要一个人的命,就要有要命的东西!女人扭动着腰杆走过来,问道:“叶老板?”叶开点头,说:“是。”跟着这个女人,叶开走进破旧的候车大厅,绕过一条崎岖的弄堂,抵达一道锈迹斑驳的铁门。嘎吱一声推开铁门,从门里泄出来闪烁的霓虹和洪水般的摇滚乐。 这里竟然被改装成了一间地下夜总会,屋子中央是一个硕大的舞池,里面站满了扭动着身体的年轻人。他们在音乐的旋律中肆无忌惮地摇摆着。叶开尾随着女人从人群中穿过,有几个妖媚的女孩抚摸着他的脸,围着他贴身跳舞。 叶开握紧手里的公文包,加快了脚步。 这里是一间书房,叶开走进来,在一把椅子前坐下,打量着这间屋子。四周都陈列着书架,书架和书桌都是上等的黄花梨木,价格不菲。书架里摆放着一些国内外的文学名著,看上去,英文、法文、日文等一应俱全。 透过虚掩的门,隔壁房间里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和惨绝人寰的叫声,这让叶开坐立不安。是老鬼。他正拿着高尔夫球杆抽打着倒在地上的人。时不时地他还不忘擦干净鞋子上的血。然后握着手里的球杆,总结出一句话:“原来这是干这个用的!”又一次挥杆出去。一个戴着手铐、满脸红肿的人卷缩着身子跪躺在地上,他已经四肢痉挛,鼻子、衣领都沾满了血。 老鬼擦了擦球杆上的血,放下球杆,随手捏了一块方糖放进嘴里,喝了口奶,端起咖啡又喝了两口,转回去又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 小春戴了只眼套,站在老鬼身后,不忍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几个人上前,把瘫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老鬼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男人的脸上已经血迹斑驳,他表情扭曲地看着老鬼。 老鬼笑着说:“拿着我的刀,开着我的车,捅了我的人,花着我的钱,赚着我的医药费,现在还想做我的污点证人!老三,我们污点这么多,你究竟想证明哪一点呢?” 王老三已经不再挣扎,双臂无力地垂在身后。他的额头被老鬼揪起,整个身子勉强能够跪立着,他奄奄一息地说道:“我。我错了。” 老鬼忍不住在他脸上又抽了几巴掌,哭笑不得地说:“保外就医?多馊的主意!我让你下半辈子的主要职业,就是看医生。” 王老三面色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倒在地上哀求着说:“鬼哥,给条活路。” 老鬼挥了挥手,习以为常地说:“小春,老规矩,去办吧!”小春站立在原地,没有动,貌似并不知道所谓的老规矩是什么,他小心求证地问了一句:“怎么办?” 老鬼有些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小春,被他这些下属的愚蠢惊呆了,无可奈何地说:“我那两只生龙活虎的藏獒呢?这几天该饿坏了吧?” 一个小兄弟站出来,有点为难地插了一句:“死了。一只,已经挖坑给埋了,还有一只,正在给它挖坑。” 此时老鬼的心情差到极点,不仅仅是因为他精心培养的藏獒死了,还因为他手下的这帮蠢蛋。他无奈地说:“那就把坑再挖大一点,把他跟这只狗一起埋了!过个一年半载再把他挖出来,如果那时候他还能喘气,就给他一条活路!” 王老三歇斯底里地挣扎 分卷阅读12 了两下,被两个大汉拖了出去。地面上新买的地毯像是被毛笔胡乱描画了一般,一道道血痕让老鬼心疼不已。 另一边,一只奄奄一息的藏獒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小春把挣扎着的王老三推倒在地上,拿起铁锹开始在地上挖坑。两个小兄弟讨好似的凑过来帮忙。两根烟的工夫,仨人已经挖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坑。 小春打开王老三的手铐,把他跟藏獒铐在一起,又一起推到土坑里。一个小兄弟建议:“这只狗虽然瘦了点,但剃了骨头,烤起来应该味道还不错!” 小春立即警告他:“今天的风大,这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就当被风吹散了。如果有人敢吃了老鬼的爱犬,那今天这坑就不够用了!老鬼一定组团把他给活埋了!今天的事已经够多的了,别再给兄弟们添乱。挖坑这活实在不是人干的。”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只藏獒突然窜起来,一口咬在了王老三的大腿上。小春怕这畜生一会儿接跳上来,咬到自己,连忙指示两个小兄弟往坑里填土。 办公室里,老鬼从内室走出来,和叶开握了一下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手在桌上抽了一片湿纸巾擦了擦刚才握过的手。 在他座位的后方挂着一幅山水画,简约的泼墨风格。大巧若拙的青山绿水,点缀着三笔两画勾勒出来的人物,一层雾霭氤氲在四周,令人物若隐若现,仿佛薄雾中的背影。这幅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印章的色彩已经有些褪去。 刚才带路的女子走到老鬼身旁,趴在他耳边莺声细语地说了两句。叶开注意到她的脚尖微翘,侧着身子半依靠在书桌上,撩人心弦的长腿被衣角盖住一部分,若隐若现。看着黑黝黝的深处,叶开心中翩若惊鸿。 老鬼勃然大怒地拍着桌子,怒发冲冠地指着女人质问道:“李秘书,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屁股要跟艺术分开!” 仿佛这张桌子有电一般,李秘书立即直立起身子,和桌子保持到一定距离。究竟是屁股搞了艺术,还是艺术搞了屁股,谁也说不清楚。李秘书唯唯诺诺地低着头,面露惧色地站在一旁,连声说对不起,不敢再去看老鬼的眼睛。 老鬼又拿起一片湿纸巾开始擦拭桌子。其实办公桌上很干净,只摆放着一只烟灰缸和一套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宝,但他眼睛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阵厌恶,反复地擦拭着李秘书臀部与桌子接触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洁癖,或环境上的,或心理上的,只是老鬼的洁癖有些令人发指:有时,他是当房间里的人都不存在,有时,他是认为他们都像微尘一样存在着,他压根不在乎。 叶开咳嗽了两声,提示他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老鬼看了一眼叶开,放下了手中的湿纸巾,慎思地说:“叶先生要的东西,我们有!”叶开举起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拍了拍。 老鬼让李秘书打开公文包,里边装满了现金。 老鬼将手压在公文包内的钱上,沉思了一会儿问:“问句不该问的话,给我一个你需要它的理由。” 叶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顿了顿,看了一眼老鬼手下的公文包说了一句:“你自己都知道,这句话你不该问!” 老鬼死死地盯着叶开,忽然笑着说:“我喜欢你的性格,高才生!金融高管!既然你这么优秀,你老婆为什么还出轨?” 这句话戳到了叶开的痛处。叶开怒目注视着老鬼,心中怒火暗生。这人是在揭自己的伤疤,而且是狠狠地揭,他不想再与之多费口舌。 这时,老鬼从公文包里拾出一捆钱,用拇指拨动了一下,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他十分享受此刻的这种状态,丝毫不加以掩饰。 但这钱有些烫手,老鬼思前想后又把它放回公文包里,并下意识地把公文包推到远离自己的位置。 虽然距离不是很大,但叶开意识到了老鬼心存芥蒂。老鬼老谋深算地说:“让我猜猜看,有人睡了你老婆,你这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叶开再次把钱推到老鬼身前,说:“这个,不用你管。”老鬼把钱摔在桌子上,愤怒地说:“这他妈的是要命的东西!”叶开看着他的眼睛,果断地说:“我要的,就是要命的东西。”气氛突然间变得尴尬起来,老鬼退了一步笑着说:“谁也不会把‘好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叶开不想再绕弯子,针锋相对地说:“别装了!”老鬼看向四周,尴尬地摊开双手,又盯住叶开问:“我装了吗?”叶开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说:“装了。从我进这个门开始,你大概施展了人类文明史上所有的装x技术。” 老鬼笑了,笑得有点浮夸,但不无赞许地说:“我喜欢你的坦诚。不过。” 叶开站起身逼问道:“我要的东西呢?”老鬼不以为然,竟似完全没听到,循序善诱地说:“你妈有没有教过你,别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打断,是很不礼貌的?” 叶开向前逼进一步,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别跟我提我妈!” 老鬼点了根雪茄,狂妄自大地说:“让我猜猜,你老婆跟人跑了,老妈抱着孙女在公车上出了交通意外。就剩下你一个喘气的,你早没了底线!没有底线的人最 分卷阅读13 可怕。” 表情严肃的叶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x你大爷!”说着顺手把桌上的烟灰缸扔了出去。 老鬼想要躲避,却被砸了个正着。额头上满是鲜血,摔倒在地上。他从桌子底下探出来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叶开。房间里其他人都愣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老鬼恼羞成怒地呵斥了一句:“你们都瞎了吗?” 几个小兄弟神情紧张,不知所措,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老鬼挥了挥手,说:“还他妈愣着干吗?干他!” 几把枪齐刷刷地对准了叶开。叶开撕开衣服。老鬼后退到角落里,问:“什么状况?” 李秘书扶起角落里的老鬼,用手帕帮他擦着额头上的血,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开身上的东西,随后一个踉跄,泣不成声,吞吞吐吐地说:“状况复杂得难以想象。他怀里揣的是个闹钟,几根颜色鲜艳的线连接着以破坏为目标的定时爆炸装置,虽然看上去结构简单、很廉价,但好像具有很强的破坏力。是。是定时炸弹。真丑,看这么丑的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组装的。” 叶开的衣服里捆绑着一枚炸弹,炸弹上的数字一直在不停地闪烁。开关就被握在叶开的手里,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启动的。 老鬼摇了摇头,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现在怎么办?” 办公室里的几个帮手忍不住又纷纷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个人吓得捂着头,不停地说:“活见鬼了,活见鬼了。” 叶开的手紧握着引爆器,微微地抖动着,额头上也是汗如雨下。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李秘书忍不住想打喷嚏,老鬼抢先一步说道:“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买卖嘛,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呢!” 叶开重新坐下来,手却没有离开引爆器,他说:“你们不要捣鬼,我只拿我需要的东西。” 老鬼站出来,捡起跌落在地毯上的雪茄,顺便捡起了自己的翩翩风度,挽回了一点面子。 李秘书颤抖着手上前给他点上火,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老鬼抽了口雪茄,递了一支给叶开,重新坐在叶开面前,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繁文缛节的东西,何必搞这么麻烦呢!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就是一单生意,气氛这么紧张?”说完他从桌子底层的抽屉里拿出几个纸包,每个纸包里都有一把枪。老鬼把枪摆放在桌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叶开。 叶开瞥了一眼桌上的枪,没有放松警惕,怒目注视着老鬼,紧握引爆器的手已经汗液涔涔。他说:“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些事情?” 老鬼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夸赞叶开识货。他摊开双手,承认了一个事实:“都是水货,非原装,非正品,不过,质量都是一流的。” 叶开摇了摇头,他的兴趣点完全不在枪本身,老鬼的话让他更加愤怒,握着引爆器的手开始颤抖。 老鬼夹着雪茄,故作镇定,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额头上滑下汗滴来。 叶开步步紧逼,两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叶开说:“嘭!既然你这么喜欢猜,那你猜猜我们同归于尽是什么样子?” 老鬼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身,又开始向后退,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他说:“兄弟,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叶开声色俱厉地警告他:“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侮辱我死去的母亲和女儿。我要你严肃认真地道歉。” 老鬼神情严肃,恍然大悟,庄严地起身鞠躬,深情款款地表示了歉意,说:“我错了,我信口开河。无心之失给你和你去世的妈妈,以及去世的女儿造成了严重的困扰,为此我深感抱歉。” 说完,老鬼开始一一拆开摆放在桌上的五个包裹,每个包裹里的枪支都是不同型号的,最后一个包裹,是用油渍斑斑的硫黄纸包着的一把散弹枪。 老鬼炫耀地掂量着手里的这把散弹枪,骄傲地说:“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把枪放在桌子上,又拿起另一把手枪,笨拙地拉着保险,拉了几下,累了一脑门子的汗,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水。 老鬼掂量着手里的枪,介绍说:“这是什么?枪,是个好东西,是权力,是话语权,是实力!我现在教你怎么才能提高自己的实力,怎样掌握住自己的话语权。” 叶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张合的嘴,此刻,他已经没耐心听他絮叨,他的眼里只有枪。他伸手拿过一只抢,手握处冰凉刺骨,他又伸手去摸子弹,被老鬼制止住。 老鬼抓着叶开拿枪的手,示意他等一等,自顾自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玩枪,就是玩艺术。你看,它独具另一分美感,就像女人的身体,性感、冷艳,能满足一些人的欲望。它可以酿造一些过错,也可以修复一些过错,还能决定对与错。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对与错,永远掌握在人的手里。”说完,他放开了叶开的手。 叶开扣动了几下扳机,枪簧有点松,他熟练地把枪拆分成几块,摸了几粒子弹塞进弹夹里。 分卷阅读14 老鬼拿出放大镜,反复地看着一枚子弹,他说:“子弹是最伟大的发明,它能纠正是非。嘭、嘭、嘭。你打不到人,它就是焰火;你打到人。那就是犯罪!” 老鬼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笑到最后,他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笑,这让他觉得特别尴尬。就像枯黄的木头,在这个湿润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突兀,十分多余。 叶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头也没抬,现在他的瞳孔里只有枪。他摆弄着枪支,比老鬼更熟练。 屋子里还是出奇的冷清,老鬼还在为刚才的玩笑话觉得尴尬,这种沉默的尴尬,让他觉得很没安全感。所有人的呼吸都被压抑着,老鬼自认为是很幽默的人,这种尴尬让他无法容忍,他需要四周有点动静,哪怕是打嗝、放屁都行,所以他咳嗽了两声,转移了一个话题,他说:“你老婆跟人睡的时候,你在哪?” 听在耳朵里,每个字都像手中的子弹一样,打入到叶开的心里。他涨红了脸,无法遏制地喘息着。终于他忍受不住,说:“卖个破枪哪来那么多废话!”叶开举起枪对准了老鬼的额头,扣动扳机,一枪打在了老鬼的眉心。 屋子里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老鬼已经应声倒下,血迹染红了书架、桌椅,以及墙壁上的山水画。 随后又是一阵凌乱的枪声,像焰火一样,照亮了窗户。 户外的山丘上,小春几个人正挥汗如雨,向坑里填土。王老三的脸上、身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松动的土层随着他的呼吸连绵不断地起伏。 突然听到枪声,几个人放下铁锨,从怀里拿出枪冲回小屋。四周安静下来,寂静的土坑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王老三从土里爬了出来,大口地喘息着。他的右腿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他从坑里挖出来,发现是那只藏獒,整个嘴依然死死地咬在他的大腿上,牙齿已经深深地嵌在大腿里。王老三试着扯动了两下,无法忍受揪心的疼痛,索性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拖着“狗尸”逃离了此处。 拎着沉甸甸密码箱的叶开走进夜总会舞池的人群中。舞池里扭动着肢体的人们还在狂欢。那是一些沉迷在嘈杂音乐中没有表情的脸、乱颤着的丰乳肥臀,以及浓妆艳抹下的激情。透过人群,叶开看见了面目狰狞的小春。小春看到满身是血的叶开,意识到老鬼可能出事了,他低语让身边的小兄弟先去办公室看看。老鬼的办公室已经被鲜血洗刷,略有余温的弹孔零星地点缀着房间里的几个角落。 束手无策的李秘书瑟瑟发抖地躲在桌子底下,身上也沾满了血,看着手上的血,她不时地惊声尖叫,声音却都被淹没在门外的舞池嘈杂的声音里。 走廊里的脚步声愈发凝重,叶开的步伐很缓慢,他手里的密码箱分量并不轻。 站在走廊尽头的小春看见叶开走过来,撸起袖子,双手握拳,提臀跨步,扎了一个马步,进入了一个标准的格斗状态,挡住了叶开的去路。小春冷冷地说:“朋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打算走了?” 叶开的脸立即被阴影所覆盖,他不想跟小春做过多纠缠,一枪打在了他的大腿上。小春应声倒下,叶开从他身边走过,鞋上沾满的血,在走廊上走出一道血印。 之前一起挖坑的一个胖子一直追随在小春身后,小春的突然倒下,让抱着散弹枪的他当场就认怂了,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门后。回想起小春中枪的一瞬间,他吓得全身发抖、面色苍白,本就乌青的嘴唇微微地颤动着。 叶开并没有留意到门后的胖子,一脚踹开铁门,门后突然传来一串散弹枪走火的声音。从坑里爬出来的王老三刚跑到院子里,就听见枪声响起一片,他立即抱着头蹲下来闪避。等了一会儿,他见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出现,便向他身边不远的一辆后备厢虚掩着的车靠近过去,他试着拉动车门,是锁着的。有脚步声传来,他一着急,拿着刀、抱着藏獒就躲进了后备厢里。眼前一片漆黑,王老三听见脚步声十分沉稳,由远及近,直到车门被打开。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开钻进车里,把密码箱放在副驾驶的位置,打火启动,驱车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王老三隐隐觉得车子在缓缓地开动,他拍了拍后备厢,没有回应。车子碾压在树枝上,在他耳边响起了嘎嘣的断裂声,他的身体随着车子开始摇摆、晃动。 后面,小春拖着被子弹擦伤的腿来到院子里,跌跌撞撞地爬上一辆车。原来叶开那一枪并没有重伤他,他们身上、鞋子上的血都是老鬼的。惊魂未定的小春颤抖的手抓着钥匙插入钥匙孔,驾车追赶而去。 崎岖不平的环山公路上,杂草攀爬到岩石的缝隙里。车子驶过山路,有石块跌落到崖谷中,枝丫在风中摇曳,黑压压的积云飘过,闹哄哄的雨滴哗哗地拍打在车窗上。雨刷擦过,露出叶开凝重的脸。 叶开一只手脱去外套,解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炸弹,刚解到一半,后边传来急促加速的马达声,耀眼的车灯照在他的后视镜上,他和整辆车被撞得偏离了方向。叶开双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稳固了车子,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了小春。小春冲着他竖起了中指,猛踩 分卷阅读15 油门再一次撞上来。两辆车子在颠簸中你追我赶。 叶开再次尝试一只手解下身上捆绑的炸弹,扔到后座上。车身一震,叶开身子摇摆不定,安全带勒紧了他的肋骨,一阵胸闷,视野几欲模糊,后视镜里小春的车已经撞到了他的后备厢。 后备厢里的王老三随着车子剧烈地晃动,头被硬物撞了一下,一阵眩晕,脑瓜子里就像被绞碎的蛋黄,疼痛之后有些麻木,感知不到身体和四周的界限。又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大腿上传过来,咬着他大腿的藏獒竟然又慢慢地苏醒过来,王老三试图掐住藏獒的脖子,它蹭地扑到他胸前,奋力地与他撕咬开来,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后备厢里撕扯着。藏獒的牙齿刮在王老三的手臂上,他的衣衫和皮肤一起裂开。王老三一拳一拳地打在藏獒的头上、身上,黏稠的狗毛上都是鲜血,扑鼻的腥味弥漫在整个后备厢。叶开从后视镜里看到小春,狠踩下油门,向远方开去。而小春更像一条疯狗一样撕咬着不放,紧跟其后。车子驶入市区,拥挤的道路挡住了叶开的方向,他按了几声汽笛,但缓缓蠕动的车群并没有开动的趋势。叶开驱车左转,逆行驶入高架桥,小春随即尾随而至。 空旷的高架桥上,路灯昏暗,路边摆放着一个警示牌:路障维修中。雨水有节奏地拍打在上面。由于车速太快,警示牌被叶开一下子撞断,飞了出去。令叶开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架正在施工的桥梁竟然是一架断桥。 桥下车辆川流不息,一辆满载着棉絮的货车经过,叶开目测到前方的距离,急不择路,加速冲了过去。车子从棉絮中穿过,驶向远方,满车的棉絮顿时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小春的车子戛然停在断桥边,换挡,倒车,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因为腿上还有伤,使不上力气,他蹭到了身后施工的车辆,只得把车子逆反着方向开下了环绕的高架桥。甩动车尾,他从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穿过,拐过几条废旧纸壳箱子、垃圾桶四处滚动的小巷,在第三个路口驶入了主路。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亮起,叶开叹了口气,车子减缓了速度。小春的车子从另一侧飞驰而来,又一次撞到了他的后备厢上。叶开手中的方向盘顿时失去了方向,车子在原地打转,轮胎在公路上画出一个圆。 破碎的路灯、车窗玻璃都飞散在空气中。急促的刹车吞没了后备厢传出来的惨叫声。虽然叶开紧握着方向盘,但他依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弹出来的气囊挡住了他的视线,车子彻底地失去了方向。 与此同时,后备厢里的王老三疲惫地卷曲着身子,一拳一拳地打在那只藏獒的身上。他已经没了力气,正准备拿起刀刺向胸前的这只畜生,随着一阵猛烈的撞击,他手里的刀竟插在了自己的胸前。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会死得这么龌龊、窝囊,自己人生的结局过于潦草。他还能察觉到肢体的疼痛,他想呼救,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他抽搐着,却无能为力,慢慢昏死过去。 面对死亡,有的人惨烈,有的人随便。死亡是公平的,公平到不给你时间找任何的借口。 叶开的车最终停驻在小春的后视镜里,小春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下车看到车里的叶开满身鲜血,悠然地点了一支烟,回到车上,一脚油门,消失在街角。 叶开的车死寂一样地停靠在马路旁,唯一的生机便是沸腾的发动机里散发出来的烟雾。放晴的天空,顿时阴霾一片,除了街道上闪烁的路灯。后备厢的缝隙里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混合在地上的积水里。 身体的剧烈疼痛,让叶开恢复了知觉,雨已经完全停了,路上的积水倒映出车子的影子。 车子又开出一公里左右,像喘息的老头,失去了动力,吭哧地走走停停,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一个破旧的维修站还亮着灯,叶开驱车缓慢地驶了进去。 嘈杂的电视响个不停,黑白屏幕不停地闪烁着,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醉倒在凌乱的桌子上,他的胡茬泡在自己的口水里。叶开走进去关了电视,男人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擦了擦口水,吐了口唾沫,问:“哪坏了?” 叶开指着门外的车辆,说:“不知道。” 男人走过去打开电视,电视机里传出刺耳的响声,他拍了两下,出现模糊的画面。随后他拿了几件工具走到车前,说:“还在在冒烟。”叶开点头答应着:“嗯。”男人又把头埋进烟雾里,说:“发动机过热,散热管破裂。” 电视机的噪音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叶开靠近他问:“你说什么?” 男人打量着车子,说:“四百,不开发票。”叶开问:“多久能修好?”男人打了个哈欠,说:“一个礼拜。” 叶开从钱包里数了一千块钱,拍在车顶上,说:“我明天早上就要!” 男人看见这么多钱精神抖擞,接过钱,看了看表说:“你天亮来取车。” 男人试着打开车盖,拿着工具用力地在车盖上敲了两下,叶开看得有些心寒。男人双手握紧车盖,弓起身子,双脚微曲,用力一扯,整个车盖被摘了下来 分卷阅读16 。看着叶开满脸质疑的表情,他安慰道:“我的技术很过硬的!” 叶开看到了“过硬”,并没有看到技术。他走到一旁抽了支烟,男人手忙脚乱地忙碌着。 后备厢里隐约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好似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救命”。男人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背后屋里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演一个逃亡的女人在挣扎。于是他转过身继续检查车子。 王老三在后备厢里挣扎了一会儿,叫到嗓子沙哑也听到不到任何回复,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光头强打了六个电话给叶开,他把资料装进一个信封里,骑着电瓶车送到了叶开指定的位置。叶开打开信封,信里面是黄楠家的地址,被红笔画了一个圈,还有几张照片。 当天晚上,叶开整夜都在失眠。十二平方米的房间里,再也容不下这个空荡的夜晚,他躲在漆黑的角落里,点了支烟,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手指来回地抠着木桌。桌面上都是被他抠下来的木屑。木屑刺进指间,指甲里渗出鲜血,他也没有察觉到。烟雾缭绕在他头顶上空,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缕一缕地飘散。房间里堆放着资料,看着桌上母亲抱着女儿的照片,他被痛苦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短暂的欣慰后,就是无尽的失落,他把这种失落转化成了仇恨。 叶开拿起一把手枪,装上消音器,瞄准了墙上黄楠的照片。打完了弹夹里的全部子弹后,他还在不停地扣动着扳机。 墙上黄楠的照片已经被子弹打得模糊不清,面目五官那里已经被打烂,只剩下隐约可见的头发。叶开从墙上揭下照片,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叶开伫立了片刻,脸上稀疏的胡茬突显着他疲惫的脸。此刻他蓬头垢面,深深的黑眼圈,自己都没认出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癫狂了。但是一想起那个男人,叶开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不能疯,至少现在还不能疯,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做的。现在距离这件事越来越近了,他突然有一点恐惧。等这件事做完了,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 很多时候,人活着总需要给自己找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比如说复仇、梦想、子女和爱,等等。如果有一天,连这个理由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老了。 在这个世界,老天爷就是很喜欢开玩笑。在这七年十一个月的时间里,是复仇给了叶开希望,也同时为他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仇恨给他指明了方向,但这个方向并不能正向引导他,反而成为迷惑他的捷径。 破晓的时候,叶开红着双眼走到维修站。站里停放着一辆破旧的公车,车厢门和零部件散放了一地,他踮着脚走过,一不小心踩到了方向盘。男人脸上沾满了油渍,满面污垢地忙碌着,叶开指着地上的零件不解地问:“这一坨是什么?” 男人说:“眼熟吗?”叶开点了点头,男人继续说:“我帮你换了个新的发动机。”叶开愁眉苦脸地问:“这跟散热管有关系吗?”男人耸了耸肩,说:“我已经尽力了。”叶开不想过多地计较,掏出钱包,问:“多少钱?”男人伸出两根手指,说:“两万。”叶开握着钱包的手停顿下来,说:“我买这车才八千。” 男人挠了挠鼻子,神情呆滞,不知所措地说:“可是现在这车焕然一新。” 叶开说:“这跟我的散热管有关系吗?”男人说:“这不重要。”叶开问:“没钱!”男人说:“最重要的是今儿这车走不了。” 男人没有任何的防备,叶开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显然被这一拳打懵了。叶开擒住他的胳膊按倒在桌子上,掏出枪指着他的脑门,给了他最后的通告:“十分钟后,我希望看到这辆车原有的样子,否则我保证不了你的脑袋也是原装的!”男人举起双手,信心满满地说:“成交!”八分钟后,男人满头大汗地装好了车子。叶开收起枪,伸出手讨要东西。男人摊开双手,表示活已经干完了,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叶开说:“六百块,把小费还我!”男人跌跌撞撞地进屋,翻出来六百块钱,颤抖着递给叶开。叶开没有跟他客气,收好钱,驾车离开。男人呆若木鸡地站在维修站门口,看着远去的车辆,只剩下一片扬起的尘土,待他转身回来,却莫名其妙地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台车子的发动机。离开维修站的叶开将车开进巷子,停靠在一侧,下了车。刚走出几步,想想不对,又返回到车跟前,取出一个手提袋,径直走回自己的住所。他慢条斯理地把枪摆放在桌子上,镜子里浓郁的眉毛下,一双疲惫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上的这把手枪,随后他把子弹一粒一粒地装入弹夹,重新把枪放入到手提袋中。 突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窗外一个男人落荒而逃。叶开抓起手提袋悄悄下楼,发现自己车子的后备厢盖是虚掩着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指。他刚迈步走近车子,就瞧见一辆警车在马路对面停下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叶开心跳加速,顺势关上后备厢盖子。 一名警察走过来打量着他,问道:“车上有什么?”叶 分卷阅读17 开搪塞着说:“方向盘、刹车、油门、发动机。” 警察问:“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叶开挠挠头说道:“散热管破了,刚换的。”警察有些不耐烦:“这里不让停车,知道吗?”叶开马上回复说:“这就走!”警察强调:“下回注意!” 叶开点着头,没再答话,拎着手提袋钻进车子里,他故作平静地扶着方向盘,开车掉头走开。叶开把车开到郊区的一处旷野,荒草蔓过了车轮,他打开后备厢,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男人和一条狗,男人已经没了气息。这个男人他认识,在城北郊区的地下夜总会里他见过,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死在自己车的后备厢里。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叶开一无所知。还有那只奄奄一息的藏獒,正在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叶开觉得很无奈,没有理会,就让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吧,想到这里他合上了后备厢的盖子。 叶开将车子停靠在一条破旧的街道上,道路的两旁长满了香樟树,浓郁的香樟味扑鼻而来。他拿出信封,确认了黄楠家的地址,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点了一支烟,在车里安静地坐着。 只见黄楠仓促地从他车旁走过。叶开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从包里拿出枪,脱下外套,用外套把枪包裹住,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忽然,迎面走过来两名警察,他放低手中外套裹着的枪,并把它们掩在身前,转身又回到了车里。 远处的黄楠已经拐进了巷子里的筒子楼,叶开向后伸手去摸后座的炸弹,却发现后座上空无一物,找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炸弹被放在了哪里。他只得硬着头皮悄悄地跟上去,尾随黄楠沿着刚才的路径进入杂乱的小区。 进入住所后的黄楠正在洗澡,叶开试着推了推卫生间的门,没有开,他小心翼翼走进厨房,打开了煤气,关好了屋子里所有的门窗,确保整个房间密封得很严实,这才放心地走出大门。 他躲在楼下拨通了房间里的座机,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破声,二楼的房间火光四射,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二楼滚落下来。看到是黄楠,叶开想扑过去补上两枪,可刚站稳身子,小区里立即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自己又努力试了两次,仍是没能挤进去。 黄楠焦躁地打了一个电话,突然转身冲出人群。叶开回到车上,紧跟着黄楠。黄楠跑出几条街,叶开的车像蹒跚的老人,戛然而止,车前烟雾滚滚,坏在了路边。当叶开下车时,黄楠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叶开回到车里拿出手机,打给了光头强。 叶开说:“人丢了,见面谈!”放下手机,叶开就坐在车子里等。不一会儿,光头强姗姗来迟。问清楚了人究竟是怎么丢的,丢哪了,光头强打了几个电话,让兄弟们马上行动起来,收集黄楠的去向和消息。叶开跟着光头强走出两条街,找了一个舒适的藏身处,在一个隐秘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叶开面带疑惑地问:“搞错了吧?”光头强坚定地说:“不会错。”叶开又问:“那人呢?”光头强看了看手表,说:“在路上。”等了片刻,叶开问:“还要多久?”光头强好奇地问:“很快,你想怎么着?”叶开咬牙切齿、痛彻心扉地说:“我要他死!” 光头强一脸惊愕,说:“那这就是要命的买卖!” 叶开问:“有什么区别吗?”光头强说:“说点伤感情的话,价格可不一样!”叶开问:“多少?”光头强伸出一个手掌,说:“五万!”叶开不解地问:“之前说好的,这条消息就值五千。”光头强解释说:“那是之前,现在我还要负责保密。” 叶开想了想,一再确认地说:“你最好别认错人了,干掉他以后再给你!” 光头强摇了摇头,笑着说:“这行我懂,杀一个叫杀人,杀两个叫灭口,谁也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杀红眼了。先给钱!” 叶开从后备厢拿出五万元给他。光头强用手指蘸了下唾沫,一张一张地清点着钞票。 叶开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一条命多少钱?”光头强看着过往的人群,说:“分人——有些命贵,叫贵人;有些命贱,叫贱人。”叶开又问:“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两条人命,判七年,值吗?”光头强摇了摇头,继续数手里的钱。此刻,他顾不上其他,眼睛里除了钱,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于是他敷衍地答道:“不值!”叶开拿出枪指着他脑袋,又问了一遍:“值吗?”光头强点好手中的钱,贪婪地揣到怀里,突然抬头看到叶开手中的枪对着自己,慢吞吞地把怀里的钱还给叶开,举起双手,想了想:回答值或者不值都不行,全凭运气,赌上一把吧!于是说:“杀人偿命,一条人命够得着枪毙,两条人命都够枪毙两个小时了!” 叶开满意地收起枪,没再跟他争辩。 光头强如释重负。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蹲守在黄楠家附近。过了一会儿,光头强已经等得昏昏欲睡,叶开虽然满脸的倦意,但双目却炯炯有神,他盯着路上每个过往的身影,生怕错过任何的机会。期间叶开几次叫醒光头强,问他到了没有。光头强掏出手机,确定信号无误,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光头强 分卷阅读18 拿出望远镜看了看,突然向叶开招手,说:“来了,在公车上。” 光头强突然的一声惊呼,让叶开全身一震,他怀疑地问:“你确定?” 光头强说:“我们从来不做业余的事!”光头强掏出手机,手机gps定位地图上的有一个红点在闪烁。 叶开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抢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公车上靠近窗户的位置,果然是黄楠,叶开心里愤愤不平:这孙子正在跟一个衣着妖艳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打情骂俏。 放下望远镜,叶开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光头强已经跑出了一条街。管不了那么多了,叶开顾不上逃跑的光头强,用枪瞄向了公车里的黄楠。几个耸动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错过了这次最佳时机。叶开把枪藏进怀里、密码箱锁在手腕上,伺机一个快步跑向公车。 路边上两个扭打在一起人撕扯着从叶开身边经过,同时,街道上传来一声枪响,但很快被各种车辆的汽笛声所淹没。一颗跑题了的子弹穿过喧嚣的尘埃打在了叶开的身上,就像晴空里放的一枚炮仗,叶开甚至都不清楚这粒子弹从何而来、打在了哪里。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相互打量着彼此。叶开只觉得腋下一痛,炙热的伤口流出血来。疼痛到麻木的知觉让他意识到此刻的一切比所有的感触都真实,还没待叶开做出任何反应,四面八方就响起了警笛声。意识模糊中,他只看到了一辆公车停靠在街边,隐约地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随后,自己就被这两个人抬上了公车,结结实实地按倒在座椅上。他试图挣扎,却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车子缓缓开动,叶开觉得身体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风一吹,刚才那种摄人心魄的疼痛感再次缠绕着他,昏昏沉沉中,他连最后一丝意识也快失去了。 阳光躲过树荫,径直地照射在这辆13o5路线路公交的车窗玻璃上,斑驳地反射出街边的情形,行走的路人和奔驰的车辆一次次仓促擦肩。颠簸在坑洼破旧的公路上,车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 untdon一个月前 上午9︰5o·老鬼篇 在一个地方生活,你可以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活得一无所知,但是有些事、有些人,你必须要了解。比如老鬼。在这座城市里,不知道老鬼的人,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碰到他的高压线,轻则妻离子散,重则一命归西。 表面上,老鬼是做外贸生意的,外贸当然不会要命,面子上的事情往往都真不了,要命的是老鬼可以把钱和命画上等号。老鬼从来不承认自己的社团有黑社会的性质,在这座城市,是不允许有黑社会的。公司里的职员都喊他“老板”,道上的朋友都喊他“鬼哥”,而老鬼自己称呼自己为“垄断式的生意人”,并且是有文化、有思想的生意人。公司的口号是:团结、友爱、忠诚、包容。 老鬼是个讲究人,无论是面子、里子都要做得端端正正。老鬼的形象工程,以及配套设施是很完善的,一个家庭,两种相处模式:妻子是里子,情人是面子。兄弟们见了老鬼的妻子叫大嫂,见了老鬼的情人叫大姐。没有脱离俗套的是,老鬼把情人留在了身边做秘书,她的名字就叫李秘,索性连职位一起有了统一的称呼。 老鬼的事业是刀刃上做起来的。最初的时候,李秘说一家公司的发展理念,也就是企业文化很重要,而在老鬼的办公室里血腥味太浓,抽屉里、墙角、门后都摆放着各式砍刀、铁链、敌敌畏。处处都是伤筋动骨的家伙什儿,动不动就要把客户的脑袋当拖把,打得客户跟喷水壶似的到处飙血。