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盛宴》 第一章 远行 这一天,本该和以往过去的七千多天一样。 前些日子的一场雨,将本就低的温度再次按下去了一截。机场弥漫起来的晨雾,被灯光照射出一团团灰白色的光晕。 天还没有亮透,冷灰色的天空上,看不到星光,也看不见曦光。 秦文玉一身黑色的休闲衣裤,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外,与周遭黑色的环境几乎融为了一体。 “呼……你真是疯了,”张路缩着脖子,呵气成霜,“我以为你说要去日本是在开玩笑,你竟然来真的!” 秦文玉看着他——自己唯一的朋友和死党,张路。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灰色的羽绒服,剃了个板寸,不像自己,头又长又乱,显得阴郁。 张路积极向上,喜欢运动,热爱生活,除了成绩不好什么都好。 “你没必要跟来。”秦文玉往张路身后看了一眼。 “呵,你会日语吗?”张路瞟了他一眼,颇为骄傲地问。 “会。” 秦文玉平静地回道。 张路愣了愣,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的性格,这个人从不开玩笑,只要他说了,一般就是真的。 不过这小子是从哪里学会的日语,不会和我一样吧? 张路暗自嘀咕着。 “小路!” 身后传来的呼唤让张小路一个激灵,“诶!” 张路笑嘻嘻地回过身,一个比他矮半头的白衣女孩正站在公路对面灰白的灯光下,他穿过公路拉着女孩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过来时,他对秦文玉说道:“别误会,我可不是担心你,玲玲想看雪,我们两打算去北海道看雪来着。” 秦文玉对李玲略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女孩是张路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同学。 “诶,你去哪儿?” 张路见秦文玉拖着箱子要走,连忙出声问道。 “洗手间。” 秦文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这趟飞机是去东京的。” 张路脖子一挺:“先去东京看埃菲尔铁塔,再去北海道看雪,不行吗?” 秦文玉头都不回地走了。 李玲拉了拉张路的袖子,低声说:“小路,埃菲尔铁塔在巴黎,东京的是天空树……” “都一样嘛,你懂我意思就行。” 一边说着,张路一边拖着行李,进了机场。 李玲往秦文玉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跟上了张路,小声问到:“小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是怎么交上朋友的?秦同学……的个性,那么奇怪。” 张路一只手揽着李玲的肩,兴致勃勃地说:“你也觉得他奇怪吧?有一次我问他,如果我掉进河里快淹死了,而他又不会游泳,那要怎么来救我。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李玲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他会利用周边所有可以用的东西进行救援,如果都不管用,他会看着我淹死,用来告诫自己不会游泳的人别在水边瞎玩……有意思吧!”张路越说越起劲。 “他没有说下水来救你吗?”李玲问道。 “我也这样问了!”张路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秦文玉方向瞧了一眼,“可他说,不会游泳的人下水救人,两个人一起死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是……朋友间为了维系友情,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说得这样赤裸吧……”李玲越地不理解,“秦同学刚入校的时候很受欢迎,但渐渐的,大家现他很奇怪,他……太过于理性了……” “有吗?” 张路嘀咕着。 “还有……你为什么会问秦同学这种问题?这种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的吗?” 李玲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啊?” …… 今天很冷,虽然有下了雨的缘故,但此时此刻,秦文玉感觉格外的冷。 他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细碎的头,灰黑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下垂的嘴角,搭上苍白的肤色,构成了一张略显阴沉的脸。 他就这样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他也这样看着秦文玉。 “先生,不要注视太久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洗手间的寂静。 秦文玉没有回头,他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个人四十岁左右,身上裹着黑色羽绒服,双肩背着一个大大的灰色背包,从眉眼到鬓角都能看出一股浓浓的疲态。 “老人说,镜子里的人,会夺走人的灵魂,看得越久,对镜子中的自己就会感到越陌生,甚至……恐惧。” 他操着一口奇怪的中文,对秦文玉说着。 “这是完形崩溃与恐怖谷效应的双重作用。”秦文玉转过身,说道,“长时间看着一个汉字,它会变得陌生,长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脸也一样。” “一个类人,陌生,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是触恐怖谷效应的最佳选择。” 中年人一怔,摇了摇头:“真希望……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 他离开了洗手间。 这是个日本人。 秦文玉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难怪……今天感觉格外的冷。 自从到了机场,周遭映入眼里的色彩,竟然全都只有黑,白,灰三种。 衣服,行李箱,地板,隔间……就连机场内的灯光,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晦暗,低沉,压抑,像是默片里的世界。 是巧合吗?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休闲服,还有裤子。 他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洗手间,飞机快要起飞了。 和张路想的不一样,去日本,并不是临时起意。 他的父亲,秦也,那个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的男人,已经半年没有往国内寄明信片了。 换句话说,秦也失踪了。 而且,这样的失踪,似乎早在那个不负责任之人的意料之内。 “如果过半年,都没有收到从日本寄回来的明信片,就立刻去日本。” 秦也是这样说的。 当秦文玉追问为什么的时候,秦也挂断了电话。 这是父子二人的最后一次通话。 秦文玉拖着行李箱,来到候机厅时,正好看到张路拉着李玲,在登机口对自己挥手。 二人的身后,是刚才那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男人。 他正缓慢地朝着飞机的方向走去,黑色的玻璃上映出了他惨白的脸。 他走得很慢,厚实的羽绒服好像不能给他带来温暖——他在细微地颤抖。 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前方等着他? 也许……是恐高吧。 秦文玉收回视线,走了过去。 第二章 出现 我叫田口律,日本人,四十一岁,一家物产公司的职员。 有个东西在跟着我。 虽然看不见它,但我知道……它一直在跟着我。 “祝您旅途愉快。” 工作人员向我递来登机牌,旅途愉快吗? 不……这不是旅途,这是归途。 这是一场实验,我们这群被诅咒者的,搏命的试验。 我把登机牌握在手里,走上了廊桥。 我不敢回头,侧面玻璃上映射出了工作人员的模糊影像。 那位工作人员好像在看着我,看着我的背影。 她的目光非常刺人,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的步伐慢了下来。 眼前就是机舱,里面寂静无声。 “先生,需要帮助吗?” 空乘微笑着走到我身边。 “13F。” “好的,请跟我来。” 空乘将我带到了座位旁,这是一个靠着过道的位置。 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后,我松了一口气,它似乎没跟上来。 也许,这次能够成功? “你好。” 这时,我身边出现了一个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 这是刚才那个在洗手间里一直照镜子的奇怪年轻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 他竟然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我躺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一切如常。 旁边的年轻人似乎不喜欢说话,这很好,我不擅长与人客套,也许这也是我四十多岁了还只是公司职员的原因。 更倒霉的是,我还遇到了这样的事,这种无法与人言说的,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的眼皮渐渐开始沉,我太累了。 昨天从日本飞了过来,今天又立刻飞回去。 不过,如果这个办法可行的话,它现在应该被留在了异国,也许它能回来,但绝不会那么快,只要熬过这三天,我们就成功了…… ———— 秦文玉侧头看了一眼这个之前在洗手间见过的日本男人。 他脸上带着笑意入睡了,像是在憧憬着什么。 秦文玉收回目光,翻开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日文写成的书,介绍的是一种日本传统戏剧——能剧。 这种戏剧是以日本传统文学作品为脚本,在表演形式上辅以面具、服装、道具和舞蹈组成。 秦文玉对此不感兴趣,之所以翻阅这本书,是因为秦也过来的最后一张明信片上,是一副能面。 能面——能剧特有的面具。 再次翻到自己已经查阅过的那部分,秦文玉看向书上最角落那副奇怪能面的具体介绍。 这副能面,被称为“蛇”。 头顶因嫉妒与怨恨生出了角,双目圆睁,赤面无耳,这个面具形象展示的是怨念所化的终极形态,没有耳朵意味着它已经失去了感知世界的渠道,听不见人话,化为了最纯粹的厉鬼。 这就是秦也寄过来的那张明信片上的能面——“蛇”。 那张明信片来的地址是日本岛根县立古代出云历史博物馆,也是秦文玉此行的目的地。 合上书,秦文玉捏了捏鼻梁。 秦也的死活他并不在意,但他要知道母亲的下落。 秦也说过,会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告诉自己。 而现在,他临近生日了,秦也却失踪了。 刚准备闭上眼睡上一会儿的时候,身边那个日本男人忽然从半躺的姿态坐直了起来,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 田口律额上全是汗,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往自己脚下的位置看去。 他的身子僵住了。 秦文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个日本男人的脚边,正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布偶娃娃。 来到机场后看惯了黑白灰三种色彩的秦文玉,在看到这个布偶娃娃的瞬间,竟觉得它的红色如血液一样刺目。 是前面的人掉下来的吗? 田口律也这样想,他不愿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布偶娃娃,拍了拍前面的座椅。 “请问,是你的玩偶吗?” 他的中文语调虽然奇怪,但遣词造句没有出现问题。 前面的乘客似乎也睡着了,毕竟这是凌晨的航班,一阵后她才意识到了田口律的存在。 “你在叫我吗?” 她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田口律头皮一麻,眼前一阵恍惚。 他听到了刺耳的尖叫,那是位少女,昏暗狭窄的房间,臃肿肥大的身体,夸张的狞笑与残忍的折磨交织成一个腥红的世界。 她的身体被拖拽着,头颅被割去,大睁着眼睛滚落在一角,绝望地注视着自己残破的身体。 丑陋的肥大身躯扭动着四肢,像是在喜悦,也像是在痉挛。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本注视着自己身体的眼睛突然一个转动,与田口律对视了。 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中,田口律看到了最恐怖的恶意。 “不!” 田口律尖叫出声,惊醒了机舱内的所有乘客。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空乘快步走来,弯腰问到。 “她……”田口律抬手一指,前面那个回过头来的女乘客面露异色。 “我怎么了?”女乘客不解地问。 田口律猛然转身看向秦文玉,急切地说:“你……看到了吧?先生?” 秦文玉摇摇头,同样面露不解。 田口律面色一白,对空乘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空乘礼貌地摇摇头,安抚着其他被惊醒的乘客。 这时,秦文玉忽然说道:“能帮我换个座位吗?” 空乘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先生,原则上飞行途中不允许随意更换座位。” 秦文玉看了田口律一眼,说道:“我有惊恐症,他一惊一乍会让我惊恐作,如果你们答应,出事由航空公司负责,那我接受不换座位的决定。” 那位年轻的空乘拿不定主意,选择了与乘务长汇报情况,秦文玉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他被安排到了一个靠窗的空位。 前排的张路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秦文玉没有说什么。 但他的手指关节,已经捏得白。 刚才,他看到了。 不仅是那位女乘客的面孔消失,还有此刻。 那个日本男人手中的红色玩偶,它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头,装饰用的红色和服衣袖里,伸出了扭曲惨白的手,指尖上的指甲,比野兽的爪子还要锋利。 那些密集的黑色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悄然爬上了日本男人的腰间,缓缓缠住。 田口律感受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去,面色顿时死一样的惨白! “不……不!” 他再次出尖叫。 “先生,您再这样我们将对您进行特殊安置了。” 乘务长走过来说道。 然而这次,田口律全身的骨头出了“咔咔咔咔……”的声音。 他的身体诡异地从腰部开始弯折,面色由青白变得血红,嘴角溢出了血沫,呻吟与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 “先生!先生!” 乘务长也现了不对,变了脸色,赶紧去拉田口律。 然而,只听“咔”的一声—— 田口律的身体,从腰间向后折断了。 他浑身劲力一松,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座椅上,双目大睁看着机舱顶部,死了。 第三章 入梦 许多人没有经历过飞机上死人这种事件。 秦文玉同样没有。 幸好,现在机舱内的灯光还是夜晚模式,昏暗的环境让绝大多数乘客都不知道此刻生了什么。 目击者只有秦文玉与两位空乘人员。 田口律的非自然死亡给那两位空乘造成的冲击不小,但她们展现出来的素质却让秦文玉有些吃惊。 她们惊讶于田口律诡异的死亡方式,但却丝毫不怕正在慢慢缩回布偶上的,绞断了田口律腰背的真凶——那些如活物般的黑色头。 不……她们好像看不见那些头? 两人显然系统地学习过急救知识,但她们没有相关的医学资质对田口律宣布死亡,即便他确实已经死了。 乘务长小声地对年轻的乘务员吩咐了几句,对方很快拿来了一条毯子。 乘务长又是一番公式化的道歉,安抚再次被吵到的乘客。 接着,她给田口律盖上了毛毯,这个日本男人被固定在座位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有秦文玉知道,他已经死了。 两位空乘步履匆匆地走了,像是要去汇报什么。 秦文玉眼皮一跳,他看到了那个玩偶。 乘务长带走了玩偶。 希望她不会带着玩偶去见机长…… 秦文玉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生的事正在对他的世界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世界就像一块玻璃在他面前轰然破碎,散落的碎片正在拼凑成一个诡异陌生的神秘世界。 他是一个理性且冷静的人,但亲眼目睹这样的事,即便是秦文玉,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与无措。 秦文玉侧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开始亮了,远处厚实的云层镀上了一层金边。 真实与虚幻仿佛在这个瞬间交错,刚才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那个玩偶是什么? 为什么我和那个日本男人能看见,其他人不能? 秦文玉思考着。 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个很可能存在的可怕事实! 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日本男人能看见,所以才会被它伤害? 空乘人员看不见它,那个红色玩偶被乘务长带走时,没有出现半点异常。 而我……也可以看见。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秦文玉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这是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 他猛然扭头,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让自己不自在的方向。 是他。 本来好好盖住田口律全身的毛毯不知什么时候滑下来了一些。 他惨白扭曲的脸迎着晨光,正好对着秦文玉所在的窗边。 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秦文玉的身影。 秦文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不害怕尸体,也不害怕鬼怪。 但他讨厌未知。 未知是一种没有边界的无力感,每当事情的展出自己的理解范围时,秦文玉就会失去一些本该有的理智与冷静,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这种让他厌烦的无力感从小到大出现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就在刚才,已经出现了两次。 “为什么看着我,你想告诉我什么?” 秦文玉毫不回避地盯着那具死尸的眼睛。 离奇的事生了。 一片铺天盖地的腥红从田口律的眼里流了出来,覆盖了秦文玉的眼帘。 随着一声震颤灵魂的巨响,他所处的空间,变了。 这不是在飞机上,这里是……某个地下室? 幻觉吗? 然而钻进鼻腔里的腥臭根本就真实得令人作呕。 这时,他看到了她。 那是一具残破的年轻女性尸体,像个被丢弃的人偶娃娃。 她的脑袋滚落在一旁,脸并没有变形,但肤色已经泛青,青得就像冻坏了的萝卜,看上去和石头一样坚硬。 她的脸依然很美丽,近在咫尺的身体和分离的头颅产生了一种诡异又离奇的美感,她青白色的皮肤下,没有鲜血流动,却依旧如活物一般蠕动着。 从脖颈处的创口能找到答案。 那些在她皮肤下蠕动的东西是蛆虫,现在少了些,更多的是蛰伏的虫卵。 等稍微湿润暖和一些时,它们就会孵化出来,把她蚀为一个空壳。 她是谁? 秦文玉想尝试着往前一步,却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信息,甚至连转头都做不到。 视线被强行固定在她身上时,秦文玉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对了,玩偶! 她的样子,和那个玩偶很像……尤其是她的……头! 突然,一声刺耳的叫声出现。 秦文玉看见,一只硕大的红眼睛老鼠爬到了她的头颅旁。 并开始旁若无人地啃啮起她脸上的血肉来。 秦文玉看见那只老鼠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她的唇肉几乎被老鼠啃光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看起来竟像笑一样。 老鼠慢悠悠地离去了。 它吃饱了。 但细密的啃噬声却一直萦绕在秦文玉耳边挥之不去。 那两排雪白的牙齿像是一把锃亮的锯子,与她的笑一起,锋利如刀。 “秦先生?秦先生?” 突然传来的呼唤让秦文玉的意识猛然脱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时间看向那个日本男人的方向。 毛毯好好地盖在身上,并没有滑落下来。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秦文玉抬起头,看向空乘。 “有事吗?” “因为秦先生与田口律先生的座位相邻,在先生提出换座位之后,田口律先生就死亡了,”见秦文玉的眼神越来越冷,空乘连忙说道,“我们并不是怀疑秦先生对他做了什么,只是……按照程序,下机后还请秦先生不要离开,日本警方需要进行一些简单的询问。” “知道了。” 秦文玉回应道。 空乘愣了愣,这位秦先生明明是个非常麻烦的人,这次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啊……好的,谢谢秦先生的配合,请您检查安全带,我们马上就到东京成田国际机场了。” 这么快? 这下愣住的变成了秦文玉,刚才那场真实得可怕的梦,竟然做了这么久? “对了,先生,请问这是您掉的吗?” 空乘摊开手,露出了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玩偶。 秦文玉脸色一变:“不是,拿走它!” 第四章 机场 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吸烟区内,伫立着一男一女两人。 其中的女人背靠着栏杆,看着即将落下的飞机,抬头朝着天空吐出了一道烟圈。 “他回来了……” “这次只有我们三人吗?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自嘲的笑,说:“真是个勇敢的上班族,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把鬼带去异国,如果他成功的话,我们真应该好好感谢他。” 叼着烟的女人从小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普普通通,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至少先记住他的长相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夹着烟捻灭在扶手上,“我有一种很奇特的预感……山崎……” “他会成功吗?” “不是关于这个……” “那就不用说了,除了这该死的诅咒,我不关心任何事。” “好吧,我们该去接他了。” …… 飞机平稳降落。 外面的情况和秦文玉想的差不多,没有急救车在等待,而是警车,毕竟这位田口律对折的腰背已经非常明显地传达了“我已经死了”这件事。 “再见。” 下机后,秦文玉对张路和李玲打了个招呼。 “啊?”张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有人来接我,”说话间,日本警方已经到了他近前,“他们来了。” 这时,同机的乘客也现了异常,开始频频投来关注的目光。 “先生,请你……” “嗯。”没等这两位日本警官说完,秦文玉就答应了下来。 张路与李玲面面相觑,直到秦文玉跟着两名警察去了机场内的警务室,李玲才疑惑地问:“他竟然会日语?” 张路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所以你疑惑的是这件事?” “怎么了?”李玲的嘴角下沉了一些。 “没事,没事,”张路赶紧说道,“我们等等他吧,好歹一起吃个饭再走。” 李玲有些不满地撇撇嘴,飞来日本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现在还没九点,昨晚也没睡好,她已经非常疲劳了。 “好吧……” “别生气嘛……你看!”张路反手一掏,拿出了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玩偶,笑嘻嘻地说:“送给你!好看吧?” 李玲颇为惊喜地接过玩偶,抬头看着张路:“你什么时候买的?” 张路搂着李玲的肩膀,笑道:“我看见空姐拿着它,想着你一定喜欢,就问她买,那位空姐竟然直接送给我了!厉害吧!” “嗯!”李玲向来喜欢这些可爱的小物件,举起和服小玩偶美滋滋地在空中摇了摇。 见她开心了,张路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张路忽然现,机场玻璃上倒映出的李玲的影像,她举起来的手里,根本就没有拿着任何东西! 张路先是一愣,立刻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然而下一刻,李玲已经将玩偶放进了手提包里。 “走吧!” “哦……哦,好……” 张路半信半疑地看了手提包一眼,跟上了李玲的步子。 ———— “所以,秦先生只是被田口律先生突然的大吼大叫引起不满,才向空乘人员申请了调换座位,然后,秦先生和两位空乘人员一起目睹了田口律先生的死亡,是吗?” “是。”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机舱内没有摄像头,目击者的口供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秦文玉本来无法轻易地摆脱嫌疑,但他的口供和两位空乘人员的说法如出一辙,而且,他们三人亲眼看见了田口律死亡的全程。 虽然画面很诡异,但田口律不太可能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谋杀的。 这件案子查到最后,很可能也会以突怪病之类的缘由结案。 “那么,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秦先生。” 秦文玉离开机场的警务室后,很快就看到了张路。 那个家伙正在夸张地挥着手。 “李玲同学呢?” 走到他近前,秦文玉问到。 “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吃个饭,等你找到住处了,我就带小玲去看天空树!然后再去北海道!”张路贼兮兮地笑着撞了秦文玉一下,“我说,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秦文玉没有理他,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阵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看向洗手间的方向,问道:“她去多久了?” 张路一怔,回答道:“你在警务室呆了多久,她就大概去了多久吧,怎么了?” “没什么……” 秦文玉收回目光,压下了心中诡异的不安,坐了下来。 这时,一男一女从他身前路过,径直去了警务室。 张路奇怪地看了秦文玉一眼,欲言又止。 而此刻,被两人说到的李玲,正好打开隔间的门,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她来到洗手池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当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时,不小心把穿着红色和服的小玩偶带了出来。 小玩偶滚落到了洗手台上,还好没有掉下地面。 李玲松了一口气。 她很喜欢这个张路送的小玩偶。 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块木头,很少送自己东西。 然而就在她拿起掉在洗手台上的小玩偶,准备放回手提包里时,骇然现……洗手池对面的镜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玩偶! 自己的手虚握着,什么都没有…… 李玲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这个红色和服小玩偶的身体开始诡异地扭动起来…… 陡然间!它是头部竟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乌青的面孔直接对着李玲! 它身上的红色和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缓缓地流出了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滴落,那张乌青的面孔也渐渐有了血肉的质感,一头黑也在飞快地生长,李玲还没回过神就已经缠住了她的手腕! “啊!!!” 李玲的瞳孔陡然放大,浑身寒毛直竖,尖叫着扔掉了手中的玩偶! 玩偶滚落在地,李玲连手提包都没敢拿,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洗手间。 然而当她冲到洗手间门口时才绝望地现,这扇门根本就打不开! “救命!” 李玲凄厉地喊道:“小路,张路!救我……救救我!” 她拼命地拍打着这扇看似并不算厚实的大门。 而她的身后,那个玩偶的诡异变化还在继续,“咔咔咔咔……”的骨骼脆响声清晰可闻,两条扭曲的手臂从和服袖口里伸了出来,它的手指缓缓变长,像是一把锋利的匕,伸向了李玲的后脑处…… 第五章 破门 “张路,李玲还没回来。” 秦文玉忽然站了起来,再次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怎么了?” 张路的神情越古怪,秦文玉对李玲的在意好像过多了…… “你看那边。” 秦文玉目光紧盯着洗手间。 张路不明所以地看向洗手间的方向:“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扇门好像锁死了。” 秦文玉不再犹豫,迈步走向了洗手间。 这时,那一男一女刚好从警务室出来,看到了秦文玉的背影。 “是他吗?坐在田口旁边的人。” 山崎问道。 “是他,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我们过去。” 两人立刻跟上了秦文玉。 四个人,秦文玉,张路,一男一女两个日本人一前一后走向了洗手间。 秦文玉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找了两位被拦在洗手间门前的女性乘客,问道:“是门坏了吗?” 两位女性面露尴尬与焦急之色,点点头:“好像是的,我们怎么也打不开它。” 这番对话被紧跟着秦文玉来的一男一女两人听见,那位山崎先生立刻变了脸色。 “佐藤,该不会是……” 穿着小西装的女性面色有些难看,快步上前,对秦文玉说道:“一起把门撞开。” 秦文玉回头看着她,没有询问你是谁之类的话,点了点头。 张路即便再迟钝也意识到出事了,就算不是大事,至少自己的女朋友现在被关在了洗手间里。 “小玲!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张路趴在门上,大声叫喊着。 “不想被撞到就赶紧让开。” 秦文玉说道。 张路着急地回过头:“我也来撞!” 他取代了那个日本女人的位置,和秦文玉一起侧身撞向了门。 “砰……砰……” 持续不断的撞击,这扇门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牢固,但两人已经使出了十分的力道依旧无法撞开它。 力量仿佛透过门传递到了另一个世界,无论他们怎么撞,这扇门都毫无反应。 张路的情绪也在撞击的途中越焦躁。 “为什么会这样?这扇门怎么会这么坚固?小玲!小玲!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虽然在叫喊,但张路并没有对洗手间里传来回应这件事抱有期待。 毕竟,从刚才开始洗手间里就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撞门的声音都仿佛被门的另一面吃掉了一样。 然而,事情出现了变化。 “张路!张路,救救我,镜子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路先是一怔,随即了疯似的更加猛烈地开始撞起大门来。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机场内其他人的围观,包括安保人员。 “人群请不要聚集!这样很危险,请散开!” “几位,请问这里生了什么?” 安保人员排开人群来到秦文玉几人身边。 还没等他回答,就见那个穿着小西装的女人用蹩脚的中文大声叫道:“打碎镜子!所有!请快一点!” 秦文玉侧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很快也喊道:“李玲同学!听她的,砸碎所有镜子,有多碎砸多碎!” “哗……” 刺耳的镜子脆裂声透过门传来。 几位安保人员面面相觑:“请问,有人困在洗手间里吗?” “秦哥,他们在说什么?让这些人拿钥匙来开门啊!” 张路抓着秦文玉的胳膊,大声说道。 “你们有钥匙吗?” 秦文玉看着几名安保人员,虽然他现在不觉得这扇门是用钥匙就能打开的。 “可是……”一名安保人员欲言又止,“洗手间的门都是不能上锁的啊……” “那你们就去拿破门工具来!”小西装女人语气严厉地说:“现在有人困在里面了,快想办法打开它!” 一些根本听不懂的对话生在自己身边,让本就急躁的张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无力。 小玲呢? 小玲到底怎么了? 玻璃怎么了? 他们为什么要让小玲砸碎玻璃? 还有,为什么砸碎玻璃之后小玲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小玲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他松开抓住秦文玉胳膊的手,再次撞向木门,一边大吼一边用力地撞,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扇门依旧毫无反应。 “不,不会的……小玲!” 一种很可怕的预感猛然出现在张路心里,他拼命呼唤着李玲的名字,肩膀已经撞成青紫色了也没停下来。 安保人员也加入了撞门的行列,虽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扇没有锁的门到底是怎么锁死的,但现在问题确实出现了。 秦文玉看着张路,心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为什么还会这样伤心? 目光从张路身上转移到那一男一女处,此刻那二人,都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离洗手间好几米的位置,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尤其是那个男人,他的目光像是已经确认了某件事一样,异常警惕地注视着洗手间的木门。 “田口律先生……”秦文玉走到他们面前,说,“是你们的朋友吗?” 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秦文玉身上。 “你看到了吗?” 穿着小西装的女人问道。 秦文玉心中一动,看到了吗…… 他懂了她的意思。 “看到了。”秦文玉没有否认:“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我看到了。” 这句话刚说完,身后的洗手间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仿佛是上天对张路拼命的回应,那扇莫名紧闭的大门,竟然真的被撞出了一条缝,然后“轰——”的一声,彻底地撞开了! 张路在门开的瞬间身体失衡,差点摔在地上。 下一刻,他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张路抬起头,看到了脸上挂着泪痕,脸色白得可怕的李玲。 “小玲!” 张路立刻抱紧了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一边安慰着李玲,一边伸出手指抚去她脸上的泪痕。 在接触到李玲脸颊的瞬间,张路的指尖像是被某种尖细的东西刺到了一样,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张……路……” 李玲的头埋在张路的颈窝里,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 “没事了,没事了小玲……” 秦文玉收回目光,还好,事情没向最坏的方向展。 然而,当他转过头看向那一男一女时,却觉这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小西装女人的眼里带着不可思议与原来如此的意味。 而那个男人,却是悲哀绝望与幸灾乐祸皆有的诡异神情。 “这样吗?你看见了啊……” 女人出遗憾的声音。 “呵,欢迎加入这场盛宴……”男人的眼里尽是愤怒与绝望,可说话时他又在笑。 “你可不能擅自离席。” 第六章 诅咒 对这两人装神弄鬼的话秦文玉没做出什么反应,但他也知道对方没开玩笑,毕竟自己确实看到了,那玩偶里的鬼东西。 “我是佐藤明美,你也梦到了吧?关于它的事。” 佐藤明美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显然也陷入了诅咒之中,但从表现来看,他的反应格外镇静。 “所以,为什么是我?”秦文玉扫了一眼佐藤明美,“飞机上少说也有两百来人,难道因为我离田口律最近?” “不知道。”佐藤明美摇摇头,“每个被诅咒选中的人,过程都不一样。” “你很害怕?”山崎似乎对秦文玉镇定的表现颇为不满,瞟了他一眼说道:“一场灾难而已,算不了什么。” “跟你脑子遇到的灾难比起来,的确算不了什么。”秦文玉平静地说。 “你!” “好了,山崎敬人先生,我们不是为了这种事到东京来的。” 佐藤明美不满地说。 “哼,你会得到教训的。”山崎敬人冷冷地说。 “秦先生,”佐藤明美带着歉意看向他,说:“请原谅,这场诅咒已经快把我们逼疯了,山崎不是个坏人,他只是太压抑了。” 秦文玉眉头一抬:“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朋友刚才提到过。”佐藤明美笑着回答。 这个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女人态度倒是一直很友好。 “你的中文还不错。”秦文玉说道。 “我的顾客里有中国人,一些简单的对话能够听懂。”佐藤明美稍稍提到一句后,便岔开了话题,“秦先生,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不然我们三个都会被它杀掉。”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它的目标之一?我们都会像田口律一样死亡?”秦文玉疑惑地问。 “在你梦到关于它的事那一刻,你就已经取代了田口的位置。”山崎敬人插嘴说道:“别想逃,逃不掉的,田口逃到你的国家去不也死了吗?” 佐藤明美瞪了山崎敬人一眼,说道:“我们不是必死无疑的,秦先生,灵媒告知了这次诅咒的解决方法,我们……有机会活下去。” 灵媒? 这个可疑的词出现在这种气氛诡异的谈话中时,竟还挺和谐。 “能告诉我,和你们一起行动的必要性吗?”秦文玉问道。 “当然必要!”山崎敬人来到秦文玉身前,他的个子要比秦文玉矮上一些,但气势却很强,“我们都做过关于它的梦,这些梦的画面会在诅咒过程中持续不断地出现,但每个人接收到的信息都是残缺的,片面的!所有被诅咒者互相沟通才能拼凑出完整的信息,才能找到活着的办法!” 佐藤明美注视着秦文玉的眼睛,诚恳地说:“而且,最好不要使用电话,经验告诉我们,鬼有极大的概率通过电话找到我们的位置,或者传递错误的信息,引导人走向它布置下的陷阱。” “这一次,被选中的是我与山崎先生,还有田口先生,但田口先生有其他的打算,他在出前告诉我,三个月前的一次体检中他查出了癌症,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这次前往中国……是他的一次尝试,如果成功的话,至少能救下我和山崎先生……” “佐藤!”山崎敬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他得了癌症?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佐藤明美摇摇头,说:“你上个月才被选中,并不认识他,所以……我让你至少要记得他的样子,毕竟他最后的善意中,有你的存在。” 山崎敬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秦文玉回头看了一眼张路,他仍与李玲抱在一起。 安保人员在检查门框,看起来他们想弄清楚这扇门被锁死的原因。 秦文玉想了想,说道:“好吧,我跟你们走。” “不过,那个玩偶是它的本体吗?你们口中的鬼。” 秦文玉的话让佐藤明美与山崎敬人同时一怔,下一刻,佐藤明美急切又惊喜地问道:“你看到它在玩偶里?这扇门的异常是玩偶造成的吗?田口先生的死也是?” “嗯。”秦文玉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它在玩偶里,它只是‘灰’,不会有过两种的能力,能确认是附身的话,我们的主动性会大上许多……”佐藤明美喃喃道。 “‘灰’?”秦文玉疑惑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它的名字?” 佐藤明美摇摇头,说:“通俗的解释是诅咒的等级,在诅咒伊始阶段,所有被诅咒者都能在梦境中看到此次诅咒的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灰,白,黑,青,红。” “‘灰’级诅咒,不会拥有两种以上的诡异能力,也不能在多人的目击下动手,否则,它自身的存在会被现实世界的力量抹除。” “等等。”秦文玉从她的话里意识到了一些不妙的东西,“也就是说,越往后的诅咒,拥有的力量就越可怕,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诅咒本身也不会被现实世界的力量抹除?” 佐藤明美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仅如此……‘黑’之上的诅咒,甚至能扭曲现实,修改认知,几乎无所不能。” 秦文玉怀疑地看着她:“如果是这样,日本早就该乱套了吧?” 佐藤明美叹了一口气,说:“幸运的是,‘黑’之上的诅咒,通常都固定在一个地点,无法离开。不然,乱套的就不仅是日本,而是世界了。” 说到这里,佐藤明美下意识地想点起一根香烟,“不过,这些目前都不关我们的事,这个‘灰’级诅咒一共持续三天,从今天开始算起。灵媒在梦境已经告知了我们要做的事,此行的目的并不复杂,只要我们在它不间断的袭击下,找到它的尸体,将之暴露在天光下,诅咒就能解除。”佐藤明美收回了想点烟的手,对秦文玉解释道。 秦文玉了然点头,刚想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了张路的声音。 “秦哥,我先带小玲找个地方住下,安顿好后再来找你。” “你去吧。”秦文玉回头看去,张路一手扶着魂不守舍的李玲,一手拿着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玩偶。 “张路,这个人偶,把它暂时交给我怎么样?” 秦文玉忽然说道。 知道这个玩偶里有什么的佐藤明美与山崎敬人同时面色一变,不知道秦文玉想做什么。 张路看了一眼这个人偶娃娃,没做多想,把它递给了秦文玉。 秦文玉一把捏住了它,对张路说道:“好好陪她,没有要紧事,不必联系我。” 张路侧头看了李玲一眼,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注视着两人离去后,秦文玉转头对佐藤明美和山崎敬人说:“我刚刚有了一个想法。” 第七章 办法 “既然它无法在人数众多的公共场合杀人,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带着它去人多的地方呆上三天?” 秦文玉说道。 佐藤明美面露苦笑:“如果灵媒说的是存活三天,我们就能这样做,但诅咒的要求是找到它被隐藏起来的遗骸,这三天内如果我们一直呆在人数众多的公共场合,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三天时间一到,如果我们还没有解除诅咒,某种力量就能直接抹杀掉我们。” “哼,公共场合也不是绝对安全,田口先生在两百人的飞机上一样被它杀掉了,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它就会找到你,杀掉你。”山崎敬人冷哼道:“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找到它的尸体埋藏的地方。” 佐藤明美点头道:“山崎先生说得没错,我们必须找到它的遗骸,才能真正摆脱诅咒。” “我们先离开机场吧,时间很紧迫。”她看了一眼秦文玉手上的玩偶,有些不寒而栗。 虽然这里视线众多,它不太可能直接动手,但一想到那个玩偶里藏着一只鬼,她就无法平静自己的心绪。 不仅是佐藤,山崎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异国的小子胆量会这么大,竟然敢将它一直拿在手里? “你能不能扔掉它?你要用它当护身符吗?”山崎皱着眉头说道。 秦文玉摇摇头,说:“我的想法和它有关。” “都跟你说了我们不能带着它去人多的地方呆上三天!时间一到一样会死,你听不明白吗?” 山崎大声叫道。 “你还没明白?”秦文玉的神色毫无变化,他低头看了一眼玩偶,“它有两个作用。” “它能帮助我们活下去。”秦文玉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崎敬人。 山崎敬人被他毫无波动的眼神看得心底有些毛,竟然躲开了这个他第一眼就很不喜欢的小子的目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山崎敬人的声音小了一些,气势也低了许多。 “先上车吧。” 说话间,佐藤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停车场,这里人少了一些,看着秦文玉手中的玩偶时,她也有些害怕,仿佛它随时会活过来。 秦文玉毫不客气地坐上副驾,佐藤明美瞟了一眼玩偶,压住心底的恐惧动了车。 “秦先生,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梦到的是东京,山崎先生的梦到的是一个姓氏——小林,这是我们知道的全部,东京有二十三区,二十六市,五町,八村,小林这个姓氏是日本的大姓,人数众多,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根本找不过来……” 佐藤明美的声音越来越低:“秦先生,你梦到的信息非常重要,如果少了你的梦,我们不可能找到它生前居住的地方。” 秦文玉摆弄着手中的玩偶,回应道:“我梦到了她的长相,她是一名女性,她的头颅被砍了下来,身体藏在某个地下坑洞里,老鼠一直在啃噬她。” “还有,她很美丽。” 光是听秦文玉的描述两人就仿佛能看那令人恐惧的画面。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一个住在东京,姓氏是小林的漂亮女性?”山崎敬人捏着拳头,低声骂道:“这根本就没有缩小多少范围,三天时间,绝对不可能!” “不,”佐藤明美注视着前方,车开得十分平稳,“是一位失踪已久的,姓小林的女士,通过警视厅应该能查到相关案件,我有办法。” “你的顾客里还有我们日本的警官先生?”