这样是有局限性的。看着公司里的同事,各个脸上都有刀疤,加在一起都能够拼凑出来一幅世界地图。他们张嘴除了问候别人父母的生殖器官外,基本上讲不全一句有礼貌的话。于是,老鬼意识到了文化的重要性,采取了李秘的建议,一口气搬了半家图书馆回公司。老鬼不停地夸赞,还是李秘有文化、有气质、有内涵。从此以后,他的办公室里,砍刀变成了高尔夫球杆、铁链变成了鼠标线,敌敌畏变成了猫屎咖啡。老鬼的办公室里再也没有了能够致命的凶器,可依然有人在此很受伤。 一年前,某个客户被老鬼用键盘拍掉了十六颗牙齿;两个礼拜前,某个客户被他灌下去两公斤猫屎、三公斤的咖啡和两大瓶墨汁。那个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客户,被整整打了一天一夜,一直打到他喊服为止。为了补偿客户,老鬼给他镶了满口的金牙。这位大金牙也知道感恩,痛并快乐着,往后的日子里唯老鬼马首是瞻。 这些点点滴滴都印证了老鬼在这座城市的威严。可就在半年前,老鬼的威严却被人拿来当作扫把用了。一个叫鲁sir的家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的面子撕了个底儿朝天。在复仇的道路上,老鬼来不及刹车,一脑门子扎进了开往埃塞俄比亚的火车上,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一辆运煤的货车。待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灰不溜秋地返回到国内时,他的皮鞋都磨破了两双,脚后跟一直在流血。 回到国内,老鬼重整旗鼓,放出风去,一定要把这个狗娘养的鲁sir碎尸万段。他逢人便说鲁sir 分卷阅读19 是个蠢蛋,并且命人奔走相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捉活的鲁sir来一雪前耻。他要将这个鲁sir捆绑住手脚,不给他穿鞋,拴在开往埃塞俄比亚的煤车上。并且找一帮兄弟盯着,让鲁sir赤裸裸地走回来,老鬼比画着手指,强调至少要让他走两趟。然后把他剁成牛粪,当化肥洒在菜地里。 这可难住了手下的兄弟们,跑趟埃塞俄比亚没有关系,可这将人肉剁成牛粪的难度就比较大了,难以实现。 为此,小春与老鬼争辩过,被老鬼打了两记响亮的耳光。当然,老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是自己在盛怒之下说错了话,他愤怒地更正说:“那就把他剁成人肉渣渣,喂狗!”为了能够贯彻老鬼的计划,鲁sir人还没找到,他先买了两条藏獒。又等了半个月,找鲁sir这个人渣行动还是没有丝毫头绪,两条藏獒已经饿得瘦骨嶙峋。 在这期间,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老鬼这一行业主要工作便是“计算”,并定价一个生命值多少钱。当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生命的价格时,往往距离死亡也不远了。老鬼白手起家,和兄弟们一起用拳头“创业”,一起打架,一起流血,一起赚钱,同生共死。对于一个体面的讲究人,有一点是不能被允许的,那就是——睡他的老婆! 最初发现事情有蹊跷的,就是老鬼。 在他回国的第二个月,老鬼发现自己的妻子怀孕四个月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顶绿油油的帽子,他是戴定了,就差直接向媒体发通稿,昭告天下了。兄弟们猜疑,一定是有人睡了老鬼的老婆,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还是他的好兄弟——“索命三人行”里的王老三。 老鬼想了一万种方法计划阉了这个王老三,并且他都一一说了出来,还让自己的手下群策群力,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王老三的命根子!为此,他又说那两条藏獒,就是为他准备的。 想法说出来,就成了危言,而危言是用来耸听的。 王老三的兄弟们都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制定了一万零一种应对方案。考虑到前一万种方案里,王老三都难逃被阉的厄运,那就干脆选择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跑路。 在这件事情上,王老三有些异想天开,他做得太不地道了,他跑路的时候,竟然没忘记带上老鬼的老婆。这样,整件事就恶化了。老鬼的老婆跟人跑了,那就是私奔,这事就大了。 王老三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情书给老鬼的老婆,邀约她一同私奔。王老三认识一位作家朋友,这位朋友跟老鬼的老婆是发小,本身又是同性恋,所以老鬼从来不提防他,两人接触有的是机会。王老三叮嘱他这位朋友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老鬼的妻子。而这位作家朋友在投稿的时候,错把情书当稿件寄给了报社。于是,这封私奔的情书就被刊登了出来。 花前月下的私奔一夜之间变成了众人皆知的“裸奔”,这让老鬼的面子在大街上扫了几个来回,绿帽子从头扣到了脚底板。 老鬼放出狠话,要不惜一切代价,灭了他们哥儿仨——剁成人肉渣渣,喂狗!王老三知道自己惹了事,肚子里的那根花花肠子,纠结得跟麻花似的。失眠了七十二个小时后,王老三准备好了水果刀,下定决心要负“茎”请罪,祈求老鬼手下留情。 老鬼的妻子在报纸上看到那篇文采过人的情书后,心花怒放,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准时跟王老三私奔。王老三哭笑不得,苦苦哀求,给她传授贞洁的重要性: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恪守妇道。 老鬼的妻子约了王老三在一家酒吧里会面,她像怀春的少女,期盼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私奔。但现在,他只想跟她一刀两断。王老三与她理论不清,喝了许多壮胆的酒,就在离开吧台撒一泡尿的工夫里,老鬼的妻子被人在吧台乱刀砍死了。 回来看到惨象的王老三抱着别人的老婆哭个不停,恰巧被赶来的媒体拍了个正着,就这样,王老三轰轰烈烈地以杀人嫌疑犯的身份被警方逮捕了。 不曾想,拘留所里的王老三摇身一变,转成了污点证人。这让老鬼很焦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老鬼还不清楚王老三究竟知道他多少秘密。至于他能转作污点证人,那他肯定知道老鬼很多“污点”,而老鬼身上最具特色的就是污点多。 寝食难安的老鬼这一夜在床上辗转难眠。天亮时,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当天他叫来小春,两人促膝长谈,进行了一场诚挚的内心交流。 老鬼亲自动手泡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起火、掏火、扇炉、洁器、候水、淋杯,几个步骤都做得有模有样。他客气地给小春斟上,小春有些受宠若惊,很不习惯,见老鬼突然变得对他客客气气,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鬼举起茶杯,一边请他喝一边说:“最近大家火气都挺大,这茶好,去火。” 小春捧着茶杯的手有些抖,坐立不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以为自己跟李秘的私情被老鬼发现了,哭丧着脸说:“鬼哥,我错了!”老鬼笑着问:“你哪里错了?”小春摇头,想装糊涂:“我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20 ,不过我改,我一定改!”老鬼连忙走过去,亲切地扶起跪倒在地的小春,又帮他拍了拍膝盖的灰尘,整理了衣角,让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老鬼从抽屉里拿出雪茄钳,切了一支雪茄递给小春,他接着说:“都是自家兄弟,哪分什么对与错。你要是有做过对不起哥哥的事。”小春又跪倒在地上,忐忑地说:“鬼哥,我真错了!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 这次老鬼没有去扶他,而是转过身说:“有人跟我说,你跟王老三的关系不错。不过,这事既往不咎,即便别人说了什么,我也不相信。” 听老鬼这般语气,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跟李秘偷情的事,小春唯唯诺诺地从地上爬起来,半只屁股安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小春意气风发地说:“鬼哥说的是!鬼哥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老鬼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就欣赏你这种敢爱敢恨、义薄云天的精神。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跟兄弟喝喝茶,聊聊天。”小春没有搭话,他了解老鬼的习性,老鬼这么说,肯定是有事。老鬼继续说:“不瞒你说,哥哥我最近烦心事挺多,你也知道,公司里的业务繁忙,又是熬夜,又是加班。”小春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是个没事的人了,所以他放松下来附和着说: “是,是,是!”突然老鬼体恤地问道:“最近你是不是也经常感觉到恶心、想吐?偶尔还会干呕、四肢乏力、眼睛模糊?清晨起床的时候嗓子极其难受,有痰吐不干净,还会夹杂着头疼。”小春埋头认真想了想,还真是,遂点了点头。 老鬼又说:“那你可要注意休息了!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话毕,老鬼从抽屉里拿了两万块钱出来,“拿着,去放松放松,明天帮我出趟差。” 看见桌子上的钱,小春立即喜笑颜开收了起来,却忍不住问了一句:“去哪?” 老鬼低声说道:“监狱!”小春握着钱的手在发抖,他觉得还是自己和李秘的事情可能暴露了,他慢慢地把钱又退了回去,虚坐似离席地说:“鬼哥,我听不懂。”老鬼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紧张嘛,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就是让你进去见见老朋友,叙叙旧。朋友做错了事情,你要帮他指正。忠言逆耳利于病,良药苦口利于行!” 这句话老鬼说错了,小春本来想纠正,但他觉得一个好面子、常自诩有文化、有思想的老鬼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说错话的。 果然,老鬼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药,放到小春的口袋里,拍了拍。小春疑惑地问:“万一出了事。我被逮进去怎么办?”老鬼说:“你本来就在里边,还能去哪?” 小春惊出一头冷汗。 老鬼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万事有我,有哥哥在,咱上边有人,你想出来,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小春点了点头,咬了咬牙说:“好。”老鬼又提醒他:“怎么进去,还记得吧?” 小春说:“记得,记得。” 说完小春准备离开,老鬼又叫住了他,把桌上的钱扔给他,叮嘱他说:“事情干得干净、利索点!” 天灰蒙蒙的,小春抢了六个包、一辆摩托、三条金项链,却仍然没能如愿以偿地入狱。骑着摩托车的小春,悠闲地在街道上闲逛,心中苦闷无处诉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等到警察来抓自己。 突然,他在街角遇到了两个抢劫了珠宝店的劫匪。劫匪在街上落荒而逃,身后有警察和店铺的伙计在追赶。小春有了一个想法:这里发生着现成的劫案,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营救这两名劫匪,那不就算成功入伙了抢劫案嘛。那样的话,入狱还不是顷刻之间的事!小春打满油门,一个甩尾停靠在两个仓皇无措的劫匪面前,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两个劫匪被追得晕头转向,看见有人要他们上车,急忙坐上了摩托车。小春加紧了油门,把摩托车直接开进了派出所。刚才追赶在后的警察和珠宝店里伙计接踵而至。 小春心安理得地等着自己被铐进监狱。而那两个骂骂咧咧的小劫匪,在灯光下认出刚才开摩托车的是小春,知道他是老鬼的手下,也不敢招惹,一口气拦下了所有罪责。他们想在小春面前溜须拍马,妄图以后出狱了可以直接投奔老鬼,所以他们就像抢功劳一样,包括小春抢来的六个包、三条金项链和一辆摩托车,全部认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小春气得浑身发抖,无奈的脸像猪肝一样红。 店铺里的老板和伙计也指认了劫犯,握着小春的手千恩万谢。追赶的警察也同时证实了小春在大街上的见义勇为,最后给他颁了个“好市民”奖。 派出所里的警察劝小春就此离开,小春却死赖着不肯走,拉着派出所的大门,就是不肯出去。派出所的值班员再次以委婉的理由劝他速速离开。小春怀里揣着一幅“好市民”的锦旗,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徘徊在街头,不知该如何向老鬼交差。 不过,小春还是如愿以偿地被捕入狱了。他用锦旗敲晕了一名协管员,最终以妨碍公务罪入狱。凶器,就是那面刚刚颁发的锦旗——警方当作作案凶器给没收了。 走进监 分卷阅读21 狱里的那一刻,小春还没有从成功入狱的喜悦中苏醒过来。监狱里都是他的熟人,他见人就打招呼、吹口哨,犄角旮旯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小春的表现太过招摇过市,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难道入狱是什么好炫耀的事情? 王老三看到小春进来,连忙躲进角落里。此时的王老三已经是草木皆兵,他知道,小春这个时候进来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老鬼让他想办法灭口。于是,他一头栽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找了个保外就医的理由,向监狱长申请保外就医。 王老三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王老三不信,一再跟医生强调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脑子出了问题。医生无奈,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王老三得了精神性障碍综合征。给他办理了手续,到市区的医院里进行再次检查。 小春前脚刚踏进监狱,王老三后脚就出了监狱。这让小春痛心疾首,看着王老三离去的背影,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五日之后,小春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出了监狱的大门。这五天里,他第一次看见阳光,在铜墙铁壁里煎熬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恨不得撞死在墙壁上,内心的委屈无处倾诉。 踏出监狱大门,小春看到正在东张西望的黄楠,同时也看见了他手里的香烟,小春贪婪地夺了过去。他先闻了闻,似乎从来没想过,此刻香烟对于他竟有如此大的诱惑力。一缕一缕的烟雾萦绕在他面前,看着黄楠对自己爱答不理,他有些尴尬,主动搭讪了两句:“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黄楠没有理会他。小春以为他没听见,继续抽了口烟,心理盘算着以后有机会可以把这烟还给他,就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黄楠依然没有理会小春,他似乎在等什么,可这种完全被忽视的感觉,一下子触碰到了小春内心深处的自卑:仿佛自己就是一团空气一样,完全没被人放在眼里!骨子里的自卑和多日来的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像导火线一样被小春手中的烟头点燃了,他狠狠地问道:“知道老鬼是谁吗?” 依然没有回答,黄楠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小春一拳打了过去,他想给这个男人一点教训,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可以没听过我小春,但你绝对不能没听过鬼哥!” 看着这个被自己打翻在地、像一条狗一样抱着头奄奄一息的男人,小春心里痛快极了。突然,地上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像一头野兽一样挣扎起来反抗。小春完全被惊呆了,一个冷不防,对方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到窒息,一片眩晕,随后是一阵暴雨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那种揪心的疼痛,让小春瞬间失去了方向。很快,他的四肢及全身开始麻木,毫无反抗之力。他好像被一个人拖着,回到了他刚才经过的位置,他心想:终于结束了。小春的意识开始慢慢地恢复,黄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耳边换来的是自己被一扇巨大的硬物撞击的声音,就好像千百万只苍蝇在他耳边飞。 从他眼睛的余光中,小春看到了,那是监狱门口巨大的铁门。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疼痛、听到声音,最后,他的脑袋就像是被上万架飞机轰炸过的废墟。微弱的视角里,他只看到黄楠在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渐渐地,最初的疼痛也缓缓地和肉体失去了联系,他已经没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中,小春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好像是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随后他便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小春发现自己平躺在医护室里,四肢和身体已经无法挪动,目光所触之处,是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护士叫喊着:“醒了,他醒了!”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小春面前,是老鬼。小春满脸歉意地凝视着刚走进来的老鬼,气都不敢喘。事情办砸了,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老鬼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事情都办完了?”小春不敢去看老鬼的眼睛,一直在躲闪。他瞳孔中幽暗的光在游弋四散,想要逃,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老鬼失望地看着他,说:“这次你伤得不清,好好养病,不要着急,公司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养个百八十年的,这病准能好。” 听到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公司不养废人,老鬼已经选择了放弃他。小春一激动,猛然间坐了起来,身上的关节咯咯吱吱地响成一片。 老鬼扶着他坐下来,说:“你多虑了,因为打架斗殴,王所长说你还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病吧。” 小春满脸伤痕,眼睛包扎着绷带。他近似哀求地看着老鬼,哭喊着说:“鬼哥,我想出去!” 老鬼说:“你脑袋被门挤了!你以为这里是我家开的啊!”说完,老鬼走出去,给看守所里的人发了一圈烟。 竟然没有人接,老鬼觉得自己颜面尽失。这时,王所长走过来,接了他的烟,说:“一只脚刚踏出监狱大门就斗殴,看来还需要继续拘留观察。” 小春站在人群背后,委屈地说:“我才是受害者!” 分卷阅读22 王所长教诲说:“打架是两个人的事,谁是受害者,我还不清楚吗?” 老鬼跟王所长说情:“我这位小兄弟不懂事,情绪比较绪低落到极点,他握着老鬼的手,千恩万谢地说:“谢谢鬼哥,这事让鬼哥烦心了!鬼哥真是智勇双全,刚才那一票声泪俱下的表演,哎呀妈呀,我自己差点都信了。” 老鬼表情凝重,匪夷所思地看着小春,拍了拍小春的肩膀说:“节哀吧!” 小春看着老鬼严肃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老鬼刚才同王所长讲的话,并不是敷衍地表演,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他嬉笑的脸僵住了,立即转身跑开。 看着小春跑走的身影,老鬼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他拿出电话,对另一头说道:“查到王老三在哪家医院了吗?把他带回公司!” 挂了电话,老鬼也上车离开了。 让王老三闭上嘴巴,并且永远地闭上嘴巴,这件事成了老鬼这几天最重要的心事。在这座城市里,有原则的人越来越少,因为,讲原则是需要实力的。 老鬼是讲原则的人,他最喜欢的,就是让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带给他无上的成就感,特别是对于一个身体上有缺陷的男人来说,他所有的欲望都体现在精神和物质上,而精神方面的追求更是高于一切。 十年前,老鬼查出自己一侧的睾丸患有睾丸癌以后,便果断地做手术切除。谁曾想他碰到了一个分不清左右的医生,手术时以快、准、狠的手法摘错了他另一侧的睾丸。没办法,索性两只就都摘除了。 这件事直接导致老鬼从此一蹶不振。出院后,他一把火烧了那家诊所。他并不认为那是基于冲动的选择,因为对于价值的取舍,他从来都不犹豫。 医疗事故之后,老鬼的脾气更加跋扈。知道他这个秘密的,只有妻子和李秘,这也是他果断认为老婆出轨的原因。王老三这样的第三者,竟然还想转去做所谓的污点证人。一想到这点,老鬼就咬牙切齿地想撕碎王老三。 老鬼独自一人驾车行驶在一条蜿蜒、空旷的公路上。每次他长期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就有想尿、尿不净的痛楚。而当他撒尿的时候,手上、裤子上又总会淋漓地留下一些尿液的痕迹。 就在他靠边停车,在路边撒尿的工夫,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爬上了他的车。老鬼解手后回到车上,手上沾到的尿液还没有擦干净,车里的男人递过来一张纸巾给他,他接过来自然地擦拭干净了双手。 启动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老鬼突然刹车,盯着旁边的男人,让他下车。男人软硬兼施地威胁老鬼,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老鬼不耐烦地抽出随车手枪对准那个男人。他心想,如果数到三,这个倒霉的东西还不下车,那他立即就崩了他!他是认真的,车里的男人见状,识相地下了车。 医院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巴氏消毒液的气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医院便成了一个奢侈的场所,这里拥有全世界最奢华的床位,也拥有全世界最昂贵的服务。 小春入狱前刚给父亲交过住院费,但现在他已经拖欠费用七个小时了,护士一见到刚走进来的小春,就催他结算账目清单。隔着一条走廊,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推开护士,冲进父亲的病房。 小春的父亲死了,死不瞑目,他没能等到儿子回来。小春跪在地上,双眼红肿,磕了几个响头,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儿。从出生到长大,很长一段人生的旅途中,他都在试着证明自己。他以父亲为榜样,并且证明自己给父亲看,现在那认可的眼神再也没有了!父亲与儿子之间微妙的关系,顷刻被放大,从反叛、对抗、崇拜,到来不及的告别,他发现自己像极了父亲。一路走来,他都在追寻着父亲留下来的足迹。他觉得有一种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仿佛自己一下子被孤立起来了。从此以后,他将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看着泪眼蒙眬的母亲,他知道自己接替了父亲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一种无形的压力自肩膀上铺天盖地地袭来,小春愣了很久,又磕了很久,他额头上的皮破了一层,留出的不是血,而是那种淡黄色的脓水。隐约地露出鲜肉,风一吹,刺骨的疼痛。 最后,小春是跪着离开病房的。楼下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货车停靠在医院的马路旁,他认出那是老鬼运送货物的车辆。走廊里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小春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几个熟识的兄弟,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几个西装革履的小兄弟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春哥!” 死里逃生的王老三悠闲地躺在病床上,此时他还在得意自己的睿智和聪明,想到老谋深算的老鬼棋差一招,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就从他心里泛滥澎湃起来。 医院里随时都在上演生生死死的剧情,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转瞬便 分卷阅读23 是过眼云烟,看着病床,王老三又开始感慨生命的不易。王老三在病房里,看守他的狱警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就站在门外,时不时地会往房间里看一眼,始终保持在十米左右的位置。 小春和兄弟们看到有狱警守在门口,便从三楼吊了根绳索下去。越过阳台,小春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来到病床前,列成一排。王老三睁开眼,吓得翻身想逃,几个人立即围上去按住他,小春随手操起枕头捂住了他的头。 就这样,王老三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角落里。小春指了指窗外,几个人领会其意,推开两扇玻璃窗,从二楼把王老三扔到了窗外。楼下接应的几个小兄弟,抬着粽子一样的王老三,匆忙地把他塞进货车里。 小春和几个兄弟从病房正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警察有些诧异,见他们都很陌生,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所以例行检查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病床上早已空无一人。守卫的警察一声惊呼,守在走廊的几个人夺步追了出来。而小春等几人早已奔出医院,闪身躲进了货车里。 被扔进货车里的王老三,像蛆虫一样一直蠕动着身体,他想挣扎着求救,但车内根本没人管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直到医护人员和警卫追了出来、开始拍打车窗,司机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谁知这货车只是响了几声,随后冒出一股黑烟,依然停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奈的小春只好抓起一把刀,挥手示意,让几个兄弟跟着下了车。追出来的人立即止步,不敢上前。原来是货车的四个车轮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车子完全被几根千斤顶腾空地支撑了起来。 气急败坏的几个人拎着刀在车边徘徊,质问追出来的人:“这是谁干的?” 所有人都摇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春和几个兄弟商讨了几种把王老三弄回去的方案:打的回去,太张扬;找个三蹦子,装不下。索性把王老三分成八块,装在麻袋里带回去。小兄弟们揣测难安,疑惑地问:“这样做好吗?”小春拿刀比画着,想把王老三切成几块,分别打包带回去,兴奋地解释说:“鬼哥只是说把王老三带回去,他又没说一定要带活的!”王老三听到这里,奋勇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愿意配合他们,不劳众驾,自己老老实实地走回去。老鬼看到王老三,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可惜这放下来的石头砸在了小春的心上。小春丧父之痛未泯,他想向老鬼借一把枪,请求为父亲报仇。没能来得及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这一切怨恨都源起于黄楠。 老鬼并不知道黄楠是谁,但这份孝心让老鬼很感动,他把自己的爱枪交付到小春手里,千叮万嘱地说:“这是一把温柔的枪,你要温柔地对待它,不要那么粗暴,懂吗?” 小春小心翼翼地收好枪,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不会辜负鬼哥的厚望!”风情万种的李秘,见到意气风发的小春,如胶似漆,在老鬼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眉来眼去。李秘的旗袍是老鬼刚从大师傅“金枝玉叶”那手工定制的,丰乳翘臀在整体线条下一览无余。两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小春隔着旗袍摸她的翘臀,刚要亲热,脱了一半裤子的小春就被老鬼叫了回去。 王老三跪在地板上,以鬼哭狼嚎的气势求饶,他不敢抬头看老鬼,一味地磕头认错。老鬼拿抽出一只高尔夫球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张脸,长得特别环保,特别适合戴绿帽子?” 王老三解释说:“鬼哥,我错了!” 听到王老三认错,老鬼那张哭笑不得的脸抽搐起来,他操起手里的球杆抽在了对方的脸上。王老三被打得天旋地转,从嘴里吐出两颗门牙,试着狡辩,却说了一句错上加错的话:“可是,可是,是嫂子先勾引我的。”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老鬼心中的怒火,他紧握球杆,在王老三身上一顿乱舞。打了一会儿累了,老鬼自嘲地说:“我的女人是天生做婊子的料、到处勾引人?” 老鬼只把这句话当成了玩笑话,却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应了现实。他回头问身边的几个小兄弟:“那是不是也勾引你,你,还有你了?”老鬼一边说一边手指着他们每一个。 几个小兄弟纷纷后退了几步,脸上只有紧张,没有笑意。老鬼并没有在意他们,而是回过头继续用脚踢了几下躺在地上的王老三。 李秘整理了衣角走进来,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客户来了。”叶开早已坐在书房里等候。老鬼下令,让小春他们几个把王老三给活埋了。几个人都害怕王老三再多说什么,又捅出什么篓子来,所以迫不及待地把他拖了出去。半个小时前,李秘送来了叶开的资料,一张a4纸上打印着简单的两排文字和一张照片。这个人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一样,老鬼心里想。只见资料上写着:母亲携女儿去游乐园,死于车祸。他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这事不是咱们干的吧?” 一个小兄弟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摇头说:“绝对不是!”老鬼这才点了点头,放心地喘了口气。他继续翻看。当他看到叶开的老婆跟人私奔时,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着笑着不禁有些心酸,随后他又骂了句:“ 分卷阅读24 这倒霉玩意儿!” 老鬼和叶开会面的详细过程,小春并没有听到,也没有见到,因为他和几个小兄弟正齐心协力地拖着王老三,赶往后院的山坡上,此时他们几人已是满头大汗。云层积压得很低,风从西北方向吹来,仿佛从他们头顶飘过。 王老三惶惑不安地跪在地上,祈求地看着小春他们,小春摆了摆手和他挥别说:“兄弟,对不住了。” 土坑只挖了一米的深度,王老三跟那只藏獒便被一起扔进了土坑里。小春和兄弟们一边慢慢地填土,一边跟王老三告别。 被活埋的感觉,是从土被填埋到王老三的胸部开始的。最初他只是感觉到胸闷,身旁那只奄奄一息的藏獒突然从窒息苏醒过来,一口咬在了王老三的大腿上。小春几个人看到那只藏獒没死,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加快了往坑里填土的速度,瞬间尘土飞扬,被翻起来的泥土像崩塌的泥石流般塞满了王老三的口耳眼鼻。 王老三挣扎了一会儿,突然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扭动着抖掉薄薄的一层土,王老三整个人竟然爬出了土坑。他在坑边坐了一会儿,大口喘息着,随后拖着咬着他腿不放的那只藏獒走了一会儿,茫然发现,自己又绕回到了夜总会门口。 原来坡上的小春和几个小兄弟听到老鬼办公室里突然传出来的枪声,几个人慌忙地扔掉铁锨,跑回了夜总会。舞池里的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春在人群中看到了叶开,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而叶开见到前面的小春立即转身离开了。小春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让几个小兄弟去看下老鬼的状况,而自己则在另一处的走廊里挡住了叶开的去路,他心中盘算着,无论是从体力,还是格斗技巧上,只要三个回合他一定能拿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左脚紧扣住地面,右拳攥紧,计算着自己出拳的方位,以便攻其不备。 为此他故意出言分散叶开的注意力,他说:“朋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此时的小春已经拧紧了全身的劲力,想给叶开致命一击,谁知叶开轻描淡写地拿出枪,一枪就打在了小春的大腿上。小春设想了很多种方式开始,却没想到叶开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和他打招呼。他腿脚一麻,瞬间一个踉跄,倒在了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叶开从他身边走过,鞋子上沾满了血迹,一脚踢开了紧闭的大门,独自走出一条血路来。 门口的王老三听到枪声,立即抱头蹲在地上,看到门口有一辆车的后备厢虚掩着,他弓着身子,抱着咬着他腿不放的藏獒躲了进去。 叶开上车离去。小春忍住被子弹擦伤的疼痛,拖着痉挛的大腿踉跄地走出门外,看着开走的车,吆喝了一声:“胖子,快上车,开车!”只见他身后的铁门晃晃悠悠地关上了,门口的胖子抱着散弹枪,一张脸被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小春叹息地摇了摇头,很显然胖子已经没办法开车了。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强撑着身体爬上了车,一头冲进夜幕中,远光灯照射在前方的夜幕中,被突来的雨幕反射回来。 小春紧追不舍,连续追过了好几辆车子,几经周折,终于见到前面就是叶开的车。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他愤怒地踩紧油门,仿佛豁出去了半条性命,要跟叶开拼了。 两人一前一后,直至追逐到城内一座施工的高架桥上。叶开疯了一样冲向桥下,从一辆满载着棉絮的火车上经过。 小春看着漫天飞舞的棉絮,一个急刹车停在断桥边,待到尘埃落定,他早已失去了叶开的方向。他立即换方向,驶出高架桥,在各条街道穿行,搜索叶开车的影子。 行驶至一个十字路口,小春似乎听到了狗叫的声音。这叫声他再熟悉不过了。四下寻找,叶开的车子正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小春狠狠地踩了一下油门,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响彻街道,还没待叶开完全反应,小春的车已经和他的车撞在了一起。小春一瘸一拐地下车查看,叶开头破血流地趴在方向盘上,小春确定叶开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匆匆地上车离开了。 untdon进行时 上午9︰oo·兄弟篇 老狗,是个狠角色,狠到半夜里都可能把自己给吓醒。老狗是他的绰号,也是对他的美誉,因为他疯起来就像一条疯狗,逮谁咬谁。与疯狗不同的是,他连自己都咬。 刀疤,也会偶尔吓到自己,比如说照镜子的时候,他会被自己脸上的疤痕吓到。 作为绝对的领导者,刀疤和王老三对老狗唯命是从。老狗是第一个得知王老三被抓的人,消息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因为他们仨中只有他认字。 老狗、刀疤和王老三是亲兄弟,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很多年,他们三个实在不像一个妈生的。老狗凶残,刀疤憨厚,王老三好色,从性格来讲,他们并不是同一个“物种”,就像西红柿、仙人掌和香蕉组建在一起的家庭一样。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一定第一时间打死对方。 他们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家庭会议,是在公交车上召开的,还是二缺一。 分卷阅读25 老狗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有王老三被捕时的照片。老狗和刀疤坐在公车的尾座上,两个人一路上都在研讨王老三不上相的问题——照片拍得太丑,丢了他们老王家的脸。这是他们家人第一次在公众媒体上出现,这么露脸的事竟然被王老三抢了先。 老狗指着报纸上的文字,念给刀疤听,刀疤听得昏昏欲睡,老狗放下报纸说:“老三被警察抓的时候,被打得满地找牙,现在都没能找全一套完整的牙。” 刀疤听到“牙”字,从呼噜声中清醒过来,说:“我认识一个牙医,打八折!” 老狗纠正他:“这跟牙医没关系,我觉得老三是无辜的。”刀疤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他睡了老鬼的女人,老鬼出卖了他。”老狗愣了一下,分析清楚人物关系说:“我听到的跟你说的不一样: 老三想跟老鬼的女人私奔,女人不同意,是他捅了老鬼的女人,还想出卖老鬼。” 刀疤问:“捅和睡有区别吗?” 老狗想了想,一脸坏笑,露出两排黄牙,猥琐地说:“用的工具不同,老三还真该死!” 刀疤怀疑地看着老狗,完全没想到作为大哥的他,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他质疑地问:“老三是我们的亲兄弟!” 老狗点了点头,义正严辞地说:“所以我才觉得他是无辜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刀疤凑过去看报纸上老三的照片,指着报纸问:“上边都说些什么?” 老狗很无奈地看着他,自己念了一路,感情刀疤完全没有听。他敷衍地说:“新闻里说老三可能会被枪毙。” 刀疤惊讶地看着老狗,不知道为什么老狗看到这个消息还能这么淡定,他惊慌地问:“那怎么办?” 老狗说:“我要你劫持一辆公车!”刀疤没明白,救老三为什么要劫持公车?一定是为了送礼,把老三保出来!如果需要钱,这么做就太麻烦了,这弯子绕大发了!于是,他建议说:“其实,我们可以去劫银行。” 老狗义正言辞地说:“我们不需要劫银行,我们只需要劫公车,就好”。 刀疤不解地问:“劫公车有的赚吗?”老狗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纠正说:“我们现在说的是老三的事情,我们需要的不是钱,是人质!”刀疤委屈地看着老狗说:“这个。有点难度。”老狗说:“人质会自动送上门来的,所以我们才需要劫持公车。”刀疤恍然大悟,顿时开窍了,说:“有公车就会有人上公车,有人上公车就会有人质!”老狗喜出望外地看着刀疤说:“你都三十八岁了,终于开窍了。”刀疤再次陷入了疑惑,不解地问:“那我们需要那么多人质干吗?”老狗无奈地看着刀疤,摇了摇头,觉得他这个弟弟没救了,也可能是自己对弟弟寄予的期望太高,这事也太为难刀疤了。 老狗按捺住性子,循循善诱地解释说:“人质除了能换钱,还可以换人!” 刀疤点点头,说:“有道理。”他从背包里摸出来一双袜子,扯开了包装,抽出一只扯出两个小洞,套在了头上,从破洞里,他正好能看清眼前的老狗。 刀疤一脸认真地问:“你还能认出我吗?”老狗点头说:“能!”刀疤惊讶地看着他继续问道:“这样你都能认得出来?”老狗仔细地打量着那双丝袜,说:“不能,但我认识那双袜子!”刀疤和老狗四目张望,心有灵犀地同时站起来,拿出刀,准备大喊一声:“抢。” 公车到站,停靠在站牌前。车内熙攘的人群如泄洪的水流般涌了出来,才刚走到车厢中部的刀疤和老狗,此时双脚已经无处着地,成群结队的人潮簇拥着他们,推到了车下。 公车离开,人群散去。刀疤和老狗站在站牌前,喊出了一个迟到的字“劫”。 刀疤问:“现在怎么办?”老狗说:“你说呢?”刀疤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数落着说:“没有公车,就没有人质,没有人质,就换不回老三,换不回老三,老三就要被枪毙,老三被枪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狗打了他一下,说:“血浓于水,老三是我们的亲兄弟,什么叫亲兄弟?你懂吗!” 刀疤下定决心说:“所以我们一定要换回老三!那现在该怎么办?”老狗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赶紧想办法搞一辆公车去!”刀疤拎着麻袋走到了一家破旧的维修站,他看了很久也没有在里面发现公车。维修站里的臣一拎着大包小包正准备离开,看见有人来,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来人看样子不像是老鬼的人,他试探着让对方走进来,倒了杯水给他。臣一双手插在口袋里坐下来,问刀疤:“你需要点什么?”刀疤说:“我要车!” 臣一问:“什么型号?”刀疤说:“公交车。”这让臣一有点为难,显然他还没有偷过公交车,手上没有存货,难度也比较高。自己从事偷车行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公交车的客户,这件事虽然听上去新鲜,却有现实的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钱赚!对于赚钱的买卖,臣一从来都不排斥。 于是,臣一斩钉截铁地说:“有!四十万!”刀疤 分卷阅读26 拿了四捆钱给他,臣一估摸了一下,脸笑得像花儿一样。突然刀疤按住了他握着钱的手,开出条件来——叮嘱他:“车,明天就要!”臣一心理盘算着,有点为难。但为难的事情遇到钱,总会有办法的。 臣一是个机会主义者,投机取巧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untdon盗计时 上午9︰oo·臣一篇 这座都市被富饶的农田所包围,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着并不富裕的农民。而“农民工”这个词越来越被标签化、脸谱化,与其说农村正努力地迈向城镇化,不如确切地说是城市变得越来越像“农村”。臣一是地地道道在钢筋水泥城市里长大的人,但却长了一张农民的脸,皮肤色泽黝黑,深嵌的鱼尾纹掩盖了他的真实年龄。 臣一是这座城市里土生土长的孤儿,他是在七岁的时候成为孤儿的。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出去买体育彩票,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这个问题他想过很久,可能是那天他的父亲真的中了大奖,所以才做出了抛妻弃子这样的事情。而他的母亲则在三年后死于肺癌,臣一没有悬念地入住到了儿童福利院,从此他的职业便是做一个孤儿。 十八岁以后,他每日在固定的几条街道上游荡——牙缝里咬一根牙签,手心里攥着一枚挖耳勺。每日温饱之后,他便找一个十字路口旁的草坪,坐下来晒太阳。看着来往的车辆,他懒洋洋地掏着耳朵,眼前红绿灯闪过,涌动的人群走过来,走过去。但凡有美女经过,他都会挺起身板,往腋下喷点香水。他认为这很重要,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味道不一样,他也会去闻身边路过的人,但多数是女性,他常常全神贯注地盯着美女的屁股和长腿,被人发现以后,他还会捏住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吹口哨。 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正确的人,臣一这样认为。首先,时间他有的是,地点却不好说,因为他不断地在这座都市里穿梭。正确的人嘛?一直还没有出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遇见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既然不知道前生扭断过多少根脖子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还不如守株待兔,这辈子干脆以擦肩而过为职业好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赞扬了一下自己掌握了人生的真谛。 臣一和孤儿院里的另外一个朋友阿城,一起居住在一家废旧的厂房里,两人以偷盗自行车、摩托车为生,久而久之,便什么车都敢偷,只要是带轮子的,都难逃他的关注,就连车子的零部件也不放过。后来,两个人又合伙“创业”,在废旧的厂房里组建了一家汽修店铺,和其他汽修店不一样的是,他们的零部件的进货渠道,全都来自——偷盗。 阿城的运气并没有比臣一好多少。当年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母亲跟他说,如果混不出个名堂,就不要再回来了。所以,至今阿城也没有回去过。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名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到哪里去找,需要怎么混才能算是名堂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阿城。 从孤儿院踏入社会以后,臣一负责偷车,阿城负责拆卸,他总是能够很迅速地拆解任何车辆,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组装。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再后来他竟然无师自通,加强了这方面的学习,无论任何东西,他都能组装回去、拼装成一辆车的模样——至少样子看上去很像。 臣一的工作就是偷盗车辆,偷不走的就拆掉一些能用的零部件,这两年竟也积攒了几万块钱。他的脑子灵活,开始研究做投资,听说投资进出口黑车是桩暴利生意,他便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又向老鬼借了十万元高利贷,全都投了进去。没想到他的第一批车辆,竟然被海关查获,瞬间倾家荡产。所以,最近的他很勤奋地工作,临街的街道上,已经被他偷得没几辆车像样了。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臣一又用挖耳勺撬开了两辆车,可惜并没有太大的收获,战利品是一双高跟鞋、一条女人的内裤和一瓶车载香水。另一边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跟着他有一两条街了。臣一认出那些都是老鬼的人——自己的利息又该清算了。他闪身躲入巷子里,那几个人加快了脚步追赶上来。一辆豪华轿车就停靠在巷子尽头,车窗缓缓被摇下,老鬼冲那几个人挥了挥手,臣一立即被众人一拥而上按倒在地上。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低沉地说道:“鬼哥请你喝茶。”臣一被带到一家餐厅,他是被众人半推半拉地走进来的。他机警地转动着眼珠,扫视着四周,妄图伺机逃跑。他很清楚,老鬼请客,一般喝进去的是茶,吐出来的就是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老鬼的身上,老鬼早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看到老鬼,臣一第一直觉便是笑,他觉得没有人会去打一个笑脸人,笑容就像指南针一样能将一些事情带向好的方向发展。老鬼看到他,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 看上去笑容好像的确起了好的效果,臣一继续努力地笑着,只是越笑越难看,他有些坐立不安,双手捧着水杯,里面的水却一直在波动,两只手难以遏制地在发抖。他面带微笑地说:“下个月,我保证。”一记耳光响 分卷阅读27 亮地扇在他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都麻木了。臣一愣在那里,很无辜地在想这记耳光为什么会到来,还来得这么突然。老鬼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沙发里等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希望这记耳光能帮臣一想什么。 臣一改口说:“下个礼拜,下个礼拜二十万全都还给您!”又一记耳光扇在臣一另一侧脸上。这次老鬼的脸上发生了变化,他的脸上写满了他对臣一的失望,而臣一的脸上则泛起了红润的五根手指印。臣一立即纠正说:“三天!再给我三天的时间!”又是一记耳光响起。老鬼脸上的失望已经变成了愤怒。 臣一被这一巴掌扇得口水横流,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明天,二十万,一定还给您。” 那只准备继续扇他耳光的手停了下来。臣一捂着脸,从红肿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老鬼背后站着的四个西装革履的兄弟,个个横眉冷对,其中一个人护着打火机上前帮老鬼点燃了一支雪茄。 老鬼觉得氛围太尴尬,面带笑意提示说:“臣先生,账,不是这么算的。” 臣一不解地看着他,他不敢插嘴,等待着老鬼把话说完。 老鬼看了看表,显然觉着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看似一脸慈祥地说:“明天这个时候,四十万!如果想逃走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怕下边的人不会做事,臣先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担不起。” 臣一尴尬地笑着说:“鬼哥,您客气了。”老鬼站起身,补充了一句说:“人,活着不容易,如果你想死,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帮助你达成目的。” 说完老鬼戴上墨镜,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臣一望着他们的背影,不屑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餐桌上抽出一片纸巾,擦干净嘴角的血迹,高傲地走出了餐厅。 回到维修站,臣一大包小包地收拾了行李,准备抓紧时间跑路。这时,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番询问下来,臣一得知这个人想要买一辆二手公车,于是,他破釜沉舟,咬了咬牙,开口要价道:“四十万!” 没想到刀疤男爽快地答应了,臣一突然觉得自己遇到了救星。原来有些棘手的事情,这样简单就解决了。 臣一翻阅了大量书籍,开始亲自手绘公车的构造图。他知道,这四十万是用来买公车的,但是他把钱还给老鬼以后,哪还有买车的钱!这年头除了吹牛不需要成本,没有任何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当然,公车是需要成本的,对于目前的他和阿城来说,偷一辆车很容易,但是偷一辆公车,显然他们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于是,他决定造一辆公车! 造一辆公车对于阿城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是更大的灾难。 臣一把公车零部件的清单携带在身上,先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所有廉价的东西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辆废旧的公车孤立地停置在废品收购站的中央,经过雨水长期的洗刷,车身已经锈迹斑斑,只剩下一个空壳,依稀能够看到表面烧焦的痕迹。荒草从车厢里肆无忌惮地蔓延出来,破旧的后视镜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鸟窝。 臣一和废品收购站的小贩站在公车前,他想打开车门进去看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车门,整个车门都掉落了下来,差点把臣一硬生生地拍在车门底下。臣一面露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这辆车,问道:“这车能用吗?”小贩说:“能用,看你怎么用了。”臣一继续问道:“载客行吗?”小贩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尴尬,说:“有人敢上就行。” 臣一有些为难,看着这车厢,大脑里迅速搜索了自己以往的经验,完全摸不到头绪,不知道这车还有没有改装的价值。 小贩在一旁努力地做他的思想工作,鼓励他说:“主要是便宜!”臣一斩钉截铁地说:“好,就它了!”臣一数了八张人民币给他,小贩喜笑颜开地与他告别。经过一番费尽周折的拖运,臣一终于把车厢弄进了维修站的车库中,运输车厢的费用比购买这车本身都贵。臣一拿着清单继续寻找“猎物”。首先他注意到车子最重要的部件,也就是最像车子的必备零件——车轮。 他一路尾随一辆货车,伺机下手。最终在一家医院门口,这辆货车在靠近街道的位置停了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匆忙地奔进医院。车里的司机连打了几个哈欠,睡意盎然,一会儿便传出打呼噜的声音。臣一拿出工具,卸掉了货车的四个轮子,小心翼翼地搬上了他自己的小皮卡。突然一阵霹雳叮当的响声,一个人从二楼被扔了出来,他立即驾车离开。那种侥幸的喜悦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这一度让他误以为这是自己的真实实力。 来到另一处停车场附近,臣一在路边徘徊。他知道,做这行有很多规矩,所以,他一般不会轻易地大面积偷盗一辆车的零部件,这容易被人发现,特别是在有摄像头、人群聚集的地方不要下手,这些他都懂。但时间紧迫,作案的风险和时间是成正比的。作案时间越频繁,风险则越大。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趁人不备,一路卸下了停泊在停车场里车辆的车标、车刷。臣一拿出清单,一一核对着,还差一个方向盘。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一 分卷阅读28 辆车旁,熟练地用一根挖耳勺撬开车门。街道旁一个交警向他走来,臣一看到地上的影子,背后有人正在靠近,他来不及转身看脸,拔腿就跑。 凌晨之后,维修站里已经摆满了七零八落的零部件,臣一拿着一个方向盘扔在一堆汽车零件上,擦了擦汗。一辆废旧的公车就停放在维修站的正中间,一旁的“维修员”阿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臣一喝了几口水,说道:“情况是这样的,你把它们组装在一起,我希望明天能够看到一辆焕然一新的公车。” 阿城打量了一下车子的周边,细数了零部件,摇了摇头说:“有难度!” 臣一挠了挠头,退了一步,解释说:“至少看上去像!” 阿城走过去,叮叮当当地翻看了地上的几个零件,从杂乱无章的零件中翻出来一件女人的内衣,他面露愁容,想把这个东西装到车上还真需要煞费周折,于是他为难地说:“想要把这个装上,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臣一抢过来他手中的内衣,揣在自己怀里,权当这事没发生过,继续把话题的重点引回到公车上。 阿城很不屑地看着臣一说:“情况比较复杂。”臣一问:“有多复杂?”阿城茫然不知所措地说:“鬼知道!” 臣一放了一沓钱在桌上,洋洋自得地盯着阿城,他知道阿城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臣一拍了拍阿城的肩膀,鼓舞士气说:“除了鬼,我想你也会知道的。” 阿城清点了一下地上的零部件,疑惑地问:“车子是需要发动机的,你知道吗?” 臣一翻阅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清单,细数了一下地上的零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一刻钟后,臣一开着一辆兰博基尼跌跌撞撞地回到维修站。风尘仆仆的车身上沾满了泥巴,车灯也凹陷了进去。 阿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车,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臣一指了指门外的兰博基尼说:“发动机。”阿城问:“我知道,谁的?”臣一摇头说:“不知道,不过现在是我们的了。”一架崭新的发动机摆放在房间里,维修员阿城用毛巾擦干净发动机,忙碌地切割着铁板,用电焊将零部件一一对接,开始拧上螺丝钉。臣一跷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电视机里播着一条新闻: 明天早上九点,新街惨案将进行最终判决。这起伤人事件给社会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嫌疑人王老三因患有严重疾病,被保外就医,根据相关法律,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或终身监禁,还受害人一个公道。我是主持人闫妍,为您带来第一现场报道。阿城听见新闻结束,抬头看了一眼电视,电视里正播着血腥的场面,而一旁的臣一却抱着泡面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场面就像下酒菜一样。 阿城撇了撇嘴说:“口味够重的。”臣一反驳道:“你懂个屁!秀色可餐的是身材苗条的主持人,跟血腥场面没关系。”面对屏幕里恶心的场景,臣一早就练就了一身自动打马赛克的防御机制。阿城却对此嗤之以鼻——这么违心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来!看着臣一那猥琐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剥光电视里女主持人的衣服。 时针飞速地转动着,阿城和臣一一起使劲,将发动机放入车槽内,公车已经拼装得差不多了,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阿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其他从公车上拆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零部件被随意地搁置在空地上。 臣一躬下身抓起两瓶啤酒,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将钥匙掉落在了公车的角落里,自己并没有发觉,站直后随意将手里的一瓶酒扔给了阿城,便出去了。 阿城刚用毛巾擦干净额头,接过酒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可惜他不胜酒力,一瓶没喝完就醉倒在桌子上。 这时,一辆喘息不匀的车子缓缓地驶进了维修站,原来是叶开驾着的车,他将车停在维修站的入口处,走了进来。 嘈杂的电视响个不停,黑白屏幕在不停地闪烁着,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醉倒在凌乱的桌子上,他的胡茬泡在自己的口水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叶开走上前关掉了电视。 醉倒的阿城仿佛不适应突然安静的周遭,睡眼惺忪地站起身又打开了电视。叶开听到声响,转过身无奈地看了看阿城得瑟的身影。 阿城心里记挂着即将拼装好的公车,随口问来人:“哪坏了?” 叶开并不清楚,让阿城自己出去看。 阿城不想接这四五十块钱琐碎的小活,出去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车,咬了咬牙报了一个黑价“四百”,想吓走客户。 没想到叶开根本不懂行情,不仅不知道一根散热管需要多少钱,还完全不忌惮阿城的痞里痞气。他走的时候拍了一千块钱在车厢顶上,留下一句:“我明天早上就要!” 阿城的醉眼看到钱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马上精神抖擞地应和着,收好了钱。 从外面回来的臣一看到门口的车子,凑近阿城问道:“什么坏了?”阿城说:“散热管破了。” 臣一盯着 分卷阅读29 阿城收好钱的手,疑惑地问:“他有病啊,几十块钱的东西,给一千块钱!” 阿城挺起腰杆,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真正地体现,说:“贵的不是东西,是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臣一似乎并不赞同阿城的观点,他嘀咕着说:“时间我有的是,金钱却没见着。” 阿城忙着拆解叶开这辆烫手的车子,挥汗如雨,脖颈间那条毛巾已经乌漆墨黑的了,他抓起来抹了把脸,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臣一帮不上手,围着车瞎转悠,在阿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他仿佛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响。他让阿城停下手中的活,仔细聆听,声音好像是从车厢中传来的。 车子的后座有一片红色的亮光,臣一趴在车窗上,用手遮挡着反光的玻璃,舌头伸得像哈巴狗一样。阿城直接拉开车厢门一个人坐了进去,臣一心惊胆战地提醒他要小心。阿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屁股底下坐了个东西,他灰头土脸地扒着窗户向外看。 臣一让他稳住,别乱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屁股底下的东西取出来,一个计时器样式的东西正在闪烁着。臣一好奇,也爬进车厢里观看。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臣一突然惊呼了一声,阿城看着莫名其妙的臣一。两个人瞪着滚圆的眼睛,眼神一再确认,这是一枚炸弹。闪烁的不是别的,正是炸弹的计时器。 阿城被吓坏了,当场就尿了,湿了半条腿,连语言都无法组织到一起,吞吞吐吐地说:“炸。炸弹,怎。怎么办?要不我们报警吧!” 臣一劝慰住惊慌失措的阿城,制止住他,软硬兼施地威胁说:“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这有合法的东西?” 阿城仔细地想了想,盘算了一下说:“没有。”臣一想了想,告诫式地引导说:“我们要远离危险的东西,炸弹虽然是危险的东西,可对于我们来说,警察更危险!”阿城点点头,觉得臣一说得十分有道理,应和着说:“确实。”臣一抽身离开,轻描淡写地说:“扔了它。”阿城问:“扔哪?” 臣一转身走开,气急败坏地建议道:“只要不扔在我床上,随便扔哪都行!” 说完,他取出一只密码箱,打开,里面装着一条粉红的内裤。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阿城便走过去,将手中捧着的炸弹放了进去。 午夜的时候,老狗突然来电话,他要来取车,通话间人已经到了路口。臣一捂着听筒走出仓库去招呼,留下阿城一个人在房间内。阿城围着装着炸弹的密码箱心急如焚,踱来踱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玩意儿。他汗如雨下地盯着炸弹,视线一秒钟都没敢离开,生怕一不留神炸弹会自己跑掉了。勘察了一下四周,阿城觉得放在密码箱里也不稳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抱出炸弹,踮起脚跟一路惶恐地小跑,出了库门,消失在夜幕中。 另一边,臣一正信心满满地和老狗、刀疤介绍着自己的作品,当那两个人满怀期待地走进车库中,看见眼前庞然大物的公车,都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臣一看到他们的表情有些不解,如果是个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兴奋吗,为什么他看到的是失落的表情?臣一继续向他们解释着这部作品的创意。 老狗指着那辆破旧的公车,迷茫地问:“这玩意儿是什么?”确定了客户不太满意,臣一一肚子的赞美之词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他试着解释说:“你不要看它丑,我们注重的是内在美,这辆车的创意呢,就是他具有一分复古的气质,独具一分时间沧桑的美感。” 老狗和刀疤看着公车,深感疑惑,他们的表情令臣一心里有些发毛,他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刀疤觉得这事彻底地办失败了。老狗已经不忍心再看了,他用双手揉了揉眼睛。此时的他真想戳瞎自己的一双狗眼,他在心中暗骂:就这破玩意儿,鬼才会上车!于是他说:“沧桑,我是看出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美感在哪呢?” 臣一尴尬地看着老狗和刀疤,挠了挠头说:“怎么?不喜欢?有什么问题,您提,顾客就是上帝!” 老狗红肿着双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觉得自己这上帝当得还真有点窝囊,他太阳穴处青筋毕露,抓着臣一的衣领问道:“你他妈的糊弄上帝呢?” 臣一盯着破旧的公车,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还是坏了上帝大事的孩子。只是这车子看得久了,似乎还真缺点东西。 臣一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和阿城下了血本,那如果今天这差事交不了,自己可就惨了。他心中暗自敲定:这就是一辆公车,自己绝对不可以承认这是其他。大不了再买几罐油漆,重新喷一遍让这公车焕然一新,晚些时候再交货。于是他搪塞说:“美美容,还是不错的。车跟女人是一样的,需要化妆品的修饰。” 老狗看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训斥他说:“那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去买‘化妆品’!” 臣一陪老狗、刀疤走出维修车库,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明天他们再见到这辆车的时候,这车一定焕然一新,这事包在他身上。 作完承诺,臣一给老狗和刀疤分别递了一支烟,护着风一一为其点燃, 分卷阅读30 他说:“两位大哥消消气,我做的都是良心买卖,大家都是讲究人,战略上也都是长期合作。我路子多,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就没有我弄不来的东西。” “不负责任”这一点,老狗和刀疤都已经见识到了,并且十分认可,既然确信无疑,索性他们也信了臣一后半句话,于是刀疤神秘兮兮地问:“真的什么东西都行?” 臣一嬉皮笑脸地说:“瞧你这话说的,瞧不起兄弟不是?”刀疤把嘴凑到他耳边,四顾无人,低声细语地问:“炸弹有吗?”臣一心中一惊,立即捂住了刀疤的嘴,“嘘”了一声,在他耳边说: “这个,还真有!能给什么价?”老狗显然不是很信任他,他坚持一定要见到东西,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于是随口说道:“八万。” 臣一握紧他的手,感!你觉得呢?” 阿城说不过他,只是一味坚决地反对说:“那也不能卖!”臣一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良心都能卖,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卖!”阿城有点动心了,说:“那怎么办?”臣一说:“二八分,我八,你二。你想想,你现在只要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就顶你修理一个月的车了。”阿城开始自顾自地盘算着自己一个月到底能修理多少辆车了。可臣一并没有等他算完给出明确答复的打算,而是便迫不及待地把炸弹从他怀里抢了过来。阿城迫于无奈,极不情愿地松了手。 整个交易过程很欢快,钱,炸弹,笑脸,握手。祥和得就像菜市场一样,就差过磅称一下重量了。 老狗和刀疤收好了炸弹,准备离开。刀疤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要提醒一下臣一的,便凑了过去。臣一专心致志地数着钱,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道:“我们讲的是信誉,我懂,不问出处!” “哈,懂事。”老狗和刀疤一看臣一是个明白人,道理、规矩什么的都懂,顿时就放下心来。 这一宿,臣一和阿城异常忙碌,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何时来到身边的叶开。叶开精神萎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拎着密码箱,站在车库里。车库里,车门和零部件散乱着摆放了一地,方向盘被他踩在脚下。叶开踮着脚,几次迂回反转地走到仓库中间,他绕过停靠的公车,质疑地打量着公车。 打量了一圈后,叶开真诚地评价说:“这车真丑。”阿城满面污垢地忙碌着,脸上的油渍泛着光亮。叶开指着地上的零件疑惑地看着他,开口问道:“这一坨是什么?”阿城反问道:“很眼熟吗?” 一言不合就动粗,叶开突然按住阿城的头,“咣当”一声撞在了桌椅上。这一下撞得阿城眼冒金星,不知东西南北,就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了。 两个人争吵起来。 钟表上的秒针在快速地转动着。八分钟后,阿城满头大汗 分卷阅读31 地装好了车子。 叶开似乎很满意,但还是伸手要回了小费。阿城呆若木鸡地站在维修站门口,看着远去的车辆,只剩下一片扬起的尘土。转身回过头走进来,却不解地发现地上多出来一台发动机。臣一从卧室里打着哈欠出来,看着呆愣的阿城问:“怎么了?” 阿城挠了挠头说:“我明明给他换上了一台发动机,怎么会多出来一台?” 臣一在车库里找了半天,疑惑地问:“公车上换下来的那些破烂呢?” 阿城看着远去的车辆,摇了摇头。那台安装着破烂发动机的车子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 车库里闪烁着焊接的火光,阿城戴着一副墨镜,乌漆墨黑的手套上是满目疮痍的破洞。臣一拿起工具开始给公车喷漆,车身的一角顿时焕然一新。喷漆,打蜡,上牌,臣一把公车的面子工程搞得有声有色。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曲面的玻璃,又过了一会儿,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刀疤拎着一个包裹回到维修站,看到臣一,扔了过去。臣一打开包裹,里边装满了现金。臣一高兴地拿起一捆钱亲了一下,又拿出几捆恋恋不舍地扔给阿城,随后他便拎着装着钱的包裹走出了车库。 同时,阿城也被刀疤赶出了车库。刀疤紧闭车库大门,拿起电钻,小心地把炸弹安装在公车上,并调好了定时设置。 炸弹上的秒表上显示着数字:o2︰oo︰oo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公车上时,车身上的油漆还没有干透,亮晃晃反射得有些刺眼。一辆看上去崭新的公车从维修站里驶了出来,转了个弯开上了公路。 臣一提着装满现金的袋子,打算去郊区找老鬼,他急不可待地想把这些烫手的钱扔给老鬼,谁也不知道他的那些烂账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数字,这种账目不能拖延,时间越久,越算不清楚。这些钱给了臣一一个新生的机会,至少用这些钱,他可以买回自己一条命。想到这里,臣一觉得此时手中包裹里装着的已经不是钱,而是自己的命。可一想到自己的命被他提溜在手中,他又感觉怪怪的,这是他生命的重量,他觉得有点沉重。 臣一撬开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刚打开车门,一个警察迎面走了过来,臣一转身想逃,交警挡住了车门,喝令他站住。臣一有些懊恼,这次马失前蹄了,他握紧了手里的包,把脚尖冲着马路边的方向,准备随时逃出去。警察说:“这地方不让停车,知道吗?”他看见交警把他当成了这台车的主人,正在写乱停车的罚单,心中窃喜。交警“啪”的一声撕下罚单贴在了车窗前,对他说:“罚款二百,去交通队交罚款。” 臣一看着他刚开出的罚单,挑衅道:“哥们儿,你这是贴罚单,还是发传单呢?” 交警敬了个礼,严肃地说:“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臣一没有理会,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一股茉莉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他喜欢的味道。看车内的装饰,很多粉红色的挂件,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车。车主人喜欢茉莉香味,而自己又喜欢茉莉花,偷盗时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受害者,臣一顿时心生恻隐。这个车主人一定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忍不住问车外的交警:“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交警一愣,立即回复道:“我管你这是谁的车,违章就得接受处分。”臣一提高了嗓门,说:“老子就是不交!警察了不起呀,今天老子就停这里了,你敢动一下试试?”交警无奈地看着他,抽出对讲机通知同事叫拖车人员到现场,并汇报了这里的街道位置。随后他又敲开车门,问臣一要驾照、行驶证。臣一一想“好汉难敌四手”,马上仓惶下了车,指着交警说道:“你有种,有本事你等着!” 臣一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车内拿起车载香水揣入怀中,迅速地消失在马路上的人群里。没能盗走那辆车,臣一竟然有些窃喜,甚至小自豪了一下,只是车流中排出的尾气在他身边弥漫,令他停驻在马路中央咳嗽不止。在窒息得有些凝固的空气中,臣一拖着脚步走过天桥。周遭的光线开始暗了下来,他逐渐放缓了脚步。 一个身着黑色高领风衣的男子看了他半天,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敞开衣襟,从兜里掏出一部他:“哥们儿,要手机吗?” 臣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风衣男子继续说:“正品,便宜。绝对的超强手机,大屏手写,信号超强,12o万高清像素摄像头,72小时超长待机,一键上网,通话质量好得没的说。手感舒服,最重要的防水、防刮、防摔,还有智能游戏,高保真音乐,您试试?” 臣一接过手机,翻转前后看了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又在耳边摇了摇,冲着屏幕吐了一口唾沫,又擦拭干净,随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机在触地的一刹那立即四分五裂。 臣一疑惑地说:“防水还可以,不过也不怎么防摔嘛!一摔都摔成爆米花了。” 风衣男子错愕地看着他,骂道:“你有病呀!”臣一指责他说:“是你说防摔的,你虚假宣传!”两人吵骂间,臣一注意到天桥下有一辆越野车。他撇开风衣男,溜下天桥。见四下无人,他试着向车内张望,黑色的玻璃 分卷阅读32 完全遮住了光线,他蹲下身子用挖耳勺打开车门,转身坐进了驾驶位上。车在晃动,突然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后座传来。臣一不用回头,见后视镜里一男一女赤裸着身子趴在后座上。女人随手操起高跟鞋,一边向臣一掷来,一边大声喊道:“陈大宝你个王八蛋,这怎么回事?” 车里的男人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谁呀?” 臣一一个踉跄逃到车外,连连道歉,让他们先忙,声明自己只是路过。车里的女人开始埋怨男人,说一定是男人家里的母老虎派人来跟踪他们的,还逼问他什么时候离婚。男人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这到底是谁呀?”自此以后,这个叫陈大宝的男人再也没有过婚外情。他几乎搜集了街头上所有跟阳痿、早泄有关的小广告,并登门造访,都于事无补。保健品一日三餐地吃,也无济于事。 臣一一口气跑了两条街,喘息着穿过好几条胡同,在最后一条胡同里,他见一辆破旧的黑色轿车停靠在隐秘的角落,臣一看着这辆车有些眼熟。这时,一个男人拎着包裹走了下来。臣一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男人已经远去,后备厢里微微晃动,他走过去踢了后备厢两脚,又有动静传出来。臣一拿出挖耳勺打开后备厢,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和血腥味,这种气味令人作呕。臣一往后备厢望去,里面是一具胸口上插着一把刀的尸体和一条奄奄一息的狗,那条狗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臣一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胡同,跑得满头大汗,极其狼狈,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停下,整个身体瘫倒在路边的草坪上。想起刚才后备厢里惨烈的一幕,他眼前发黑,一阵眩晕之感又涌了上来,他直愣愣地坐在草坪上。 他第一直觉想到的,竟然是报警。作为一名职业惯犯,报警不应该是他的做事风格,他开始懊悔自己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这些年他和警察打交道多数属于被动,如果可以选择,老鼠是希望自己从来都不会遇见猫的。他抬起头看着这片天空,觉得周遭的一切越来越陌生。自己在这里长大,在这片天空下生活了二十八年,这里本应有他熟悉的一切,但四周房屋改建,景象日新月异。街道上的建筑却始终如出一辙,只是色彩、层高上有所差别。钢筋混凝土水泥上仅存的植被,以及周边的绿化都如同复制一般,整齐划一,单调无比。这里越来越像一座灯红酒绿的牢笼,一切问题都没羞没臊地发生着。臣一时常有一种漂浮感,仿佛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隔离的外乡人,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臣一坐起身,发现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一条女人的内裤。他并非刻意如此,只是对女人的内衣,他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好感,不自觉地会伸出双手。这是一种怪异的心理疾病,得治。他对内衣的主人并没有任何兴趣,他不知道她们的样子,只是单纯地看着这些内衣就会泛滥出一股莫名的兴奋,这种兴奋跟情欲无关。他外套衣袋里还挂着一只高跟鞋,臣一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竟然兜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今天全乱套了。 那辆红色的甲壳虫已经被拖走,一个衣装时尚的女人正愤怒地打着电话。臣一最先注意到的,是阳光下随着她愤怒身体上下起伏的胸部,波涛汹涌。一个扛着摄影机的男人在一旁劝慰她。 臣一悄悄地靠过去,踮起脚,尽量拉近与女人的距离,他侧着耳朵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乳沟,心中暗叹她的“事业线”深不可测。像波涛一样浮动的胸部让臣一的呼吸有些急促。 原来,这个女人是一个电视台的主持人,通话中怒火四射,只听到她冲着电话发飙:“我九点半必须到法院,我知道这个案子很重要,现在车不见了,我怎么去?违章停车?交罚款?我倒是想交罚款,到哪交去呀!现在的交警太没素质了,一句话不说就把车拖走了?” 女人眼睛的余光瞥到臣一,瞄了他一眼,挺起胸膛,愤怒地说:“看够了吗?” 臣一假装无所事事,从他身边走过。一转头又像在思索,询问她说: “红色的甲壳虫,对吗?” 女人不耐烦地问:“你是谁呀?” 臣一这才看清楚女人的脸,正是主持人闫妍。他手足无措,激动地说:“闫妍?偶像!我天天看你的节目。” 女人的胸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也再次吸引着臣一的眼神。臣一不自觉地又看向闫妍的胸。 闫妍说:“这人是谁呀?阿豪,没看见我忙着呢嘛!”臣一近乎哀求地问:“您能给我签个名吗?”闫妍不想再跟他做过多纠缠,从包里掏出了笔。她问道:“签哪里?”臣一撸起袖子,把胳膊露出来说:“妍姐,签这里吧!签好了我直接去文身店里,让他们给文上。”这句话听着不像玩笑话,逗乐了闫妍。闫妍终于喜笑颜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流畅地在臣一的胳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看上去有些潦草。臣一看着闫妍的签名,心满意足地离开。马路的一侧,几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溅起一片脏水。阿豪几番招手,都没有司机回应。一辆13o5路公 分卷阅读33 车缓缓驶来,阿豪抱着摄像机,拉着闫妍横穿马路追上去。闫妍脚上穿着的是高跟鞋,过马路时不小心扭到了脚。她索性脱了鞋子,一瘸一拐地跟着阿豪上了公车。 拥挤的公车上,刺鼻的汗臭味弥漫在车厢,闫妍艰难地扶着扶手,她埋怨阿豪道:“竟然坐公车?你有没有搞错!” untdon三小时前 上午9︰3o·宁武篇 宁武醒来时,觉得后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痛楚难忍。脑袋好像撞了一扇巨大的铜锣,嗡鸣一片,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皮革质地的文身床上,完全记不起昨天的事。过量的酒精让他彻底地断片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文身床上,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穿着的也不是自己的衣服,腰间还挎着一把枪。他并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件衣服,疑惑间一抬头,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脑门上文了一句话:“我没喝多!”后边还有一个标准醒目的惊叹号。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是一名兽医,枪不应该是自己的办公用品。 旁边另一张文身床上,臣一正拿着文身机,在自己的胳膊上文一个图案,他嘴里咬着一条毛巾,龇牙咧嘴地文着已经血迹斑驳的胳膊,脑门上疼出硕大的汗滴正沿着脸颊慢慢滑下。臣一时不时地放下文身机,用纱布轻轻擦干净血迹,然后又拿起文身机继续。 宁武站起身问道:“你是这家店里的文身师?”臣一摇头说:“不是,我是来文身的。”宁武看着臣一继续在文身,接着问道:“自己动手?”臣一说:“等了好一会儿了,老板不在,我赶时间,只能自助。”宁武竖起大拇指说:“有魄力!”臣一看了一眼宁武,问:“你更有魄力,真励志,脑门上也是自己文的?”宁武照了照镜子,摇头说:“不知道!”臣一炫耀着自己的文身,咨询宁武的意见:“我快文完了,你说上个什么色好呢?”宁武看了一眼,说:“当然是棕黄色,那不是一坨屎吗?”臣一不屑一顾地说:“一点艺术审美眼光都没有!” 宁武照着镜子,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他把枪丢进垃圾桶里,看着镜子中自己雄壮的胸肌,黝黑而光滑的腹部在光影下成块状,他得意地舒了一口气。自信满满地看过自己的身体后,他转身想问臣一这是哪里,就在转身的一瞬,宁武注意到自己的后背上文满了一坨坨像屎一样的图案,并且每一坨都不一样,也不规则。他走到臣一身边看了看,臣一文在手臂上的图案和自己后背被文的图案竟然如此的相似,他歇斯底里地从垃圾桶里捡起枪,用枪指着臣一愤怒地大喊:“这是你干的?” 