山崎敬人的语气充满讽意。 “也有兼职的女警小姐。”佐藤明美通过后视镜看了山崎一眼,语气逐渐变冷,“山崎,你很无聊。” 车内陡然沉默下来,秦文玉并不感到奇怪,他第一眼看到这位佐藤小姐的时候,就知道她从事的是日本的风俗业。 而这位山崎敬人先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着贪婪和克制来回交织的矛盾。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车在往东京的某个警察署开,佐藤明美选择了先打破沉默。 “秦先生……如果不是一定必要的,能不能请你扔掉它?或者……说明一下带着它的理由。”佐藤明美的视线总是被那个玩偶吸引,它身上的颜色像血一样扎眼。 “我要把它放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去。” 秦文玉言简意赅地说。 “您的意思是?!”佐藤明美眼睛一亮,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山崎敬人不解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把它放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去会怎么样?” 佐藤明美解释道:“还不明白吗?‘灰’级诅咒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也可以理解为,它不能在世人面前做出有悖常理的行为!” “秦先生的意思是,用大家的眼睛将它锁定在玩偶内,只要它一直呆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不能做出‘玩偶’这个范畴的事,所以……如果能做到的话,这三天内我们不会受到它的任何袭击!” 佐藤明美侧头看了一眼秦文玉,赞叹道:“秦先生你真厉害!” 秦文玉低头看着玩偶,问道:“没关系吗?当着它的面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佐藤明美笑道:“不会有事的,它不久前才袭击过秦先生的同伴,‘灰’级诅咒的力量会在动袭击后沉寂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它无法感知外界。不然,我是不会允许秦先生就这样带着它上车的。” 秦文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山崎敬人也终于懂了秦文玉的想法,虽然这小子的脸让人很不快,但他的办法却值得一试。 “可是,就算把它带到了人群密集的场合,只要有人一段时间内没注意到它,它就能用鬼的手段离开,继续追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它持续不断地获得关注?” 山崎提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问题。 秦文玉看向窗外:“那个就可以。”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购物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的广告。 佐藤明美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说:“我明白了,东京的话……涉谷区有我认识的人,用摄像机实时直播它的影像,投放到外面的屏幕上三天,应该能做到。” “而且,涉谷可是有着‘二十四小时不眠之街’称号的城区,总会有人能一直看到大屏幕上的它。” 说到这里,车辆缓缓减,停在了一家警察署前。 “我们到了。” 第八章 分开 三人下了车,秦文玉把手中的玩偶交给了山崎敬人。 山崎敬人不明所以地接住了它,问道:“你做什么?” “把它带去涉谷,投影到大屏幕上的事,交给你了。” 秦文玉语气平静得地说。 “啊?为什么?”山崎敬人大声问道:“还有,不要命令我!” “这不是命令。”秦文玉注视着他的眼睛,“现在只有你能办到这件事。”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能去?”山崎的情绪很激动,看起来光是拿着这个玩偶就已经让他开始不安了。 “这个玩偶第一次动袭击,是在三个小时前的飞机上,第二次是刚才的机场洗手间,间隔大概两个半小时。”秦文玉看向佐藤明美,“佐藤小姐,从这里出到涉谷,大概需要多久?” “快的话……一个小时零三十分钟左右。”佐藤明美回答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秦文玉的意思。 “原来如此,山崎先生,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涉谷,找到杜林大厦,见一位名叫鸠山美子的女士,我这里会打电话通知她,她会协助你完成布置的。” “哈?凭什么是我?”山崎敬人不满地吼道。 “‘灰’级诅咒的杀人间隔在两个半小时以内,从这里到涉谷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如果现在不过去进行处理,它马上就会苏醒过来。”秦文玉淡淡地说,“如果你可以和这个警察署里的警官沟通,让他们交出一位姓小林的失踪女士的资料,那佐藤小姐确实可以代替你去涉谷。”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去?” “我?”秦文玉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他。 人类在面对恐惧时,反应是很有趣的,山崎就是其中的一种典型,他其实并不是在对秦文玉或者佐藤明美脾气,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如果你也知道那位鬼小姐的具体长相,并从警官提供的人选中找出正确的那位,那我愿意代替你去涉谷。” 秦文玉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山崎敬人神情一滞,不再说话。 “山崎先生,我们没时间了。”佐藤明美提醒道。 “我去就是。”山崎敬人捏着玩偶,手有些抖,他上个月才卷入这个不幸的诅咒之中,这样静距离地握着一只‘鬼’,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非常不妙的体验。 “希望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小子!”离开时,山崎敬人深深地看了秦文玉一眼。 谁能保证这种事会百分之百的正确呢? 这时,佐藤明美也挂断了电话,她已经通知了那位涉谷的鸠山小姐,不过,她并没有收起手机,而是继续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简单地谈了几句后,佐藤明美放下手机,对秦文玉点点头:“他让我们先去旁边的咖啡厅,一会儿他会从警察署里出来找我们。” “嗯。” 两人没花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家位于警察署周边的咖啡厅,佐藤明美点了两杯咖啡,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沉默下来。 那位警官还没来,在这个时间,佐藤明美这才有空闲真正地观察一下,这位新来的异国年轻人。 他很聪明,也很冷静,甚至称得上是她所见过的,得知自己陷入诅咒后,还表现得最为平静的人。 “秦先生……是来日本旅游的吗?” 佐藤明美打破了沉默。 “找人。” 秦文玉漠然地看着窗外,东京来往的车辆卷乱了漂浮的白色雾气,如丝如缕地散在空中。 “朋友?” “不算。” 秦文玉的目光从窗外移到她身上,“佐藤小姐是位单亲母亲吗?” 佐藤明美诧异地瞪大了眼,情不自禁地说:“秦先生怎么会知道?” “感觉。也许因为我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吧。” 秦文玉随口说道。 “秦先生不信任我吗……” 佐藤明美低声说道。 秦文玉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眉头,说:“是你的手告诉我的。” “我的……手?”佐藤明美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 “大拇指的指甲,如果不是审美独特,我相信大拇指上的图案是一个幼稚园的孩子涂的,你有孩子,你们的关系很亲近。但你的戒指没有戴在无名指上,而是食指。” 秦文玉简单地说道。 佐藤明美听得目瞪口呆,正常人会这样去注意一个才刚认识的人吗? “我不说,是不想让你产生‘我是个变态’之类的误会。”秦文玉喝了一口咖啡,又皱着眉头放下了杯子,“你现在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家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对不起。”佐藤明美回过神来,诚恳地对秦文玉道了个歉。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的客人终于到了。 “明美!你怎么到东京来了?”三十多岁的便服男人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佐藤。 “宫城先生,有件事拜托你,这件事非常重要,请您一定要答应!”佐藤明美起身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位宫城先生先生扶起了她,然后才现了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的秦文玉。 “这位先生是?” “秦,我的朋友,来自中国。”佐藤明美说到。 秦文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宫城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佐藤明美挽住手臂,拉到了一旁。 佐藤明美贴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宫城脸色一变,态度坚决地说:“这怎么可以!不行!佐藤小姐,这个忙我帮不了。” 佐藤明美注视着宫城,脸上的可怜之色缓缓褪去,说道:“宫城先生,你一定要把那些案件的资料整理出来交给我。” “我说了,这个忙我帮不了!我走了,佐藤小姐!如果你今晚想吃饭的话,再打我的电话吧。”宫城抽出了手臂,打算离开咖啡厅。 “宫城先生,这次不是请求。”佐藤明美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你是害怕事情暴露被辞退吧?我保证,如果你不这样做,一样会被辞退,而且……是立刻。” 宫城脸上红白交错,一咬牙,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佐藤明美脸上露出笑意,对秦文玉说道:“他同意了,秦先生。” ———— 此时,山崎正在赶去涉谷的路上,涉谷是有名的风俗之都,平日来时他都格外兴奋。 但这次……虽然一路上依旧阳光明媚,四处热闹非凡,一副平和景象。 山崎却感觉某处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一路了…… 第九章 中断 涉谷。 到了大街上,山崎的恐惧感减少了很多。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担心口袋里那个穿着红色和服的玩偶忽然活过来。 “灰”级诅咒杀人后确实会沉寂一段时间没错,但那段时间是多长,谁也不知道。 秦文玉口中的两个半小时也只是根据两次袭击的间隔计算出来的。 也许间隔只有一个小时?之所以两个半小时才动第二次袭击只是因为它没找到恰当的时机罢了。 这不是在自己吓自己,而是很有可能的推测。 不过,至少现在在大街上,它就算已经醒了,也不能对自己动手。 这时,山崎眼睛一亮,他想起了一件事! 涉谷地区有一座很出名的神社——明治神宫! 也许……那里会比较安全? 山崎是少数的不信仰神道教的日本人,但他虽然并不信神道教,可既然连厉鬼都能出现,也许……神也是存在的? 虽然梦境的那些家伙都说,无论教堂还是庙宇,都无法阻挡厉鬼,但神社那种地方,即便没有神奇之处,也拥有庞大的人群,至少……他会很安全! 就这样决定了,把这个东西投影到大屏幕上后,就立刻去明治神宫! 山崎在心底做出了决定。 我已经做了最危险的事,接下来寻找它的遗骸,交给你们也不过分吧…… 山崎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玩偶,飞快地看了一眼。 这见鬼的东西好像还没有活过来,必须加快度了。 “杜林大厦,杜林……” 山崎捏着玩偶,四处搜寻着那栋名为杜林的大厦。 问了路人后,终于找到了杜林大厦的所在。 山崎刚到杜林大厦下面,一位女士就走了出来。 “请问,你是山崎先生吗?” 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咖啡色长女士走了过来。 “是……是我。你是鸠山美子小姐?” 山崎悄悄擦了擦掌心的汗,有些局促地回答道。 那个陪酒女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精英人士? 他满腹疑惑。 “是的,我是鸠山美子,请跟我来吧。” 一头咖啡色长的鸠山美子打量了一下山崎,淡淡说道。 “不了!”山崎突然拒绝了鸠山美子,并将手中的红色和服玩偶塞到了她手中,说道:“佐藤小姐应该告诉了你要做什么,请你照着她的话去做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后,他根本不给鸠山美子说话的机会,转身拦下了一台出租车:“去明治神宫!” 打出租车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但山崎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出租车离开后,山崎才安心下来。 “我可没有食言,如果最后玩偶没有投屏到大荧幕上,只能说佐藤你信错了人,你的朋友不可靠……” 他偷偷扭头往后望了一眼,那位咖啡色长的优雅女士拿着鲜红如血的玩偶,仍站在那里。 好一阵后,她才转身进了杜林大厦。 同一时间,东都宾馆。 李玲已经睡下了,她受的惊吓不轻。 但张路却没有丝毫睡意。 最后,他决定起床去厕所抽根烟。 东京的上午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台的缝隙钻进来,印在张路的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是冬季来临了。 烟头在镜子里明明灭灭,张路也在不断想起刚才的事,尤其是秦文玉的事。 之前因为李玲的事,张路有些乱了方寸,现在回想起来,到处都是古怪之处。 自己那位好朋友为什么会突然跟着两个日本人离开? 他看得出来秦文玉和对方并不熟悉,难道他被威胁了? “呼……” 张路吐出一口烟雾,摁灭烟蒂,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 他始终放心不下秦文玉。 “等小玲醒过来,就去找秦哥……” 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风钻进了脖子里。 抬头看向窗缝,确实有风,外面的寒风正吹得这扇厕所里虚掩着的窗户微微摇晃。 张路踮起脚,伸出手,探出身子去拉上了窗户。 投进来的阳光戛然而止,眼前顿时一阵昏暗。 这时,他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张路回过头,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从床边走了过来。 “小玲,你醒了吗?” 床上的只有小玲,张路温和地问道。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 “小玲?是你吗?” 张路心底咯噔一下。 刚才因为突然关了窗,没了太阳的光线,他的眼睛暂时没能适应眼前的昏暗。 现在适应了一阵后,他惊恐地现。 那个正走过来的人影非常不对劲! 它的脖子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画面极其惊悚! 张路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遇见鬼了。 但是……他根本就无路可逃! 他就在厕所里,厕所门正对着床,而门,还要在床的另一头。 除了门之外,唯一可以逃离的地方就是窗户。 可是……这里是六楼啊! 张路思索期间,那个人影已经走到了他近前! 惊恐不安的张路强行压住了心底的恐惧,摸出刚才点烟的打火机,按燃! “噌——” 橘黄色的火苗一下窜了出来,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厕所。 眼前的人影也露出了真面目。 她确实是李玲。 但…… 李玲的脖子上空空如也,头颅被两手抱在小腹位置,那副张路非常熟悉的惨白面孔上,正露出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他…… ———— 此时,秦文玉与佐藤明美,正看着宫城警官带出来的案件资料,眉头深锁。 “只有这些吗?” 秦文玉问道。 “这已经是全部了,东京地区姓小林的失踪女性只有五名,我能保证!”宫城警官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秦先生,没有她吗?” 佐藤明美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文玉问。 秦文玉摇摇头,放下了案件资料:“没有。” 这时,他心中一动,问:“有没有已经结案的杀人事件,但尸体仍然没找到的?” 宫城警官一愣:“还是姓小林的,东京都的女性?” “是。” “已经结案的话,确实有一位!”这位警官先生这次没有回去拿资料,“我记得……是板桥区……没错,就是板桥区!接近埼玉县的一个偏僻区域,生过一起绑架杀人案!” 宫城警官一拍手掌,说:“被害者是一位高中女生,放学途中被一个叫原田信介的御宅族绑走,后来,他莫名奇妙地自了,说是自己不小心杀了人,但当地警方追问遗体时,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秦文玉与佐藤明美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说道:“对,就是他!” “原田信介,请带我们去见他!” 宫城警官摇摇头:“对不起,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 他口中的无奈让已经准备好威胁言语的佐藤明美一愣,问道:“为什么?” “他已经死了。” 第十章 信任 必须马上去板桥区。 秦文玉和佐藤明美从宫城处得到了那位小林同学的具体住址,还有原田信介的住处。 依旧是佐藤明美开车,秦文玉手上拿着宫城警官给的案件资料,仔细地看着。 小林郁香,女,十七岁,家住东京都板桥区。 “秦先生……警方都没能找到小林郁香的尸体,我们能行吗?” 佐藤明美忧心忡忡地问。 她已经在这个诅咒里挣扎了半年时间,按理说,这样的话她不该向一个新人问。 但秦文玉的表现总是让她下意识地忘记对方不过才刚来。 “去找才有找到的可能,”秦文玉放下资料,看向这个面露倦容的女人,“而且……我已经有些头绪了。” 佐藤明美心中涌出一阵惊喜,她用力地点点头:“嗯!秦先生请尽管吩咐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嗯。” 秦文玉收回目光,轻轻应了一句,继续看起了资料。 “秦先生……请问,你的年龄是?” “过完这个冬天,二十岁。” “二十啊……”佐藤明美喃喃道。 “怎么了?” “啊……没事!”佐藤明美摇摇头:“我只是想到,有两位和秦先生差不多年纪的同伴,他们也很厉害……” “同伴?” 秦文玉的兴趣没有落在她口中那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厉害角色身上,反而对她口中同伴这个词产生了疑问。 “所有陷入诅咒中的人,都是互相称同伴的吗?” 佐藤明美点点头:“是的,每一次祭宴来临,诅咒的具体信息都是通过梦境分别获得的,如果有所隐瞒,大家都很难活下来,所以……我们是同行者,也是同伴。坦诚是的基石,信任是彼此间最重要的事。” “山崎先生好像不这么认为。”秦文玉颇为记仇地说。 “山崎他……”佐藤明美沉默片刻,“虽然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还算……是个好人。” “也许吧,”秦文玉对山崎的兴趣还没有一碗拉面高,更何况,他刚才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词,“祭宴是什么?” “这是我们所陷入的诅咒的名字,灵媒说的。”佐藤明美的手缓缓用力,握紧了方向盘,“我们就像在某个宴会上,被献祭给鬼神的祭品……” 祭品吗? 秦文玉看向车外的天空。 他感觉到了不寻常,“祭宴”的中文,他总觉得很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这是很离奇的事,因为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 这时,秦文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打过来的人是张路? “喂。” “秦哥!有鬼!” 张路第一句话就让秦文玉打起了精神。 张路的声音很急促,像是在剧烈地奔跑。 “别急,是不是李玲出事了?” 秦文玉立刻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是!小玲她是鬼!我刚才在厕所里抽烟,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走了过来!她把自己的头取下来,抱在肚子上,脸很白,很吓人!” 张路虽然说得很急,但表达得还算清楚。 “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下意识地关上了厕所门,用拖把顶住,没想到它竟然一时间没打开!然后我打开了窗户,壮着胆子爬到了隔壁阳台,然后从隔壁房间赶紧逃走了……” 张路把自己刚才经历的说了一遍。 而秦文玉的神情却是一变,低声说道:“张路……” “怎么了秦哥?你现在在哪儿?我该怎么办?我来找你?” 张路急匆匆地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秦文玉闭上了眼,说:“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先去人多的地方待着吧,比如大型市之类的。” “嗯,我知道了秦哥!” 张路挂断了电话,秦文玉看着熄灭的屏幕,半晌不语。 佐藤明美偷偷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之前那位……秦先生的朋友吗?” “嗯,他遇见小林郁香了。” 秦文玉平静地说。 佐藤明美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鬼明明在……” 她突然闭上了嘴。 秦文玉仰起头,看着轿车的车顶:“它的能力确实是附身,第一次,它附身在玩偶上,第二次,它附在了我的同学身上。” “所以……山崎手中的玩偶,根本就是空的?”佐藤明美面色微变,“糟了,山崎如果看见玩偶已经投射到大屏幕上,会不会认为已经安全了?” 秦文玉低头再次按亮手机:“把他行动电话的号码告诉我。” ———— 不行。 至少……要确认玩偶已经确实地投影出来了。 祭宴之中,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个环节出了错,最后没能找到那只鬼生前的遗骸,那自己也会死…… 本来已经坐出租车离开的山崎,又调转车头回到了涉谷,远远地看向杜林大厦。 可是,大厦的屏幕在另一个方向。 “客人,要去杜林大厦吗?” 司机询问道。 “去。” 山崎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可还不能死呢…… 此时的山崎敬人,脑子里都是自己母亲死去的那一刻。 就在一个月前,他开车载着母亲和弟弟妹妹去郊外露营。 