臣一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和谐,放下文身机,趁宁武不留神拎起衣服就跑出了门外。宁武拼命地扣动扳机,却由于没打开保险栓,一切都成了徒劳。宁武一气之下踹倒文身床,砸烂了镜子,拎着枪追了出去。 三个小时前。 宁武一个人坐在娱乐会所里,看着一个女服务员扭屁股。今天晚上他喝了太多的酒,完全分不清楚东西南北,骂骂咧咧地埋怨着自己今晚上是倒了血霉。他出去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忘记自己刚才是在哪个房间了,随手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他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几口,自己又满上,还从桌上拿了一根烟,点烟的时候,宁武看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这些人自己都不认识,这才意识到自己进错了房间,于是起身想走。 小春把腿翘在桌子上拦住了宁武的去路,他的腿上系着一块被血染红的白布条,隐约可见伤口并不严重,他拎起一瓶白酒啪地拍在桌子上,示意宁武喝了它。宁武摇头,坚决不喝,推脱着想站起身开溜。 小春唰地又把枪拍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武,指了指桌上的酒。 宁武捧着那瓶白酒喝了个精光,手里握着喝空的酒瓶,他又舔了舔瓶口。小春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宁武满脸歉意地看向大家,每一个人都似乎很惧怕小春的样子。 这时,一个人走进来在小春耳边轻声私语道:“查到了,那个男人叫叶开,他正在找一个人。” 小春喝了口酒问他:“找谁?”那人答道:“黄楠,就是跟你同一天出来的那个。”提起黄楠,小春愤怒地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宁武吓了一跳,捧着另一瓶又要喝,喝了一半,才突然意识到小春不是针对自己,于是缓慢地放下了酒瓶,眼前的一切有些扑朔迷离。 酒过三巡之后,陌生的朋友,成了好朋友。 宁武的朋友不多,但坐在同一个酒桌上,一两酒足以成为知己,宁武娴熟地给这位新朋友讲述给宠物做手术的经验:其中狗的胃是最强大的,有一次他在一只狗的胃里发现了一只避孕套、一磅棉絮、一角卫生巾和一只小黄鸭。刚才还面露惧色的几个人此刻听得昏昏欲睡,小春已酣睡在沙发上。 昏昏沉沉的一屋子人突然被一阵哭声给惊醒了,只见宁武拍着桌子,掩面而泣。其中一个人把他揽在怀里,不停地安慰他。 宁武就事论事,侃侃而谈起来。伴随着“教训”的代名词是“惨痛”,惨痛的事情有些人总喜欢一遍又一遍地诉说, 分卷阅读34 最重要的是,惨痛的事情有更多的人喜欢去听。宁武侃侃而谈地说:“昨天我给一只狗做阉割手术,割大了,发炎,死了!大不了也就是一场医疗事故。” 安慰他的人看宁武有些伤心欲绝,敷衍他说:“对,医疗事故。” 宁武继续说:“不就死只狗嘛!武哥像是怕事的人吗?多简单的一桩事!” 这个人继续敷衍他道:“对,简单一桩事。”宁武质问他说:“凭什么要我赔给他三十万?就是把我阉了,我也拿不出来。”对方点头说:“对对对,拿不出来。”宁武越说越委屈,哽咽地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三十万,我这么努力,到头来还不如一只狗!”旁边的人递了张纸给宁武擦鼻涕,说:“对,不如一只狗。”宁武愤慨地问:“我不就是想活出个人样来嘛!难道我错了?”“对,错了。”宁武红肿着双眼,愤愤不平地说:“这两年,我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的栽,老天当我是什么了?” 对方只听到了“栽跟头”,没太听明白语境,跟着说了句:“当你是猴耍了。” 宁武趴在他怀里,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其他几个人也都喝得忘记了姓甚名谁,一群人都昏昏欲睡。 小春侧着身子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身子下有东西硌着他了,他把钱包、纸巾、枪都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几辆警车急促地停在这家娱乐会所门前,车门打开,警察蜂拥而至。走廊里人群逃窜,拖鞋、女人内衣、啤酒瓶、烟头散落一地。 门外的噪声吵醒了包间里的宁武,他感觉四周都在晃动,视线模糊。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宁武身旁几个醉倒的朋友也逐渐清醒过来。 其中一个人睡眼惺忪地问:“警察查牌?”没有回复,其他几个人昏昏沉沉地互相拉扯着衣服,迅速地套上,像受惊的鸟兽,边穿边跑,一下子都散了。 慌乱中宁武依然没有忘记把桌上的东西席卷一空:烟、打火机、钱包、枪。都被他揣进了口袋里。装好东西,他提着裤子跑了出去。 最后醒来的,是小春,看着凌乱的房间里早已没了人影,他木讷地站起身,一脸疑惑地大喊了一句:“我的裤子哪去了?” 匆忙逃离现场的宁武,走出夜总会的大门,被冷风一吹,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口里的味觉开始作祟,而胃里混合着酒精的食物也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他几次想吐却没有吐出来。 宁武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条街竟然这么长,他努力甩动着自己的脚步,瞳孔也放到最大,可视野里的一切还是重影的,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眼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掏出兜里的人民币,数了两遍,竟然比之前多了两倍。这让他莫名的兴奋,随手抽了一张百元大钞扔给了马路边拉着二胡卖艺乞讨的老大爷。 又走出几步,胃里再次翻江倒海起来,这次他扶着墙根吐了一地。那呕吐的阵势可谓汹涌澎湃,每次遭遇这种仿佛呕心沥血的经历,他都会拿自己的父母起誓,日后再也不碰酒瓶。可是下次再看到酒瓶的时候,顷刻间便将自己的八辈祖宗忘得干干净净。 从晚上九点一直喝到早上九点,此刻的宁武拖动着他沉重的脚步,每迈出一步都艰难万分,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唯一让他有点感觉的就是他的腹胀难忍。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墙根,恰好一辆车停放在旁边,他站在车窗前,摸索着解开皮带,开始撒尿。黑色的车窗玻璃上反射出他脸上的窘态,他冲着窗户上的自己微笑,还翘起个兰花指跟玻璃上的自己说:“你好坏,偷看人家尿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你这样色迷迷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 不曾想,车窗竟然被摇了下来,车窗里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摘下墨镜,蔑视地哼了一声,冲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说:“你个二货!”然后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宁武尴尬地系好裤腰带,扶着墙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整个人似乎失去了意识,一个踉跄他跌撞进了一家文身店。文身店的老板把他从地板上扶起来,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去给他倒了杯水。 宁武半睁半闭着眼睛嚷嚷着说:“文身店,好地方!”老板扶起他,倚靠在沙发上,说道:“朋友,你要文点什么?”宁武摆着手说:“我没喝多!”老板又说:“朋友,你喝多了。” 宁武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说:“谁是你朋友?我没喝多!你是文身店的老板吗?”老板点头说:“是。”宁武问:“会文身吗?”老板回答:“会。” 宁武说:“那就给我文一个‘我没喝多’。”老板问:“文哪里?”宁武拍了拍脑门,啪啪作响,说道:“就文这里!”老板说:“你真喝多了。”宁武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枪,说:“你不给老子文这里,老子就给你文个爆米花!”老板:“好,没问题,我文。”宁武满意地把枪插到裤腰间,详细地解释说:“要用18号的黑体加粗样式给我文,连标点符号我都要,纹个惊叹号。”老板建议:“要不咱们文胳膊上吧,或者文背上?额头上我文不下。”宁武一通臭骂,气势汹汹地说:“放你娘的狗臭屁,嫌老子脸 分卷阅读35 小是不是?不给面子?文不下,那是你技术不行,就文脑门上!”老板进到里屋,想了一个应对的策略,拿了个dv出来,要求宁武把刚才和他讲过的所有的话再说一遍。他想还是录制下来比较好,免得日后有麻烦,有理说不清楚。宁武把话又说了一遍,文身店老板这才肯“痛下杀手”。他咬牙切齿地开工干活,文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身冷汗,中途多次停顿,喷了几次哮喘药才得以继续工作。当他文到惊叹号的时候,宁武已经呼呼地睡去了。 文身店的老板接了一个电话,便匆匆出门去了。这时,臣一敲了敲门,见没有人答应,自己推门走了进来。他自己无聊地摆弄了一会儿文身店里的设备,看见宁武光着后背趴在文身床上一动不动,便用手指戳了戳他,依然没有反应。臣一在旁边试图吓唬吓唬宁武,可他依然纹丝不动。 等待文身店老板的过程实在太单调无聊了,臣一拿起挖耳勺开始帮宁武掏耳朵。宁武哼哼了两声,喃喃地说:“我没喝多。” 臣一无奈地说:“不用解释,你脑门上都写着呢!” 又等了一会儿,臣一挽起袖子,欣赏着偶像闫妍在自己胳膊上的签名,他情不自禁地赞扬起她用笔的角度、力度,以及美术构图的华丽流畅,真是有一流的书**底。臣一情不自禁地拿起笔,开始在宁武背后上练习起来,不一会儿便画满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文身店老板回来,臣一决定自己给自己文身,但他又怕初次文身文成了败笔,对不起女神的签名。既然眼前的这个人烂醉如泥,那不如就便宜了眼前这个昏睡的人。于是他拿起文身机开始在宁武的后背文起来。 文到最后,宁武的后背血染一片,臣一用盐水给他洗了一下。拨弄衣服间他看到宁武的腰间挂着一把枪,不禁心中一震,快速地帮宁武穿好了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地躺在旁边的文身床上,开始自己给自己文身。文好以后,臣一心情大好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太急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作品了,于是他拿起一个脸盆朝宁武的头上用力地敲了下去。 宁武醒来,臣一假装很自然的样子把自己的文身作品给他看,希望得到宁武的肯定。宁武想不明白,一坨屎有什么好炫耀的?两个人争辩了半晌,宁武认定他胳膊上的那个图案就是一坨屎,而且出奇的难看,这严重地打击了臣一的自尊心。短暂的胜利,让宁武有点沾沾自喜,在对于美丑的认知上,他一定要和对方分出个青红皂白来。 宁武懒得搭理臣一,起身到镜子前欣赏自己健硕的身材,无意间的转身,让他看到自己的后背上,文着和臣一胳膊上形状极其相似的图案。当他确认自己后背上的图案,就是臣一胳膊上的图案时,宁武立即捡起枪来。臣一一直从镜子里观察着宁武醒来后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宁武又重新捡起那把枪时,他吓得从床上立马滚落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冲逃出了文身店。 臣一跑向人群,宁武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横穿了几个街区,气喘吁吁的臣一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在跟着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他能做的只有跑。宁武的怨气还没有消退,一想起自己满后背都文着“大便”文身,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望着远方臣一的背影、为了报满身“大便”文身之仇,宁武奋勇追赶。 最终臣一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宁武得意地站在胡同口,拉开手枪的保险,子弹已经上膛。走投无路的臣一下了狠心,双手抱着头,冲着旁边商场的玻璃,一脑袋撞了上去。这一下子撞上去,臣一整个身体都被反弹了回来,他只觉得全身酸楚,脑袋被撞得生疼,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旁边的商场玻璃却丝毫没有变化。 宁武瞄准抱头鼠窜的臣一,扣动了扳机,只可惜这一枪打得太偏,射在了距离臣一两米外的商场玻璃上,这回商场的玻璃碎了一地。臣一立即屁滚尿流地跑进了商场。 一路小跑的臣一在路经药店的同时,还不忘随手抓了盒创可贴和几卷绷带。跑到另一个街头,臣一又绕了几个圈,便再也跑不动了,双腿像钉子一样将他钉在了马路上。 这时,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从胡同里传来,原来宁武早已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等待着。 宁武怕这次再出现意外击不中,于是决定走近了再开枪。当他走到距离臣一一米左右的位置,臣一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上,放弃了挣扎,他抱着头求饶。 宁武喝了太多酒,刚才的跑动又加剧了酒精在他血液中的流窜,这会儿他的脚步显得有些彷徨。可是一想到自己后背上被文满了一坨又一坨像屎一样的东西,他就再也遏制不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臣一腾地站起身,撞在了宁武的怀里。刚开出的这一枪精准地打在了马路对面正在奔跑着的叶开身上,叶开应声倒在血泊中。 几秒钟后,四面八方的警报声传来,几辆警车驶到路口。 宁武开了一枪,却打错了人,他失魂落魄地丢掉枪,想跟眼前的这一切撇清关系。臣一松开他,拾起枪跑过马路扶起倒下的叶开,替他按住伤口。 叶开艰难地喘息 分卷阅读36 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血如泉水般汩汩而出。臣一想起逃跑时顺手带走的创可贴,找出来在叶开的伤口上贴了两枚,又用绷带封好。他示意宁武快过来帮他抬起这个男人。 两人齐上手,帮叶开扣好西装扣子,遮住了衬衫上的血迹,架起他走过了马路。 路口急促的警车飞驰而来,几名警察向他们跑来,只听其中一个警察拿着对讲机汇报说:“发现一具尸体,请求支援。” 宁武和臣一看了一眼两人架着的中枪男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警察发现了,连忙松了手,跑了,“尸体”从两人身旁滑倒在路边。两人跑出几步回头看着地上的叶开,交流一下眼神,意思是这不明显地把证据扔给了警察吗? 入站停靠在站牌处的13o5路公车这时挡住了他们的身影,两个人转念一想,又扛起叶开挤上了公车,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 透过车窗,马路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此时大量警车已经把这条路围堵得水泄不通。 宁武问:“现在警察办案效率都这么高吗?”臣一说:“你都拎着枪跑了半座城市了,你当警察瞎吗?”宁武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两个人隐蔽地扒在车窗下沿,看着窗外的警察越来越多。公车驶出站牌,拐过路口,消失在街角。 公车站牌前,一辆破旧的轿车前围满了警察,几个警察在外围维持秩序,时不时地收听对讲机,忙着调度、指挥停驻围观的群众。 那辆破旧的轿车后备厢被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男人和一条狗。 untdon12o:oo 上午9︰1o·小春篇 老鬼死了。这件事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街谈巷议,口耳相传,虽然没有经过媒体的证实,但城北夜总会门口成群结队的警车已经给了所有人准确的答案:老鬼真的死了。 情杀、仇杀、谋杀。各种答案众说纷纭,欲盖弥彰造成的后果就是官方失去公信力。谁是官方?警察?媒体?当事人?老鬼此时肯定不能跳出来说:“我死了!”警方一直保持沉默,媒体得到的答案就是:一切还在调查中,稍后会公布相关的调查结果。 小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酒还没醒,瞪着两只迷离的眼睛,穿着一条花裤衩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游荡,一个小兄弟拉扯着他躲进巷子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跟踪,这个小兄弟说:“跟我来。” 两个人进了一家面馆,小春不解地看着他问:“你现在方不方便把裤子借给我穿一下。” 这个小兄弟立即捂住了裤裆,坚决地说:“不方便。”小春点了一碗面,在板凳上坐下来。小兄弟放低了声音,悄悄地说:“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小春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问道:“为什么?”小兄弟遮挡着嘴,小春侧耳听,只听见他说:“小道消息,警方怀疑是你枪杀了老鬼。案发现场都是你的指纹和血迹,道上的朋友齐心协力想把你给办了!” 小春一口面喷了出来,面条挂在小兄弟的头发上,直接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兄弟扒开眼前的面条,啧啧叹息地说:“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老鬼的情人李秘没死,她承认了你们之间有私情。道上的朋友都说你为了一个女人杀死了老鬼。这下杀人动机、作案证据都全乎了!这事做的也太艺术了,你把屁股和艺术混在了一起,搞砸了!” 小春愤怒地拍着桌子说:“这个淫妇!贱人!造谣!”小兄弟在桌子上摆了两个酒杯,跟他摆清楚事实和道理说:“一个奸夫,一个淫妇,哪个能信?”小春面色铁青,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栽赃他。李秘这个女人,说她蛇蝎心肠那都是恭维她了,一想起昨天他的手还摸过她的屁股,小春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只手剁下来。 这个小兄弟埋头为他出谋划策,最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小春说:“兄弟一场,你还是跑路吧!” 小春倒是没有客气,直接拿过钱包,打开数了数钱,惊讶地说:“就三块钱,跑哪门子路啊!” 小兄弟也觉得过意不去,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他把车钥匙交到了小春手里,说:“要不先出去躲一躲吧!”小春问:“躲哪里?” 小兄弟说:“我觉得这事吧,你就得离开这里,随便躲个百八十年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小春手里攥紧了车钥匙,苦恼地抱着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被黄楠用门不停地夹击一样。这一切洗不清的纠葛,都够他跳一百次黄河的了。所有的错,都从黄楠用门挤坏了他的脑袋开始,所以他出狱后才会不得以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老鬼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座城市的各个行业,活跃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各个链条,这也是他之所以可怕的原因。小春比任何人都清楚,老鬼要找一个人的麻烦,这个人的麻烦便如影随形;老鬼要一个人死,这个人便活不了太久。 现在老鬼死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未知的事情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 分卷阅读37 。处处都是老鬼的人、处处都是想要接替老鬼的人,他们一定会为老鬼报仇。不停地寻找小春,就是寻找秩序。 让小春苦恼的,不是别的,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他身边,给他送上致命的一击。被熟悉的人随时追杀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被那些完全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追杀。此刻的小春百口莫辩,也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他并不怕死,他怕死得不明不白!自己是冤枉的,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找到叶开。 对于叶开,小春一无所知。像小春这样的人,越是满嘴脏话,越是内心懦弱。他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恐惧,看到什么都会忍不住骂上两句。此刻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脾气特别暴躁。 小春绑架了黄柯,只是即兴发挥。当时黄柯的怀里抱着一只娃娃,所以小春就等于绑架了一个人和一只娃娃。他把黄柯塞进车里,就像在车里装了个弹簧——黄柯在车里横冲直撞。小春用胶带缠住了她的嘴,黄柯的嘴巴被封住,就用脚踹后座的车窗,两只鞋子都因为用力过猛,被蹬了出去砸在了挡风玻璃上,而其中一只反弹了回来,砸中了小春的额头。 后视镜里,黄楠在车后紧追不舍,一连追了几条街道,小春一直紧踩油门在加速,终于摆脱了他。 小春刚把车停下来,几辆警车向他迎面开过来,被封住了嘴的黄柯不停地在后座上挣扎着,她用头撞击着车窗玻璃,试图喊救命。小春拿出刀狠狠地警告她:“你再叫,我弄死你!” 小春的警告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黄柯依然拼命地撞击着车窗。小春手里攥着刀又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一刀扎了下去,捅破了了黄柯身后的座椅背,他威胁着说:“信不信我毁了你的容?” 对于毁容,黄柯没有任何害怕,完全不屑一顾,她还在挣扎,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春愤怒极了,一把夺过来她手中的娃娃。黄柯停止了撞击和挣扎,试着想从小春的手里夺回娃娃。小春突然意识到这个娃娃对黄柯的重要性,他立即点着打火机,靠近娃娃,威胁她不许再抵抗。黄柯马上安静了下来。 确认黄柯不会再抵抗后,小春一手抓着娃娃,一手试着撕掉黄柯嘴上的胶带,再次确认黄柯不会再大喊大叫后,他才放开了手中的娃娃。 小春警告她说:“你被绑架了,最好乖一点。”黄柯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我刚起床,脸还没洗,牙也没刷,就被绑架了?” 看到小春点头,黄柯握紧了拳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小春见这一幕突然手足无措,警告她:“不准哭!”黄柯突然哭出声来,小春捂着耳朵说:“你再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客气!”黄柯依然在哭,边哭边用双手揉眼睛,一双眼睛很快就哭肿了,小春跟他解释:“无理取闹的主要表现形式,就包括哭!这会诱导我对你做出一些不客气、不文明的行为。” 哭声突然停了,黄柯擦干眼泪说:“我饿了!” 出乎小春的意料,这话题转得太硬、太跳跃了,但无论如何,这现象一定是好的。他掏出钱包,看着里面的三块钱有点心虚,他问:“想吃什么?” 黄柯说:“汉堡。”小春说:“吃什么汉堡,吃烧饼!”说完小春走下车,锁好了门。很快,他打开车门,递给黄柯一瓶矿泉水、一个烧饼。还剩下一个烧饼自己吃。黄柯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小春心疼地看着被扔到车里的烧饼,一颗心碎成了渣渣,他是用最后的几块钱买的这两个烧饼。黄柯不停地摇头,倔强地说:“我要吃汉堡。”小春威胁她说道:“你是人质。”黄柯说:“人质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我要吃汉堡。”小春无奈地说:“没有汉堡。”黄柯想了想说:“炸鸡也行。”小春愤怒地摇头:“炸鸡也没有。” 黄柯耍赖地靠在座椅上说:“你绑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要吃汉堡!吃炸鸡!”小春已经完全崩溃了,说:“no汉堡!no炸鸡!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划清界限,你不再是我的人质了,请你离开!”黄柯坐在车厢里,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春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把黄柯和她的娃娃都拉到了车外。他转身刚要回驾驶位,就见黄柯再一次跑进车厢里,死皮赖脸地坐在后座。小春又跑回去,拉扯着她的腿,想把她再次拽出车外,她却紧抓着扶手不肯离开。 黄柯解释说:“我不想惹麻烦。”小春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你本身就是个麻烦。”黄柯看着他,有些失望,执意地坐在车子里。小春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说:“你不走?我走!”小春弃车而去。街角对面,有几个人正在拿着小春的照片,四处询问他的下落。小春猫着腰,迅速折回,又坐进了车里,手忙脚乱地开始发动车子,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黄柯看了看表,突然着急地说:“麻烦您,右转,理发店门口停一下,我九点半预约了理发师。” 小春无奈地看着她说:“我是绑匪,不是你的司机!”黄柯说:“我很珍惜这次预约的机会,我等了一个礼拜才预约到的。”小春说:“我也很珍惜这次绑架的机会,我等了半辈子才预约。呸!才 分卷阅读38 碰上这一回!”“你不停车,我就死给你看!”这句话被黄柯说得色香味俱全,声情并茂。一哭一涕一刹车,小春稳准狠地将车子猛然停在理发店门口。他不放心黄柯自己进去,便紧紧跟随她的脚步一起进去了。 在这条混乱的街上,一般的理发店都不怎么正经经营,可这家店实在太正经了。小春刚迈进理发店门口,就被热情洋溢的发廊小妹按在发廊里洗了个头。小春看了一眼黄柯,黄柯正在全神贯注地跟理发师商议发型和定位,两人指指点点,忙得不亦乐乎。 小春刚得以喘息一口气,一张喜气洋洋的脸便凑过来,问道:“先生,想理个什么发型?” 小春挑了个距离黄柯最近的位置坐下,说了声:“随便。”说完小春假装拿了一份时尚杂志,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黄柯,怕她突然站起来跑掉。同时,他还在全神贯注地侧耳偷听黄柯跟理发师在聊什么。听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发质保养、刘海长度,以及理发店里最近推出了哪些优惠套餐,等等话题。 一不留神,小春回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脑袋上已经被剃得光秃秃的,在灯光下竟然溜光发亮,好像刚抛过光的卤蛋。 小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愤怒地说:“这也太随便了吧!”理发师说:“这种发型,今年特别流行。”小春因为提高了嗓门,发廊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看他。作为一个正在绑架人质的绑匪,低调很重要,小春暂时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你理发一直都这么有个性吗?” 理发师说:“也不是,得看什么时候。”小春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理得正常一点?”理发师说:“看脸!”小春看着镜子里自己现在的面目,欲哭无泪。理发师拿着吹风机在小春脑门上比画了两下,喷了些啫喱水,又用海绵扫了扫衣领上的头发茬,继续说:“哎呦!哥,您的发质可不太好,发根都是软的呢,我推荐您做个保养护理吧。我们有一款产品,特别适合您的发质,有进口的和国产的两种,您只需要现在办理会员业务,还有九五折优惠。哥,要不我把套餐表取来给您看看?” 小春看着镜子里光头的自己,问道:“你觉得我这个发型,现在还有办什么卡的必要吗?” 理发师拿了面镜子,前后左右给小春照了一下,一个溜光锃亮的光头在灯光下光彩熠熠。理发师翘着兰花指说:“瞧您说的,哥说话可真幽默。其实吧,钱是死的,头发是活的,没几天就长出来了,哥,这个发型您觉得长短合适吗?还满意吗?” 小春铁青着脸,无辜地说:“你高兴就好!”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黄柯就跟一个理发师厮打在一起了。小春急忙去劝架,黄柯依然不依不饶,对理发师拳打脚踢,指着他的鼻子骂:“老娘盼了一个礼拜,你告诉老娘,这剪的是什么?” 黄柯被自己的发型丑哭了,她怒目仇视地盯着理发师,说:“做人不带这样的。让你的客户丑到没朋友,这就是你们的宗旨?” 理发师铿锵有力地反击说:“理发失败的原因有很多种,理发师就是艺术家,艺术品在创作出来之前,多多少少会存在争议的。在我们这里,不存在技术上的缺陷,我也不认为这次理发工程是失败的。只能说是你的眼光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没有艺术的审美气息。你看,这是多么美丽的发型,你现在已经有了完美的造型,只是你自己一心在拒绝美丽。” 黄柯说:“你别逼我,你信不信我半夜吊死在你们家门口。”小春劝慰她:“别冲动,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嚷什么?嚷什么?谁找死呢?”一个保安走了进来,推了两下小春的肩膀。小春没有防备,险些被推倒,他起身想反击,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份特殊,他怕自己身份被暴露,于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你是谁啊?”保安咄咄逼人,手中拎着一根橡胶棒,在小春面前挥舞着。黄柯抢在小春身前,趾高气扬地说:“你完蛋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自己得罪了谁,你知道他是谁吗?”保安听了以后,以为小春是领导,看了看小春,觉得样子又不像,就没敢吱声,咽了一口唾沫。黄柯见他没答话,继续说:“他是绑匪先生!”保安听到“绑匪”两个字,笑岔了气,捂着肚子说:“他是绑匪?那看你的样子,就应该是人质了吧?”黄柯抱着小春的胳膊撒娇地说:“绑匪先生,我是你的人质。他现在在侮辱你的人质,也就是在侮辱你,你要为你的人质做主!”小春无奈,走上去问了一句:“你是谁啊?”保安说:“我怕说出来我的名字,吓死你。”小春做好了思想准备,说:“那你说说看。”保安飞扬跋扈地说:“十三太保你听过吗?我就是十三太保里的p组合,老三你听过吗?”小春点了点头,说:“p3?听过听过,我想。”保安制止他再说下去:“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竟然沦落到了你想。你能随便想吗?”小春笑了,说道:“你就是人称‘卸三哥’的老三——小春?”保安说:“小春是你叫的吗?”小春拉扯着黄柯向后退,嘴里一直在向对方道歉,当他退出理发店大门的时候,他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喊了一声:“卸三哥,我错了!” 这一声响亮得整条街都能听清楚,刚 分卷阅读39 才还在街角打听人的那群人和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手里拿着刀叉棍棒就冲进了理发店。 小春和黄柯从熙攘的人群中挤出来,身后屋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整个理发店瞬间被拆得七零八落。 回到车上,黄柯不解地看着小春,问:“你人品一直这么差吗?就跟你的发型一样?” 小春愣了一下,自己现在哪还有什么发型!他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的发型。” 黄柯问:“为什么你叫他‘卸老三’?”小春解释说:“因为他总是喜欢在杀人的时候,把人卸成三块,江湖人称‘卸老三’。”黄柯说:“你是在讲冷笑话吗?”小春摇头说:“这是实力的象征。‘卸老三’三个字是靠一点一滴的努力积攒起来的。”黄柯愤怒地说:“畜生,这简直是畜生,还能不能干点人事!”小春铁青着脸问:“你说够了吗?”黄柯摇头说:“我又没说你!” 小春说:“我就是卸老三。”黄柯捂着嘴,十分惊讶,但很明显,除了好奇,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突然她的脸上多出来一分担忧,她弱弱地问:“那你会把我卸成三块吗?” 小春答道:“不好说。”黄柯欲言又止,没有再说话。 小春以为自己把她吓坏了,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柯好奇地问:“你究竟干了什么?究竟有多人想弄死你?”小春不想跟她解释,于是喝斥说:“闭嘴!你管得着嘛!”黄柯委屈地抠弄着手指,眼睛里噙着泪水。小春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他退了一步,说道:“好吧,好吧,除了这个问题,你还想知道什么?”黄柯的脸上突然多云转晴,嬉皮笑脸地问:“我想知道究竟还有谁不想弄死你!”小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都是落难的小伙伴,你还能不能友好地交谈了!”黄柯挤眉弄眼地看着小春,撩起了衣角,娇气妩媚地问:“你想怎么个友好的方式?”小春吓了一跳,问道:“你想干吗?你有病呀!” 黄柯抛了个媚眼说:“我有病,病得不轻。我感觉身体好热,脸好烫,我无法呼吸了,我患上了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 小春马上将车窗打开,让黄柯透透气,他不解地问:“这都哪跟哪呀,什么‘企鹅哥综合征’。” 黄柯解开了两颗衣扣,白皙的胸部若隐若现。小春捂住了眼睛,说:“我警告你,我可是正经的绑匪,请你尊重我们的职业道德。” 黄柯把脸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吐气如兰,轻声问:“我哪不尊重你了?” 小春打了个冷战,忍住了冲动,再次警告她:“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大难临头了,赶紧收了你那千姿百态的妖媚。这大热天的,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呀!” 黄柯听见“大难临头”四个字,毫不苟同地说:“我大不了就是一个人质,你可是一个被人全城追杀的绑匪。”小春说:“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黄柯蔑视地看着他,失落地说:“一点情趣都没有,逗你玩呢!”小春叹息地说:“你这么嚣张,你爸妈知道吗?”黄柯说:“我七八年没见过我妈了,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她,我一定问一下。”小春沉默了一会儿,看到街边树荫下有一些人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小春立即摇上车窗,启动车子绕了几条街,路边依然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 但黄柯并没有察觉,而是问小春:“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小春摇头说:“不是。” 黄柯说:“是。”小春咬牙切齿地承认:“是!我绑架你,威胁他,就是为了捅死他,然后再捅死你!”黄柯嗤之以鼻:“他那么冷血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他。”小春疑惑地问道:“哪怕是你?”黄柯说:“你不会懂的,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想拿一件错误的东西来威胁他?”小春无奈地说:“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看着小春手足无措,黄柯试着关怀他:“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小春觉得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推托道:“我最大的麻烦就是遇到了你。” 黄柯委屈地说:“我就那么一问,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小春看了她一眼,说:“你就好好地活着吧,当个摆设也不错。”听到这句话,黄柯眼眶湿润地哭了,但脸上还挂着一丝倔强,她一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辍学以后,我做了三年的啤酒妹,喝一瓶,能卖出去一打啤酒,每天我能卖出去四十多打。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吐,后来就习惯了。每次喝多了都会被客户揩油,啤酒是主角,我只不过是一个陪衬,就像一只瓶盖,一个水杯,一张椅子,一个灯泡。后来一个姐妹说,进场子赚得多,既然怎么做都会被客户骚扰,那不如索性就去了夜总会,到那里还能卖得贵一些。最近,我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差,不知道是酒太烈了,还是客户长得太难看了,每次我都吐得不省人事。有一次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洗手间里。没有人去过问一个啤酒妹,大家都只是过客。我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就是一个多余的摆设。我发现, 分卷阅读40 脸蛋就是金钱,青春就是资本,可惜我的金钱太少,资本太短暂。” 小春听得入神,递给她一张面巾纸,问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都经历了这些?” 黄柯接过纸巾,说:“活下去,胜过一切经历。”小春说:“如果我早几年绑架你,或许能帮到你。”黄柯摇了摇头说:“骗你的,我这种人,嘴里是没有实话的。” 小春笑着摇了摇头,那一刻他相信,黄柯的这些话都是真实的,他说:“你骗不到我的,我怎么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呢,又不是初出校门的小鲜肉。其实做人呢,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没必要遇见什么人都掏心掏肺的。” 黄柯说:“掏心掏肺也不错,总不像你们男人,遇见漂亮女人就解腰带,掏。”黄柯的理论和态度让小春完全接受不了,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他说:“你还是一个女孩,说话要委婉一点。”黄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呢?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小春叹息说:“我就是一个小混混,没什么经历。”黄柯给了他一个建议:“你可以瞎掰嘛,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我又没说要听真的。”小春酝酿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这些年,除了打打杀杀,还真没做过一件引以为傲的事情,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不说也罢!”黄柯仔细地盯着小春,好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黄柯打破了沉默:“我有一种错觉,看着你无辜的眼神,我觉得有时候你也挺可怜的。” 小春纠正她:“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是值得可怜的。看看这个世界,多荒谬。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有我有命运,我的命运就是努力一直活下去,其他的一切关我什么事!” 黄柯点了点头,赞同道说:“这是我成人以来,听过最有道理的话。” untdon1oo:oo 上午9︰5o·13o5路 起始篇 阳光铺天盖地从车窗的玻璃上照射进来,没有一丝缝隙。风一吹,街道上飘舞的柳絮便从天窗上凌乱地落下来。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男子文雅地挖了一坨鼻屎,不知该如何安放,趁人不备将鼻屎抹在了公车的座椅下。 乘车的人群鱼贯而入。黄楠拉扯着车门,拼命地想下车,透过面前的车窗,他看见小春的车子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他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拥挤的人群严丝合缝地顺流而至,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在几个林立的腿柱中找到了缝隙,他似乎看到了光,几根手指紧扣着车门,翘起的屁股支撑着他整个身体,他用另一只手拨动着人群,又弓着身子侧到了另一边。他手脚并用,缓慢地往车门处移动,额头上青筋毕露,汗如雨下。 黄楠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只脚终于踏出了公车门,他感到一丝凉风,大半个身子快要挤出来了,一只脚却被卡在了车里的人群中,他努力地抽出来,鞋子又被卡在了人群里。黄楠转回身试着从人群中拖拽出鞋子,车外的臣一和宁武扛着一个人匆忙地跑上来,围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起使劲,活生生地又把黄楠挤进了车里。 车门应声关闭,黄楠咬牙切齿地望着他们,手里抓着刚找到的鞋子,他想冲过去抽他们,定睛看见宁武浓眉怒目的脸,只好作罢。此刻的黄楠心急如焚,看着飞驰的公车,他跃跃欲试,想从窗口跳下去。 臣一和宁武扛着叶开跌跌撞撞地走到后排坐下,几人刚坐定,便听到前排如坐针毡的闫妍在不停地打着电话。起初,臣一并没能第一眼认出闫妍,他是先认出来她的那双巨乳。闫妍胸前的那双乳峰随着公车的颠簸上下浮动,光线从车窗处照射进来,此起彼伏地白花花一片,看得臣一如痴如醉。 闫妍对着电话在抱怨着这座城市拥堵的交通状况,发牢骚的时候还不忘保持自己优雅的仪态,娇声嗲气的言语就像她扭摆不停的身姿,同样吸引着臣一。 臣一伸手到她面前挥挥手。闫妍看到了他,却熟视无睹。臣一把身边昏倒的叶开推给宁武,站起身去拍闫妍的肩膀,伸出胳膊给她看自己的文身,露出的手臂上还带着些许血迹,新的文身似乎还冒着热气。闫妍看着无奈,讪讪地微笑了一下,心中暗骂此人有病。 叶开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座椅上,气息微弱,血液染红了他的衬衫,现在开始顺着衬衫流了出来,又顺着座椅一点一点地滴落。 宁武手中一片黏稠,看见自己手上都是鲜血,他惊慌失措地把叶开拉回到自己身边,生怕被别人察觉。他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上的血渍,又伸出手指在叶开的鼻孔处试探了一下,没有气息呼出。他又摸了摸叶开脖子上的动脉,停了。宁武的心顿时更凉了,就像跌进了寒冬的湖底。身边这具“尸体”让宁武焦躁不安、心烦意乱,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滑下来,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叶开的肩膀,做样子给旁观的人看。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叶开旁边停了下来,希望他能给自己让个座。宁武假装没看到,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有体格有酒量,就是没素质没礼貌。宁武咳嗽了两声,继续装聋作哑,把目光投向窗外。 分卷阅读41 上车下车、匆忙的乘客没有再关注他们,宁武放松了警惕,一番沉思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杀人偿命,误杀也需要偿命。再怎么是失误,身边放着的也是一具“尸体”。偿命没有问题,问题是他把命偿给了谁。宁武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个人究竟是谁,自己不明不白地就偿了命,那么死了也是个冤死鬼。 他仿佛看到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警察就已经一窝蜂地把他按倒在了地上。数不清的警察用数不清的皮鞋踩在他的脸上,给他铐上冰冷的手铐。安全起见,这双手可能被铐上几十副手铐。然后警察拿出枪指着他的后脑勺,再像捆粽子一样,把他捆起来,直接扔进监狱。如果他敢反抗,那有可能在大街上就被直接正法,也有可能没下车就被打成了蜂窝煤,直接抬进火葬场,烧得外焦里嫩。 想到这些场景,宁武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下车后自己应该不会被送进监狱。从铐上手铐的那一刻开始,他又想了一遍,他第一时间应该是被送往法院,面对法官自己百口莫辩,枪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扳机也是他自己扣动的。子弹打进了这个倒霉玩意儿的身体里,这倒霉玩意儿还真就这么倒霉地死了。 他不忍再想下去,但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各种场面。他的这个意外是解释不清楚的,加上自己弄死的那条狗,还要被索赔三十万,这些都是既定事实。一条人命,一条狗命,法庭的审判锤都敲得格外的响亮。他会被马不停蹄地拉往刑场,自己跪倒在空旷的旷野里,一百多个人举着枪瞄准自己,疯狂地扫射之后,自己这条小命算是画上句号了。这还算是好的,万一打不死,再补枪爆头,那时自己裤裆里屎尿横流,估计八辈子都不想做人了。想到这里,宁武吸了一口凉气,坚决地摇了摇头,窗外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身体不禁一哆嗦。宁武把脸都搓烂了,依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身边的臣一却跟没事人一样,还在色迷迷地盯着闫妍的胸,看得不亦乐乎。宁武想哭,捂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车放慢了速度,平缓地驶过人群。 北郊夜总会门口已经停满了警车,张局长板着脸站在人群中,一脸无奈地靠着墙,空气显得异常尴尬,仿佛被冻结了。苏灿穿着警服从车上下来,一路跑过去,向张局长敬了一个礼。张局长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一份文件摔在他怀里,指着苏灿的鼻子说:“苏队长,这次扫黄,全让你给扫黄了,你这是扫黄还是扫大街?我这张脸长得很像扫帚吗?还是我这张脸很像二维码?生下来就是被你用来扫的!九个警察受伤,十二个人失踪,你告诉我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想不明白的是,怎么还活生生丢了一个警察?你们是怎么办案的!” 苏灿没有回答,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低头认错。张局长点了点头说:“知道错就好,知道哪里错了吗?”苏灿摇头说:“不知道。” 张局长特别无奈,指了指混乱的人群说:“赶紧干活吧!” 几个忙碌的警察向苏灿敬礼,苏灿指挥现场警察抓紧时间搜索证据。一个女警察将一个档案袋交给苏灿,说:“苏队,这是老鬼夜总会里一周内的监控录像。” 苏灿接过档案袋问:“都查看过了吗?”女警说:“已经简单看过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画面比较模糊,部分内容有所损坏,等待修复。”苏灿盯着手里的录像带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女警察尴尬地笑了笑,说:“来这种地方的人,都挺可疑的。”苏灿厉声说道:“那就慢慢看,逐个排查!”女警察的对讲机里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有警察汇报,在华晨路停靠着的一辆轿车里发现一具男尸。苏灿指挥警察,将案发现场再搜查一遍,自己立即驾车离开,驶往华晨路。 13o5路公车缓慢驶向街道边,站牌前等候的人群翘首以待,黄楠早已迫不及待地要下车,他提前挤到车门前,双手把持住车门,力挽狂澜地站在了乘客的前沿,身后的乘客如潮水般涌上来,他的脸贴在车门上,双手拍打着车门,口水在车门上画了一条线。一个急刹车,整个车厢里脚步瞬间凌乱。 一部手机滑落到地上,滑进了车座底下,闫妍站起身,挺起胸,弯腰去捡手机,白皙的乳沟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臣一面前。这一幕让臣一热血翻腾,鼻血井喷,他能闻到她身体的体香和浓郁的香水味,臣一贪婪地呼吸着这味道。 闫妍捡起手机,刚想坐回座位上,进站的刹车停车让昏迷中的叶开一头顶在了她的胸前,撞了个满怀。闫妍急忙护住胸,身后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要倾倒在地上。臣一立即上前扶起即将跌倒的闫妍,却不曾想,两个人一齐跌倒在了地上,叶开也直接趴在了闫妍的身上。闫妍握着手机,一边叫嚷一边用手机砸叶开的脑袋。 叶开的脑袋沉沉地压在闫妍的胸前,流出的口水黏糊糊地滴落在她身上。闫妍拿了张手纸用力地推开叶开,可推了两下竟然没推动,叶开也丝毫没有反应。臣一揪起叶开,扔到了后座上。闫妍愤愤不平地站起身,顿时发现手上都是血,她失声尖叫,叫声震惊了整个车厢。 分卷阅读42 臣一坐回后座的一瞬间,身上的枪也滑落在地上,臣一立即去捡地上的枪,他想遮掩,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枪。他有枪!”顷刻间,车厢内像煮沸的开水,失控的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把枪上。 臣一触摸枪膛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此时握在他手里的枪就像烫手的山芋一般,让他不知该如何安放。他握着枪四顾张望,车厢里的人群仓皇惊叫着避开。 宁武夺过臣一手中的枪,对着人群大喊:“都给我闭嘴!”所有人都抱头蹲了下来。黄楠大口喘着气,抓住空隙,从人群中探出一颗脑袋,衣冠不整地爬起来。他的眼睛里只有站牌,站牌就是他的希望。然而,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迅速地从人群旁穿行而过。站牌前等候公车的乘客疑惑地看着远去的公车,他们脸上茫然的表情和车内黄楠的表情一样。 又没能下去车的黄楠差点哭出声来。宁武握着枪,迈着沉稳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愤怒的黄楠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扑上去抱住了宁武,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焦躁地说:“停车。”抱着血泊中叶开的臣一,还没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立即从身后掏出一把仿真枪——这把枪是他路过商城的时候信手顺来的。他看了看怀里的叶开,瞬间确定了敌我立场,用枪指住了拿着刀的黄楠。 在这尴尬寂静的车厢中,突然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倒在地上的叶开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他脸色苍白,面如死灰,已经没有了血色,手慢慢摸进怀里掏出手枪,对着臣一晃了半天,想了又想,不知道该用枪指着谁,手中的枪晃动着,枪口在臣一、宁武、黄楠三个人之间徘徊。 宁武立即调转枪口指着叶开。叶开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他只记得自己要杀的是一个光头。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一枪打在了黄楠的胳膊上。 黄楠手中的刀脱落,挣脱的同时甩开了宁武的胳膊,宁武手中的枪失去了方向,一枪打在了玻璃上。臣一吓得丢掉手中的玩具枪,举起了双手投降。 看着再次晕倒的叶开,臣一缓过神来,踢了他两脚,叶开已经没有了知觉。宁武走过去也踢了一脚,脚踢在叶开的身上,他颤抖了一下,把宁武吓得不轻。 黄楠抱着受伤的肩膀,一步一步爬向座椅,小心翼翼地靠着车厢,脸上疼出来的汗滴,顺着脸颊蜿蜒地流淌下来。 宁武收起了手中的枪,喘着气,看了臣一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臣一看宁武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更没了底气,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无奈地说:“你稀里糊涂地杀了一个大叔,又稀里糊涂地劫持了一群人质,你现在问我怎么办?” 宁武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失控,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问臣一也只是想从心理上找到一点安慰。此时六神无主的臣一比他更紧张,自己今天的运气就像踩了屎一样,甩也甩不掉。如果自己是一坨屎,那么臣一充其量也就是一根搅屎棍。 所有的乘客都看着他们俩,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期待,希望下一步也许会有好转。 闫妍从地上爬到座位上,推了推身边的臣一,想打听一下情况,娇声细语地问:“这位大叔。” 宁武已经没了想法,愣在了原地,听不进去任何话。臣一在一旁纠正闫妍说:“叫哥就行。” 闫妍似乎看到了希望,追问道:“这位大哥,我们现在是被劫持了吗?” 看着臣一这时还不忘和闫妍你情我爱地说话,宁武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完全是乱套的节奏,这可是玩命的事,况且玩的都是自己的命。谁都可以乱来,就是自己不能乱。宁武重整旗鼓,再次掏出了枪,说:“都别废话!” 枪就在闫妍的眼前晃悠,闫妍被吓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宁武手里的枪,宁武一把推开她。宁武将闫妍推倒在座椅上,弄疼了她的胳膊,闫妍整个人被摔得结结实实,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脸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委屈得想哭。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辱,臣一挺身而出,挡在闫妍的身前,用胳膊拦住失去了理智的宁武,客客气气地说:“哥,这都不是事。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宁武不解地看着他,说:“谁跟你自己人!” 臣一看着心爱的女人,放不下面子,说:“看在咱们的交情上,这事就算了。”宁武疑惑地问:“交情?我和你之间哪来的交情?” 臣一觉得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颜面扫地,无奈地摊开双手说:“哥,你这就没意思了。” 宁武一把揪住臣一的衣领,把枪塞进他的嘴里,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硬币,抛向空中,示意他猜正反面,猜错了就开枪。 臣一使劲地摇头,他不能把自己的命赌在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上,那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立即喜笑颜开,谄媚地跟宁武套近乎,以一个开玩笑式的姿态拍了拍宁武的肩膀,宁武将枪口挪开,臣一说:“哥,你逗我玩呢,你这也忒够意思了。” 分卷阅读43 /> 宁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说:“有意思吗?”臣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敢再说话。 宁武晃了晃手里的硬币,继续说:“猜,如果是正面,我一枪打死你。” 臣一故作笑脸说:“哥,有话好好说,看你把场面整得这么严肃,把我内裤都吓湿了,如果。” 宁武准备向空中抛出手中的硬币,说:“如果是反面,我两枪打死你。” 臣一看了看自己的处境,今天可能是逃不掉了,他立即向宁武靠了一步,与闫妍划清界限。闫妍握着包的手在抖动,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祈求地看着宁武,如诉如泣地说:“大哥,我这个人有心脏病、高血压、低血糖,一紧张就会内分泌失调,气血两虚,全身冰冷,脸上还会起雀斑、长痘痘,眼袋下垂,太恐怖了,所以我不适合做人质,我也没有做人质的经验,也不想做人质。” 宁武看着闫妍无话可说,他的铁石心肠被闫妍的泪水腐蚀成一堆泡沫。他是被迫做了劫匪的,也没有经验,面对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他不仅无话可说,更是不知所措,无奈地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 宁武实在想不通,问:“不想做人质?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做劫匪?” 闫妍拼命地摇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椅上,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臣一又走过来求情,说:“哥,人家是公众人物,不适合干这个,这玩笑开大了吧?”宁武一把揪起来臣一的衣领,又把枪塞进他嘴里,说:“谁跟你开玩笑了,老子脸上写着‘开玩笑’吗?”臣一看了看宁武的脸,含糊地说:“没有,写的是‘我没喝多’。”宁武推开臣一,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想起自己的后背,他双手愤怒地拍打在座椅上。背上的文身就像一个带刺的伤疤,忙起来的时候忘了,现在突然被提起来,他依然气愤得恼羞成怒。 宁武扑向臣一,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臣一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喘息着,宁武咬牙切齿地说:“就你认识字,是不是?” 两个人在车厢里厮打滚动起来,车厢里叮叮当当,传出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只听宁武大喊:“我弄死你个王八羔子!” 两人扭打在一齐难舍难分,闫妍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滚到了她脚下,立马站起来给他们让出了空间,好让他们继续打斗。 这时,有人拿出来手机来拍照,闪光灯一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拍照的那个人。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拿着手机,看见两个人一齐看过来,他吓得后退了两步,抱着手中的手机瑟瑟发抖。 阿豪盯着他俩,疑惑地问:“你们俩不是一伙的啊?” 宁武和臣一不约而同地说:“关你屁事!” 两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宁武站起身,像拎小鸡一样揪住臣一的衣领,他掏出了那枚硬币,威胁臣一说:“我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臣一双眼盯着硬币,点头回答:“是,是,是一伙的。”宁武放开了臣一,臣一整理了褶皱的衣衫,委屈地跟在他身后。臣一在宁武耳边说:“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宁武说:“这种事情不用准备。”宁武横下心来,握紧手里的枪,指着人群,人群立即出现了分水岭,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宁武指挥说:“男左女右,都蹲好了,谁还有异议,就跟我手里的枪说。” 臣一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武让他善后。臣一想了想,做了补充:“我正式宣布一件事情,现在是抢劫时间,少儿不宜,由于情节可能涉及暴力、血腥、情色等场面,未满十八岁禁止观看,青少年建议在监护人陪同下选择性观看。” 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红色领带的男人,笑得前俯后仰,竟然岔了气,摘下眼镜揉着眼睛,之后拨动着自己的长发说:“笑死我了,我说这位小同志,你别逗了。根据《刑法》第239条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臣一第一次见到这么熟悉法律条文的人,他景仰地看着他,亲切问道:“你是律师?” 戴红色领带的男人递过去一张名片,臣一在身上擦干净手上的汗,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名片,张大嘴念道:“张大中,大中律师事务所。” 臣一想了想,也许以后会用得着他,就想攀谈几句,便认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死刑?笑死的算吗?” 张大中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说:“这个,不知道。” 宁武板着脸,走过去一巴掌抽在张大中的脸上,抽回手时又来了一下。 宁武指着他的鼻子问:“张大中是吧?张律师是吧?”张大中被抽了脸,掏出手机想拨打电话报警,他愤怒地指着宁武的鼻子,警告他:“你完了,我要告诉你!你这一巴掌,不,是这两巴掌,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到底有多贵。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 分卷阅读44 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宁武听完,继续抡圆了手臂,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在张大中的脸上,他还从地上捡起黄楠的水果刀,在张大中眼前比画着,说道:“那现在是不是属于特别残忍的手段了?” 张大中的眼球跟着宁武手里的刀在移动,他在宁武身上没有看到一丝理性,眼前的这个男人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于是他后退了两步说:“我警告你啊!你现在对我进行的是人身故意伤害,已经算是。极其、特别残忍的了,对,还有恐吓。根据《刑法》第226条,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臣一像一个学生一样,认真地听着张大中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时不时地还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 张大中看了一眼宁武,问道:“你懂法律吗?” 宁武摇了摇头说:“法律我懂,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懂。” 张大中捂着脸说:“我会启动法律程序,告诉你究竟惹了多大的麻烦。” 宁武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说道:“我去你的,我从来都不怕惹麻烦。” 张大中捂着半边脸,说:“你怎么骂人?” 宁武挺起胸膛,骄傲地说:“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和想法,犯法吗?” 张大中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想继续拨打电话报警。宁武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张大中想抢回来,却慢了一步,手机被宁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盯着地上的手机,张大中一只手忍不住抚摸兜里的另一只手机,偷偷地掩藏好。 宁武说:“要不要我给你找个计算器,你仔细算一下我该判多少年,该死多少回?” 张大中若有所思,嘴里嘟哝着:“故意损坏他人财物。”一边说一边还真掐指在算。宁武拿着匕首,一下子插在他的大腿上,血液立即浸染了他的裤子。 宁武说:“这一下,你也给算算,记我账上。”人群里竟然发出了讪笑的声音,一车人看着张大中龇牙咧嘴抱着大腿疼痛难忍,很快,整条裤腿就都被染红了。这一番折腾后,宁武气喘如牛地站到了黄楠面前,刚缓过来疼痛的黄楠正在东张西望,他还在想办法离开公车,丝毫没有注意到来到他面前的宁武。 宁武指着张大中腿上的刀,问黄楠:“这是你的刀?” 黄楠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复,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宁武把脸凑过去,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这是几个意思?”黄楠还是没有解释。 宁武一拳打在了黄楠的脸上,黄楠的眼眶晕起一片乌青色,他想反抗,但看见宁武手里的枪,就没敢发出声音。 宁武看了看黄楠穿着大裤衩、脚拇指夹了双拖鞋的造型,说道:“你当我瞎啊!还是当我听不懂人话?别和我说你是来散步的!” 黄楠委屈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上错车了,你信吗?”宁武听黄楠说自己上错车了,不禁呵呵一笑。后座的一个胖子绪,热情洋溢地给他们做互相介绍:“很多珍贵的友情都是从冲突开始的,我来介绍一下,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这位是我的同事。你叫什么来着?” 宁武敷衍道:“叫武哥就行。” 臣一又问黄楠:“你呢?” 黄楠说:“黄楠。”臣一说:“不打不相识,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黄楠说:“我只想下车。”宁武拒绝了他的请求,摇头说:“不可能!谁都不准下车!”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血泊中的叶开身上,原本凶狠的目光立即流露出恐惧。他恐惧的神情被黄楠捕捉到了,地上的这个人便是他的软肋,黄楠走过去尝试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臣一说:“他被吓坏了。”黄楠又问:“他死了吗?”臣一看了一眼叶开,说:“以前他以为他死了。”宁武似乎听到了希望,追问:“那现在呢?”臣一说:“不知道,可能被自己吓死了。” 宁武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座椅上,手里的枪几欲脱落。现在车厢内势均力敌,差距就在一把枪上。黄楠紧盯着宁武手里的枪,想寻找机会夺过来。他蹲下来借机去检查血泊中的叶开,他感觉到他还有微弱的心跳,便故作镇定地说:“我觉得那哥们儿还有抢救的必要,现在立即送往医院还来得及。” 这句话果然触动了宁武,他为之动容,手忙脚 分卷阅读45 乱地赶了过来。这让黄楠心中窃喜,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眼前这个男人的智商是一目了然的个位数。想起自己下车有望,黄楠仔细地端详着血泊中的叶开。宁武把耳朵贴在叶开的胸前,静谧地聆听着他的心跳声,如果这个男人没死,自己应该不会被枪毙,也就不会尿裤子。听了一会儿,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没听到任何声息。他让臣一再次确认,臣一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用手指放在叶开的鼻孔上,手指刚碰到叶开冰冷的皮肤,就猛然间缩了回来,他绝望地摇了摇头。宁武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故作镇定的他来回踱着步。黄楠无助地坐在座椅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努力用人性来维系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地崩塌了,他神情恍惚,目光呆滞,急促地凝望着四周,没有方向,毫无目的,他的精神支柱就像崩塌的山脉,这让他喃喃自语,语无伦次。 臣一尾随在宁武身后,让他放松,别紧张。公车飞驰而过,黄楠看着眼花缭乱的窗外,一只脚踏在座椅上。路边一直有车辆呼啸而过,黄楠目测车子与地面的距离,即使他成功跳下去,也难免不会被后来的车辆撞死。又有几辆汽车驶过,公车的速度也有所减慢。他找到了一个空隙,弓起身子,踮起脚尖,做好了要跳车的准备,刚想跳下车,被臣一抱住了,把他从座位上拉扯下来。 臣一热情地搭讪:“很高兴认识你,黄先生在哪里高就?”黄楠仍不甘心,依然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说:“监狱。”臣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黄先生在哪家监狱进修啊?”黄楠说:“禽城。”臣一肃然起敬,宁武插了一句:“犯了什么事进去的?”黄楠说:“酒后驾车,肇事逃逸。”这时,车载电视里播放出黄楠和甜甜逃跑时的视频,两个人近乎赤身裸体,光天化日之下在人群中奔跑,几个警察在围追。臣一提示宁武看电视,宁武看了一眼电视,又确认了一眼面前的黄楠和他身边的甜甜,笑着说:“哥们儿,业务做得挺丰富呀!”胖子也瞅了一眼电视,感慨地说:“这车上还真是众星云集呀。”黄楠、宁武、臣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异口同声地说:“闭嘴。” 黄楠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新闻里。公车里传出唏嘘的叫嚷声。一对小情侣还在后排打情骂俏起来,女孩咯咯地捂着嘴笑,笑声惊扰了宁武和黄楠。黄楠看了一眼宁武,问道:“现在抢劫都这么不严肃吗?” 臣一站起身,走到车厢后座,警告人质说:“都把手机、传呼机、管制刀具交出来。不准发微博、不准聊qq、不准上微信。不准谈情说爱!” 人群中笑声此起彼伏,宁武铁青着脸,紧握手里的枪,对着车顶开了两枪,把臣一吓得抱头鼠窜,闪到一旁。阳光立即从弹孔里照进来。宁武指着车厢内的乘客说:“所有人都到后排去,举起双手,放在头顶。” 他话音刚落,人质就互相推搡着到了后座的位置,一一交出手机,抱着头蹲了下来。 司机面露愁容地看了一眼黄楠,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一脸无辜地看着后视镜里蹲下来的人质。 黄楠指着司机解释说:“他可能不太方便。”宁武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臣一站在闫妍身边,示意让她交出手机,闫妍不厌其烦地打着电话,有恃无恐,完全没把臣一放在眼里。臣一就站在她身边,听着她打电话,不忍心打扰,闫妍解释说:“王主任,这座城市的交通状况,你不是不清楚,我现在堵的不是车,堵的是心情。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嗓门高就了不起啊!” 这突然提高的嗓门,吓得臣一差点摔倒在地上。宁武走过来,愤怒地一把夺过手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几个正在打电话的乘客果断地挂了电话,把手机交到臣一手中。 车厢内又是一片寂静,一个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动着,就像一只老鼠在静谧的夜里嗑花生。角落里的人群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质抱着头蹲着,他撅着一只肥胖的屁股,把头鸵鸟式地埋在车厢内侧,原来他在压低了声音打电话。臣一走过去,把耳朵凑过去听。那人没发觉,抱着电话苦苦哀求着电话那头说:“张总,我被劫持了,您信吗?”扩音器里传出来吱吱啦啦的声响,那头的张总说:“小郭啊,那要不要公司给你交赎金呀?”小郭把声音压得更低,说:“老板,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真的。” 臣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屁股,小郭把屁股挪动到一边,回眸一笑,一脸歉意地看着臣一。臣一伸出手,提醒他该交出手机来了。小郭抱着电话,伸出一根食指,请求他给个机会,让他再讲一句。 小郭的焦躁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为了取得老板的信任,他说:“张总,要不让劫匪跟您讲两句?” 张总恼怒地说:“从现在起公司里没有你这号人。”电话那头传出来嘟嘟的声响,电话已经被挂断。小郭依依不舍地交出了手机。臣一随手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节哀”。臣一突然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角,一个女孩抱着臣一的腿,微微地晃动着,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劫匪先生,我叫苏珊,我的身世老悲惨了,我出生在单亲家庭,爸爸在我三岁 分卷阅读46 的时候出了车祸,离我而去。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 臣一想把腿抽出来,那女孩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他弯下腰,说:“劳驾,把手机交出来。” 女孩揉了揉眼睛,眼眶立即湿润了,说:“现在奶奶还在病床上,我这就是要去医院看奶奶。” 臣一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女孩说:“我奶奶很慈祥。” 臣一疑惑地看着她,问道:“这和你交出手机来有关系吗?”女孩哀求地说:“所以求你们不要杀我!”臣一说:“没人要杀你,我只要你的手机。”女孩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个镶嵌着水晶钻、链条上带着一个小饰品的手机,紧张地递给臣一。臣一怕她后悔,果断地拿过来手机,前后左右翻看着,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型号的手机?挺好看的!” 苏珊撇了撇嘴,鄙视地说:“你这是什么型号的劫匪?没素质!” 臣一手里的电话突然想起,险些从他手中脱落。屏幕上显示着“爸爸”。女孩一把抢过来手机,捂着听筒低声说:“爸爸,我在上课呢,一会儿打给你。” 女孩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再次递给臣一,臣一接过手机,有点想不明白这突发的一切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臣一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你爸爸不是死了吗?”苏珊说:“我那只是夸张的说法。” 臣一还想再说两句,黄楠一把按住他,两个人在附近的座椅旁蹲下来。车窗外的街道上满是拥堵的车辆和鼎沸的人群,杂乱的汽笛声此起彼伏,本就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排起了长队,前方大约五十米的位置,交警已经在十字路口设置好了路障,警察在逐个排查前面的车辆,后面的车辆举步维艰。 警察的对讲机里吱吱呀呀地传出来一个声音:“封闭附近路段,禁止车辆通行。” 臣一恐惧到了极点,手心里沁出了汗水,他试图用双手环抱来克制住自己抖动的双腿,可整个身体又开始没有频率地抖动起来。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鬓角,他紧张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一把抓住了旁边那个女孩的大腿。女孩吓得失声尖叫出声来,瞬间便被一侧的黄楠捂住了嘴巴。女孩毫不示弱,一口咬在了黄楠的手上。黄楠欲哭无泪,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臣一松开抓着她大腿的手,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公车放缓了速度,宁武走到司机的位置,用枪顶住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低调处理。”一个警察挥手让公车到右边停靠。车子刚刚停稳,警察便靠近公车,敲了敲车窗玻璃,司机打开车窗,交警让他出示证件。站在一旁的宁武冲着警察强颜欢笑,这笑容硬得比板砖还硬,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热血在澎湃,心跳在加速。 看着在车窗外徘徊的警察,黄楠悄悄地移动到车门前,他想等到警察上车,自己立即跑下去。他做好了起跑的准备,计划着开门的时间、速度,以及自己步伐的大小,甚至连风速他都考虑进去了,只等着警察上车。他屏住呼吸,调整好了动作,眼睛盯着门缝,仿佛那扇车门之外是他的全部希望。 警察果然绕到了车门前,敲了敲门,司机回头看向宁武,宁武看着地上的叶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救命!”两个字从车厢里传出来,后排的胖子站起身向警察招手。警察立马警备起来,做了个拔枪的手势。宁武也掏出枪,指着司机的脑袋大喊:“冲过去,左转!” 警察继续拍打着车门,司机一脚油门冲了过去,警察闪身躲开得有些来不及,被甩到了地上。撞破了两辆警车后,公车从路障中横穿了过去。 警察立即对着对讲机汇报:“发现可疑车辆,请求支援!” 红灯的倒计时在闪烁,人行道上人潮交织而过,川流不息。街角的报刊亭不断有人停住脚步,络绎不绝地购买今天的报纸和杂志。一个中年人端着一碗豆浆,拿着一张大饼站在报刊亭旁,他看着四周忙碌的人群,趁着老板忙碌无暇,偷偷地将一份女郎作封面的杂志揣进了怀里。 窃喜之余,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一辆公车凶狠地冲出,横穿而过,瞬间将报刊亭夷为平地,报刊亭老板手里握着零钱,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一片混乱、狼藉中,那个偷书的中年人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手里的豆浆和饼掉在地上。 这个中年人特别气愤,站起身来想开口骂人,却又被飞驰而来的几辆警车吓到。五六辆警车从支路上驶来,紧跟着公车并线行驶。 一个人若要不顺,走起路来,都会左脚绊右脚,这个中年人再次应声倒在马路中央,车轮碾压豆浆,豆浆直接溅在了他的脸上。 一辆警车为了躲避摔倒的中年人,来不及刹车,绕了一个弧线,硬生生地撞在了马路边的电线杆上。电线杆受力倒了下来,砸在中年人耳边不远的位置。整条道路被电线杆横向切断,尾随而来的车辆躲闪不及,冲出了马路,一辆轿车在空中翻滚着砸下来,车身和公路擦起火花,一时间火花四射。 分卷阅读47 /> 在漫天火光的爆炸中,这个中年男子觉得一定是自己惹上什么事,招到报应了。他快速地从地上捡起大饼,揣在怀里,踮着脚猫着腰走到报刊亭的废墟前,把刚偷来的那本女郎作封面的杂志归还到原处。 公车内车厢早已乱成一团,几个乘客抱头鼠窜。张大中在血泊中喃喃自语:“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故意毁坏财物罪,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宁武站立好摇摆不定的身子,拿枪指着他说:“你给我闭嘴!”臣一也拍了拍张大中的肩膀,劝慰说:“哥,都伤成这样了,少说两句吧。”公车四面八方都环绕着警笛的声音,在马路的对面,还有三辆警车并行而来,挡住了公车的去路,司机不得不将公车的速度放缓。宁武感觉不妙,大喊:“左转!”司机有一点犹豫,欲言又止,还没待他完全反应过来,宁武便上前用力地一转方向盘,令公车驶进了一条绿柳成荫的小路。手忙脚乱的司机驾驶着公车逆行在这条单行道上,小路上迎面而来的车辆纷纷避让。一阵赛过一阵的紧急刹车声之后,连续的追尾声、汽笛声响成一片。 拐过十字路口,一个紧急刹车之后,一个被蹭到车头保险杠的司机,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来,指着前边的车大骂:“停,给我停下!会不会开车啊!怎么开车呢?” 骂得正起劲,一看迎面开来的公车,他迅速地躲回到车里,还没来得及关车门,车门便被公车撞飞了出去。马路对面的一个司机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公车一个甩尾的动作直接撞击在他轿车的车头上,车身被甩出五六米去,车门卡在了一米外的电线杆上。一扇车门从空中叮叮当当地落在司机面前。那个司机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停顿,便泪流满面了。 公车调准好方向,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后方,警车、救护车接踵而至。 untdono75:oo 上午1o︰o5·13o5路 下一站 破旧的公车站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警察组成了人墙,禁止媒体拍照和路人旁观。 扛着摄影机的脑袋从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突然冒出来,有的媒体的摄影师直接爬到了树枝上去拍摄。车顶上、居民楼里,摄影机聚焦在能拍摄到案发现场的各个制高点,只为能拍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各色忙碌奔走的身影。 苏灿将车停靠在路边,一只脚刚踏出车门,等在现场的媒体便立即蜂拥上来。他侧着身子挤过人群,几个摄影师还在他身侧跟随,直到被几名警察拦到人墙之外,才望而止步。 几名警察正在围绕着那辆破旧的轿车取证:衣物、毛发、指纹,等等。还有几名警察在警戒线旁维持着秩序,警方发言人在向媒体啰里啰嗦地解释着案件始末。 一辆调度车和几辆警车由远及近驶来,停靠在路边,原来是张局长姗姗来迟,身后还有几名警察仓促地跟着走来。 苏灿点了一支烟,盯着后备厢里的尸体,啧啧叹息。好像所有的犯罪分子都约好了,要在今天聚集起来开年会似的。警方人手显得很紧张,频繁地往返于各个案发现场之间。靠到近处的张局长,看着蹲在地上的苏灿,一言未发。苏灿一脸疑惑地分析着案发现场发现的蛛丝马迹,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多出来的几个人。他推测说:“死者在死亡前曾遭受到凶手的殴打,脸上、颈椎、身上有多处瘀伤,应该是拳脚所致。死者身上有多处被狗咬伤的痕迹,就是这条狗,不过在死者的指甲和口袋里又发现了大量的泥土,他生前应该是被人活埋过。不过致命的却是刀伤,是由于失血过多而死亡的。从目前的伤口来看,刀伤是因为剧烈的外力撞击形成的。死得太蹊跷了。” 张局长在他身后问道:“跟老鬼的案子有关吗?”苏灿冷静地摇头说:“还不知道。”几家媒体已经按捺不住,冲破了警察的人墙。苏灿无奈地看着记者,愁眉苦脸地苦笑着。几宗案件同时发生,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有人来添麻烦。记者们吵嚷着要得知案情真相,张局长和几名警察走了过去,想要充当真相围堵他们。一个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张局长,张局长整理了一下表情,选择了一个最温和从容的神情,开始一一答复记者的问题。 说是一一答复记者的问题,更多的无非是各种承诺:正在全力以赴。追查死因。追缉凶手。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从张局长那里并没有获得可做新闻的劲爆素材,对于这样的真相,显然满足不了媒体记者们的胃口,他们并没有太兴奋,逐渐散去了。只有一家媒体还在期盼着张局长能说点什么,哪怕是口误。一名警察上前,用手遮挡住了他的摄影机镜头,护着张局长走出了案发现场。 这时,有一名警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苏灿汇报道:“有同事汇报,有车辆被劫持。” 