路上却不幸与一辆装满了棺木的货车相撞。 他的轿车车头瘪了下去,副座的母亲当场死亡,恐怖的重量压得母亲的身体支离破碎,后座的弟弟妹妹也和他一样身受重伤,身上扎满了玻璃碎片。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的眼睛,巨力的压迫下,母亲的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最后动了一下,看向的是自己。 而那辆装着棺木的货车,早已经扬长而去。 事后,他报了警,然而事故的调查却让他无比绝望。 那天事的路段,根本就没有一辆装着棺木的货车出现。 一切仿佛都是幻觉,他的车,是撞在行道树上生的车祸…… 弟弟妹妹送去给了亲戚抚养,从他们幼稚的眼睛里,山崎能看到最纯净的恨意。 那天的事,都是他的错。 交通部这样认为,亲戚们这样认为,而弟弟和妹妹,同样这么认为。 山崎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 然而也是这个瞬间,一场梦降临了。 这个梦里的人,都愿意相信他,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过,这个世界……有鬼。 不能再失去信任我的人了…… 绝对……不能。 山崎打开车门,抬头死死地盯着杜林大厦,做出了决定。 第十一章 分歧 刚到杜林大厦楼下的山崎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他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本就敏感的他被吓了一跳,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山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它。 另一边,秦文玉看着没有接通的电话,问道:“他很讨厌我?” “用我的打吧,我们一般不会接陌生的电话。”佐藤明美说道。 秦文玉接过佐藤明美的手机,再次给他打了过去。 “喂?佐藤小姐?” 这次,山崎终于接了电话。 “立刻离开涉谷,鬼不在玩偶里。” 秦文玉言简意赅地说。 “你说什么?” 山崎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根本就听不清楚。 “喂?” “喂?” 说话间,一滴冰凉的水滴到了山崎头顶上。 他仰头一看,一个不久前才见过的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是鸠山美子! “嘭——” 她摔在了山崎面前,头部完全破碎,不成人形。 “啊!!!” 行人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宁静。 人群很快就围了过来,有人报警,有人打开了手机开始拍摄。 不一会儿,杜林大厦的安保人员也跑了出来, 山崎看了一眼那染血的咖啡色长,背脊寒,赶紧挤出了人群。 不……怎么可能? 这是鸠山美子小姐? 难道说,玩偶里的鬼真的醒过来了吗? “喂?山崎先生?是我,佐藤。” 另一边,秦文玉将手机调成了外放模式,放在了佐藤明美身前。 山崎敬人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说道:“佐藤……小姐。” “山崎先生,请听我说,玩偶里的鬼附身到了秦先生的同学身上,现在那个玩偶是个空的。” “请你立即到板桥区来,具体位置我会到你的手机上,请……” “空的?”佐藤明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山崎敬人的低吼打断了。 “什么空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生了什么!”山崎敬人的声音不大,但却压抑着愤怒与恐惧。 “你让我来找的那位鸠山美子小姐,刚刚坠楼死了,就死在我眼前!你知道吗!” 佐藤明美脸色一白,立刻将车停到路旁,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美子坠楼死了?” 山崎敬人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再次看向被人群包围着的尸体。 鸠山美子那张优雅美丽的面孔已经摔得支离破碎,她的脑后蔓延出了一滩红白交错的液体,就像一朵妖艳的花开在了他眼前。 鸠山美子的眼珠甚至都摔了出来,静静地挂在她满是鲜血的脸上。 这幅样子,山崎很熟悉。 他无数次梦见过这个场景,一个月前……母亲的眼珠也是这样。 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就像在看着自己一样…… 不……不关我的事! 山崎敬人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 “山崎!快回答我,美子怎么样了?快回答我!” 佐藤明美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颇为尖锐的叫喊刺入了山崎的耳膜。 “她……死了,真的死了!是鬼干的,那只玩偶里的鬼!” 佐藤明美面色惨白,趴在了方向盘上,泪水不停地往下滴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文玉拿过道:“能确定吗?是玩偶里的鬼?” “难道你要我把它带到你面前来吗?”山崎咆哮道,“我不管了!我直接去板桥区,要怎么处置这个该死的玩偶,你自己看着办!” 山崎敬人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秦文玉低头看着手机,沉默不语。 又死了一个。 “佐藤小姐,‘灰’级诅咒不会拥有过两个以上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说,它最多拥有两个能力,对吗?” 秦文玉问道。 佐藤明美没有说话,她的肩膀在不停颤抖,嗓子里压抑着啜泣的声音。 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秦文玉疑惑地看着佐藤明美。 这种事情既然会拜托给对方帮忙,那最坏的结果应该也在预料之内吧? 难道……是其他原因让她哭的? 也许是这个诅咒太过于吓人?她在担心无法活下去? 秦文玉想了想,说道:“佐藤小姐,你不用担心,就算小林郁香有两种能力,我也大概弄清楚了。” “小林郁香的第一个能力是附身,它可以把自己转移到活物或者死物的躯壳上,这个能力应该有所限制,不然,它早就附身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上了。” “第二个能力应该是分身……或者操控,简单来说,即便它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躯壳,被它附身过的躯壳,也依旧会为它所用,帮它获取信息……甚至杀人之类的。” 秦文玉想着山崎敬人刚才说的情形,觉得自己猜得应该**不离十。 “现在鸠山美子小姐的死亡,让小林郁香再次沉寂,我们赢得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安全时间,我想……” “啪!” 秦文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脸上。 秦文玉眉头微皱,右脸火辣辣地疼。 他不再说话,目光毫无波澜地盯着佐藤明美。 佐藤明美双目红肿,脸上挂着泪痕,看着他的眼神却少了几分信任与赞叹,多了些不解与愤怒。 “秦先生,如果,是你那位名叫张路的朋友死了,你会因为赢得了安全时间而开心吗?” 她不大的声音钻进了秦文玉耳中。 秦文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了。 被人打耳光却是第一次。 明明自己说的是对的,自己采取的做法也是最有效率,最正确的。 也没有违背一般意义上的公序良俗。 但他们……大家,似乎都不愿意接受。 这很奇怪,难道哭泣能够让她的朋友活过来吗? 难道鸠山美子的死为他们赢得了安全时间不是事实吗? 如果不想让朋友遭遇这样的噩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拜托她帮忙吧? 秦文玉怎么思考,都觉得做错了事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自己。 还有山崎敬人,玩偶在他手上,死的却是鸠山美子,这里面一定生过什么。 “对不起……” 佐藤明美忽然低下头,捂着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秦文玉揉了揉脸,下了车,没有再说话。 如果对死去朋友的哀悼和后悔,能对眼下的境况有帮助,他就不会感到疑惑。 然而事实是,她的行为什么作用都没有,只能满足自己当下的可悲情绪,以及对自己间接害死了朋友的不安心理的一种恕罪罢了。 反复无常,虚伪善变,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做毫无意义的事。 和他们一起行动,也许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秦文玉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没有回头,远远离去。 第十二章 通话 同一时间,山崎也拦了一台出租车前往板桥区。 鸠山美子的死像是一把索命的刀,让他心底寒。 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虽然现在是白天,虽然城市里车水马龙,虽然出了太阳…… 山崎很清楚,太阳无法阻止它,这东西的光芒除了灼伤皮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但至少,山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鬼在这里,在涉谷! 现在的板桥区很安全,不……应该说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很安全。 鬼才杀了人,它是“灰”,它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沉寂,也就是说,这两个小时内,自己不必担心鬼的出现。 这让山崎心底好受了一些。 至于那个坠楼而亡的鸠山美子,山崎虽然感到抱歉,但却并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人一旦多次面对死亡,就会变得麻木,哪怕一条生命因自己而亡也一样。 这时,山崎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片刻后,这次山崎选择了接听。 鬼现在无法行动,这个电话不是鬼打来的。 “喂?” “是我,秦文玉。” 电话那头传来秦文玉的声音。 “如果还有要做的事,免谈。”山崎满脸不满,“第一次你的要求我已经照做了,别想让我再听你的话!” 电话那头的秦文玉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你去接一个人,他在成田机场附近,带他到板桥区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哈?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山崎瞪大了眼睛。 “他叫张路,你在机场见过,带他来,我就能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 秦文玉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让山崎讨厌。 但他说的话却让山崎动心了。 能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也就是说,那个叫张路的小子和尸体埋藏的地点有关? “哼,这是最后一次!” 山崎挂断了电话。 “司机,先去成田国际机场。” 快马加鞭地赶到机场附近后,山崎看到了秦文玉电话里说的那个人。 “你是张路?” “是我,你是……” 山崎打开车门,让张路上了车。 车辆再次启动,这次前往的是板桥区。 “秦文玉让我来接你。” “你……你也知道吧?我刚才遇到了……” 张路瞟了一眼司机,没有明说。 果然和鬼有关啊…… 山崎心底暗想,看来秦文玉没有骗他,这个人也许真的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又花了接近一个小时,山崎和张路赶到了板桥区。 两人在一处公寓外下了车,山崎四处看了一眼,没见到秦文玉的踪影。 他拿出手机,点了回拨。 “喂,我到板桥区了,你在哪里?” “山崎先生?”电话那头诡异地出现了佐藤明美的声音? “佐藤小姐?怎么是你?” 山崎敬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屏幕,自己点的是回拨啊? 上一个号码应该是秦文玉的才对。 难道说,这个佐藤小姐是…… 对,两个小时已经快到了,说不定现在这个接听电话的“佐藤小姐”,根本就是鬼假装的! 山崎敬人惊出了一头冷汗,立刻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张路疑惑地看着他。 山崎敬人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还没过几秒,电话又响了! 山崎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仔细看了一眼后,才确定这个号码是秦文玉的。 “喂,是你吗?秦文玉?” “到了吗?找一家叫‘堂本成衣店’的店铺,我在这里等你。” “喂!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山崎冲着手机吼道,被秦文玉指使来指使去,他越来越不爽了。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此时放弃,又显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更蠢。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山崎愤怒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后,对身后的张路喊道:“走!” 堂本成衣店,那混蛋跑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 做衣服吗? 山崎此刻隐隐有些不安……刚才那个回拨,拨通到“佐藤”的手机上简直太奇怪了。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性不止一种。 如果之前那个打电话来的“秦文玉”是鬼,那刚才自己回拨,确实会回拨到佐藤的手机上。 因为通话记录上的最后一则电话,就是佐藤的手机打来的。 鬼的手机没被记录下来很合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鬼为什么会要求自己把这个张路一起带来? 而且,秦文玉那个电话是在鬼刚刚杀完人之后打来的,它已经陷入了沉寂,不可能设下这种陷阱。 除非有两只鬼,或者它会分身。 山崎这样想着。 呵,怎么可能? 还是刚才那个“佐藤”是鬼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山崎放下思绪,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仔细地看着道路两旁。 堂本成衣店…… 在哪里? 他与张路一前一后走在林荫小道上,斑驳的冬日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四周平和又自然,没有什么异常。 这时,山崎忽然眼睛一亮,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名叫堂本成衣店的铺子。 就在一棵银杏树的后面! 两人快步走了过来,山崎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山崎心中咯噔一下,还没等他细想,身边的张路忽然一推,门竟然开了? 山崎吓了一跳,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然而,这家店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店不大,左边入目是一排排的衣架,上面挂满了衣服,布料则是在右边。 往内看还有缝纫机,穿衣镜,量尺之类的老物件。 成衣店啊……确实很古旧了,名字也是,功能也是。 “秦文玉?你在哪里?” 山崎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一分钟了,还是没有听到秦文玉的回应。 他……真的在吗? 不……打电话来的,真的是秦文玉吗? 山崎的心底再次出现了这个疑问。 他悄悄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前面的张路,心中不解。 如果打电话来的秦文玉是鬼,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带上这个人? “看起来,这里没人了……” 张路忽然转过头笑着说道。 山崎一直隐隐有种不安,在看到张路笑着说出这句话后,终于察觉到了这股不安来自哪里! 他想起来了……在机场时,秦文玉和这个叫张路的人说过话。 这个人……这个叫张路的人,不是根本就不会日语吗?! 那他是……鬼! 第十三章 现身 这时,成衣店里那排衣服突然全都倒了下来! 山崎吓得头皮麻,转身就跑! 他隐约看到,这个成衣店里的所有衣服和布料,都变成了血红色! 鬼……一定是鬼带他来的! 这个店铺和鬼到底是什么关系? 它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山崎听到身后传来了“咔咔咔咔”的古怪声音。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叫“张路”的人的身体,在古怪地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一样。 就在这时! 张路的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了一样,越来越鼓,越来越大…… 下一刻,一颗被黑色长完全覆盖的女性头颅从他的嘴里钻了出来,将张路的嘴撑到裂成了两半! 山崎根本就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敢看清,他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隐约看到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张路的嘴里流出来…… 山崎浑身寒毛直竖! 这是什么怪物……这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世界?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凭什么? 山崎冲出了大门,他根本不敢停下来。 人群……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逃! 哪里有人群密集的地方? 哪里…… 该死! 板桥区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山崎在七拐八拐的路上狂奔,总算在体力即将耗尽之际,听到了一阵类似演讲的声音。 他很熟悉这种声音,这是日本的官员最喜欢用的手段之一,在各个社区进行集中演讲,为自己拉选票。 太好了……有救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 山崎榨出了自己体内的最后一点力量,冲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 他能听到自己身后那急的脚步声,鬼还在追! 它根本没有放弃。 这该死的怪物,在太阳下面依旧行动如常,只要不被太多人看到,它根本就不害怕任何东西! 不……我不能死! 山崎咬破了嘴唇,拼命冲出了拐角! 人群! 是人群! 他看到了。 “喂!这里有好多钱!” 山崎冲着人群大喊。 生死间爆出的力量是庞大的,山崎此刻出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那个穿着西装,拿着扩音器的官员。 而钱这个东西的诱惑力,也是极其可观的。 本来都看着那位官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看向了山崎。 “钱?” “哪里?” “喂!你在瞎说什么!” 人群瞬间嘈杂起来。 山崎被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注视着,心下一松,躺在了空地上,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安全了…… 终于……暂时安全了。 维持秩序的人很快来到山崎身边,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就要带走。 山崎一边告罪一边说自己是来支持“斋藤先生”的,那位拿着扩音器的斋藤先生一听到这话,立刻笑眯眯地挥手让人松开了他,继续他的讲话。 山崎挤进了人群中,才来得及擦一擦自己额上的汗。 他壮着胆子往后面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他不打算再去那该死的成衣店了。 即便他知道,那个成衣店很可能与这只“鬼”的尸体有关。 今天他会一直和这波人挤在一起,除非找到下一波人更多的地方。 “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怎么也该让你们去冒险一下了……” 山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没敢拨打给秦文玉,天知道那边是不是鬼在接听。 佐藤小姐的话……能做到吗? 山崎按下了拨打。 然而,这次电话根本就没能接通。 山崎眼皮一跳,心底涌出了不好的感觉。 佐藤小姐……出事了吗? ———— 刚才……我好像做得有些过分了…… 佐藤回想着刚才生的事。 自己扇了秦先生一个耳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却扇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他的某些话听起来很刺耳,但姑且像是在安慰自己。 “秦先生,你一定不要有事……” 佐藤开着车,全力往板桥区赶去。 一路上她不断地拨打秦文玉的电话,但对方一直是关机状态,这让佐藤很不安。 就算秦先生再聪明,他也只是个刚来的新人,许多规则和逃生的技巧他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秦文玉也陷入困境,甚至绝境,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这时,佐藤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打了个哆嗦,方向盘差点歪了。 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就在某处! 佐藤明美不敢停车,小心地往左右两旁看去,难道……在车上? 不…… “灰”级诅咒最多只会存在两种诡异能力。 附身与控制被附身过的东西,已经有两种了。 鬼不可能通过感应找到自己,更不可能直接瞬间移动到车上。 但是,佐藤明美也找不出那让自己心惊胆寒的视线的来源。 这时,她余光一撇,看到了副驾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手机? 秦先生的手机? 他的手机落在了车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佐藤明美悚然一惊。 糟了……如果秦先生的朋友已经被鬼附身了,那他的手机就与鬼通过电话。 鬼完全可以凭借这部和它通话过的手机定位他们的位置! 这并不是特殊能力,就像脱离地心引力,力大无穷,无法被伤害一样,这是鬼的基本能力之一。 