苏灿不耐烦地训斥道:“满大街跑的除了车,就剩下人了,能不能详细点描述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车被劫持了?” 一辆公车从案发现场横冲直撞地开了过去。这名警察指了指飞奔而过的公车说:“我觉得,就是那样的车。”苏灿愣了一下,问他:“ 分卷阅读48 他这是在挑衅我们吗?”警察看了看,摇着头说:“不知道!” 苏灿立即跑向自己的车,冲着那个警察大喊道:“还愣着干吗?追呀!” 苏灿和几个警察迅速上车,调头追逐而去。 宁武出神地望着路牌,觉得一切似曾相识,他看了一眼臣一,问道:“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过?” 臣一正在跟闫妍献殷勤,敷衍地说:“哪条路我们没走过?”宁武摇头说:“不对,我们又绕回来了!”臣一目不转睛地盯着闫妍的胸部,说:“人生的道路,不都是这样的嘛,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绕回到了原点。路不会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我们变了。” 宁武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警告他说:“我没心情跟你在这谈天说地侃人生,你也别跟我装小清新!” 臣一在自己女神面前被扇了耳光,这张脸算是扫大街了,他倔强地反驳说:“你犯贱的马力比我的还强劲十足呢!”两个人又争论不休、频频动起手来。 一旁的闫妍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息着。原来叶开又一次倒在了闫妍的胸口上。听到闫妍大喊“流氓”,臣一扔下宁武,走过去一脚踢翻了叶开,把闫妍抱入怀中安慰。经过之前的反复纠缠,二人的关系迅速升温,臣一一通羞臊俱全的甜言蜜语,慢慢地抚平了闫妍受伤的心灵,但臣一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在叶开脸上又踹了一脚。 昏迷中的叶开,脸上顿时多了一只硕大的鞋印。 张局长回到调度车里,坐到沙发上,两侧的车窗都已拉下了黑色的遮阳板。沙发是棕色皮革制成的,坐上去很柔软,但这并不能让张局长感到轻松,他注视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忙碌不停地接打着电话。每一次收到的汇报状况,都让他如坐针毡。他站起身,在车内来回地走动着,频繁地踱步。 案发现场的警察忙碌地接收、汇报着事态的发展,不断有人报告民众受伤人数增加,所有警察都已经出动,但到现在都毫无进展、头绪全无。 调度车打开了天窗,铺天盖地的白光照射进来,张局长看着天窗外的蓝天突然拍案而起,兴奋地说:“我们需要空中支援!” 调度车里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停下了手中忙碌的事情,抬头看向天窗。寂静的天空中几只鸽子飞过,几粒鸟屎落了下来。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云层上反射出来的光很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犯罪分子聚集的日子。这种晴朗的日子,只适合谈情说爱或是吹牛皮、谈理想,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帮劫匪究竟是怎么想的。天空中有鸽子成群结队地飞来,祥和地在空中起舞,突然,它们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四散开来。整座城市的节奏,仿佛瞬间被打乱,所有的节拍一下子快了起来。 空中传来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声音,三架直升机掠过大家的视野。参差不齐的高楼之间映射着直升机的倒影。飞机上,三名飞行员鸟瞰着整座城市,只见一辆公车颠簸地在其间穿行。对讲机里,飞行员们逐一汇报着被劫持的车辆已经被锁定。 一架直升机低空飞行,盘旋在公车上方。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埋没了公车发出的汽笛声。胖子将头探出窗外,看着低空飞行的直升机滑翔而过。几个人质都好奇地趴在车窗上,由内向外张望着,臣一也侧着身子去看直升机。 宁武看了眼车窗外的直升机,疑惑地问:“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吧?”黄楠立马跟他划清了界限,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屁股说:“我们?高攀不起,这里没我们,只有你。” 胖子竭尽全力地打开窗户,冲着直升机挥手,大声地呼喊:“救我!” 宁武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走过去一把抓住胖子的衣领,把他拎了回来。他让所有人都关好车窗,不准再探出头去、发出任何声响。宁武拖着胖子,把他拉扯到车厢中间,扇了他两个耳光,把枪塞进他的嘴里,气喘吁吁地说:“混蛋!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胖子摇了摇头,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会闭上嘴巴的。宁武拿出来手铐,把他锁在公车中间的扶手上,然后命令臣一,让他想办法堵上胖子的嘴。 臣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接过宁武递来的枪。宁武叮嘱臣一:“他要是敢再动一下,立即开枪!”胖子立即委屈地问道:“我要是挠痒痒呢?” 宁武不想跟他废话,再次警告他:“你可以试试,我说的是任何动作。” 胖子着急地说:“我。”宁武又扇了他一个耳光,胖子的嘴角被打出血痕,他用舌头试探了一下门牙,门牙已经脱落了,但他又不敢吐出来。宁武警告他说:“闭嘴,耍嘴皮子也算小动作,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耍嘴皮子的代价有多大。”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黄楠看了一眼窗外的飞机,公车穿过路口,在高架桥下,他看到了小春的车。小春被围堵在车流中,进退两难。绑架人质,这是自己这辈子干得最愚蠢的事情。他在一个愚蠢的时间,做了一个愚蠢的绑匪,劫持了一个愚蠢的人质,行驶在这条愚蠢的马路上,小春自责地很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喃喃自语道:“真想 分卷阅读49 自戳双眼,我当时一定是瞎了眼,什么眼力劲儿?生怕自己逃跑成功给警察叔叔制造麻烦吗?” 黄柯看到心烦意乱的小春,怕他想不开一脚油门让车撞在电线杆上,连带自己也撞死了,于是她想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她问:“你为什么想杀他?” 小春哭丧着脸说:“他毁了我的一生。”黄柯点了点头,比较赞同说:“他也毁了我跟我妈的一生,他是怎么毁了你的?” 小春想起了在监狱门口,黄楠用铁门反复地夹自己的头,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一看见铁门,他就全身都忍不住要抽筋,耳朵还一片嗡鸣,他立即指责黄楠惨无人道的行为,说:“用一扇破门!” 黄柯叹了口气说:“那你该多幸福啊,比起你,我可惨多了。他入狱前,送给我最好的礼物,竟然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他打碎了我的梦想,我的左耳失聪,再也无法弹吉他。那天他出了车祸,意外的没有死,但我恨他,他永远都那么自私。这些年,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这只娃娃,我们相依为命。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无法分清我的人生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开始的时候,我还把它当作笑话来讲,可每次讲到最后,我都好想哭。” 小春想给黄柯一个拥抱,最后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说:“我们同病相怜,他竟然用一扇破门夹我的头。” 黄柯惋惜地说:“好可怜。”小春得到了认同,感同身受地问:“你可怜我?”黄柯点头说:“我可怜的是那扇破门。”直升机盘旋在小春车子的上方,喇叭里喊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小春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几辆警车随即停靠在他的附近,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小春走下车,举起双手,趴在车子上,撅着屁股,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等待着警察来铐走自己。 警察推开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小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躲回到车里,开车拐进旁边的一条辅路上。黄楠看到小春开着车逃离了自己的视线,着急地想从窗口跳下去,被臣一拉扯住。 臣一劝他想开点,黄楠看了看表,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可臣一一直像个苍蝇一样缠在他身边,他真想抓起臣一毒打一顿。可一看到他手里的枪,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再次意识到了枪的重要性。那把枪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黄楠在宁武身边坐下,忍气吞声地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宁武看了一眼黄楠,说:“这一步,我还没搞明白呢!”黄楠又问:“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宁武自信地说:“我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计划’这个词。”胖子捂着嘴,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嘴角抽筋似的白了一眼宁武,看上去像一个鄙视的笑容。宁武站起身,一脚踹在他的身上,臣一也开始对胖子拳打脚踢,补踹了几脚。宁武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胖子抽搐了一下。臣一说:“还在动。”宁武和臣一又踢了几脚,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坐下来。臣一问:“你为什么打他?” 宁武说:“我就是想打他,你呢?”臣一想了想,说:“不知道。”胖子哼哼唧唧地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宁武指着胖子的嘴,不解地问:“他怎么还没有闭嘴?”臣一拿着枪的手瑟瑟发抖,他把枪放在一旁,匆忙地脱掉鞋子,脚上穿着的一双短小的丝袜,后跟已经破了,油油地和脚底板黏在一起。他揪掉两只袜子,有点小,还不够胖子塞牙缝的,臣一想。他拎着袜子靠近鼻子闻了闻,差点被熏死过去。胖子看见臣一的举动,痛苦的表情显得很狰狞,那种脚气混杂着汗臭的味道,绝对是对他的蓄意谋杀。 而一旁的黄楠,眼睛里只有那把枪,这次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他借口帮忙走了过去,一只手按住胖子,一只手去摸臣一身后的枪。黄楠的手指刚碰到冰冷的枪管,胖子便停止了挣扎,他哭丧着的脸,五官扭曲在一起,脸上竟然有一股大义凛然的勇气,他拿出了诀别的神情说:“哥,你还是开枪吧!” 黄楠摸枪的手扑了个空,臣一站起身走向后车厢,他耸肩擦掌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臣一的目光落在苏珊的丝袜上,她的丝袜也破了个洞,那个洞是被臣一抓破的,苏珊洁白的皮肤露出来,反而多出一分妖娆。臣一把枪插在后腰,蹲下来抚摸苏珊的腿。苏珊夹紧了双腿,抱着胸说:“不要!” 臣一盯着她的腿说:“脱!”黄楠拉扯着臣一,制止他说:“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有心情干这个!”臣一问:“干哪个?”黄楠指着苏珊问:“你难道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吗?”臣一无辜地问:“这哪来的美色啊!” 苏珊迅速脱掉了丝袜,双手递给臣一,这双丝袜被臣一无情地征用了。臣一拿着丝袜走到胖子面前,他把丝袜当作绳子,缠绕了几圈后,勒住了胖子的嘴,在他后脑勺的位置系了个死结。 张大中奄奄一息地注视着一切,为人质抱不平,口中喃喃地斥责着臣一,义正严辞地说:“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9条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 分卷阅读50 臣一注意到角落里絮叨不停的张大中,拿着另一只丝袜,把张大中的嘴也一块给绑上了。张大中挣扎着,死死地咬住丝袜,依然不依不饶地斥责他说:“。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张大中一直没完没了地念叨着,哼唧到最后,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臣一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张大中被打得惊慌失措,突然闭上了嘴巴。臣一满脸歉意地站起身,然后庄重地给他鞠了个躬,语重心长地说:“哥们儿,这是病,得治!” 黄楠关注的焦点一直都在那把枪上。臣一蹲下来的时候,那把枪和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得。他缓缓地伸手过去,似乎感到了枪的冷艳和光芒,伸开手指刚要去抓,正赶上臣一转身面向他。 臣一看着偷偷摸摸的黄楠,问道:“你在干吗?”黄楠支支吾吾了半天,指着他背后的枪说:“枪不应该这样放,万一走火打中屁股。那就成‘爆菊’了。”臣一点了点头,说:“有道理。”宁武全神贯注地盯着车载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突发新闻,他把头探出车窗,挥了挥手,确认了电视是在实时直播。 调度车内的屏幕闪烁个不停,在监控画面上,公车的窗口探出来一个人的脑袋,冲着直升机上的摄像头在挥手。 张局长问:“车里有多少人质?”一个警察说:“还在调查。”张局长又问:“劫匪提出要求了吗?”警察摇了摇头,说:“还没有。” 张局长额头上汗如雨下,说道:“不惜一切代价,要全力、安全营救人质,决不妥协。”几个警察继续忙碌着,电话响个不停。 张局长盯着显示屏上的画面,调度警察让27、35、49、82号警车绕道拦截。一个警官打印出来了公车内部的实时照片,把资料递给张局长看。张局长说:“立即联系公交公司,排查这辆车的所有信息:司机的姓名、联络方式。”公车驶过的地方,已经被撞得残破不堪,倒在地上的电线杆还在迸发着火花,挡住了追来的警车的去路。苏灿和几个警察下车查看,想看一下能否绕行过去,可惜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现场的交警指挥着被扰乱的交通秩序,有伤残人员不断被抬出,救护车、消防车的警报声响彻街道。 苏灿走到一个同事面前,咨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警察摇了摇头说:“最糟糕的是,现在根本不知道情况。”苏灿扶起一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骑上去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绕过几个街头,他身上的对讲机里传来吱吱啦啦的声响,他摘下耳机,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冲了过去,飞驰在街头。 一排排站列整齐的特警,全副武装,迅速地上车,车辆有条不紊地驶入街道。 张局长和几位专家围着城区的地图在分析,几位专家绞尽脑汁,觉得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黄局长刚从市政府开会回来,匆忙赶至这里,身边的秘书给他汇报了案情的进展。张局长看到黄局长立马敬了个礼,然后继续部署道:“在这个路口设置路障,把劫匪逼近主干道,最好在进入金融中心之前能把它截停。先锋队分四组,分别进行拦截,各自在指定路口设置路障。安保车队负责戒备,跟踪车辆负责围追、堵截;救护车、消防车善后,负责伤员,预防火灾。明白了吗?” 一众警察异口同声地回答:“明白!” “这是什么情况?”黄楠刚喘了口气,车厢内就起了一阵骚动。他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着乘客的目光看去,两辆防暴车停靠在马路中央,其他警车列成一排,与荷枪实弹的特警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宁武夺过枪,指着司机的头说:“冲过去!”司机摇头说:“你疯了!”宁武一字一顿地说:“冲——过——去!”司机说:“他们有枪。”宁武说:“我们有人质。” 公车看到警察,就像吃了兴奋剂的公牛,鸣笛、加速,直线冲了过来。几个身经百战的特警都看傻眼了,公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全速在冲击警车环绕的路障。 对讲机里响起:“保证人质安全,全速避让。重复,保证人质安全,避让放行。”防暴车和警察迅速移开警车和路障,所有特警退让到一旁。 黄楠、臣一都稳坐在座椅上,抱着头,热泪盈眶,做好了迎接车祸的准备。只有破罐破摔的宁武沉着冷静地站在司机旁边。 其他警车接到命令后,都像受惊的鸟兽散了开来,只有一辆警车停在马路中央一直没有移开。车上的警察尝试了好几次,原来是车打不着火了,他一直在不停地尝试,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眼看公车越来越近,他的钥匙又滑落下来。 其他同事都紧张地站在路边呼喊他,让他弃车,人先跑出来。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看到所有人都在冲着他张着嘴、冲他比画着,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苏灿骑着摩托车穿过人群,一个急转弯刹车,摩托车和人都稳稳地停到了这台警车面前。苏灿拍打了几下车门,车内警察抬头惊讶地看着苏灿,不知该如何是好。苏灿示意他躲开,用手肘撞碎了车窗,把他从警车 分卷阅读51 里拉了出来。 两个人正拉着,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两个人都被弹了出去,扑倒在路边,距离刚才的位置甩出两米多远,两人的胳膊上、手腕上都擦出了血。公车没有停下来,硬是全速撞了上来。撞到警车后,公车也偏离了马路,司机连忙转动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被撞的警车被公车的车尾挂住了,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最后被整个甩进了对面的商城里。一直响个不停的警笛声像未能如愿爆破的爆竹,响了几声停了下来。 公车也偏离了街道,撞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厅里,被撞碎的玻璃碎片漫天飞散,顿时亮光粼粼。由于速度太快,公车又接连撞碎了几张桌椅。 苏灿从地上扶起摩托车,摩托车后视镜的保险杠已经脱落,他骑上车,摘下来碎片,穿过被撞破的墙壁,驶入商城。 直升机盘旋在商城上空,汇报失去了目标。公车内,臣一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扶手,差点跌落。胖子胳膊被手铐挂的地方都磨破了,他抱着车子中央的扶手,吐得昏天暗地,身体还在四处摆动,嘴里的丝袜早已脱离了,挂在脖子上,等到车子平缓了一些,他蜷缩着身子,躺在车厢内痉挛地抖动着,双眼迷离地说:“我晕车。” 车载电视里媒体跟踪报道着这件公车大劫案,记者从路边采访到一些受害人的画面。一个拿着大饼的中年男人冲着镜头,愤怒地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指责这帮劫匪:“我早知道这帮劫匪不是好人,这是一帮穷凶极恶、惨无人道的劫匪,我亲眼看见他们碾压小姑娘,还企图撞死我,还有我的驴肉火烧。” 他在说“碾压小姑娘”的时候眼神有些游离,忍不住看向了地上那本女郎作封面的杂志。 商城里奢华的气氛中带有一丝严肃,一切购买欲望都被明码标价,琳琅满目的折扣牌充满了诱惑。张灯结彩的节日庆典过后,各种过期广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大厅里聚满了热心的观众,有起哄的,有祈福的,吵吵嚷嚷齐聚一堂。 在人群中,有一个红色蜡烛摆成的心形,里面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一个男人身着笔挺的西装,嘴里咬着一支玫瑰,单膝跪在花瓣上,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钻戒,甜蜜的爱慕之情在他脸上泛滥得像蜂巢一样。 广场另一边的一个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她欣赏并收获着周围人脸上的羡慕和妒忌,羞涩地低下头,乖巧地等着男人走向她,为她戴上钻戒。 男人放缓了动作,给自己的表白留足了时间,他深情款款地说:“亲爱的,让我。” 这时,一辆公车风尘仆仆地飞驰而来,扬起了一阵风沙。男人拨开风沙,女人脸上被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粉底”。尘埃落定,众人满脸污渍,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成了废墟。女人愤怒地看着飞驰而过的公车,公车内飞出一只高跟鞋砸在了她的头上,女人昏倒在地上,额头上瘀青一片,一个新鲜的肿包凸了出来。男人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女人,声情并茂地说:“让我疼你一辈子好不好?” 女人只吐了一个字就晕了过去:“疼。” 原来公车撞破玻璃,冲进咖啡厅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欢快地闯入了商城中。 苏珊趁着车厢人群慌乱,偷偷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粉红色的唇膏,踮着脚轻轻地脱下了鞋子,在鞋子里面写了两个字:“救命!”趁着臣一没注意,顺势把鞋子扔出了窗外,之后便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从车外传进来。 公车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商城里乱撞。几个保安冲了进来,看见这架势,掉头就跑。一个肥胖的保安,选择了一条极其坎坷的逃跑路线,他接连跳过几个展柜,又翻过楼梯,辗转了几个方向,却不偏不倚地被公车撞了个正着。 公车岔过拐角处的走廊,冲进了一家鞋帽柜台,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之后,鞋子、内裤、胸罩、帽子等被撞得漫天飞舞起来。 臣一打开窗户,一顶红色的帽子飞了进来,恰巧落在臣一的手里,更巧的是,款式和颜色都是他喜欢的。臣一把头探出窗外,冲着老板娘大喊了一声:“先赊账!” 跌跌撞撞的公车在商城里动力十足,所经之处已经没有了再装修补救的必要了。 苏灿骑着摩托车穿过柜台,看着陡峭的电梯,他觉得头有点晕,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抬起了前轮,拧紧了油门,冲入了电梯,开始从另一层追赶公车,接着又冲进了电玩城。 有几个年轻人正在电玩城里玩桌游,几个人围着一张长桌,一个年轻人神秘兮兮地说:“天黑请闭眼,杀手请睁眼。” “杀手”睁开眼,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和一辆摩托车从天而降,砸在了桌子上,被压的桌子叮叮当当地碎成了一片。 苏灿转动着油门,迅速离开,把“杀手”吓了个半死,脱口骂了一句,就晕了过去。刚才那个讲话神秘兮兮的青年,瞬间变得神经兮兮,感慨了一句:“妈呀,杀手自杀了!” 苏灿隔着玻璃看到公车,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追上它。他骑着摩托车停靠在向导图前,看了一眼商城的平面图,没看懂 分卷阅读52 ,又骑着车绕了几圈,竟然在迷宫般的商城里成功地迷失了。 电影院里,几对情侣窃窃私语,大银幕上正上演着狂飙的摩托车在都市中互相追逐。只见屏幕上一辆摩托车在悠远的公路上飞奔而来,苏灿冲破银幕“飞”了出来。 一个小孩摘下了3d眼镜,看着飞奔而来的苏灿消失在出口处。一分钟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电影院里的观众开始惊恐地四处奔逃。 苏灿被拥挤的人群冲击着,四处寻找突破口,他骑着车子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总经理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人都错愕地看着他。他调头离开,稀里糊涂地又闯进了女厕所,一个保安尾随他进来,警告他厕所里不让停车。 苏灿焦躁地抓起保安的衣领问:“出口在哪?”保安指了指旁边说:“直走,右转,直行后再右转,过了两个走廊,再左转,绕过电梯口的柜台,你就可以看到出口了。”苏灿还是没搞明白怎么出去,他着急地点了支烟。保安说:“先生,商城内禁止吸烟。”苏灿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保安就地执法说:“乱扔垃圾,罚款。” 保安还没说完,苏灿就骑车离开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一会儿又要知法犯法。苏灿疲惫地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地走动着,终于看到了出口。此刻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个出口让他殚精竭虑地一顿好找。他筋疲力尽地走出商城,不远处,一辆公车破窗而出,重新驶入街道,公车的窗户上还挂着几件衣服,寂静的道路上,苏灿推着破烂不堪的摩托车,脸上的污渍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车子的链条被他搭在肩膀上,上衣的口袋里装着另一只后视镜,没有走出几步,摩托车的前轮就晃晃悠悠地滚到了马路对面。一辆摩托车飘逸地停靠在他身边,苏灿放下了手中的那坨“铁皮”,看了一眼骑摩托车的青年,说:“车子不错。” 骑车的青年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嘁”字。苏灿疲惫地说:“咱们换换呗!” 青年说:“你有病呀!”苏灿掏出枪,警告他:“下车。”一辆崭新的摩托车重新飞驰在马路上,苏灿骑在上面,又开始奋勇地追赶着公车。都市上空,一架直升机盘旋着,继续定位追踪汇报着追踪结果,很快便重新锁定了目标。 公车重新驶入街道,车上所有人都喘了一口气。众人惊魂未定,只听见角落里传来嘀嘀嗒嗒的声响。宁武寻着声音找去,只见张大中怀抱着公文包,握着一个计算器在喃喃自语:“公然洗劫一座商城,情节特别严重,态度特别恶劣。” 宁武抓起张大中的衣领,吐了一口唾沫,抡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说: “情节特别严重,态度特别恶劣。”宁武连着打了两下,看着张大中那张臃肿的脸,不忍心再打,便说: “你这张脸都让我没处下手了,我都不好意思再打了,你还好意思挨?”媒体的意外介入,让这个案件更加扑朔迷离。一个衣着端庄的主持人出现在现场,电视里的画面导播着这次劫案的最新实况。车厢内的几个人质竟然悠闲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目击者和记者拍摄到的画面来看,车内已经有人质受伤,警方正在努力与劫匪联络,首先确保人质的安全,及时抢救伤员。我是主播小莉,为您带来现场报道。” 宁武还没有分清楚状况,臣一拍案而起,问:“咱们几个都被通缉了,这什么媒体这么缺德,连个马赛克都不给打!” 闫妍看到电视里的主持人小莉,怒不可遏,恨得牙根痒痒,十指紧抓着阿豪的胳膊,挠动着他的皮肤,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小鲜肉阿豪的皮肤立即现出红血丝来。 臣一在旁边看得不忍心,劝慰她:“消消气。”阿豪感,张牙舞爪地冲着电视说:“贱人,主播靠的是脑子,不是岔开双腿谁都可以上的!”臣一委屈地挠了挠头,说:“你要是当劫匪夫人,我能做主。可是这事。实在爱莫能助。” 导播再次切换到女主持人小莉的镜头,小莉整理了衣角,面带微笑说:“我们第一时间采访到了这次劫案的直接受害人。张女士您好,现在公车劫案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您作为直接受害人是最了解第一现场情况的。有目击者声称,劫匪在洗劫您店铺时,您是唯一一个与穷凶极恶的劫匪有过语言交流的人,请问嚣张跋扈的劫匪跟您说了什么?” 衣帽店里的张老板面对镜头说:“先赊账。”女主持人小莉疑惑地问:“没了?”张老板想了想,摇头说:“没了。”小莉失落的表情顿时在脸上氤氲成一片雾霾。没有挖到爆炸性新闻,让她焦虑万分,她擦了擦汗,让化妆师帮她补妆。随后职业地露出标志性微笑面对镜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面对罪无可赦的劫匪,女老板临危不惧,勇敢地道出了实情,同时揭露了劫匪虚伪狡诈的真面目,换来的却是这帮劫匪面目狰狞的嘲笑。” 宁武悄无声息地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臣一解释:“太可恶了。”臣一随声附和:“这个臭女人,赤裸裸地造谣!” 闫妍感慨,连劫匪的眼光 分卷阅读53 都是雪亮的,就不信台里的领导是瞎子。在这座小城市里,地方虽然狭小,但是并不妨碍领导的心胸广大。台里的领导当然不是瞎子,但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作为领导的男人,脑子不能常用,实干多干,胜于雄辩。至于谁上电视,决策权当然也在台里领导手中,但他们的决策方式往往是:领导上谁,谁上电视。 宁武看着愤慨的闫妍,指着电视问:“这臭女人你认识?”闫妍掐着腰,不屑一顾地看着电视说:“臭女人我认识很多,这么臭的,还真不认识。”小莉在电视里神采奕奕,昂首挺胸,飘逸的短发在风中摇曳。闫妍不屑于正眼去看她,顺便连电视都一起藐视了。臣一看着阿豪身边大大小小的包裹,从包裹里掏出来一台摄像机。阿豪神情紧绷,提醒他一定要轻拿轻放。臣一做了一个剪刀手,抱着摄影机自拍。阿豪想搭把手帮忙,顺便保护摄影设备。 臣一嫌他碍事,推开阿豪,自己对着镜头做了几组丰富的表情,惊喜地说:“有点意思。” 阿豪想开口,又被打断。臣一自娱自乐,再次推开阿豪,警告他:“别碰。”阿豪提示他,说:“这个是开关。” 臣一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睥睨地看着他说:“你在质疑我的摄影水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阿豪说:“不,我以为你知道呢!”臣一按了几下,都没有动静。阿豪提示他,要向右边滑动。臣一觉得无聊,把摄影机扔给了阿豪,说了句:“什么玩意儿。”阿豪捧着摄影机,宝贝似的翻看了四周,没发现任何故障,心满意足地笑了。 臣一摸着自己的脸,觉得当他的脸遇到了摄影机,不留点什么,还真是可惜。他盯了一会儿摄影机,又盯了一会儿电视,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臣一把脸凑到阿豪身边,问:“能把我们弄到电视里边去吗?”阿豪还没有反应过来,闫妍顿时兴趣盎然,喜出望外。这才是千载难逢的第一现场,如果能抓到这条新闻,她一定是主持人里最棒的人质,人质里最临危不惧的主持人。想到这里,闫妍立即点头说:“可以。” 这件事情最让人觉得纠结的,不是臣一,而是宁武。宁武想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们这个工作,真的不需要这么有创意。” 臣一点头说:“我也觉得,这工作就不是一个抛头露脸的活。” 闫妍提议说:“你们可以把脸蒙上,带着头套,我们主要来采访人质。” 一个人的希望和脾气是一样的,在没有选择的前提下,时间拖得太久,就会被消磨掉,久而久之,甚至会消磨殆尽。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让黄楠备受煎熬,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但本来十分沮丧的一件事情,竟然被这两个劫匪搞出来几分喜剧的色彩。 车厢里的气氛祥和了很多,黄楠发现叶开的腿还在抖,便用双手压住他的腿,叶开抖动的双腿无法停止,黄楠就用他的脚踩在叶开的腿上。躺在地上的叶开痉挛不止,一阵剧烈的咳嗽,血又流了一地。 黄楠看着脚下的叶开,自言自语地说:“这位是不是还有抢救的必要?” 他身边的甜甜惊叫了一声:“快叫医生!”宁武听说叶开还活着,悲喜交加,快步走过来,把枪交给臣一,臣一尾随在他身后。宁武动作娴熟地撕开沾满血迹的衣服,伤口处血如泉涌。黄楠问:“你是医生?” 宁武点头说:“可以是!”宁武用刀片在伤口处切了一个十字形切口,用匕首缓慢地挖出来叶开身体里的弹头。臣一负责看管人质,黄楠负责给宁武擦汗。臣一偶尔会凑过来一张大脸看看手术的情况,看见十字形切口,他一顿马屁拍得尘土飞扬,夸赞说:“专业!”宁武的手在发抖,他尽量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张和不安。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做手术,还是在一个条件极度恶劣、工具极其简陋的条件下,这完全是玩命的做法,只不过玩的是别人的命。如果手术成功,这例成功绝对是意外,宁武为了掩饰自己的惶恐,他情不自禁地转移话题:“年轻的时候,梦想是做一名医生,不过那些天真的梦想太潦草,不提也罢,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实现过。考卫校的时候虽然是第一名,却被人冒名顶替,自己不得己开了家宠物店,做兽医,同时兼职给人修车。想想这两者,其实也差不多,修理车,跟修理人是一样的。” 宁武似乎找到了当年追梦时的那种感觉。在被生活和时间双重的洗刷之后,竟然还能依稀记得一些梦想的痕迹,很是难得。此时,拿着刀子做手术的宁武,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臣一说:“哥,修理车,跟修理人可不一样,不是一个职业,这手感差远了。” 黄楠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忙,他想,现在这个人没死,那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好说歹说,自己下车就有望了。他想找个借口下车,于是跟宁武套近乎说:“十字形切口在手术中难度不小啊!” 宁武忙碌着说:“纯属个人爱好,‘十’是我的幸运数字。”宁武一边做手术,一边忙着炫耀自己那潦草的梦想,手术的节奏也跟着潦草了起来。他一刀下去,叶开血流不止,宁武手忙脚乱地冲着人群大喊:“我需要 分卷阅读54 助手,谁有临床经验?” 甜甜在人群中举起了手,她自告奋勇地说:“我有。”黄楠敬佩地看着他身边的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女子,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宁武看了她一眼,让她按住叶开的伤口。甜甜看见血,顿时就懵了,闭着眼伸手去捂叶开的伤口。宁武提示她按错地方了,那里是鼻孔。甜甜睁开一只眼,摸索着去寻找叶开的伤口。 宁武抓住她的手,一把按在叶开的伤口上,自己忙碌着问:“小姐,你干什么的?” 甜甜说:“小姐。”宁武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干什么的?” 甜甜无辜地说:“就是小姐嘛,你说要有临床经验的,我拥有多年的临床经验。”宁武绝望地看着她,不想再和她多说,埋头继续给叶开做手术。 阿豪扛着摄影机在一旁拍摄。宁武取出弹头,双手被鲜血染红,他向闫妍借了耳环做手术缝合针,拆了几根毛线就开始帮叶开缝合伤口。最后,甜甜帮忙在伤口上打了个蝴蝶结,她还拿出手机来拍照,跟蝴蝶结合了个影留念。 手术完成后,黄楠觉得完事大吉,所有事情都可以告一段落了,自己这时候提出要下车,应该会如愿以偿。他看着叶开丑陋的伤疤和伤口上的蝴蝶结,拍了拍手,意思是把掌声送给宁武,他马屁横飞地说:“完美,简直跟以前一样!” 这句话让宁武心花怒放,他看了一眼伤口,点头表示完全认可黄楠的说法。 黄楠客套了两句,问:“我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把他弄来的?”臣一和宁武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臣一说:“路边捡来的。” 黄楠提议说:“哪里捡的就把他送还哪里吧,希望他的家人看不出来。” 甜甜换了好几个角度拍照片,无意间手按到了叶开的胸前,她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跟一个死人合影,顿时吓得落荒而逃,说:“我觉得他的家人应该能看出来,他跟以前不太一样。我觉得他没心跳了,死的和活的应该比较好分辨。” 宁武站起身,摸了摸叶开的脑袋,冰冷一片,他彻底地绝望了,在臣一的背心上擦干净了沾满血的手。 这一事件的转折,堵住了黄楠的嘴,下车的要求是提不出来了,他早就知道,就是一个大活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早就死了,何况还是一个快死的人。人是一定要救的,死人也要救,万一活了呢?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宁武很清楚自己在手术中下手有多狠,用“九死一生”来形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都太委婉了。从命悬一线到现在彻底的没了声息,宁武万念俱灰,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黄楠一直惧怕臣一手里的枪,视线从来没离开过他的手。这时,臣一突然把枪扔给了黄楠,黄楠没有想到臣一会扔过来,他双手捧住枪,还没有拿稳,宁武便一把夺过来,伸手挡住阿豪的摄影机,制止他再拍摄。 闫妍在一旁撒娇地拉扯着臣一的衣角,为他们的拍摄求情。 臣一满脸哀怨地看着宁武,宁武坚决不同意。臣一故技重施,效仿闫妍撒娇的样子,围在宁武身边。宁武觉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还没逃亡成功,就要被臣一恶心死,他无可奈何地说:“我警告你,不准拍脸!” 阿豪在车厢内摆好了移动导播台,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舞,很快便连接上了信号,接入了电视台里的主机,娴熟地连接上导播系统。 后视镜里,苏灿骑着摩托车一直紧跟着公车。闫妍从包里掏出来粉饼、口红和眉笔,简单地补了妆,拿起麦克风,整理了鬓角,面对摄影机站好。“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闫妍,我现在正在被劫持的13o5路公车内,给大家带来第一时间的现场报道。现在我们采访到一些人质的现场状况,让我们来听听此刻人质的心声。” 考虑到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臣一和宁武把张大中抬到了叶开身边,避免他们出现在镜头里。 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所有人都拒绝第一个出镜。 臣一协助闫妍,让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人质都到车厢右翼去。半节车厢里的人质躲了个精光,只有业务员小郭撅着屁股待在原地,哭丧着脸在偷偷地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张总说:“虽然这么多年你对公司的贡献很大,但这件事情对公司的声誉有很严重的影响。我个人还是很欣赏你的坦诚的,希望你能尽快到公司来办理离职手续。” 臣一走过去,好奇手机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人质的手中,觉得自己有些失职,一把夺过手机说:“兄弟,行有行规,希望你尊重我们。” 小郭欲哭无泪,悲痛地祈求臣一说:“作为一个业务员,失去了手机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臣一没给他留任何情面,抢过来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节哀!”小郭突然抱住臣一的手说:“劫匪同志,你们单位还收人吗?我跟你们干了!”臣一挣脱了他的手,浇灭了他的热情:“兄弟,别冲动。”闫妍见缝插针,立即过来追问。阿豪也把摄像机对准了小郭。 闫妍手持麦克风,问他:“郭先生是吗? 分卷阅读55 请问您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小郭平复了情绪,冲着摄影机愤怒地大骂:“张大雷,你大爷的!老子不干了!” 导播的影像和声音随着电流滚动着,断断续续地传入到发射器上。直播信号有点弱,播出的画面若有若无,声音时断时续,这句话从电视台里播出来,投放到广场的大屏幕里,只剩下一句话:“张大雷,大爷,老子。干。” 电视台里的导播向领导汇报,台里的信号被人切断。 台里的领导看到节目被插播,让工作人员立即采取措施,工作人员想马上切断导播信号,领导看到监视器里的收视指数一路飙红,马上制止他,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就要这个!” 闫妍被小郭的话吓了一跳,收回麦克风说:“我们的人质先生情绪有点的最新进展。 张局长指着电视问:“张大雷是谁啊?这媒体还能不能负点责任?有点底线啊!” 一个警察说:“现在我们已经成了焦点,时刻都被媒体绑架着。经过我们的努力,现在已经通过直升机重新定位到了目标。” 张局长盯着屏幕,指着公车的一个角落问:“那个骑摩托车的是谁?” 这名警察放大了画面,发现有一辆摩托车一直追随在公车后面,如影随形。 是苏灿。张局长下令道:“快,联系苏队,让他想办法混入到公车里。”电话铃响个不停,北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完全淹没了。苏灿摸出耳机戴上,耳朵里重复着一条命令:“想办法混入到公车里。”苏灿问:“想办法?混进去?怎么进?”绿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黄灯,公车没有要停的意思,直闯了过去。