如果……秦先生那位叫张路的朋友也被鬼附身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被鬼找到了…… 佐藤脸色白。 忽然,她又感觉到了…… 那被什么东西注视着一样的可怕感觉。 佐藤明美颤抖着看向两旁,这次她看到了。 就在旁边……就在她旁边的车道上! 一个脸色惨白的长女人开着车,正死死地盯着她! 佐藤明美注意到,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缝隙,她的脑袋,像是直接放在那副身体的脖子上一样,充满了怪异感! 而那副身体的衣着,也被佐藤明美认了出来。 不久前她才见过,那件衣服……是秦先生那位被困在洗手间里的,叫李玲的女士穿的。 也就是说……这副身体是她的,是李玲小姐的。 她果然……已经死了。 佐藤明美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猛地一脚踩下油门,想要摆脱对方的视线。 然而,旁边车道的那辆车却像是影子一样,紧紧地跟着她,根本就……甩不掉。 第十四章 利用 时间倒回两个小时前。 秦文玉挨了一记耳光,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板桥区。 他先去了小林郁香家,她的家境看起来不错。 眼前是一座别墅,有三层,占地面积很大,整体风格融合了和式与西式,颇具格调。 铁围栏把秦文玉挡在了外面,他朝院里看去,院落里已经长满了杂草,落叶也没有清扫,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案之后,日本警方一定来过她家里。 但不论是被害者小林郁香的家,还是凶手原田信介的家,警方都没能找到尸体。 尽管对自己的眼力颇有自信,但秦文玉也不觉得自己会比专业的搜查人员更会找东西。 大概率小林郁香的尸体根本就不在这两个地方。 但他之所以仍然来了这里,也存在自己的考量。 在小林郁香家附近转了几圈后,秦文玉喃喃道:“果然没有吗……” 那……原田信介家附近呢…… 秦文玉又去了凶手原田信介家。 路上,他摸出一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面目表情地拨打了山崎敬人的电话号码。 “喂?” “是我,秦文玉。” “如果还有要做的事,免谈!第一次你的要求我已经照做了,别想让我再听你的话!” “你去接一个人,他在成田机场附近,带他到板桥区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哈?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他叫张路,你在机场见过,带他来,我就能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 “哼,这是最后一次!” 挂断电话后,秦文玉又看了一眼时间。 还没到……需要再等等。 趁着这段时间,秦文玉在原田信介家附近也转了一圈, 这次,他找到了。 “堂本成衣店……” 秦文玉看着这家店的名字,再次拨通了山崎敬人的电话。 “喂,是你吗?秦文玉?” “到了吗?找一家叫‘堂本成衣店’的店铺,我在这里等你。” “喂!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秦文玉再次挂断了电话。 一切都布置好了,现在……只等时间一到,就可以开始了。 ———— “秦文玉那个混蛋……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了!” 山崎在心底大吼,他依旧挤在人群里,要命的是,这位名叫斋藤的官员的演讲,似乎快结束了。 人群会随着演讲的结束散去,而那只鬼还在身后盯着自己,山崎能明显地感觉到它的目光。 它就在拐角! 该死,秦文玉这个该死的混蛋!他骗了我! 山崎此刻根本不管给他打电话的是真正的鬼,还是秦文玉,反正自己此刻遭遇的绝境,是秦文玉带来的。 不行……要赶紧逃,至少要先逃离鬼的视线。 这只鬼不能通过感应找到我……只要我逃离它的视线,好好躲起来,就是安全的…… 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山崎的心底在打鼓。 是跟着散去的人群一起离开,还是趁着现在人多,先逃? 他往前方看了一眼,连接这个广场的都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他根本不知道哪条道路通向何方。 万一是个死胡同呢? 又或者……是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呢? 山崎赌不起。 “冷静……冷静……不会有事的!”山崎深呼吸了几下,自我安慰道:“我还在人群里,它不敢动手的……” 可是,他也很清楚,鬼动手只是时间问题,人群终究会散去。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趁着人多,朝着其他方向先逃一步,至少,鬼不敢直接进入人群里追杀他。 两种选择煎熬着山崎的内心,虽然嘴里说着冷静,但他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崎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那该死的号码,竟然又是秦文玉! 山崎四下看了一眼,狠狠地按下了接听,用另一只手遮住嘴,躬下腰骂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到底想做什么?!” “人。”电话那头,秦文玉的声音轻描淡写。 “那你的号码为什么没有通话记录?只有打来的时候才能看到数字!” “这是我的备用手机,用的网络虚拟号码,在你的国家,这串数字显示不出来,这很正常。” “我不管什么正常不正常,我现在被鬼盯上了,这都是你的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山崎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至少,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秦文玉若有所指地说,“鸠山美子小姐可是不明不白地死了。” 山崎脸色一僵,低吼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让你尝一下被人利用的滋味而已。” “你……” “想活命就别叫,听我说。”山崎的怒吼噎在了喉咙里,他的眼珠上迸出了血丝,死死地咬着牙。 “给你两个办法,第一个,用你身上的钱,或者值钱的东西,雇佣身边那几位阿姨,护送你到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去。” 秦文玉的话刚说完,山崎的怒气就消失了一半。 他连忙追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啊……你就这样直接穿过集会的人群往前跑,当着鬼的面跑,然后再找个机会绕回来,回到‘堂本成衣店’,鬼一定想不到你还敢回去,那里现在很安全。” “不!我选第一个!”山崎毫不犹豫地说。 他似乎听到秦文玉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山崎忽然反应过来,低喝道:“你能看见我?你就在这附近?” “算是吧。” 远处的公寓楼顶上,秦文玉拿着望远镜,对着手机说道。 “你这混蛋!堂本成衣店到底有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去那里?” “如果你不着急逃命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那里有什么。” 秦文玉的声音让山崎差点把牙都咬碎了。 “你说!我一定要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你所愿。”秦文玉平静地说。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只鬼的最初形态,为什么会是一个玩偶?” 秦文玉的声音让山崎一怔,他下意识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秦文玉说道,“小林郁香变成鬼之后,拥有两个能力,其中之一就是附身,其二是控制所有被她附身过的东西。” “她以玩偶的姿态在田口律身边出现,并且杀了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玩偶?” 秦文玉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钻进了山崎耳中,让他如百爪挠心。 山崎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难道……小林郁香在变成鬼后,身边唯一存在的就是那个玩偶?” “答对了。” 第十五章 布局 “你还记得那个玩偶的样子吗?” 秦文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山崎努力地想了想,那个玩偶…… 长长的黑色头,脸很白,穿着一身红色的和服…… “你觉得它是批量生产的玩偶吗?” 秦文玉再次问道。 山崎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玩偶是堂本成衣店定制的?” “至少它的红色和服来自堂本成衣店,和服的布料上有特殊花纹,那个花纹在堂本成衣店的招牌上也有。” 听见秦文玉的话后,山崎瞪大了眼睛:“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细节的?” “拿到它的时候,”秦文玉理所当然地说,“我在车上查了一下花纹的含义,没有查到,所以我想,它不会是旅游纪念品,或者批量生产的知名玩具。” “果然,这些花纹只是一家小店的特殊符号。” 山崎沉默了好一阵,开口道:“所以小林郁香的尸体在堂本成衣店里?” “也许吧。”秦文玉随口说道,“堂本成衣店在小林郁香出事之前就关门了,店主夫妻回了大阪的乡下,后来死了。” “死了?”山崎大吃一惊。 “小林郁香出事之后死的。听说是那位女士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她的丈夫下去救她,两人一起淹死了。” “对了,原田信介是堂本成衣店的常客,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什么啊! “你是从哪里查到这些东西的?警方?” “不,手机和邻居。”秦文玉放下望远镜,心中默默记着时间,“我的另一个手机甚至查得快没电了。” “你该走了,山崎。” 秦文玉的提醒让山崎敬人心中一惊,他抬头一眼,演讲果然接近了尾声,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不管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山崎敬人挂了电话。 秦文玉看着手机,脸上没有特别的情绪,又输入了另一串数字。 ———— 前面就是板桥区了。 但是……佐藤已经快绝望了。 隔壁车道上的,那只可怕的鬼,一直在看着她! 那张恐怖的脸,佐藤明美仅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都觉得心惊胆寒。 她已经将车开得很快了,已经无法更快了…… 眼看着板桥区就要到了,佐藤明美却不敢停车。 她很清楚,自己一停下来旁边车道那只恐怖的鬼就会来伤害自己。 而且,那个猜测成真了。 这只鬼……小林郁香现在可以同时控制玩偶,李玲,也许还有……张路。 就在这时,佐藤明美感受到车身遭受到了巨大的撞击! 她惊恐地回过头,刚好看见那张满是恶毒的脸在对着自己狞笑。 小林郁香……在开着车疯狂地撞击她! 不……不! “砰!” 本就开得非常快的车辆这样碰撞在一起,毫无疑问地酿成了车祸。 佐藤明美的身体随着车辆不停翻滚,浓烟,泄漏的汽油,失控的车笛和远光灯,与防撞带摩擦产生的火花…… 强烈的碰撞让她差点晕了过去,好在安全带与安全气囊在这一刻很好地保护了身体。 等车停止了运动,佐藤明美的意识稍稍清醒过来一些,她立刻奋力朝着车窗外爬去。 她此刻浑身是血,但只是看起来严重,大部分是碎玻璃弄出来的皮外伤,除了左臂像是脱臼了用不上力以外,其他地方只是疼痛难忍,行动倒是没有受限。 然而,当她就要从右侧车窗爬出去的时候,一只煞白的手猛地伸到了车窗前! 佐藤明美吓得魂飞魄散,身子立刻缩了回去,爬过副驾驶,飞快地从左边窗口钻了出去,拔腿就跑! 它下车了……它来追杀我了。 逃不掉了吗……它能找到我是因为那个手机吧? 秦文玉的手机…… 佐藤明美咬着牙,根本不敢回头,只能不停地跑,跑,跑…… 她能听到身后细密的脚步声,很急促,一直在接近。 天上的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阴云挡住了,四周陡然暗了下来。 失控的远光灯在身后照出她的影子,斜斜地印在公路上。 然而在佐藤明美看起来,这更加令人惊恐。 因为……公路上分明映出了两个影子…… 一个是她的,而另一个,就在她身后一米多的距离,仿佛……触手可及。 不……我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限,身体的疼痛被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压了下去,本来已经快被吓软的腿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了一股力量,让佐藤明美跑得竟又快了三分。 然而,她和身后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那仿佛即将要抓住她后背的影子并没有拉开任何距离,反而……还在缩短! 地面上的两个影子,间隔依旧没有任何缩小,那只手……也是越来越近! 绝望涌上了佐藤明美的心头,泪水不停地往下滑落。 我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 “小葵……妈妈也许不会回来了……” 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是女儿那张可爱的脸。 身后那只鬼伸出的手,距离她已经不足一米了。 七十公分…… 五十公分…… 二十公分…… 被它抓住,就是死。 我真的……要死了…… 他是故意的吗? 将手机留在车上,引导鬼来找我…… 因为我打了他吗? 到最后,佐藤明美的心底没有怨恨,只有疑惑与绝望。 虽然与秦文玉认识的时间很短很短,但她直觉地认为,对方不可能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 也许……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吧…… 就在佐藤明美完全绝望,决定接受死亡时…… “前面的人和车辆,不许动!” 佐藤明美心中一惊,前方的道路上,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警察! 她猛地低头看去,那个一直追逐着自己的影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佐藤明美强忍着恐惧回头看去,那颗恐怖的女鬼人头已经消失了,它变回了那位叫李玲的女孩的脸! 我……活过来了? 直到警察按住了她的肩膀,脱臼的手臂传来疼痛,佐藤才醒悟过来。 怎么会这样,就算刚刚出了车祸,警察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除非有人知道我的位置,然后提前报警…… 佐藤明美一怔,她猛然挣开警察的手,冲向了自己那台被撞得破破烂烂的车,从副驾驶上,找到了一部手机。 她轻轻一按,屏幕亮了。 秦文玉关闭了这台手机的所有系统,只留下了一个功能……卫星定位。 佐藤明美怔怔地看着手机。 你果然是……故意的吗? ———— 一只在涉谷,一只在佐藤小姐处,一只跟着山崎…… 秦文玉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堂本成衣店的方向,“现在……轮到我的回合了。” 第十六章 错误 一,绝对不做没把握的事。 二,物尽其用。 无论是佐藤小姐,还是山崎,虽然他们都有些无法让秦文玉理解,但……他们都有各自的作用。 比如,吸引鬼的视线。 他做过一个假设,如果,这个诅咒的目标是找到小林郁香的尸体,将其暴露在天光下就算解除,那……秦文玉是鬼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关注自己尸体藏身的地方,毕竟诅咒的解除也意味着存在的消失。 所以,堂本成衣店里很可能还藏着一只小林郁香的分身,用来守护自己的躯体。 秦文玉特地打电话告诉山崎去堂本成衣店找他的原因也在于此。 现在,不管堂本成衣店里还有没有鬼,至少安全性都大了许多。 秦文玉来到那棵银杏树下,轻轻推开了门。 入目是左右两排衣架,左边挂着衣服,右边挂着布料。 绕过衣架向里走,能看到另一扇门,应该是通往里屋的通道。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所有东西,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通往里屋的那扇门,并推开了它。 “吱呀……” 门开了。 秦文玉置身于一间还算宽大的房间中。 这里和外面的结构基本一样,这间房有窗户,又长又窄,位置偏高,距离暗黄色的地板有一段距离。 阴暗的天光从窗隙间射了进来,隐隐照出了屋里一些大件物品的轮廓。 秦文玉看着这个房间,这里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墙壁上悬挂着暗色调的帘幔,所有家具都和这家店一样,充满了陈旧的味道。 整间屋子的陈设非常矛盾,家具都整整齐齐,摆放有致,看上去有一种整理好的舒适感。 但墙角和桌椅上却胡乱扔着色情漫画之类的成人书籍。 空气中仿佛都能吸到一股霉的,酸涩的古怪味道,这股味道隐隐带出了一股阴森沉郁的气氛,散落在整个房间里。 从周边邻居的口中,秦文玉知道这家店的原店主,那对年老的夫妻已经关了店,回到了大阪的乡下。 那这些残留下来的,和原主人截然不同的生活痕迹是谁留下的? 答案不言而喻,是那个掳走了小林郁香,并杀害了她的凶手——原田信介。 那个家伙在那对老夫妻关门歇业后,偷偷闯进了这家店里,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在用。 小林郁香被他掳走后,也很可能带到了这里来。 可是尸体呢? 这家店就里外两间屋子,构造基本一致,暂时也没有现地下室之类的东西。 尸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也许……地板上有暗门? 秦文玉蹲下身子,敲了敲地板。 “笃笃——” 是实心的。 难道地下没有地道之类的东西? 可是,秦文玉想到了自己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自己分明梦到了小林郁香的尸体被丢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幽闭空间内,像是某个地窟? 难道…… 秦文玉抬起头,看向了墙壁。 他慢慢地走向里屋最内侧的墙壁。 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自己的胳膊上,寒毛竟然莫名地竖了起来! 在这个瞬间,秦文玉明显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前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自己无法对抗的东西存在。 身体的本能在阻止他继续前进。 站在原地思索了两秒后,秦文玉不再向前,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 但是……他看到了里屋靠内的那堵墙的下面,放着一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这个房间里除了成人杂志,竟然还有笔记本? 它的存在反而更加显眼。 秦文玉想了想,转身回到外屋,拿了一根晾衣杆,将那个笔记本划拉了过来。 这个黑色的笔记本上落满了灰尘,他拿起笔记本,吹了一口气,又轻轻拍了几下掸掉上面的灰尘,然后才翻开第一页。 这是一本日文写的日记,娟秀的字体看起来是个女孩子。 从内容上来看,很可能就是小林郁香写的。 这本日记并不完整,写下日记的小林郁香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精神错乱了一样,句与句之间难以连成有效的信息。 不过,尽管这本日记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精神紊乱的味道,秦文玉还是稍稍看出了一点头绪。 小林郁香被关在这个地方,关了起码一个星期。 期间她不断遭到原田信介的侵犯和虐待,从身体上到精神上。 然而,就在秦文玉不断阅读着这本理解起来很困难的日记时,一双恐怖的血红色眼睛,正在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 嗯? 秦文玉眉头一跳。 他感觉到了! 就在这时候,秦文玉的身后忽然一声巨响,他立刻回头看去,是一个老旧的衣柜倒了下来。 秦文玉眉头微皱,快步退到了门前,向四周看去。 不对…… 这些家具都好好地摆放着,又没有生地震,没有外力因素的影响它根本不可能倒下来。 也就是说……这个衣柜会倒在地上,是有什么东西推了它! 秦文玉看向对面那堵厚实的墙壁,如果地下没有空间的话,只能是那堵墙了……那里面一定隐藏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可是,向那里靠近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极其可怕的死亡气息。 还有刚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我一样…… 秦文玉这样想着。 这时,秦文玉神情一变。 此时此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被注视着,死亡气息,倒下的衣柜……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靠近那堵墙……但是,它又没杀了我。 错了……弄错了! 我知道你的尸体在哪里了,小林郁香…… 秦文玉拔腿跑出了成衣店。 ———— 此时此刻,佐藤明美呆呆地坐在警车里,接受警察的询问。 “你认识那位女士吗?” 佐藤明美摇摇头。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 “嘶……”问话的警官一阵无语,这个案子棘手的程度出了他们的想象。 本来是接到报案说这里有持枪歹徒,甚至连具体位置给了警方,但来了之后,只现了一起车祸。 怪事就生在这里,车祸是不久前才生的,但开车的那位叫“李玲”的女士,至少已经死亡过三个小时了。 算了,回到署里再问吧…… 警车停了下来,佐藤跟着他下了车。 然而,另一辆车上,却出事了。 “怎么可能?!” “尸体……不见了?” 第十七章 勾玉 板桥区,某个人潮拥挤的商场前。 一身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山崎不断地看向四周。 他还是选择了秦文玉提供的第一个办法,出钱找了几位阿姨,“护送”自己到了这个商场。 现在看起来,效果很明显,至少那让自己非常不舒服的视线已经消失了。 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吗?还是…… 山崎一直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往人多的地方挤。 这时他的后背忽然撞到了什么,回过头一看,是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 血肉从她的脸上不停往下掉落,就像……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啊!” 山崎吓得面色一白,怎么可能? 他跌跌撞撞地冲入人群,为什么它在这种公众场合也敢动手? 它不是“灰”吗? “先生?” 这时,那张让他恐惧的死人脸出了疑惑的声音。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先生?” 