苏灿在接打电话,没有看到红灯,一辆轿车直插而过,苏灿的摩托车撞在了这辆急速而过车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巧的是竟然直接撞到了公车的后窗玻璃上。 公车后身突然响起一声猛烈的撞击声,苏灿整个人都跌倒在车厢内,所有劫匪和人质都看着这个天外来客。阿豪立即把镜头对准了苏灿。 宁武疑惑地问:“你是谁啊?”苏灿还没来得及答话。黄楠盯着一身警服的苏灿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他应该是一名警察。”宁武没有说话,他以为苏灿是来抓捕自己的,看他还没有站稳,一脚踹在苏灿的胸前,苏灿整个人又被从后窗的破洞里踢了出去。 张大中有气无力地在地上蠕动着,看到了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不过这颗救星瞬间就变成了流星,一闪而过。张大中仍然心存希望地说:“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宁武迈着沉重的步 分卷阅读56 子向张大中走去,用枪指着他的头说:“你先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招人烦的一个人质。阿豪,把摄像机对准张大中。” 张大中面对摄像机,整理了一下衣领说:“我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宁武拨动保险,让子弹上膛,枪口慢慢地贴向张大中的头。 张大中全身发抖,竟然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裤裆里一摊“尿骚味”。 黄楠说:“尿了。”宁武看着车窗上的破洞,严肃地告诫臣一:“我要你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臣一点了点头,转身对司机说:“下一站麻烦停一下车,一小会儿。” 宁武问:“你要干吗?”臣一说:“我去买苍蝇拍。”宁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不再跟他理论。躺在地上的张大中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宁武,窃笑了一下,又假装晕倒过去。 宁武指着另一个人质说:“你,下一个。”阿豪把摄影机对准了公车中间的胖子,胖子侧过脸,用手挡住镜头,口里重复着:“别拍,别拍。”闫妍说:“说两句吧!对家人说两句,报个平安。”胖子说:“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什么可说的。”宁武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悲催的人质。”臣一借过来头套,为自己套好了以后,摆了一个v字形的动作。阿豪提醒他,不要做这种太老土的动作,自然一点就好。臣一整理了衣角、发型、笑容。宁武提示他别浪费时间了,脸都蒙上了,再做其他的没什么意义。 臣一面对镜头,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眨了两下,又咳嗽了两声,调整好了嗓音,慢慢说道:“我是一个贼,现在是劫匪。我在这座城市里出生,在这座城市里长大。城市每天都在变,现在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已经完全陌生了。这座城市里没有了我认识的人,我连一套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你们不要笑,我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不用太大,具体在哪无所谓,最好靠近地铁。我没想过挣大钱,有时候我天天想着中彩票,回头想想挺可笑的,那时候即使你给我五百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花。其实每天能够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够了。” untdono45:oo 上午1o︰35·13o5路 在路上 炸弹倒计时:oo∶45∶29直播间里,工作人员忙碌得人仰马翻,所有热线都被打爆了。台长以及相关领导亲自坐阵监督,导播技术人员汇报:传来的信号越来越弱,断断续续。导播的过程中只剩下臣一的一句话:“。给我五百万。” 这句话就像导火线,迅速引爆了全城,大屏幕上,小莉报道:“现在13o5路公车劫案,已经有了重大性的突破和进展。匪徒已经明确提出来,赎金五百万。” 警方得到这一条消息,是通过媒体知道的,但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媒体,因为媒体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可是这句话是从劫匪的口中说出来的,他们不得不信。 警方发布消息:“绝对不会对恐怖分子妥协,我们已经牺牲了一名优秀的警察,不希望再有人受伤,我们已经聚集了全城最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和重案组专家,相信很快就能拟定出侦破方案。” 调度车里,张局长汗流浃背地盯着屏幕,警察调取了城市主干道二十四小时内的所有监控录像,在监控录像里,他们发现了可疑人物——叶开。 叶开的资料被调出来显示在屏幕上,根据推测,警方怀疑这辆逃亡的公车上安装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重案组的几个专家将交通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公车的位置和行驶的轨迹都用红线画了出来,路况也都被标识得很清楚,几个人纷纷讨论着。 一个警察汇报:“车辆继续开往金融中心。” 张局长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部署道:“让交通部门配合,一路绿灯,将他们引到这个位置。这条道路上一律红灯,除了警务、救援、消防车辆,禁止其他车辆通行。” 警察汇报说:“狙击手已经待命。”张局长指着地图上的几处耸立在大桥旁的高楼,最后手指落在了通往大桥的十字路口上,说道:“就在这里,让狙击手设伏。” 一个警察拿着电话,低声在张局长耳边低语汇报说:“市长电话在二线。” 张局长接过电话,朗声说:“您好,我是警察局副局长张启明。”市长说:“不惜一切代价,截停公车!”黄局长匆匆赶来,领到命令的张局长放下电话,向黄局长敬礼。黄局长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张局长说:“我们正在努力跟劫匪取得联系。”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现场的汇报,防暴车、警车已经各自停靠在路口。 特警小组组长汇报,一号、三号、四号到达指定目标,等待命令。路口数量防暴车停在商场、金融大厦门口,特警们鱼贯而出,迅速包围。 直升机盘旋在空中,狙击手顺着绳索爬下,抵达狙击最佳位置,全方位地注视着街道的一举一动。直升机绕过高楼,在商城的大屏幕上看到了劫匪关于赎金的要求。屏幕上播放着录制臣一的视频,虽然他们蒙 分卷阅读57 着脸,但是臣一、宁武的资料已经被媒体公开:年龄、身高、体重、家庭住址,等等。 警方试图与劫匪谈判。公车内的车载电视直播着警方人员的信息通告,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警方会尽量满足劫匪的要求。五百万现金正在押送途中。 市长发表电视讲话,全城聚焦公车劫持事件。公车里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臣一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车载电视,说道:“太离谱了吧,这样都能查出我的资料?名字里连个错别字都没有。” 看到新闻,黄楠也懵了,他问道:“他们搞这么多钱来干吗?”臣一猜测说:“难道是想用钱来砸死我们?”宁武说:“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有人在搞鬼!”臣一开始盘查袋子里的手机,发现手机又少了一个。小郭第一个举起双手,惊恐地摇着头,以表清白。宁武说:“不着急,一个一个来。”黄楠、臣一、宁武分别搜查了每个人的衣服口袋,没有发现。宁武埋头苦思,找不到任何线索。车厢里传出来“嘀嗒嘀嗒”的声响,宁武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叶开身上,他确定那个“嘀嗒”的声响是从密码箱里传来的。 他走过去,拿起叶开身边的密码箱,递给臣一说:“打开它。”臣一翻看了一下,发现是密码箱,愣在原地说:“我需要密码。”宁武问:“密码呢?”臣一指了指地上的叶开说:“唯一知道密码的这个家伙,已经被你干掉了。” 宁武蹲下来翻动叶开的衣服,臣一好奇地看着宁武,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尸体还有什么洗劫的价值。宁武掏出来一只黑色的钱夹,夹层里有五百块钱和几张信用卡、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宁武没有把钱当回事,而是拿着照片看了一眼,然后又把钱夹装回原处,继续摸索着他的衣袋。突然,他仿佛摸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从叶开的怀里掏出来一只手机。 臣一抱着沉甸甸的密码箱,摇了摇,里边传出来磕碰的声响。秒针走动的嘀嗒声依然还在。 臣一说:“你猜这里边会是什么?”宁武没有理会他,继续翻看着手机,手机处于休眠状态,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状态,短信发送成功。发送时间是十五分钟前,短信的内容是:“我是劫匪,我要求警方立即释放今日判决的死刑犯王老三,你们有三十分钟,二十九分钟后,公车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宁武扫视了一圈蹲在地上的人质,拿着道:“这是谁的手机?” 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在摇头,宁武觉得说谎的人就在他们中间。十五分钟前,叶开已经彻底的死了,死人是不会发短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这只没有人认领的手机,被勒住嘴巴的张大中却突然哭了。 宁武拿着他:“你的手机?”张大中点点头。宁武又问:“你发的短信?” 张大中解释道:“一个人被绑成这样,不可能发出去这样的短信。” 臣一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递给了黄楠。黄楠看了短信问:“王老三是谁?”臣一说:“对嘛,人家是给王老三平事的。还有,这个王老三是谁? 这劫匪还真够笨的,勒索短信发给了12o,连12o是负责灭火的都不知道。这哪跟哪呀,他们管得着嘛!要不要我帮他转发给114?” 黄楠问:“张律师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死人身上?”臣一说:“本来手机在我这,莫名其妙的就跑到尸体身上了,尸体不会发信息,没有人会去追究一具不会动的尸体。”黄楠问:“是有人发完信息,把手机放在尸体身上的?”臣一看着黄楠和宁武,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宁武确认短信不是黄楠、臣一发的,于是问道:“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劫匪?”臣一埋怨地说:“不会真有劫匪吧!莫非是谁叫了劫匪客服?还是打了劫匪热线?”车厢里一张张无辜的脸,纳闷、郁闷、疑惑都凝聚在了一起。劫匪的职业水平受到了人质的质疑,这种感觉很不好,一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宁武果断地控制了局面,说道:“这里到底谁说了算?” 街道上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临街的楼房阳台上也都站满了人。相机、手机、其他可拍摄的设备,无处不在地记录着发生着的一切。警务人员在路口设置了钉子路障,两辆警车在路口守候着。楼层的制高点,两名狙击手已经做了“ok,准备就绪”的手势。 狙击手从瞄准镜里越过人山人海,看到街上流动的车辆、躁动的人群。远处,一辆公车正全速开来,成群结队的警车尾随其后。 公车飞驰而来,一个急转弯,用车轮的侧面横扫了设置好的钉子路障,转向了另一个路口,几辆警车被撞在了路边。 小春驾驶自己的轿车也从辅路飞奔而来,一边躲避路障和公车,一边横冲直撞地开进了警察堆里。荷枪实弹的特警围住了小春的轿车,几十把枪对准了小春。小春立即将双手松开方向盘,举过头顶。他刚要走出车子,一个警察向他挥手,让他赶紧把车子调头,这条路目前封闭,禁止通行。 小春吓 分卷阅读58 了一脑门子汗,车已经熄火了,警察帮他把车推出路口,警告他立即离开。 小春驾车离开围观的人群,人群里几个骑摩托车的黑衣人立即追赶了过去。拐过路口,他们冲着小春的车开枪了,子弹打碎了小春的车窗玻璃。 蹲坐在后车座缝隙里的黄柯,抱着头失声尖叫。小春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抓起一片破旧的镜子伸到车外,查看路况。黄柯问:“你究竟得罪了谁?”镜片刚露出车窗,就立即被打了个粉碎。小春暗骂了一声爹。黄柯说:“我没爹可以让你得罪。” 小春说:“还不是你爹惹的祸!” 黄柯不相信地说:“我爹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让你绑架我?”过了一会儿,枪声消失了,小春探出脑袋问:“人呢?”一阵风吹过,后视镜里一片荒凉,骑摩托车的黑衣人消失了,几辆警车急促地追逐而过。公车为了躲避路障和迎面几辆警车的围堵,拐进了小路。在路口有一个死角,几辆摩托车刚好行驶到路口,被公车撞飞了出去,公车的车窗玻璃又碎了一地。公车又遇到一个急转弯,车身一阵剧烈的抖动。 车厢里的人几乎都跌倒在车厢内,宁武没来得及抓紧扶手,也重重地摔倒在了车厢里,枪支脱手而去,滑到后排的人群中。 一刹那,所有人都盯着地板上的那支枪,没有人敢动,枪就落在距离黄楠不远的位置,他缓慢地移动着身子,在躁动的前一秒,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握住了枪支。 叶开站起身用枪口扫视了一圈车厢,车厢里鸦雀无声。他用枪指了指宁武他们,告诫他们站到一边去,宁武、臣一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后退到人质的队伍里,抱着头蹲了下来。 黄楠看到小春的车与公车擦肩而过,随车的移动,他的目光开始移动,他跑到了车尾,洋溢地跟叶开搭讪:“哥,你醒了?”叶开看了一眼臣一问:“你是谁呀?”臣一指了指他肚子上的伤口,提示他说:“你被子弹击中了,是这位宁大夫给你做的手术。”叶开拿着枪指着自己脸上的脚印,再一次问道:“这是谁干的?”臣一听到这话,没敢接茬,后退了两步。叶开用枪指着他,胁迫他来回答。 臣一说:“是这样的,我是学电气化管理的。” 叶开又看向其他人,问道:“要不要我给你们找个认字的翻译来翻译一下?这是谁干的?” 臣一想绕开话题:“这不重要,我们。这位宁大夫救了你!”叶开开始重新审视一直沉默的宁武。宁武虽然低着头,却愤愤不平,脸上带着倔强。叶开问:“那我应该感谢他了?”臣一笑着说:“客气了。” 叶开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咳嗽了两声,努力地用手按住伤口。平息了怒火,叶开问:“那你再跟我说说,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子弹?”臣一又被问住了。其实问题很简单,答案也很简单,但回答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武站了出来,挺身而出,坦然地承认道:“不用问了,枪是我开的!” 叶开咳嗽了两声,从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问:“我们认识吗?”宁武说:“不认识。” 叶开又问:“那你拿枪崩我干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好玩,因为答案太愚蠢了,宁武都觉得说不出口,不过大不了一个“死”字。自从上了这辆公车,宁武就一直在思考生死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纠结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问题是死的时候,他还想给自己留点尊严。臣一再次跳出来打圆场:“这是一场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59 他不是有意的。” 叶开翻转着看了一下手里的枪,把手枪的保险打开。 臣一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手里的枪,看他用枪指着自己,立即闭上了嘴巴。 叶开提示他:“说,继续说。”臣一闭上了嘴,退后了两步。叶开扣动着扳机,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臣一说:“他是有意的,他本来想拿枪崩了我。”叶开用枪指着臣一,用命令的口吻说:“你,给我过来。”臣一摇了摇头,但再后退已经无路可退。叶开的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子弹随时可能打出来,他一步一步缓慢地移了过去。叶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大喊:“那子弹怎么会打在我身上?” 臣一解释,说:“误。误伤!”叶开在臣一耳边打完了整个弹夹里的子弹,臣一的耳朵嗡鸣一片,他甩了甩头,拍了拍耳朵,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叶开用尽力气,一脚把臣一踢开。臣一跌坐在地上,叶开随手把枪砸在了臣一的胸前。臣一被砸得龇牙咧嘴。叶开又用枪指着臣一说:“老子丢了半条命,你却告诉我是误伤。”街边的人群听到枪声,四处逃窜。维护秩序的警察让市民都抱头蹲下,并用对讲机里汇报道:听到一阵枪声,疑似匪徒内斗,请命是否开枪制止。 调度中心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警察汇报说:“听到枪声,暂时没有看到人员伤亡。” 黄局长愤怒地拍着桌子,走到指挥台前,夺过警察手中的对讲机,说:“各部门注意,一旦有机会,立即击毙劫匪。” 张局长立即用手按住了对讲机的开关,重复地说:“随时待命,没有命令不准开枪!”黄局长对他的行为感到很惊讶,他说:“我希望尽快了结这件事情,不惜一切代价。”张局长说:“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黄局长说:“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张局长纠正说:“生命,从来都不是筹码。” 黄局长疑惑地看着张局长,只有短暂的一瞬,他的表情立即又笑起来。 黄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荣誉、掌声、美好的未来,都是属于你的。” 张局长敬礼说:“看来黑锅也一定是我来背。”黄局长说:“你年轻,有朝气,有背黑锅的这个实力。”张局长摘下了帽子放在桌上,表态说:“我现在希望不要再出现任何流血事件,不用您说,出了问题,我自己辞职。”黄局长走出调度中心。张局长有点失落地望着他的背影,立即转身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小春驾车直接开进了警察局,尾随着他的几台车看到他进了警局,有的调头离开了,有的靠边停了下来。 警察局里忙碌得人仰马翻,小春来不及关好车门,直接跑了进来,他气势汹汹地跟接待人员说:“你们这里管事的呢?” 警察说:“先排队,在那边等着。” 小春看了一眼旁边报警的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口,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拉着一个警察说:“我这事比较严重。” 警察看他匪气十足,说:“闹到局子里的事都挺严重的。”小春说:“你们这当家的呢?黄局长、张局长都行。”警察忙碌着接听了一个电话,说:“黄局和张局都出警执勤去了。”小春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完全没了保障,警局里就这几个女警察,那几个亡命之徒冲进来把自己毙了,也是有可能的。小春一路小跑,回到车里,调头驶出了警察局,路边停靠着的车辆立即又尾随上了。黄柯看着焦急的小春问:“怎么了?他们不收你?” 小春说:“哪有!我小春是什么人?这地界我熟着呢,他们做不了主,我要找他们领导。” 黄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捂着嘴笑出声来:“小春?你叫春?”小春说:“你才叫春呢!”黄柯好奇地问:“我听过买春、卖春,还第一次听说一个大老爷们叫春。听说叫春的男人都很性感,你是不是对女人也很有办法?”小春说:“小屁孩懂什么呀!”黄柯说:“我懂的,比你想到的还多。”小春告诫她:“你就是想太多!”黄柯说:“莫非你是同性恋?”小春自信地说:“我有一万种开场白,可以让人女脱裤子。”黄柯追问:“找妓女开场白可不就一句话:‘多少钱?’”小春说:“你在怀疑我的魅力?”黄柯说:“嫖客如果有魅力,干吗要给钱?”小春问:“我长得像嫖客吗?” 黄柯答:“像。” 小春说:“我是有原则的,找的都是正经女人,你不信?”黄柯感慨地说:“天呢!你这遇到的都是什么女人呀,竟然有女人以脱裤子为职业还说自己是正经的。” 小春不想再跟她就“女人”这个话题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此时此刻,哪怕是尴尬的沉默,对于小春来说,都是相当奢侈的人生,都是一种享受。 调度中心外的媒体、车辆、群众如潮水般涌动。追击小春的人慢慢逼近,小春只好弃车潜逃,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在门口却被警务人员拦了下来。 小春百般哀求:“让我进去!”警察说:“在这里的人都想进去。”小春回头看了看媒体,很多人都不约而同 分卷阅读60 地点头,举着摄像机向里边拍摄。警察说:“别凑热闹了,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小春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闲杂人等了,他立即狡辩说:“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有正经事,我是来自首的!” 警察笑了笑,说:“你们媒体还真是什么招都想得出来,别胡闹了,都忙着呢。” 小春说:“我真的是来自首的,我是绑匪。”警察说:“你再胡闹,我告你妨碍公务。”小春想了想,说:“妨碍公务?也行!”警察不再劝他,推着他赶紧离开。 小春看见身后追击他的那几个人就立在原地等候着他,刀叉棍棒已经在手上一应俱全。这些进一步坚定了小春自首的决心。他拉着黄柯,跟警察解释:“我真是绑匪,你看,我把人质都带来了。” 警察看了一眼黄柯,笑着说:“赶紧走,赶紧出去。”小春哀求地看着黄柯,祈求她:“人质女士,你帮我说句话呀!” 黄柯看着小春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是真心想帮他,立即说出了一个事实。她指了指小春的脑袋说:“警察叔叔,我可以证明,他这有伤,硬伤,脑袋被门挤了。” 小春随声附和:“对,硬伤,太硬了!”年轻的警察被他们两个折腾得哭笑不得。小春看着着急,一拳打在了警察的鼻子上,随后他就立即被抓进了调度中心。 商城的大屏幕上再次闪烁出画面,车厢内的情形一闪而过,黄柯看见了他的父亲黄楠。 叶开用枪扫视着车厢里的每个人,寻找着黄楠。叶开转过身,黄楠悄悄地站了起来,他想冲过去抵抗,却被宁武拉扯住了。宁武使了个眼色给黄楠,他盯着叶开手里的枪,又指了指地上的弹壳,冲着黄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两个人一起冲过去。 宁武再次确认,默数了一下手枪里的子弹,九、十、十一、十二,这会儿枪里应该已经没有子弹了。他和黄楠两个人缓缓地移动着步子,用手势数着一二三,目光对视,眼看就要扑上去制服叶开了。 只见叶开不慌不忙地拎过密码箱,拔动着数字,从箱子里拿起一把散弹枪对准了正要扑过来的黄楠和宁武。 两人目测到密码箱里装满了弹药和枪支,还有一只粉红色的闹钟,黄楠与宁武立马变换动作,顺势假装路过的样子。既然联手计划被看穿,半路夭折了,两个人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到人群中,抱着头重新蹲了下去。臣一拍了拍耳朵,听力在慢慢恢复,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来。宁武轻声地在他耳边问:“这是什么节奏?” 臣一说:“你只用了两秒钟,就决定要劫持一辆公车,还有脸谈节奏?” 公车底下,苏灿紧抱着车轴,一只手勾在车厢底部,他每爬出一步,都无比的艰难,好几次差点滑落下来。他一抬头,看见一枚炸弹就挂在他眼前。 调度中心的对讲机里,再次传来苏灿的声音,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在公车底部,发现炸弹!” 几名拆弹专家在不知道炸弹型号的情况下,召开了半个小时的紧急会议,几个人积极发言。完成了前期碰头任务之后,他们被张局长送入了在顶楼的直升飞机里随时待命。 围观的群众还站在广场上,久久不肯离开。小莉也站在其中,她在现场报道着:“这场劫持风波仍在继续,几条街道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犯罪嫌疑人依旧逍遥法外,请市民们注意避让。警方提示市民尽量待在家中。据警方获悉,公车上很有可能被安置了炸弹,记者了解到,警方已经护送拆弹专家前往现场。” “炸弹”这个词让混乱的车厢立即安静了下来,就像暴风雨来袭前的片刻宁静,所有人都盯着车载电视里的报道。 臣一问:“公车?是我们这辆吗?” 黄楠说:“很不幸,是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整辆公车几乎失控,几个人质趴在车窗上,想往外跳。而没有勇气跳车的人质,则抱着头在车厢内鼠窜,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摔倒声不绝于耳。 叶开抱着散弹枪坐在椅子上,看着人群从自己身边跑来跑去,有几个人还踩到了他的脚。他举起散弹枪,冲着车顶开了一枪,一声巨响,车顶被打出了一个洞,混乱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叶开恼怒地说:“我还活着!”人质在面临死亡和立即死亡的选择上,做出了明智的决定,全都抱着头整齐地蹲了下来。胖子抿着嘴,眼睛里噙着泪水说:“妈妈,我想回家。”叶开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没有打到人,却吓得所有人都没了脾气,叶开大喊道:“都闭嘴!” 他用枪口指着臣一,让他过去。臣一摇了摇头,叶开手指放在扳机上,准备再开枪,臣一缓慢地走了过去。 安静的车厢里再次响起若隐若现的“嘀嗒嘀嗒”声。叶开侧耳聆听,举起枪指着车厢另一端的张大中,张大中不再假装昏迷,还没等叶开开口,他就从地上爬起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还用脚把身边的计算器踢到了远离自己的位置。 车厢内的“嘀嗒”声依然在继续,臣一走到发动机前,确定声音是从发动机的位置传来 分卷阅读61 的,臣一从内侧掀开发动机盖,冒出一股浓烟。烟雾散去,臣一看到有个人正趴在发动机的位置,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车厢里。苏灿指了指旁边,一枚炸弹赫然安放在其中,计时器快速地跑动着。 臣一看清楚是苏灿,仿佛遇到了救星般。这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警察这么具有亲和力。苏灿抱着车轴缓慢而艰辛地向前爬动,他屏住呼吸,心跳都让他觉得有些吵闹。臣一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车厢内部,对苏灿做了个“嘘”的手势。 叶开咳嗽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臣一,问道:“有什么?”臣一回过身,边走回来,边摇头说:“没。没什么。”叶开不信:“真的?” 臣一搪塞说:“比真的还真。”臣一的犹豫和恐惧已经给了叶开答案,叶开沉默了一会儿,说:“拆了它!”臣一被迫又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藏在车下的炸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拿着挖耳勺一脸的委屈。他回头问:“拆了它?怎么拆?用这个?还是让我对着它吹牛皮呀?” 叶开说:“那是你的事!”宁武鼓励他:“我相信你,这里只有你是学电气化管理的。”臣一委曲求全地说:“大哥,我只是一个偷车的,不过我现在已经从良了,我真不会拆炸弹!”叶开说:“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拆了它。”臣一哭着说:“你想让我怎么办?吃了它?”叶开想了想说:“我没意见。”黄楠想调停,插了一句:“大家都是同行,都是劫匪,劫匪何苦为难劫匪!”叶开拿起一把手枪,指着他的脑门说:“我不同,我不想活了,你们却怕死。” 黄楠倔强地闭上了嘴,决定袖手旁观。 叶开说:“你也去!”黄楠问:“你觉得我应该会拆炸弹吗?”叶开对于黄楠没什么耐心,也完全没有给他任何预兆,一枪打在了他的右臂上。黄楠捂着伤口蹲在了地上。叶开走过去,一脚踢在了黄楠的肩膀上,他说:“黄楠?你在监狱里深造了七年多,我相信你会!” 黄楠疑惑地看着叶开,认定他就是绑匪,因为叶开的眼中充满了愤怒。黄楠沉稳且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叶开说:“我等了你七年十一个月!”黄楠试探着问:“是你绑架了我的女儿?”叶开没有答话,也没有否认。黄楠突然抱住叶开的双腿,惹得叶开频频地咳嗽起来,遮掩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叶开伸手去摸衣服口袋里的药,药瓶却滚落到了地上,他转身想去抓药瓶,黄楠扑了过去,把叶开压在身子底下,骑了上去。他反复地摇着叶开的双肩,追问他:“我的女儿在哪?在哪!” 叶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不停地咳嗽和呻吟声,眼镜也掉在地上磕碰碎了。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黄楠的脸渐渐的只剩下一个轮廓。 另一边,臣一拉扯着苏灿的双手,整个人慢慢从发动机口攀爬出来。黄楠愤怒地从地上捡起散弹枪,对准了叶开。臣一刚忙乎完就看到这一幕,立马拦腰环保住黄楠,劝慰他要冷静,把他拉走了。 宁武看见拿着枪的苏灿,立即举起双手,站到了一边。苏灿没有管他,而是先抢过黄楠手里的枪。此时的黄楠根本冷静不下来,神情崩溃得像一头疯了的野兽。苏灿拿枪顶住黄楠的头,黄楠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愤怒地看着苏灿。 一个人质捡起了药瓶递到苏灿手中,苏灿扶起地上的叶开,在人质的帮助下给他吃下了药片。 苏灿用对讲机汇报了车厢内的情况:目前已经成功控制了被劫持的公车。 黄柯通过大屏幕看到了公车里的父亲,看到周围的人群都在欢呼,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那个野兽一样的男人,让她觉得很陌生。跟以前一样,无论如何,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些年,她失去了家庭、温暖、人情,得到的是世故、油滑、欲望,这些年里她的遭遇,已经成功地让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以为父亲会变,变得越来越好,但看到屏幕里的父亲时,她失望了,她想起自己还要面对那张自私的脸,想起她的生活总是被暴力、蛮横所占据,她好想逃。 调度中心里的警务人员接到苏灿传来的消息,一阵欢呼,雷鸣般的掌声响彻街道。张局长站在人群中顿感轻松了不少,黄局长拍了拍张局长的肩膀,舒了一口气。 一位女警官拿着一份关于13o5路公车的文档资料,看到大家都在欢呼,她稍等了片刻。 女警官说:“根据同事提供的车牌和路线信息,经我们工作人员在公交公司调查取证显示,没有这辆公车的记录。” 黄局长把资料放在了一旁,说:“这不重要,我们已经控制了公车,也许是多年前退役下来的旧公车,重要的是,现在立即送拆弹专家到现场。” 女警官送来夜总会枪击案的物证,取证袋里放着一部老鬼的手机。张局长翻看着通话记录,拨打了最近一次通话的陌生号码,电话是通着的,却没有人接听。 黄局长一边指挥拆弹专家,一边向上级汇报喜讯。张局长拿过桌子上的资料,继续翻看着,问道:“在过去十年中,有没有这辆 分卷阅读62 公车的信息呢?”女警官说:“我打电话求证过公交公司,他们很确定公司里从来没有过这辆公车。”张局长问:“报废车辆查询过了吗?”女警官说:“查过了,信息不符,车牌是三个月前被盗车辆的,属于另一辆车。”张局长说:“辛苦了,小刘啊,麻烦你再去查一下关于13o5路的所有废旧车辆信息。”女警官点头,转身离开。黄局长拿过对讲机,让车辆停靠在人烟稀少的站台,拆弹专家在站台等候。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着,拆弹专家和拎着工具的助手快步进入了直升机。 叶开昏昏沉沉地醒来,他已经被铐在了公车的扶手上。苏灿肩膀上的对讲机里传出来让他们在下一站停靠的指示,拆弹专家已经前往下一站等候。 叶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愤怒的目光注视着黄楠。车厢里的人质喜笑颜开地拥抱、告别,这次公车上的告别,显得特别的珍贵,生与死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苏灿忙碌着安抚人质的情绪,让大家冷静。叶开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老鬼。黄楠看到手机上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他见叶开已经醒来,立即又冲过来,说:“我们的事还没完,我女儿在哪?” 叶开说:“你女儿?你这种人还会有女儿?” 黄楠的情绪已经失控,他绝望地看着叶开,这个男人的话,他不再相信,甚至连他的表情都充满了欺骗,他挥动着手机,说:“撒谎!你撒谎!你还要狡辩吗?你收买老鬼,绑架了我的女儿,告诉我,她在哪?” 叶开停止了挣扎,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像疯狗一样的男人,真的失去了女儿。他不知道那个死了的老鬼为什么还会打电话给他,他不知道这通电话的另一头是谁,他也没有心情去想,他看着公车顶上被自己打出的大洞傻笑,口中重复着:“报应,报应。” 女警官再次把资料拿给张局长的时候,临时的调度中心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撤离,女警官说:“查询了近十年的记录,在盘查过程中只有一辆报废的车辆曾在废品站被卖出,不过。” 张局长问:“什么问题?”女警官说:“那是一辆因为八年前一场车祸而报废的新车。当年,一辆被偷盗的车,撞在了公车上,发生了大爆炸。公车应该早就无法使用了。那场事故造成了十二人伤亡。” 张局长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一时间又想不通,他随口问道:“肇事司机呢?” 女警官说:“肇事司机黄楠,已经入狱,被判刑七年十一个月。”张局长恍然大悟,说:“今天出狱?”女警官疑惑地问:“您怀疑肇事司机在车上?”张局长叮嘱旁边的警察,让他通知苏队长立即确认。黄局长指挥,通知前线警务人员收队。张局长说:“等一等,大家先都留守在岗位上。” 公车缓慢地行驶在街道上,警戒解除,这座城市里的交通正在逐渐恢复,一些人已经在街道上走动。 车厢内的乘客们还是在无头绪地四处走动着。黄楠斥责叶开:“报应?你有过女儿吗?”叶开说:“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是孤儿,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是行尸走肉。你问我?”黄楠说:“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弄死你!”叶开笑了,但笑得很勉强,他说:“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高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会叫爸爸。八年前的1o月28日,我相信你还记得你做过什么。” 黄楠愣在了原地,他不会忘记这个时间。那段时间,他嗜酒滥赌,1o月28日那天,他输光了钱,醉酒后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他留给女儿最后一面的礼物竟然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驾驶着一辆偷盗来的轿车,撞上了一辆公车,公车发生了大爆炸,造成了十二人死亡。黄楠迷惘地看着叶开,说话的语气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你女儿在那辆车里?”叶开说:“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依然继续面对着现实的噩梦。梦到把你碎尸万段,那时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这副丑恶的模样。” 黄楠跪在了叶开面前,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求你,这跟我女儿无关,你放过我女儿吧!” 叶开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杀你一万遍!”黄楠说:“她是无辜的。”叶开若有所失地说:“没有人是无辜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事做错了可以再改,房子没了可以睡大街,车坏了可以再修,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懂不懂啊!” 黄楠懊恼地跪在叶开面前,他依然没有放弃,试着寻找解决的办法,黄楠问:“你要我怎么办?” “我要你死!”叶开的脸上没有表情,轻描淡写地从嘴里说出来这句话。 黄楠从密码箱里拿出一把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早就应该死了,只要你放过我女儿。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车厢内的一幕都在大屏幕上直播了出来,黄柯看到跪在地上的父亲,流下了眼泪。在父亲倔强的脸上,她看到了希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她拨开人群,一路跑向案发现场。 宁武突然撞向黄楠,黄楠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手里的枪也脱落离手。 分卷阅读63 宁武说:“问题是用方法解决的,不是用死来解决的。” 苏灿让司机在下一站停车,司机戴着一顶鸭舌帽,半面脸都在阴影里,他简单地“哦”了一声。 对讲机里传出来警察同事的呼叫,让苏灿确认一下车上有没有一个叫黄楠的疑犯。苏灿没有听清,因为他正忙着打开胖子的手铐。胖子千恩万谢地站起来,偷偷地从密码箱里摸出来一把枪,绕到苏灿背后,一拳打晕了苏灿。 苏灿倒下来的一瞬间,整个车厢的紧张气氛再一次凝固了,令人无法喘息。 胖子把苏灿拖到车厢尾部,冲着他的胸口开了几枪,枪声震耳欲聋。臣一听到枪声,紧皱眉头,闭上眼睛,捂上了耳朵。待车厢里平静了下来,臣一睁开眼睛,拍着胸口,叹了口气,让自己慌张的情绪有些舒缓下来。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宁武说:“我也是。”臣一问:“你也被吓到了?”宁武点头说:“是啊,我也以为你死了。”宁武指着臣一的大腿,臣一的大腿上被打了一枪,正在流血。臣一立即瘫倒在宁武的怀里,说道:“我受伤了,得治。”宁武昂首挺胸地说:“放心,有我。”臣一质疑地看着他说:“你是兽医。”宁武看着叶开,炫耀地说:“我有成功案例。” 站牌附近的媒体架好了摄像机的三脚架,武警、拆弹专家、医护人员也都做好了准备。公车驶过来,加速前进,从站牌前一闪而过,没有停下来。 司机摘下帽子,臣一认出了他——老狗。 老狗从窗口伸出手,挥动着手中的帽子,向站台上的警察挥手告别。警务人员用对讲机不停地呼叫着苏灿,无人应答。警察们紧急部署,叮嘱所有人员就位,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苏灿的对讲机里一个声音吱吱啦啦的在呼叫着,胖子一脚踩碎了地上的对讲机,拎着枪走到老狗面前。老狗不满地看着胖子说:“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找个人过来开车。” 胖子用枪指着宁武,让他过来。老狗对宁武说:“你来开车。”宁武摇头说:“我没有驾照。”老狗说:“劫匪也没有执照。” 宁武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扶着方向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臣一躺在地上打滚,哼哼着,老狗心烦意乱地看着他。 臣一说:“大家都这么熟了,麻烦你送我到医院。”老狗说:“没有这一站,这辆车的终点站,是地狱。”臣一被自己腿上的血吓坏了,他说:“我在流血。”老狗警告臣一:“闹够了没有,这一路上就你最讨厌,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臣一听说要把自己扔出去,喜出望外,兴奋地问:“当真?”老狗补充了一句:“我没说过扔活的。”臣一立即闭上了嘴,所谓的“熟人”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炸弹倒计时:oo∶15∶oo 老狗一边捋了捋自己头上的几根头发,一边让阿豪扛起摄像机,他要他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直播出去。老狗说:“咳,咳,闹也闹够了,说点正经事。这辆公车上被安装了炸弹,还有十五分钟,我再重复一次,这不是闹着玩的。我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释放王老三,他平头,一米七五,未婚,是罪犯里最英俊的那个,没有意外的话,十五分钟后他会被你们判处死刑。我要我的老三兄弟,别放错人,就这个。” 黄局长抱着屏幕,懊恼地摔了身后的椅子,问:“王老三是谁?”张局长说:“新街惨案的犯罪嫌疑人,本来今天要宣判的。” 