山崎壮着胆子再次看过去时,那张恐怖的脸已经消失了。 刚才自己后背撞到的人,竟然是一位礼仪小姐? 他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喃喃道:“没……没事。” 消失了……刚才在这位礼仪小姐脸上,明明出现了很恐怖的画面…… 它还在附近,它根本没离开! 山崎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要离开这个商场。 只是……虽然这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但如果到了深夜,人流量肯定会大幅度减少,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时候,山崎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他吓得身子一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是佐藤明美。 “喂,是我……” “秦文玉?他没在我这里……你怎么知道他来找过我?” 山崎诧异地听着那边佐藤明美的声音。 “山崎先生,他利用了我们。”佐藤明美离开了警察署,一边拦下一台出租车一边说着。 “我知道,他似乎打算自己去找出小林郁香的尸体,借我们引开鬼的视线。”山崎越疑惑,“这也很正常吧?毕竟他自己也会承担一部分风险。” “我不是说这个,山崎先生……”佐藤明美的声音渐渐放低,“你才进入祭宴一个月,有一个隐藏的规则,也许你还不知道。” “隐藏的规则?”山崎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秦文玉知道那个规则?” 佐藤明美沉默片刻,说:“他也不知道,但他……在妨碍我们。” “你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隐藏的规则?”山崎敬人四周看了一眼,低头小声地说道。 “九眼勾玉……”佐藤明美的声音带着某种神秘的味道,“每次诅咒会产生九眼勾玉,‘灰’级诅咒只会产生一枚,那枚勾玉会在诅咒结束的瞬间,分散凝结到所有活着的人身上,这样的凝结是按本次诅咒中的贡献平均分配的,诅咒中如果存在找到生路,或者完全破除诅咒的那个人,他将会获得一枚完整的勾玉,剩下的人……什么都没有。” 山崎敬人怔怔地听着:“九眼……勾玉?” “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我已经经历了一次诅咒,身上没有任何勾玉,但也没有任何影响!” “你是想说,这次诅咒如果被秦文玉独自解决,勾玉就是他的了?”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是他的就是他的吧,我只想活着!如果他真的能解决掉这次诅咒,我还会感谢他!” 佐藤明美安静地听完了他说的话,最后说道:“只要凝结出九枚九眼勾玉,就能离开这个诅咒,彻底离开。” “你……还打算让给他吗?” 山崎敬人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用力,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彻底地脱离诅咒……彻底……离开! “我明白了……”山崎敬人说道,“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 虽然山崎敬人看不见,但佐藤明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做到那种地步……他虽然利用了我们,但也给我们留好了后路,更何况……我只是不想白跑一趟,就算只是十分之一的勾玉,但只要有一点……也代表我们离脱离诅咒更近了一步……” 山崎敬人听着,心情逐渐激动起来,这个该死的诅咒,竟然是可以离开的吗? “我把地址给你,我知道秦文玉去了哪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诅咒还没有结束,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说话间,山崎忽然目光一凝! 他看到了……刚才那只追他的鬼,正步履极其诡异地离开了! 街上的人对他视而不见,仿佛只有他能看到。 “喂……佐藤,追我的那只鬼忽然走了,你赶快过来找我!” 佐藤明美听见他的声音后,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就在刚才,追杀我的那只鬼变回了尸体的状态,之后那具尸体也消失了。” “一定是生了什么,它们应该在朝着同一个地方赶去……” “也许是秦文玉做了什么?”山崎问道。 佐藤明美看向车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道:“不管因为什么,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我们暂时脱离了鬼的注视。” “那……我直接去堂本成衣店等你!”山崎敬人说道。 “堂本成衣店吗?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山崎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有一些喜悦。 不安的是他知道秦文玉一定是去了堂本成衣店,但这么久了秦文玉还没能解除诅咒,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喜悦的则是这该死的诅咒竟然真的有彻底脱离的办法! 九眼勾玉吗? 想到第一次进入诅咒时,那些人积极寻找解决办法的态度,他这才反应过来。 本来在山崎看来,多人一起进入诅咒事件中的话,那自己只要保证不死,安心地混下去就行了,总会有人去想办法的。 现在看来,那些家伙根本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勾玉”分成而已。 难怪自己上个任务一直划水也没人抱怨什么,毕竟不出力就没有收获。 稍微出点力的人只要能活下去,就有集齐九眼勾玉的那一天,回归正常的人生。而消极怠慢的人,也许会相对安全一些,但却会永远地沉沦在诅咒中。 更何况,这名为祭宴的诅咒,可不是只有“灰”啊…… 第十八章 终结 另一边,秦文玉拨通了那位成田机场附近的,宫城警官的电话。 “喂?你是谁?” “是我,宫城警官,佐藤小姐的朋友,我们之前在咖啡厅见过。” “你什么时候拿到了我的号码?你有什么事?”宫城警官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原田信介是怎么死的。”秦文玉平静地问。 “哈?这种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不该知道!” “第二个问题,他的尸体埋在哪里。” 秦文玉像是听不见宫城警官的不满,自顾自地说道:“希望宫城警官尽快给我答复。” “呵……”宫城警官轻蔑地笑了一声,刚想直接挂断电话,却听秦文玉说道。 “如果您不打算回答我,那么我将向报社提供一些资料,内容涉及东京某警官与风俗业老板娘的风流韵事,警方内部资料的泄密,以及……” “好了!够了!” 宫城一脑袋汗,他四下看了一眼,捂着手机说道:“你听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当然。”秦文玉礼貌地回答道,“我的记忆是可以控制的。” 很快,秦文玉收到了宫城警官过来的资料。 “原田信介,死因——触电。葬在……东京板桥区品野山公墓。” ———— 堂本成衣店,门口。 山崎敬人站在银杏树下,身边站着好几位不明所以的阿姨。 等他看到佐藤明美的身影出现后,立刻给她们了钱,冲着佐藤明美挥了挥手。 “就是这里!秦文玉之前说……” 山崎敬人把秦文玉对他说的话又对佐藤明美说了一遍。 佐藤明美听着秦文玉的推测,心中赞叹不已,这样的人……一定很快就能离开这个诅咒吧。 “不过,他刚才应该进去过,但诅咒并没有结束,也许……里面还有鬼,他已经死在了里面也说不定。”山崎敬人说道,“那个玩偶也许不是小林郁香第一次附身的东西,万一它有更多的分身呢?” “总要去试试的,”佐藤明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趁着还是白天……” 山崎也看了一眼天空,点了点头,知道可以获得勾玉离开诅咒后,他的冒险精神大了许多,毕竟,能看到希望了。 不过,山崎似乎忘了,虽然这场诅咒中大家都是背负着相同命运的人,但……有了勾玉的存在,真的还会有亲密无间的合作吗? 佐藤明美推开了门,他和山崎,看到了之前秦文玉看到的一切。 山崎一直提着的心在门开的那一刻,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真是奇怪……追杀我们的鬼如果没有回到堂本成衣店里来,会去哪里呢?” 山崎嘟囔道。 “这里可是藏着它的尸体啊,被挖出来可就烟消云散了……” 佐藤明美听到这句话后,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但山崎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这只鬼的能力是附身和控制曾经附身之物,这里既然没有任何“人”存在,说明它确实不在这里。 “佐藤,这里还有一扇门!” 山崎也现了那扇连接外屋与里屋的木门。 佐藤明美的思绪被这句话打断,抬眼看去,山崎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秦文玉刚才一定来过这里,咦?这本书是?” 佐藤明美闻言,也快步上前,两人都看到了秦文玉之前现的那本,写得逻辑异常混乱的日记。 “这是小林郁香写的……她被关在这里过。” 佐藤明美仔细地看了一遍日记后说道。 “有地下室吗?” 山崎敬人四处走了一遍,没现有任何暗道的迹象。 两人同秦文玉一样,看向了那面厚得异常的墙。 “在墙里?”佐藤与山崎敬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山崎看了一眼身后,现在这个成衣店里什么都没有,鬼也不在,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们……砸开它?” “嗯。” 山崎早就准备好了挖坑和凿墙的工具,然而,两人刚上前一步,一阵巨大的恶意就从前方涌来!佐藤明美和山崎敬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现,此时的头顶上,一双腥红的眼睛正在诡异地注视着他们。 “你感觉到了吗?” 山崎的嘴唇抖地问。 “嗯……但是,这是不是说明,墙壁里确实有东西?”佐藤明美反问道。 山崎一怔,神情变幻了好几次,最后一狠心,从携带的工具里拿出了一捆绳子,绑在了自己腰上。 “你把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拉着我,我过去凿墙,万一有什么不对,你就用力拉我!”山崎说道。 佐藤看了一眼这条结实的登山绳,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捆上的话,山崎是绝对不会上前去的。 “好。”佐藤同意了他的提议,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自己身上,并用力拉住了它。 山崎深呼吸了好几口,终于勉强将心中的恐惧压下一点后,握着破墙锤上前了一步。 他立刻又感受到了那股恶意,但这次有了准备,虽然让人心理与生理双重难受,但他还是顶住了那份恐惧,硬是举起锤子,到了墙边。 “嘭!” 一锤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碎石飞溅,效果初显。 而且,砸上一锤后山崎心底的恐惧突然轻了许多,又是一锤砸了下去。 屋子里很快回荡起“砰砰砰砰”的砸墙声。 令二人惊喜的是,真的有一个人形轮廓缓缓出现了! “佐藤!是小林郁香!” 山崎大喜过望。 他迫不及待地抡起锤子,继续砸墙。 只要把小林郁香的尸体拖出来,拉到屋外去,诅咒就能解除了! 碎石,灰尘,越来越少,那个人形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弧线……确实是一名女性。 这时,佐藤明美的手机一震,她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秦文玉? “喂……秦文玉先生,有什么事吗?” 另一边,身处品野山公墓的秦文玉,正在挖坟。 坟墓的墓碑上,写着原田信介的名字。 “佐藤小姐,我再确认一次,你之前谈到的灵媒,有没有确认鬼是小林郁香,或者……确定是找到小林郁香的尸体,让她暴露在天光下吗?” 听见秦文玉这么说后,佐藤明美忽然心中一颤,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关于鬼是小林郁香,只是我们由做的三个梦推测出来的……” “这三个梦,也可以指向原田信介,对吧?” “那就好了。”秦文玉的语气颇为轻松,“我已经解开了,这场诅咒的鬼把戏。很快,就能结束了。” “很快就能结束了!” 山崎敬人的眼睛越来越红,神情越来越亢奋,他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大声喊道。 碎石在山崎的脚下隆成了一个小坡,墙里那个女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渐渐地……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 佐藤明美的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惊声尖叫道:“别挖了!” “你在说什么?”山崎不满地回过头,刚说出这样一句话,佐藤明美就看到墙里埋着的那个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腥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山崎,她的嘴长到了比山崎的头颅还大,满是锋利的牙齿! 然后……往前一口吞了下去。 “唔……” 佐藤捂着自己的嘴,刚想转身逃离,却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了! 她低头一看,是那根登山绳。 还没等她解开,一张满是尖牙的嘴已经充斥在了她的视野里。 “啪嗒……” 佐藤明美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此时,秦文玉刚好打开棺材,露出了原田信介的尸体。 “吼!!!” 两声恐怖的咆哮从山底传来。 一声来自“张路”。 一声来自“李玲”。 秦文玉拿起手机,说道:“结束了,佐藤小姐。” 然而,手机那头,只有无尽的忙音在回荡…… 第十九章 祭宴 原田信介的尸体暴露后,山下的厉鬼立刻烟消云散。 而秦文玉也眼前一黑,意识瞬间坠落。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他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早已不在品野山公墓,而是……一片幽白的空间。 秦文玉低下头,自己正坐在一把骨制的椅子上。 周围迷蒙飘散着的雾气中,隐隐有些可疑的轮廓。 “祭宴结束,欢迎你,年轻人。” 一个苍老的女性声音突兀地在秦文玉身侧的雾气中响起,一道道令人心底寒的视线也聚集到了他身上。 “这是你的能面……” 苍老的女性声音再次响起,而随着话音的落下,周遭的雾气突然一阵涌动,然后……所有雾气都疯狂地向着秦文玉的脸上涌去! “唔……” 灵魂撕裂般的痛苦让秦文玉死死捏住了骨制椅子的把手,闷哼出声,他的视野已经完全被汹涌而来的雾气笼罩,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十来秒,当它猛然消失时,秦文玉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多了什么东西。 他伸手摸向了脸,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 这是……面具? “真蛇?那副能面是真蛇吧?” 周围忽然有尖锐的声音出现。 “真蛇……” “真蛇出现了啊……” 雾气化作了秦文玉的面具,他也终于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人……好多的人……戴着各种面具的人! 这些人和他一样,都坐在一把骨制的椅子上,不同的是,他坐在中间,而这些人,面向他围坐成了一个圈! 秦文玉的目光一一掠过这些围着自己坐的人脸上的面具,回想着那本书里的内容,他认出了一些能面的名字。 桥姬,乌天狗,雷神,狱卒,白狐,东江,大黑天…… 听他们的意思,我的面具好像是……真蛇。 “此次祭宴,献祭者是阿多福,瘦女,童子,生还者是……真蛇。” 秦文玉看向侧面出声音的方向,不禁瞳孔一缩。 那个人…… 她是一个苍老而高大的女人,她的下身连着雾气,躯干与双臂如树木一般向上生长着,起码有五米多高,她浑身赤裸,灰白色的长如雾气一般流动着,身上满是诡异的黑红色符纹,目光幽深而死寂,正看着秦文玉。 她就是佐藤明美口中的灵媒? 从她的说法来看,阿多福,瘦女,童子,应该是指田口律,佐藤明美,以及山崎敬人。 所以……他们都死了。 秦文玉想了想,大概知道了缘由。 “真蛇,你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她对秦文玉说道。 秦文玉看着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问道: “祭宴的主人是谁?” 这个问题刚一问出,秦文玉就明显地感觉到,围着他的所有坐在骨制椅子上的人的身子,都明显地僵了几分。 灵媒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注视着秦文玉,说道: “祂来自虚妄,祂知晓一切。祂看顾世界,祂应允未来。祂长享血肉魂灵,不致永归长眠。” 她的声音充满了诡异的味道,整个空间里骤然升腾起一股可怕的气息。 秦文玉若有所感,抬头朝上方看去。 其他人或快或慢,也看向了上方。 那漆黑混沌的地方,陡然间裂开了一条缝隙! 接着,一双诡异而巨大的眼睛,凭空出现…… 秦文玉的心脏如同被重击了一般,骇然地低下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其他骨椅上的人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 “下次祭宴……” 这时,灵媒的声音将众人从恐惧下拉了出来,目光再次集中到她身上。 只见她闭上眼睛,浑身的诡异符文开始缓缓流动,片刻后,她睁开了眼。 “七日后,五人,黑。”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哗然。 秦文玉身为新人,也许这是迎新仪式,他坐在正中央迎接了所有的噪音。 七天后,五个人,黑级? 秦文玉记得佐藤明美说过,祭宴中的诅咒等级,有灰,白,黑,青,红五种,越是高级的诅咒,诡异能力会越多,而且……现实世界对它的限制会大幅度减少。 “该死,是黑!” “千万不要选到我……一定不要……” “……” 灵媒缓缓摇动枯瘦可怕的双手,说道:“七日后,再入祭宴,选定五人。” 秦文玉眼前一黑,意识如同被按到了水底再松开的救生圈,迅地浮回了现实世界。 他睁开眼看向四周。 自己还在公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只过去了一秒钟。 也就是说,意识被拖入祭宴空间时,时间基本是暂停状态。 真是不可思议…… 恍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处一阵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冒出来。 秦文玉将领口拉下去,看着胸口。 心脏位置……一枚黑色的勾玉缓缓浮现,并最终成型。 这是什么? 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频繁出现,即便是秦文玉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且,那些能面,让他想到了秦也,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自从遇到祭宴后,秦文玉隐隐察觉到秦也的失踪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祭宴,勾玉,能面…… 秦也寄回来的那张明信片上也有能面,那副能面,是蛇。 而自己在祭宴中获得的能面,是真蛇。 秦文玉不相信巧合。 现在回想起来,秦也最后一次与自己通话时,说的那些话也非常可疑。 “如果过半年,都没有收到从日本寄回来的明信片,就立刻去日本。” 他是这样说的。 就算秦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但至少不会坑害自己的儿子,如果他在日本真的遇到了类似祭宴的诅咒,那么……那句话应该是“如果没有收到从日本寄回来的明信片,就永远不要去日本”。 但事实刚好相反,秦也要求秦文玉一定要来日本。 就像……他失踪后如果儿子不来日本,那么秦文玉一定会死一样。 秦文玉自己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他问过佐藤明美,为什么是自己? 飞机上那么多人,祭宴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 也许……这不是偶然,而是某种从秦也开始就已注定的必然。 秦文玉离开了公墓,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那张明信片寄来的地方。 日本,岛根县,古代出云历史博物馆。 第二十章 雪夜 岛根县,一个位于海岸线旁的地方,在日本本州最西端山口县的东边。 这里是日本神话的起源地,出云社里供奉着掌管日本年轻人缘分的大国主,所以,岛根县也是日本全国闻名的结缘圣地。 一天后,秦文玉到达了岛根县。 他在东京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列车到达岛根县时,这里正在下雪。 这个消息是列车上的广播通知他的。 秦文玉睁开双眼看向车窗外,雪下得很大,也许是没有寒风的肆虐,雪花只是散漫地飘在空中,轻柔地下落着,显得安静和淡雅。 下车之后,秦文玉提着行李,漫步到雪中。 他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放进了衣兜里,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个有些不一样的城市。 “……东京警方在品野山下,现两具尸体,根据调查,这是两位来自中国的游客……” 秦文玉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街道旁商家的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新闻。 “张路……李玲……死因暂……” 新闻里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秦文玉怔怔地看着电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张路和李玲,已经死了。 有一些说不清晰的感觉在心底慢慢泛起,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秦文玉站在原地,仿佛入了神。 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黑,睫毛上…… 渐渐的,灯光亮起,灯光下的雪景,与秦文玉一起融入到这个城市里。 来来往往的路人或惊或疑地看他一眼,又匆匆离去。 眼前的画面仿佛静止不动了。 其实,秦文玉在接电话的时候,就意识到张路已经被鬼杀了。 他了解张路。 那个冲动的家伙就算李玲已经变成了鬼,他也不会丢下她逃命。 他很早就知道了。 张路已经死了,以及……鬼有分身这些事。 但……为什么…… 为什么心底会这么奇怪? 我阻止过他来日本,他的死亡不是我导致的,事出突然,我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这些都是合理的…… 我没有错误…… 可是……为什么…… 突然一股寒气从秦文玉的手背传到掌心,原来……不知何时有一撮雪从他的手背滑到了掌心里。 秦文玉低下头,一阵眩晕。 天色好像已经很晚了,我在这里……站了多久? 四肢已经冻僵了,雪花落在身上,一直没散。 意识逐渐模糊…… 秦文玉“噗通”一声,倒在了雪里。 ———— 伊吹有弦注意到他时,他正趴在雪里。 她抱着因为便利店打折而买的,一堆炒面面包,手足无措地朝四周看了看。 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自己这样的级加班族外,大多数人现在应该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放眼望去,除了零星的车辆,整个城市一片冷清。 他还……活着吧? 要报警吗? 还是……不要惹麻烦了……如果报警,他们会让自己去警察署,还会问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伊吹有弦有点犹豫,又有点担心,片刻之后,她跃过了趴在地上的那个雪人,逃也似地往前跑了几步,上了公寓楼。 开门,放下炒面面包,换鞋,关门。 “哐——” 漫天的风雪瞬间被挡在了屋外。 犹豫了好一阵后,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没有打开暖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微波炉加热好了炒面面包,伊吹有弦美美地吃了起来,听着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只有这个时刻,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活着呢…… ……可是,吃到一半后,她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楼下那个趴在雪地里的身影。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雪好像会下一整晚吧? 他就那样趴在雪里,一直呆在室外的话,就算身体再强壮,也会撑不住的吧? 万一……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比如冻死了…… 不行,至少……要帮他报警。 伊吹有弦放下吃了一半的炒面面包,火急火燎地给自己披上一件羽绒服,穿着拖鞋就离开了房间。 跑到遇见他的街边时,他依旧趴在那里。 风雪在夜空中肆虐。 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冻僵了,伊吹有弦急忙伸手去推他。 雪掩埋了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喂,先生,你醒醒!” 大雪还在下,恍惚中,秦文玉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张路,他在问自己:“秦哥,我见你笑过,可是从来没见你哭过?你会因为什么事情哭呢?” “哭是一种懦弱的表达方式,意味着内心的脆弱和无奈,孤独与无助,只有内心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或者无法忍受一些悲伤和痛苦时,才会用哭来减轻一些心灵的痛苦,它的作用只有逃避和泄。我会做好所有心理准备,所以,不需要哭泣。” “哇偶,那我可太想看到出你的心理准备,因为别人而哭泣的样子了,嘿嘿……” “先生,先生?” “请醒醒!” 梦突然醒了。 不过,那好像不是梦,那是张路和他曾经真实生过的对话。 伊吹有弦见他的眼皮动了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虽然自己已经拭走了他身上的雪花,但他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夜晚的寒风中,他的身子不自觉地着抖,抿着的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不行……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出事的。 “先生,你能行动吗?或许……要不要先去我的公寓里泡一下热水?” 伊吹有弦为难地说。 秦文玉听到她的声音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状况。 他颇为费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伊吹有弦见状,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半拖半拉地把这个“雪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给他放好热水,送到浴室去后,伊吹有弦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听着里面突然响起了淋浴头冲水的声音,伊吹有弦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男人是一个陌生人啊! 我竟然……在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的屋子里洗澡? 伊吹忽然想起了妈妈的话。 女孩子不能有太多同情心,不然……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这时,浴室里水声一停。 一个裹着浴巾的男人擦着头走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巧合 伊吹有弦颇为拘束地起身说道:“你……你好,我是伊吹有弦,在岛根县出生长大,还没有去过其他城市……” 她这副样子,倒让秦文玉显得更像是这屋子的主人。 秦文玉一边擦着头一边看着她。 伊吹有弦吗…… 她二十岁左右,一头黑色的中长随意地披在肩上,细碎的刘海刚好从眼皮上掠过,说话的时候眼睛躲到了一旁,鼻子很小巧,脸很干净,手指在不自然地摆弄着袖上的纽扣。 “谢谢。”秦文玉先道了谢,“我叫秦文玉,来自中国。” 他的声音虽然很冷淡,但却反而让伊吹有弦安心了一些。 “如果可以,请让我在客厅借住一夜,这是房费。”秦文玉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伊吹有弦。 “只……只是客厅的话,没关系!钱不用了……秦……文玉先生。” 伊吹有弦结结巴巴地说着话。 “可是,我晚上会在客厅的那台电脑上工作……也许会打扰到秦文玉先生……” 她为难地说。 秦文玉侧头看了一眼摆放在客厅窗边的电脑,目光微亮:“伊吹小姐从事考古工作?” 伊吹有弦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不……不是,我只是……做一点微小的文物修复工作……” “出云历史博物馆吗?” “嗯……嗯?” 伊吹有弦诧异地看向秦文玉,“秦先生在博物馆见过我吗?” “不,只是有一个认识的人去过出云历史博物馆,他寄了一张能面的明信片给我。”秦文玉说道。 “能面?”伊吹有弦愈诧异,“可是我们这里……好像没有出品关于能面的明信片……” 没有? 秦文玉低头在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那张名为“蛇”的能面,递给了伊吹有弦。 “就是这个,寄来的地址是岛根县古代出云历史博物馆。” 伊吹有弦双手接过明信片,缓缓瞪大了眼睛。 “这个签名是……羽生前辈?” “羽生……前辈?”秦文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张明信片上分明只有他父亲秦也的签名。 “嗯!半年前羽生前辈确实来过出云历史博物馆,秦先生是前辈的?” “他是我的父亲。”秦文玉没有隐瞒,他现在疑惑的是,秦也竟然还有个日本名字,“请问,他的全名是?” 伊吹有弦摇摇头:“对不起,馆长一直叫着羽生,羽生,我们只知道前辈是考古界与民俗界的大前辈,真名没有去询问过……” 说到这里,伊吹有弦眼睛亮晶晶地说:“不过,秦先生竟然是羽生前辈的儿子!真是太意外了!” 确实挺意外的。 秦文玉低头沉思,秦也到底在日本做什么?竟然还取了一个日本名字,他一定在日本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啊…嚏……” 秦文玉忽然打了个喷嚏。 伊吹有弦立刻鞠躬道:“对不起,我去找感冒药!” 这个说话结结巴巴的日本姑娘急急忙忙地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她总是在道歉,可秦文玉完全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什么。 “医药箱……医药箱,放到哪里去了……” 她一边小声地念叨着,一边急得到处转悠。 “秦先生,我们去医院吧!” 她突然红着眼睛对秦文玉说道,秦文玉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屋子里这么冷,也没有开暖炉的原因。 她好像很缺钱。 “不用了。”秦文玉摇摇头,“这种程度的风寒,睡一觉就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继续说话,秦文玉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响了。 伊吹有弦像是上了条一样,立刻直起身子跑向厨房,颤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对不起!我马上准备食物!” 所以说,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秦文玉觉得,伊吹有弦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遇到过的最难懂的人。 不过……自己的运气不错,晕倒在雪地里竟然刚好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救了,而且,她还见过秦也。 说起来,我竟然会犯这种错,站在冰天雪地里把自己冻晕过去,到底是怎么了…… 厨房里。 伊吹有弦纠结地看着买来的一堆打折版炒面面包,家里的吃的只有这个了。 可是……要用这个来招待客人吗? 她似乎完全忘了,秦文玉根本就不是什么客人,而是她捡回来的累赘。 不过,还真是巧合呢,这位秦先生竟然是羽生前辈的儿子!羽生前辈是中国人啊,他明明在日本呆了这么多年…… 纠结了半天的伊吹还是选择了加热一下炒面面包,她本来打算偷偷溜出去买一些看得过去的吃食回来的,可是要出去就一定会经过客厅,那也太失礼了…… 外面好像没声音了。 伊吹有弦偷偷地听了半分钟,一点声音没有。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来到客厅,她一眼就看到了沙上那个熟睡的男人。 秦先生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蜷缩在沙上,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浴巾……诶?浴巾?那是我的浴巾吗? 伊吹有弦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秦先生怎么能这样…… 要叫醒他吗? 伊吹有弦又纠结起来,看了一眼已经热好的炒面面包,又看了一眼呼吸均匀的秦文玉。 也许……让他睡到明天早上更好? 她轻轻把炒面面包放到桌上,蹑手蹑脚地回屋拿了一条毯子,慢慢靠近了秦文玉。 这么近距离地看秦先生…… 他的肤色很白,五官也很细腻……眼睛闭上以后,那让人有些不安的眼神也被挡住了,只是……他的手臂一直环抱在胸前,不知道是在提防着什么,还是感到了寒冷,或许两者都有? 看着看着,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离秦文玉越来越近。 忽然,秦文玉噌地睁开了眼睛。 “啊!” 伊吹有弦吓得站了起来,眨眼间耳朵和脸全都红了。 “对不起……” 秦文玉捏了捏鼻梁,一只手撑起来看向她,轻声说道:“明天能让我与出云博物馆的馆长见一面吗?” 伊吹有弦点点头: “好的,秦先生……” 第二十二章 雪祭 次日一早,伊吹有弦被闹钟吵醒,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秦文玉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 他手上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安静地阅读着。 听见伊吹有弦的动静后,秦文玉抬头打了个招呼: “早安,伊吹小姐。” 伊吹有弦愣了愣,忽然意识到此刻家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往常一样下身只穿着内裤就出来了。 秦文玉颇有先见之明地捂上了耳朵,果然,很快尖叫声就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鸡飞狗跳的一早上后,两人终于出前往了出云历史博物馆。 “我的父亲在岛根县呆了多久?” 公车上,秦文玉侧头对靠窗坐着,半张脸都藏在白色围巾下的伊吹有弦问道。 随着她的呼吸,淡淡的白色雾气飘了起来,熏红了脸颊。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伊吹有弦偷偷看了一眼秦文玉,声音轻若细蚊。 秦文玉闭上了嘴,为了不给她增添困扰,他决定暂时不问她任何问题。 两人一路无话,九点左右到了岛根县立古代出云历史博物馆。 伊吹有弦似乎遇到了同事,对方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早啊,伊吹。” “上午好,纱织小姐。”伊吹端端正正地回应道。 “走错方向了哦,伊吹,你上班的地方在这边。”纱织好意提醒道。 “我……我找馆长有些事,所以……要先去那边……” “找馆长有事?”纱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伊吹身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秦文玉。 是他找馆长有事吧…… 纱织停顿片刻,说道:“馆长的话,昨天已经去大藏乡了,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呢。” 伊吹有弦瞪大了眼睛:“这么久吗?” 纱织笑道:“是啊,你知道的,馆长热爱研究民俗,大藏乡刚好到了冬日祭,他可是期待好久了。” “这样啊……”伊吹有弦回过头,眼巴巴地看了秦文玉一眼。 纱织见状,忽然笑道:“如果是很紧急的事,伊吹,你帮我跑一趟吧!去大藏乡。” 伊吹有弦疑惑地看着这位前辈,小声说道:“可是,我还有工作……” “没事啦,馆长昨天走得太急,证件忘记带了,虽然大藏乡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但有一些必要的手续,没有证件是办理不下来的,你帮我送过去吧!” 纱织笑着说道。 伊吹有弦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一边说着,纱织一边拉着伊吹有弦往馆长室走,回来的时候,她的脸又是红红的,怀里抱着一个黄色的公文袋。 “秦先生……你去大藏乡吗?”她小声问道。 “去。”秦文玉点点头,“麻烦你了。” “那……我们这就出吧,大藏乡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呢。” 一边说着,伊吹有弦一边悄悄地侧过头,那边纱织前辈正在对她做加油的手势。 “伊吹,你可要在这几天之内拿下他哦!” 纱织前辈刚才在馆长室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什么呀……明明不是前辈想的那样…… 伊吹有弦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秦文玉已经走远了。 她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在九点半左右搭上了前往大藏乡的公车。 这次,是秦文玉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安静地看着窗外,今天的雪没有昨天大,但入目之处依旧银装素裹。 出了城市之后,冬天的感觉越明显了。 雪花轻盈、舒缓地悄然从天际飘落,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极目的山头,与灰蒙蒙的天空连成一片,一直向前蔓延。 去找馆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问出秦也的下落。 两人的联系是从岛根县断掉的,半年前秦也确实来过岛根县。 可那之后呢?秦也去了哪里? 或者说……那位羽生先生去了哪里。 到底是失踪了还是死了,秦文玉只是想知道个结果。 他确实感受不到对方给予的亲情。 六岁开始,秦文玉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卫生,秦也见状,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秦文玉,一走就是十几年。 所以,如果非要让秦文玉对秦也的失踪展现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伤悲,他做不到,也不现实。 对这位事实上的父亲,秦文玉的印象不深,儿童时期他看过不少书,描写到家庭时他才知道,原来所谓家庭里,除了父亲,还有一个名为母亲的存在。 每一本书都把母亲描绘得无比美好,也许正因如此,秦文玉对那位自出生之日起就素未谋面的母亲,有了别样的期待。 这份期待里可能还算上了秦也未曾给与的那份。 “秦先生?秦先生?” 伊吹有弦的轻唤让出神的秦文玉侧过头。 “到了吗?”他问道。 伊吹有弦摇摇头,小声地说:“秦先生,你以前参加过祭典吗?” “看过,划龙舟之类的。” “那……冬日祭之类的呢?” “没有,我住的城市不下雪。” “哦……” 伊吹有弦咬了咬嘴唇,刚准备说什么,却见秦文玉忽然回过了头。 “伊吹小姐你……” “怎么了秦先生?”伊吹有弦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感冒了吗?脸一直红。” 伊吹有弦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脸往围巾中又藏了藏,嘟囔道:“我没感冒……秦先生……” 秦文玉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出神。 到达大藏乡时,时间刚好是正午。 伊吹有弦去了洗手间,秦文玉则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名为大藏乡的,正在举行冬日祭的村子。 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闭塞与不通人情。 光是下车的地方就已经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了。 秦文玉不止看到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媒体工作人员,这里的祭典氛围很浓,商业气息同样很浓。 刚才伊吹有弦谈到过,日本一般比较盛大的都是夏日祭,冬日祭的话,最著名的要数北海道的札幌雪祭。 放在岛根县来说,最著名的就是大藏乡的冬日祭了。 所以,旅人,媒体,商户络绎不绝,也不难想象。 只是,在这些脸上带着笑意的人群外,秦文玉也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现象。 那就是大藏乡的村民,以及……警官。 他们行色匆匆,似乎生了什么事。 伊吹有弦从洗手间出来后,跑去问了服务台的工作人员。 “请问,北原苍树先生,住在哪家旅店?” 她口中的北原苍树,就是馆长的名字。 谁知,那位工作人员听见这个名字后,面色却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警惕地看着伊吹有弦:“对不起,他的事我不知情……” 第二十三章 有约 在她身后的秦文玉听见这句话后,拍了拍伊吹有弦的肩膀。 “我们走吧。” “诶?还没问到馆长住的地方呢……” “问不到了。” 秦文玉提着行李,转身朝村子内走去。 伊吹有弦跟上了他:“秦先生……你现什么了吗?” “馆长出事了。” “馆长死了?”伊吹有弦惊呼道。 秦文玉有些疑惑:“是我的音有问题吗……出事不等于死了,但死了确实是出事了。” 进村的途中,伊吹有弦也现了不对劲。 这个名为村子的气派小镇,虽然来了许多的游客和媒体,但她在秦文玉说过之后,竟然能从本地人的眼里看到一些担忧和后怕。 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出现了这种表情? 路过警察署时,能看到这里的地面一片狼藉,满地脚印。 两拨人正在争吵,奇怪的是,两拨都是警察。 “对不起,让你们白来一趟,请回吧。” “那请让北原苍树先生出来和我们见一面。” “北原馆长的行踪并没有报告给我们,我们也没有权利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所以,大藏乡警方的意思是,北原苍树先生不是失踪了,只是自己离开了?” “过四十八小时的无联络才能被视作失踪吧,北原苍树先生昨天下午才到大藏乡,就算现在不见了人影,也远远没到失踪的程度。” “也就是说,是村子里有人报假案了?” “村子?村子里没人报案。” 双方争执不休,也让路过的秦文玉和伊吹有弦明白了一些事。 “几位,请问北原馆长失踪了吗?” 秦文玉上前问道。 左右各一大堆警察回过头看向他。 大藏乡警方出声问道:“你是?” “哦,我们是北原苍树先生所在的出云博物馆的职员,这次来大藏乡也是为了找他。” 秦文玉平静地看着他们:“所以,是北原馆长失踪了吗?” 大藏乡警方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批警察就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博物馆方面也联系不到北原馆长吗?” 秦文玉摇摇头。 那位警官一声冷哼,扭头看向大藏乡警方:“哼,你们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接着,他又对身后的警员说道:“搜寻大藏乡,有人敢阻拦直接进行逮捕!” “是!” 估计是城里来的警官们齐刷刷地应道。 “请留下你的电话,一旦有消息我们会立刻与你联络。”他继续说道。 秦文玉点点头,报出号码之后便和伊吹有弦离开了这里。 伊吹有弦神情有些紧张:“秦先生,馆长真的失踪了吗?我们要不要跟着警官先生?村子里会不会有……可怕的人啊。” 秦文玉刚想回答,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真蛇?” 对方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第一句话就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秦文玉看了伊吹有弦一眼,默默走到一旁,说: “是我,你是谁?” “我叫玉木一,能面是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 秦文玉不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过这个能面,也许是这个面具本身比较不显眼。 “有什么事吗?玉木一先生。”秦文玉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有自己的联络方式之类的问题,人只要走过一个地方,必然会留下痕迹,他早就做好了被人注意的准备。 毕竟,他的第一个祭宴可是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祭宴中肯定有人知道佐藤明美等人的行踪,再通过他们查到自己,秦文玉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能见一面吗?” “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三点,东京都世田谷区太子堂二丁目,三轩茶屋。”