黄局长觉得这帮劫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太可恶了,简直是一群疯子,他说:“这是哪门子的劫匪,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 张局长摇头说:“是另一波劫匪了。” 黄局长说:“简直是藐视法律,想要人,痴心妄想!没有商量的余地,告诉他,警方是不会妥协的。” 女警官拿着资料汇报说:“劫匪的资料已经查到了,是王老三的哥哥老狗,车里假扮人质的胖子是老狗的儿子。” 黄局长问:“王老三在哪?” 张局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一个警官押送着小春走进来。小春匆忙跟领导敬礼、打招呼。 路过会议室,小春忍不住插了一句:“人家要王老三呢,赶紧给人送去。” 黄局长问:“你又是谁?”小春自告奋勇地说:“我是绑匪,我是来自首的。” 黄局长问:“今儿是什么日子?这都遇见的什么人呀!我们是不会跟劫匪谈判的,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严加看管王老三,王老三在哪?”警官指了指门外后备厢里的那具尸体,回答道:“后备厢里那一坨,就是。” 黄局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死了?” 张局长思考了一会儿,下了决心说:“把王老三送过去。”警官问:“送哪一块?” 张局长拿了一把枪交到一个警官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送活的!” 一名警察穿上防弹衣,换上王老三的衣服,张局长又给他戴上头套,让他假装王老三,伺机击毙劫匪。黄局长吩咐 分卷阅读64 几个警察说:“立即查一下,车里有多少劫匪。” 张局长说:“不用了,查一下公车内还剩下几个人质,更容易。”小春尾随在他们身后,紧跟着黄局长,黄局长似乎想起了什么。黄局长看见小春一肚子气,说道:“把他先铐起来,这事严办。”小春说:“谢谢,还是领导英明。”小春得意地看着死守在调度中心外虎视眈眈的同道中人,看着他们愤怒的脸,小春自豪地举起了被铐起来的双手,炫耀着手腕上的手铐。狙击手已经就位,街道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警车围成了一堵墙。街道上摩托车护航,前后各一辆警车,押送嫌疑犯的车辆行驶在中央。公车的速度开始减缓,缓慢地驶入十字路口。警务调度中心再次发出通告:“各部门注意,狙击手准备,发现任何空隙,立即击毙劫匪。” 倒计时:oo︰o9︰oo 在两名警察的陪同下,戴着头套的警察缓缓地向公车走去。陪同的警察被警告立即离开,几名人质均被戴上了头套。狙击手根据体型只能锁定胖子,其他目标尚无法确认。 假扮王老三的警察额头上全都是汗水。戴着头套的老狗伸出手迎上去,他和“王老三”拥抱了一下,就拉着他往车上跑。几声枪响过后,老狗的面容有些狰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打穿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狙击手击毙了戴着头套的胖子。 untdonoo5:oo 上午11︰15·13o5路 终点站 倒计时:oo︰o4︰59一阵枪响之后,被当作人质的乘客们匆忙地跑出了车厢。臣一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下公车,宁武隐藏在人质中,消失在人群里。 警察进入车厢,蹲下来,打开挂在扶手上叶开的手铐。叶开获得自由以后,像疯狗一样扑向了黄楠。黄楠神志模糊,被叶开按倒在车厢里。 叶开一拳接一拳,狠狠地打在黄楠的脸上,脑海里浮现母亲和女儿天真烂漫的笑容。 黄楠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车窗外的警戒线外围,黄柯站在人群中冲着公车呼喊着。黄楠听见了女儿的声音,血迹模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黄楠从手腕上取下来带血的手表,紧攥在手里。 黄楠的脸被叶开打得血肉模糊,叶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有气无力地打在黄楠的脸上,打到最后自己竟号啕哭诉了起来:“我把时间停在了八年前的今天,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努力去做一个好爸爸,顺便告诉她,我爱她,从始至终。” 看着外面泪流满面的黄柯,叶开最终选择了放手,他松开了黄楠的衣领,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有些话,是别人无法转述的,有些爱,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叶开没有对黄楠说出原谅他的话,他的内心并不愿意去原谅这个男人。他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走!”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叶开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他怕自己会后悔。 oo∶o1∶59 炸弹上的计时器还在飞快地跑动着,拆弹专家的飞机还在赶来的途中。叶开望着车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咿呀学步的样子,她微笑着对自己挥手。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她,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瘫倒在地上,眼前一片蒙眬。街道一边,公车旁有一位老师正带领着一群小学生穿过人行道,一个小女孩欢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像极了自己的女儿。 黄楠挪动着身体,像虫子一样蠕动着,爬到了车门外。黄柯跑过去,抱紧了血泊中的黄楠,他躺在女儿的怀里说:“你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我一生中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有了你。” 黄柯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点头,父女两个人抱在一起。 一个父亲,一个女儿,在这座略显冰冷的都市里,泛出了温暖的一幕。看见这一幕,叶开由衷地笑了,他顿时觉得一切都释然了。那些执着的、念念不忘的,顷刻间,都消失不见了。这些年来,自己所执着的无非是原谅和被原谅。爱,有时候很简单,只要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其他一切都无以复加。 叶开爬到驾驶位,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握住方向盘,缓慢地给车挂上了档。 苏灿突然抽搐,咳嗽了两声,从车厢里爬了起来,他扒去身上的外套,里面的防弹衣上钉着几粒弹头,他拿着枪指向叶开,说道:“你被拘捕了,我命令你立即下车。” 叶开摇头,微笑着说:“没时间了,来不及了。”苏灿说:“警方从来不跟劫匪谈判,你应该为你的家人想想。”叶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说:“想念,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你有孩子吗?”苏灿说:“有个女儿。”叶开说:“真羡慕你,还能有机会做个好父亲。”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叶开一口鲜血喷在了挡风玻璃上。苏灿有些动容,看着他说:“你还有机会,你不应该放弃!”如果一个男人一生中没有一个女儿,那他这一生都可能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度过。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人,所以他才会慢慢地学会坚持一些事情。在坚持的过程中,学会了一种男人应该有的东西、那些一直努 分卷阅读65 力坚守的东西——责任。 叶开没有回答苏灿的话,而是让他在公车启动的前一秒下了车。他狠狠地踩下油门,驾驶着公车全速地冲向了大桥。叶开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任何爱的机会,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些年,他的脚步走得太仓促,令他都没来得及停下脚步,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伴随着一声巨响,从行驶在大桥上的公车里,一道耀熠的白光迸发出来,整个公车被炸到了空中,就像晴空里绽放的烟花。最后,随着大桥的陷落,一起坍塌了下去。车轮碾过的地方,被爆炸后的石块和公车的残片覆盖住了。 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在凛冽的风中,13o5路公车仿佛由于惯性,还依然在向前奔跑,无法停留。但时间仿佛静止了,叶开脸上的笑容定格在最后那一秒,他的眼眶里萦绕着泪珠。 计时器上的数字停留在了oo︰oo︰oo,似乎一切都还在等待,等待开始,等待一切从头再来。 untdonooo:oo 上午oo︰oo·记忆篇 时间就像一条河流,有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而变得模糊不清,美好的事情更容易被人记下来。 有人说那天只是幻觉,天空中也只是烟花,公车上根本就没有炸弹,至于匪徒也已经被警方击毙。 那天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绚丽的烟火爆炸之后,所有人依然若无其事地开始忙碌新的一天。 黄楠被抬上救护车之后,与黄柯彻底地消失在了这座城市。 宁武走出人群,拐过几条街道,遇到了从人群中钻出来的张大中律师,他拎着菜刀,疯狂地向他跑来。宁武见状拔腿跑过了几条街。可张大中依然不依不挠地愤慨地追赶着他,口中还颇有怨恨地大喊:“我弄死你个王八羔子!” 平静的河面上,有船只经过,突然一个人涌出水面,苏灿吐了一口水,大口地呼吸着,向岸边游去。刀疤蹲在船舱里,看了看手表,探出头去向岸边张望。静谧的岸边突然传来密集的警笛声。刀疤立即从腰里拔出枪,放到地板上,跪在船头,双手举过头顶。绿灯闪烁,走在拥挤人潮中的苏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看着过往的人群。马路的对面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在等他。苏灿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天他在日记里写道: 那天,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倔强和希望,他话不多,但已经足够。责任和罪恶是同时存在的。我相信每个人都不坏,我甚至记不清那天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我们都活得太自我、太自以为是了。爱,有时候也会变成伤害,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同而已。我的一生都在奔走和寻找中度过,如果有机会停下来,生命也许就不会如此匆忙了。 第二个礼拜,监狱里很热闹,大铁门紧闭,聚在一起的都是熟人,足够凑齐一桌麻将了。小春贪婪地呼吸着监狱里的空气,躺在地板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于老鬼这件事情,他也不想再辩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躲个百八十年,这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臣一,从此以后他就迷上了算命,他觉得运气比实力更重要。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天哪来的这么多的劫匪? 小春、宁武、臣一是组团去自首的。那天之前,他们还在劝彼此,最好风驰电掣地去跑路。但是一想到逃亡后的生活,还真不如在监狱里安稳,于是入狱的那天,他们几个就遇到了一起。臣一出狱那天,有一个女人在等他。闫妍怀孕了,臣一告诉她一个秘密,他撸起袖子,露出来一个文身,是闫妍的签名。臣一说:“我有句话想告诉你,你的签名,还真像一坨屎。” 宁武没有赔付那三十万,狗的主人在电视上见过他,也去过他的宠物店。宁武拍着胸膛对他说,自己曾经参与过13o5路公车大劫案,不介意再多干一次。 宁武宁愿相信那只是一场车祸事故,与人心的险恶、贪婪的欲望、邪恶的金钱无关,或许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去想那么多。 臣一坐在公车上,看着熙攘的人群,他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落在了公车上,有可能是时间,又或者是青春。现在,他每天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他变得很努力,他说他只是想拼命地活出个人样来。后来,他见过一次张大中,是办理房贷手续做资产评估抵押的时候。 那天,臣一紧握着张大中的手说:“我是你的粉丝,很欣赏你一,虽然亲眼所见,但也未必是真实的。天空中又有雨燕飞过,世界还是这个鸟样子,人还是这群鸟人,鸟还是那群傻鸟。改变的、不变的、看见的、遗忘的,又 分卷阅读66 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在乎。 第二天,新闻里说:“。11∶2o左右,一辆13o5路公车被劫持,叶某等劫匪当场被警察击毙,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臣一虽然改邪归正,不再做偷盗车辆的行当,但看见豪车,他心中还是会痒痒。那些豪车,他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车轮。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生活中可能需要一辆好车,但未必一定需要这么一辆豪车,或者用一个车轮来证明什么。 臣一偷了半辈子,最让他引以为荣的作品,就是偷了一个女人的心,他也被这个女人关进了心中,上了锁,无法逃脱。在他筹备婚礼的过程中,他借了一些钱,终于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温暖。 宁武凑份子,送了一个大红包,用实际行动感谢臣一的吉言。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宁武也找到了一个心爱的姑娘,巧的是这姑娘的签名,有时候看上去太像一坨屎,见面第一天,这姑娘看到宁武背后都文着她的名字,她就感动得哭了,两个人心血来潮、马不停蹄地领了结婚证。 臣一的无心之失,竟然为宁武带来了一份意外的姻缘。 婚礼当天,臣一喝得大醉,连姓甚名谁都忘得干干净净,迷迷糊糊中,他一个人走上了街头。 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因为走路的时候,他连左右都分不清楚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一辆车子停靠在人群中,隐隐约约,车子似乎在微微地晃动。 臣一停下了脚步,那是他第二次主动打开后备厢,只见一个男人脸上多处瘀青,眼眶中还带着血痕,被捆绑了手脚,蜷缩在后备厢中。臣一以为自己在做梦,觉得有种造化弄人的感觉。他看着后备厢里的男人“呵呵呵”地傻笑,直到更多的人停下脚步,围了上来。 这尴尬的局面,是臣一最不想见到的情景,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不出意料的,四周又响起了警笛声。 臣一挠了挠头,问他:“你是谁呀?”那人简单地说了几个字:“鲁sir,先生。” untdon2o13-2o16 上午oo︰oo·写作篇 1重要的时刻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个重要的时刻,留给遇见重要的人。随着时间的淡去,那一刻仍然会记忆犹新。 2o13年农历7月21日下午4点5o分,我遇见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女孩,我的女儿郭一一,我给她取名一一,是希望她一生一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在河南淮阳人民医院里出生,出生的时候五斤四两。她皮肤白嫩,玲珑娇小,额头上有一缕皱纹,张着小嘴,惊奇而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我给她的第一声问候是:“你好,很高兴在这个世界遇见你。” 那种感觉很美妙,那一刻,我从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变成了一名父亲。我想过很多种和女儿相遇的情景。妻子怀孕的时候,我在东北写一部电视剧剧本,看到妻子凸起的肚子,我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在北京,便拉她来跟随我一起,在剧组住在大庆一个叫曼哈维的酒店。 我长期于夜晚创作,每到深夜,她在妻子的肚子里便很活泼。那时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时常会跟她交流,播放一些胎教的音乐,等到见面的时候,我竟然书”。也许这封信要写到十八年后,我迫不及待地想给她介绍这个世界上好玩的一切,以及教会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经验,甚至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在坚持写作,也许这是我的写作史上创作得最长的一篇文字了。 等看到女儿一天天长大,我慢慢地发现,其实,成长的是我自己。她就像我的老师一样,让我看到了最原始、最纯洁的人性,在孩子的笑脸上,我渐渐地发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找到了在生活中丢失的那部分。 我突然发现,我可能讲不了任何道理给她,能够讲述的或许只有故事。 在孩子的脸上,纯真的笑容没有任何掩饰,是最原始情绪的表达。有时候看着看着,我便突然涌现出莫名的伤感。如果一个人的一生能够像孩子一样优雅地老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呀。 有一个女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希望她不要太聪明,诚实、阳光、对生活充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世间最美的事情了。 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女儿,也许这一生都学不会怎么去爱。女儿能帮助一个男人正式迈向成熟,懂得付出。男人会把世间他最爱的一切美好,都附加于女儿身上,所以父亲和女儿的情感才这么的微妙。 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是我人生做得最棒的事情。我这辈子最浪漫的遇见、最美的经历,就是有了你。 2字头的诞生 2o14年3月的一个早上,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那时我住在北京朝阳 分卷阅读67 区的传媒大学附近,为了避开拥堵的高峰期,我决定多睡两个小时,然后慵懒地起床、洗漱。 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我听到了电话铃声,突然想起上午约了制片人和导演见面,自己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仓促地爬起来,来不及洗脸、刷牙,奔出门去,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和其他乘客就像肉罐头里的肉一样被塞进铁皮里,看着涌动的人头,欣赏着他们各异的表情。 新的一年开始,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了自己的轨迹,公车每到一站,都有人上车、下车,公车每天重复着同一条路线。公车上有人嬉笑,有人面色疲惫,有人满脸苦恼,也有人春风得意。每个人都在即兴地出演着某个角色,扮演着某个职业,在这方寸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去往同一个方向,除了堵车,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地方上车、下车,都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和终点。 我突然想到,如果这辆公车被劫持了,失去了原有的方向,那么公车上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于是在我的脑海里便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一辆跑偏的公车。 我幻想着第一个登上公车的乘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络腮胡子,光头,满脸横肉,说话的时候还有可能会有点娘娘腔。当然,公车上还少不了一项全民运动,就是关于让座的问题。为此,他们大打出手,发展到自由搏击的境界。众多人参与到让座和不让座的行列,各种以年龄为优势的人成为最佳种子选手,各路媒体争相报道。 世间百态,在这个铁匣子里上演。“你瞅啥”“瞅你咋的”的战争,在场地有限、面子有限的公车上,成了极限运动,被众生演得颇具声色。 最好再有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既然是有故事的女同学,就不能太矫情。如果是一个从事眼花缭乱行业的,就更有趣了。一个酷炫的名字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田大壮。 于是,我们有了故事里第一个登场的女性角色。我异常兴奋地告诉妻子,我要写一个感天动地、高颜值的爱情故事,一般的地方你看不到这个故事。我以为她会很崇拜地看着我,追问我故事的下文,可她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说:“也是,一般的地方还真看不到,想来也只能去你的电脑硬盘里看看了。” 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认为我的电脑硬盘里几乎没存什么好东西。我抗议她把我的作品一概而论地划分类别,于是我愉快地决定买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用剪切的手法,专门存放电影和故事。 女同学的故事要有一个绝妙的开场,气势上压倒群芳,美艳绝伦,一般的场景罩不住她的光彩。所以,她的第一次出场索性连衣服都不用穿了。什么杀马特、非主流全给她整上,露个脸都足以闪瞎一票人的双眼。 再加上几条千回百转的感情线、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恋情,一股脑地直接给她整全乎了。你说这只是女一号?不止吧,这是要上天啊!当天下午,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一位女演员,她听得口水直流,问我:“你说得这么牛气,那我想知道这个角色究竟是什么职业啊?”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我了,我说:“还没想好,你回去等我电话,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这姐们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接过我的电话。 我有一哥们儿,看了一部电影《速度与,至少也得活过一千字,加上标点符号,一千字准得多!” 为了这一千字的交情,他递了包烟给我,告诉我他这事重在美化和包装,说不准哪天就靠我这篇文章把他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先不说咱们这交情,就凭这包烟,在我书里,我绝对不写死你,我包你喘气到最后一个句号。” 那天他请我喝了酒,酒竟然是真的,我们真喝多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有个问题忘了问他,我想问的是:“ 分卷阅读68 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是姓陈,还是姓臣?反正就是一千字的事,于是便有了“臣一”。 最具悲情色彩的喜剧人物,是老鬼,我喜欢这个全能作死的选手。他谈吐优雅、绅士风度,对于一个不作绝对不会死的人来说,他死了。他身上的故事还在流传,各个版本的故事在他身上演绎着,或者以他的身份在演绎着。老鬼不举的事实,让人津津乐道,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从头戴到脚。一个男人太优秀,看上去就好像一无是处,很显然,老鬼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物。在流光溢彩的西装革履下,他反而让人一眼看上去一无是处。 老鬼经常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正经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生活得很规律的商人,他事业有成,生活极富规律,早晨五点钟起床,刷牙十分钟,洗脸五分钟,领带不自觉地总会用手捋三遍。一切用过的东西都会放在原处——它们的位置很固定。他也能准确地找到身边任何物品的位置,就像他的时间一样的精准。这一切都让他看上去更儒雅,只要他不开口说话,没几个人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文化。 老鬼经常和自己聊天,每天早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忍不住感慨地问几句。 比如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会质疑地问自己:“你是好人吗?”然后自问自答地说:“好人不要命!”然后他再问:“你要谁的命?”看着镜子里自己邪恶的笑脸,他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他的心里有一个名字:鲁sir。老鬼的一张老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自从这顶绿帽子扣到他头上,他这张脸算是爱放哪放哪,放到满大街都是。从云蒸霞蔚到日薄西山,老鬼只用了一个晚上,而他的奋斗史却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写就。他最无法容忍的是别人不给他面子,可他的面子还是被人拿去扫大街了。其次是不能容忍背叛,可背叛他的竟然还是他自己的女人。老鬼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他总想试着学会跟人讲道理。 他的情人李秘很委婉地跟他说过,在公众场合尽量少说话,不说话的人都是厉害的主。老鬼想做厉害的主,他确实也是狠角色。如果一个人不想被人轻易地看破,那就不要假装自己很复杂,越简单的人往往越不容易被人看透。 老鬼不是蔫儿坏的类型,他坏得表里如一。他变坏是从失去了男人的功能时开始的,他把和女人在一起当作是自己毕生的事业,现在事业没了,他只能另辟蹊径,变成了现在活见鬼的样子。老鬼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一日三餐的浪漫,完全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特别是别人的老公的感受。在他劲爆的成长过程中,其实也充满了心酸,一张俊俏的脸上,自从贴了创可贴就再也没揭下来过。 老鬼和鲁sir结下的梁子不是一两天造成的,也绝对不是一两天可以解决的,然而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解决了。鲁sir惹上了大麻烦,惹上了最不该惹的老鬼。现在老鬼死了,老鬼的死把故事推向了极致,在不属于他的故事中,这个麻烦被一个陌生人轻松地搞定了。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事情,估计就是麻烦被解决了,当事人还完全不知道。鲁sir一刻都没敢休息,并且还在执着地满世界跑路中。 一部作品的食材,总是千奇百怪,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联系在一起,便有了新的味道,每个人原有的样子,随着笔触走着走着,还有多少人记得最初创作的缘由。 一个人被击倒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站起来后,会去做些什么。阿武的选择跟很多人都不同,他摔倒了会第一时间站起来,把摔倒的地方捯饬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再躺下,就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向路人炫耀着自己摔倒了,而博得同情心,搞得好多人误以为摔倒了反而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宁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兽医,开了家宠物店,有些主人养了宠物,宠物发情期时情绪很难控制,主人嫌弃它们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就会选择给它们做生理上的手术,阿武的工作便是主要给狗做阉割手术。他喜欢臭美,在店里挂满了镜子,做手术的时候都不忘记给镜子里的自己抛媚眼,整理发型、着装,这时手下一不留神,割大发了,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宠物狗差点开膛破肚,阿武也吓懵了,看到血流出来,潦草地缝合起来,把一只贵宾缝合得跟地摊儿上的布娃娃一样,没下手术台就感染细菌,牺牲了。看着这只除了不像狗什么都像的玩意儿,阿武想,这肯定还不回去了,说狗剖腹自杀、患有忧郁症。没有抢救回来?相信狗的主人也肯定不会信。 十七个小时过后,狗的主人兴高采烈地来取回自己的狗,狗还是那条狗,主人还是那个主人,阿武却不再是那个阿武了。狗的主人痛切心扉地看着那条可怜的倒霉狗,咬了咬牙,一口价要得阿武倾家荡产。人命比狗命贱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自己按斤过磅;狗比人金贵的时候,千万不要拿人和狗比,太多事太多人是比不了的。 俗话说:“喝酒误事。”阿武心情不好,一顿醉酒,不仅耽误了别人的重要事,还把自己的事情也全耽误了。一夜宿醉之后,阿武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把枪和满额头的文身,他记不起来发生了 分卷阅读69 什么,自己的一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身边的陌生人,是这一切的开端。阿武看着臣一手臂上的文身,这梁子算是结到了骨子里,阿武怀揣着打断骨头也要扯断筋的心情去玩命,这一下就玩大发了,害得一个路人甲丢了性命。 叶开的遭遇,最初让我想起的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傍晚,我们在班级里上自习,我的同桌兴奋地跟我说:“郭敖,今天晚上得出大事,这热闹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场面,你啥时候见过几十个人打几十个人的群体斗殴?别上课了,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两拨人为了一个女人打起来了,约了时间、地点,就在今晚。西瓜刀、铁链、木棍。我同桌揣着瓜子、可乐,抱着一块地瓜,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地冲出了教室。 据说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有女人、有凶器、有热血、有场面、有故事,约架的动机、阵势都有了,双方严阵以待,一触即发,直接上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双方肉搏加血拼,打得昏天暗地,难舍难分,散落了一地的瓜子、可乐瓶,还有踩烂的地瓜。 那天晚上战斗结束后,双方四处逃散。在混乱中,我同桌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把刀给捅死了。他是这场群体性斗殴事件中,唯一的牺牲者。 这场面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我现在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那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隔壁的乡镇、县城都有人来探问。去参加同桌葬礼的时候,我第一次认知到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疯狂、荒诞,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边。 叶开是特别害怕改变的人,可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处处都充满了变数。改变,就意味着冒险,也印证着革新。他一步一步地被外界推着向前走,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虽然努力本分地工作,却无法避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该来的还是会来,厄运总是如此的任性,来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走的时候却紧缠着不放。 生活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清脆、响亮,他忍着,必须得忍着。他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于是生活从他的身边夺走了他母亲和女儿的生命。他懵了,一蹶不振,失去了工作,妻子的离开让他雪上加霜。他感觉到了麻木,时间久了,反而渐渐地开始感觉到痛,发现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八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并且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唯一一次想冲破命运的枷锁,却没能得到命运的眷顾。从一个文质彬彬的工科男到一个性情跋扈的危险分子,在他生命的终点线上,一切压抑难以遏制地爆发出来。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他还是看到了笑容。笑,是这个世界通用的语言,由于封存了太久的情感,这一丝微笑,足以温暖他的心。他这些年来的执着和坚守,原来如此地不堪一击,顷刻间崩溃在这一刻。 我一直在想,在这样强硬的现实中发生如此妥协的一瞬间,会出现在什么样的故事中,是多么强大的爱和动力,才能让事态发生如此颠覆性的变换和扭转。 那便是一个父亲的责任和对孩子的爱。爱,是没有国界的,同样的一种情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到。 叶开突然发现,他一生中没有完成的愿望和他一直都在坚守的信念,体现在黄楠的身上,他们两个人竟然如此的相像。当这些信念和希望,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延续着,那就像一缕光一样,光明仍然在继续。哪怕这个人,曾是他最痛恨的人。 叶开死了,他离开的时候带着希望,带着坦然,最重要的是,他也脱去了枷锁,带着解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没有英雄,只有一念之间的成败。 黄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底线,醉驾、肇事逃逸,等等。他唯一的底线就是他的女儿,女儿是他的一切。一张画,一只花瓶,一张钱币。破碎了都可以再修补,一个家庭破碎了,却很难再重圆。当一切都无法掌控的时候,当一切都失去了方向的时候,心中惦念的那一丝底线,便是人性的本质。 没有人能够救赎所有事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往往连自己本身的问题都搞不明白。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很难得了,遗憾的是,有时候努力保护和拼命毁坏的,往往是同一件事物。 当我一个人坐在公车上靠近窗户的位置,看着拥挤的人群,我突然想讲一个关于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成熟了很多年,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想讲出来。讲完一个故事,写完一本书,就像经历了一场人生,我试着用一本书来讲发生在两个小时内的故事。 公车有自己的轨道,是一种规矩、一种制度,便民之余,也有诸多的不便,墨守成规的制度、冷漠的人情,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 有人说,这是一本有血有肉、雄性荷尔蒙泛滥的书。关于人性在极致的状态下,会有怎么样的表达,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在这个疯狂的故事中,处处都是最真实的性情、沸腾的热血,就像一个人硬邦邦地拍着桌子跟你说:“我现在跟你讲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道理!” 真实的本质,本身就存在诸多的荒谬,我一直在说,如果一个人足够简单, 分卷阅读70 那么这个世界也会简单地对待你。 当然,这只是希望,希望总是伴随着温暖,随着你的身份和头衔越来越多,你自己反而越来越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对文字心存敬畏、学会吝惜,学会用更多的时间去阅读、学习。 3关于写作 生活本身,无时无刻不在阅读。当你用心去观察,生活的每一幕都在上演着精彩的选题和写作脚本。当你翻开铺天盖地的资讯和新闻,无论是坐在公车上、地铁里,甚至是走过天桥,总有一条能煽动你的恻隐之心和创作灵感。当你拿起一份报纸、打开一个门户网站,浏览数十条新闻后,你会发现,这么多看上去好似杂乱无章的新闻和事件竟然同时在这一天里发生。这并不属于偶然,一天,两天,到一个礼拜,你会发现,它们本身已经形成了一个绝好的故事。剖开其华丽、嘈杂的外壳,每一个事件和每一个事件背后,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微妙联系。 我没有收藏自己出版的书的习惯,我害怕面对自己的文字和过去。每一次和它们相遇、邂逅在不知名的城市的某家书店,隔着橱窗玻璃和它们不期而遇,看着它们静静地躺在橱窗里或者被人翻阅,我都会走过去宛然一笑。有时候,我从它们身边走过,并不敢正视它们,即便鼓足勇气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它们,也不敢翻开。我害怕自己会不经意地用漫长的记忆,去重温那些转瞬即逝的故事、那些人物、那些地点。与曾经热血澎湃的叙述方式、故事里的人物约会,或者正面直视过去的自己。 如果角色可以开口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对我有没有怨言,我私自决定并安排了他们的人生,这一过程本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他们的生与死、命运的规划、遭遇,在一本书画上句号的时候,便不再与我有任何的关系。他们活在纸上的字里行间中和喜爱他们的读者中。因为彼此坦诚、相互太了解了,这也是我不敢去直视他们的原因。就像老友见面,经过了时间,彼此都在各自的岁月中成长。 长期以来,我的作品被现实所捆绑,又想挣脱现实的束缚。每创作一部作品都加深了我对自己的敌对和分裂,我无法让自己的心灵纯粹,我的封闭、自私、偏爱在作品里被放大,我沉溺于想象,又被现实所控制。 写作是可以让时间流转,并且成为记录时间的一种方式。从尝试在纸上写第一个字——十六岁在稿纸上写下第一个文字——开始,我便踏上长达十余年的文字创作旅程。如今,已经到了快三十岁的年纪,我在文字的世界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征程,只有一直不停地写作,才能让我敞开内心。 最初,我喜欢用小说的形式来阐述故事和人生观,躲在小说人物的背后说出自己的观点。既然是小说,难免有一些虚构的成分。小说里隐去了一些人物的姓名,一者是我无法记起来,二者是他们一直都不曾存在过。叙事的过程中,我更喜欢用第一人称。使用第一人称,着重是在叙述一种生活状态和生活态度,不需要其他人来评价和议论。有些时候,我自己也很难分清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文字里记载的那些时光,始终都无法再复制了。 一部好的作品,就是无论你以何种题材、何种手法,包括虚幻、纪实、比喻等,都能呈现其真实的容量。作品是容器,一部好的作品可以包罗万象,囊括一个时代的真实,而一个人却忍受不了太多的真实。一部好的作品,不一定打上时代的烙印,而一个时代的好坏,却一定会呈现出林林总总的作品。我相信,如果我作品中的人物会说话,他们一定会抗议我安排给他们的命运,这也是我不敢正视他们的缘由之一。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地阅读,看着他人的文字,反而心中会寻得一丝平静。 我总是希望,终有一天,我能远离人群,屏蔽喧嚣,觅得一处静谧,朝沐疏桐日光而读,暮醉斑驳月影而书。 这一年,是很疲惫的一年,因为想法太多。我努力地用文字去阐述,大部分时间在面对电脑,几乎丧失了语言沟通的能力。写完这本书,我欣喜地拿给朋友们试读,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冒出来,是那个失联已久的女演员。她看完全部的书稿后,理直气壮地问:“郭敖,你出来,我不打死你,说好的爱情呢?说好的高颜值呢?说好的女一号呢?” 生活就像是一辆被劫持的公车, 在原有的轨迹上一如既往地开往目的地,日复一日地复制着生活,而你的生活究竟被谁所劫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