玉木一说道。 “明天不行,三天后吧,三天后我会按时到你给的地址来。”秦文玉心底盘算了一下后说道。 “好的,”玉木一的声音很有礼貌,“那么,在下就不打扰你了,再见,秦先生。” 他果然查过自己。 秦文玉也没有感到意外:“嗯,再见。” 通话还算友好地结束了。 但秦文玉不觉得对方的目的会有多单纯。 毕竟,去机场调监控,从航空公司拿到自己的用户资料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那家航空公司是他家开的另说。 “酒吞童子吗……” 秦文玉喃喃道。 “酒吞童子?”伊吹有弦出了疑惑的声音。 当她注意到秦文玉看向自己时,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秦文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伊吹小姐,请不要再向我道歉,这会让我很困扰。” 伊吹有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刚想说“对不起”,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憋得脸通红。 “你知道酒吞童子吗?”见她这幅模样,秦文玉选择了岔开话题。 “嗯,它是日本传说中平安时期的大妖怪,是鬼的领!外表英俊,嗜酒,喜欢吃女性,是一只很可怕很可怕的鬼怪!”伊吹有弦说道。 鬼的领吗……玉木一。 秦文玉心底盘算着。 还有五天半就会进行下一次祭宴,虽然他不认为会那么倒霉地又选中自己,但万一呢? 上一次祭宴中,无论是佐藤明美,还是山崎敬人,都没有展现出秦文玉想象中的,历经生死沉着冷静的气质,这让他有些失望。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在生死中成长,也会有人越来越崩溃。 不过……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信任我? 秦文玉莫名想到了自己胸口凝结出的那枚勾玉,总觉得佐藤明美和山崎敬人两人的擅自行动,也许与东西有关。 而能让他们豁出性命那样去做,说明这东西的价值,应该能与生命画上等号。 “秦先生?秦先生?” 伊吹有弦又一次这样叫着。 这位秦先生哪里都好,就是总会在不经意间走神,他的脑袋好像总是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不理人了…… “啊……你好。”秦文玉再次回过神。 什么叫“你好……”啊,伊吹有弦莫名有些委屈,小声地问道:“秦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馆长。”秦文玉言简意赅地说。 伊吹有弦一愣,问道:“可是……馆长不是失踪了吗?” 秦文玉也愣住了:“不是留下线索了吗?” 伊吹有弦看着他:“有吗?” “没有吗?” 第二十四章 线索   面对着伊吹有弦不解的目光,秦文玉给出了答案:“刚才你也听到了吧,两边警察都谈到的那个人。”   伊吹想了想,恍然大悟。   “报警的人!”   “可是……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没有头绪。”   秦文玉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给了伊吹有弦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诶?”   伊吹愣了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两人在大藏乡漫无目的地走着,秦文玉走在前面,伊吹与他隔了一个身位,这条路两边伫立着各式各样的冰雕,细雪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地落下,秦文玉左右看了几眼,大藏乡为了这次冬日祭也算是下了大功夫。   几乎把整个村子转了一遍之后,秦文玉像是忽然有了目标,朝一家独户宅子走去。   伊吹有弦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来到门铃前,一旁写着“松本”的字样。   秦文玉很直接地按了门铃,回应的人是一位女性。   “你好,我是警察。”   秦文玉随手拿了伊吹的工作证在摄像头前面一晃而过。   “警察先生……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中年妇女苦大仇深地说。   “嗯,你做得很好,松本太太,”秦文玉拿捏着公式化的语气,说道,“不过,事情有些变化,我们还要了解一些事,请开门让我们进来。”   中年妇女似乎很惊讶,门铃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了回应。   “如果你愿意进来,那好吧……”   通过门铃的联络暂时中断,庭院里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果然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   略显疑惑的目光从对方的眼里一闪而过,但双方都没有说话,在这位妇女的带领下,三人进入了客厅。   这个家不算小,玄关格外高大宽敞,地板是木制的,家具和装潢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风格,客厅顶上的吊灯和墙壁上的几个壁灯呈现出暗黄色,暂时没有看到任何家用电器。   总的来说,整个房间采光不太好,也许这也是白天家里也开着灯的原因。   秦文玉花了几秒钟扫过这户人家的环境,最后将视线停在了眼前忙碌着的妇女身上。   “请用茶。”   对方跪坐在秦文玉和伊吹有弦身前,给两人沏了一杯绿茶。   “谢谢,”秦文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请再复述一次报案的具体内容,松本太太。”   妇女面露愁容,哀叹道:“大家都不相信……但我真的看见了,另一个馆长先生。”   秦文玉心中一动:“另一个馆长先生?这里的馆长,指的是北原苍树先生吗?”   松本太太点点头:“是的,北原苍树先生,因为他来过我们村子不止一次,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出云博物馆的馆长先生。”   “北原苍树先生是每年的冬日祭来,还是平日里就经常来?”秦文玉问道。   “和游客们一样,只是冬日祭的时节才来……”松本太太回答道。   秦文玉了然点头,说道:“请继续吧,详细说一下你见到另一个馆长的事。”   松本太太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和害怕的神色,说道:“昨天晚上……应该是九点,我在即将进行祭典的山洞附近,看到了两个馆长先生!是真的!”   她一提到这件事就激动起来,跪坐的姿态都挺直了一些。   伊吹有弦听见这诡异的说法,也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   馆长先生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这位松本太太会看见两个馆长?   “两位馆长先生是同时出现在你眼前吗?”秦文玉追问道。   “不……不是同时,九点刚过的时候,我看见一位馆长先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大概五分钟后,又有一位一模一样的馆长先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他们真的……一模一样!”松本太太面带恐惧地说。   “你的意思是,昨晚有两位馆长从山洞里走出来,然后都失踪了?”秦文玉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沉思片刻,又问道:“你提到的那个山洞,每年都用来举行冬日祭吗?”   “是的……”   “它只有一个出入口?”   “只有一个!”她忽然激动起来,“绝对不可能是馆长先生走出山洞后,又从另一个入口进入山洞,再出来一次,我从小在村里长大,那个山洞,只有一个出入口的!”   这样吗……   秦文玉看着她,突然问道:“松本太太,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晚上九点?而且,那个时间段你在山洞附近做什么?”   松本太太面色一变,陡然沉默下来。   伊吹有弦看了看秦文玉,又看了看那位松本太太,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重。   “你们不是警察!”   她突然大声叫道。   秦文玉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并不在意我们是谁,不是吗?”   “警察也好,媒体也好,只要能帮你进去那个山洞,是谁都可以。”秦文玉平静地说。   松本太太张了张嘴,再次沉默了。   秦文玉看了她片刻,站起来说道:“那么,我们就不打搅了。”   伊吹有弦也赶紧起身,略一弯腰说道:“感谢您的招待,松本太太。”   这位松本女士注视着秦文玉和伊吹有弦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家,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离开了松本家,伊吹有弦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秦先生,松本太太说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秦文玉回头看了一眼松本家宅,“但就算是假的,大藏乡警方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们好像不希望大藏乡被调查。”   “也许是因为冬日祭的缘故?”伊吹有弦看了一眼四周,“大藏乡为了每年的冬日祭,花了不少钱的样子,如果因为生案件停办的话,损失会很大的……”   秦文玉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对了,大藏乡的冬日祭有没有一些奇怪的传言?”秦文玉忽然问道。   “奇怪的传言?”伊吹有弦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呢……不过,大藏乡冬日祭好像有神奇的功效!”   “神奇的功效?”秦文玉心中一动,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伊吹有弦干脆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儿后,把手机递给了秦文玉。   秦文玉接过手机一看,是有关大藏乡的搜索信息。   其中最显眼的一条,就是大藏乡的冬日祭。   “脱胎换骨~参加雪祭者的神奇改变!”   秦文玉点开一看,里面罗列了一些确实很神奇的例子。   比如——家暴男参加雪祭后,竟然完全改变了性格,变得温和有礼。   常年吸烟者参加雪祭后一根烟都不抽了,戒烟成功。   身体状况很差的上班族参加雪祭后,一身毛病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突然,秦文玉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把伊吹的手机递还给她,按下了自己手机的接听键。   “你好。”   “喂,是刚才那位秦先生吗?我是岛根县警署的长崎。”   是刚才那位让他留了电话的警官?   “是我,长崎警官。”   “请你们马上到御桥斋来,就在村子的东南部,一家温泉庄。我们在这里找到了馆长先生。”   秦文玉眼神微变,回应道:“好。”   挂断电话后,伊吹有弦见秦文玉神色有些凝重,小心地问道:“怎么了……秦先生?”   秦文玉看向村子的东南方,说道:“北原苍树馆长,找到了……” 第二十五章 交谈   秦文玉和伊吹有弦赶到村庄东南方向的温泉旅店时,两名警官正和一位中年男士相对而坐。   “伊吹君?”那位中年男士诧异地看着伊吹有弦,“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吹有弦有些慌了神,忙说道:“馆……馆长先生……我是替纱织前辈来给您送证件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包包里的黄色公文袋双手递给了眼前的中年人。   秦文玉注视着他,一丝不苟的型,坐得笔挺的身姿,面庞柔和却有威严,这位应该就是出云博物馆馆长——北原苍树先生了。   “这位是?”馆长先生也注意到了秦文玉,毕竟秦文玉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   “我叫秦文玉,”秦文玉平静地说道:“我的父亲是秦也,半年前来过出云历史博物馆,他在日本的名字叫羽生。”   “你是羽生先生的儿子?”北原苍树诧异地站起身来,走到秦文玉身边,仔细地打量着。   “是,”秦文玉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到岛根县的目的就是找到他的下落,能告诉我他在离开岛根县后去了哪里吗?”   北原苍树下意识地点点头,接着又猛然回过神,对秦文玉说道:“你的父亲是我的好友,关于他的事,三言两句难以说清,有时间再来找我吧,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至于现在,我需要配合这些警官先生进行调查。”   秦文玉眉头一皱,看向那位岛根县警署的长崎警官:“以失踪为由报的案,现在应该可以结案了。”   那位长崎警官直视着他,说道:“事实上,我们刚刚接到了另一桩报案,三个小时车程外的岛根县市区内生了一起命案,目击者去过博物馆,也见过馆长,他能够确认凶手就是北原苍树先生。”   长崎警官的目光从秦文玉身上移到了北原苍树身上:“所以我希望馆长先生能说清楚自己的时间线,昨天晚上到刚才为止,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秦文玉沉默片刻,他对什么命案根本不感兴趣,但眼下显然只有先解决掉那件命案,才能从北原苍树的口中得到秦也的消息。   不过问题是……   这位北原苍树先生,还是以前那位北原苍树馆长吗?   有可能,但不绝对。   “北原苍树先生,你能说清楚昨晚到现在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吗?”   秦文玉问道。   两位警官的目光集中到了北原苍树身上,他们已经询问过一阵了,但对方依旧什么都不说。   只见北原苍树摇摇头,依旧神情茫然地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接受了村长的招待,一直喝酒到八点左右,后来有一位村民送我回了旅店,可是……回去之后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北原苍树抬头看向秦文玉和两位警官。   无论是微表情还是下意识的小动作,秦文玉都没有觉得北原苍树馆长有在说谎。   他应该是真的不记得回去之后的事情了。   “那位村民呢?送你回去的那位,还记得他的长相或者名字吗?”秦文玉问道。   一位警官刚想阻止秦文玉的言,却被长崎警官伸手拦了下来。   北原苍树摇摇头:“有一点印象……但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我喝得太醉,总觉得他带我去的地方不是旅店,是另一个地方……”   秦文玉心中有了底,转而问了长崎警官一句:“警官先生,被害者与北原苍树先生认识吗?”   长崎警官愣了愣,摇头道:“不认识。”   “或许……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秦文玉继续问道。   “不行!”长崎警官拒绝了他。   “好了,到此为止吧。”长崎警官说道,“秦先生,北原苍树先生需要跟我们回岛根县警署接受调查,那里有一位目击者还在等着他。”   “请让我一起去。”秦文玉说道。   “秦先生,这是我们警方的事。”长崎警官严词拒绝了秦文玉。   “长崎警官,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   长崎警官看着秦文玉,沉思片刻:“你问吧。”   “那位被害者,是否参加过大藏乡雪祭?”   这个问题,让长崎警官瞳孔一缩。   “参加过。”他回答道:“死者在三年前幸运地被选为了祭典圣选者,得到过祭典的洗礼。”   “我没有问题了,长崎警官。”秦文玉说道。   长崎警官看了他一眼,与另一位警官带走了北原苍树。   秦文玉和伊吹有弦跟着走了出去,看着北原苍树被他们送上了警车,朝着三个小时车程外的岛根县而去。   “伊吹小姐,帮我查一查,每年有几位被选中的祭典圣选者。”   秦文玉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还有……他们后来都怎样了。”   “好的,秦先生。”   两人一路往村里走去,秦文玉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   快要回到村子的时候,伊吹有弦终于查到了什么。   “秦先生,每年被祭典选中的圣选者只有一位!我看过了每年关于大藏乡冬日祭的报导,那样的祭典圣选者只会存在一位,他们接受洗礼之后,全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改掉了所有恶习,身上的病痛也全都好了,非常神奇!”   “后来呢?”秦文玉问道。   “诶?”伊吹有弦疑惑地看着秦文玉,“后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以怎样的方式生活着,有后续报导吗?”秦文玉问道。   伊吹仔细地翻了翻手机,摇头道:“后续报导的话……好像没有了,我们的媒体和民众从来都只关注那一刹那的热度和奇迹的……”   “不止是你们,整个世界的人类都如此。”秦文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雪地,忽然又说道,“你看一下三年前那位被选中的圣选者叫什么名字,还有……过去被选中的圣选者中,有没有一个姓松本的人。”   伊吹有弦缓缓睁大眼睛,她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片刻后,伊吹有弦出一声惊呼:   “秦先生!真的有一位松本先生!他是四年前的圣选者,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亡时间是……咦?也是在这段时间?” 第二十六章 目击 “那位松本相泉先生……是去年死的!” 伊吹有弦的惊呼并没有出乎秦文玉的意料,他继续问道:“三年前那位被祭典选中的圣选者呢?” “藤真……博也,三年前被选中的那位先生叫藤真博也。” 所以……这次报案中被杀害的就是他吗。 那位长崎警官虽然嘴上说着不能透露被害者的名字,但他最后回答的那个问题,还是告诉了秦文玉答案。 他应该是故意的。 “走吧。” 秦文玉平静地说道。 “秦先生,我们要去做什么?你已经有头绪了吗?” 伊吹有弦的神情有些奇怪,又是兴致勃勃又是恐惧害怕,像极了即将要去蹦极的人。 “吃饭。”秦文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中午到的,现在都下午了,你还没饿吗?” 被秦文玉这么一说,伊吹有弦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在村里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因为明天就是正式的冬日祭,旅店已经差不多快住满了人。 到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城里的家庭带着孩子在雪地里玩耍,堆雪人,打雪仗,做冰雕,一时间伊吹有弦觉得自己刚才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她和秦文玉一人一间房,就住在彼此对门。 这位秦先生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他总是很冷静,冷静到伊吹甚至想恶作剧一把,吓出他不冷静的样子来看看。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不会去做那样失礼的事。 但是,秦先生好像只是来岛根县找他的父亲的,馆长把羽生先生的下落告诉秦先生之后,他就会离开了吧? 也不知道秦先生是做什么的……也许和羽生先生一样是位历史和民俗方面的专家? 而此时,那位伊吹有弦心里的历史和民俗专家,正在手机上看着自己卡里的余额,陷入沉思。 快没钱了啊…… 如果不快点找一份工作,也许都不用祭宴里的厉鬼,光是现实的压力就够他死去活来了。 还有,得找一个相对固定的住处了。 也许可以去秦也以前住的地方? 嗯,应该可行。 如果那位馆长先生愿意说出所有关于秦也的消息的话。 秦文玉靠在阳台上,看着下方的雪地。 这个村子的古怪他已经了解得**不离十了。 但问题就在于,只是了解是没有用的,他没有办法解决。 每年都会举办的冬日祭,每年都会选出一位圣选者,面露愁容的村民,极力阻止搜查的大藏乡警察……还有,似乎是被人遗忘了,其实每年都有人在大藏乡冬日祭这天死去。 只不过……死去的不是现在参加冬日祭的人,而是三年前的那个被选中的人。 刚才秦文玉也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网络上关于冬日祭的介绍。 每一年的介绍里都有关于幸运的圣选者的介绍。 每一位圣选者在接受洗礼后都会从生活的失败者变为人生赢家,这种堪称改变命运的神迹让大藏乡冬日祭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来的媒体和游客也越来越多。 秦文玉在手机上浏览了近十年的冬日祭盛况,这十年间的祭典圣选者几乎全是大藏乡之外的人,只有一个例外……松本相泉。 巧合的是,昨晚报案说馆长失踪的人也姓松本,不……日本在嫁人之后是会改姓的,随夫姓。 所以,秦文玉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位松本太太就是四年前被选中为祭典圣选者的,去年死去的那位松本相泉先生的夫人。 松本相泉非常倒霉,因为他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个大藏乡本地人被选中。 而在十年前,祭典的圣选者全都是本乡的人被选中。 所有改变都生在上一个十年的时候。 上一个十年,关于大藏乡的新闻还有一个——最年轻的村长,二宫次郎就职。 种种现象在秦文玉脑海中勾连成线,画出了一幅渐渐清晰的图案来。 他双手合十,往掌心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离开了房间。 “笃笃笃——” “伊吹小姐,我要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请务必等我一起吃晚饭。” 秦文玉敲响了伊吹有弦的门,淡漠如他在说出这句话时都有些脸红了。 实在了没钱了,能蹭一顿是一顿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伊吹小姐。 “我……我知道了,秦先生……请……请路上小心!” 伊吹有弦近乎用喊的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就立刻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不敢去听秦文玉的回应。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轻浮的女人? 可是……是他先说出那样的话的……让我等他一起吃晚饭什么的…… 伊吹有弦越想心越乱脸越红,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个家伙已经走了。 走的时候秦文玉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伊吹小姐真是个不错的人。 ———— 岛根县,警察署。 北原苍树坐在审讯室里,看着一面屏幕。 “被害者藤真博也,男,三十一岁,保险公司职员,单身。”长崎警官注视着北原苍树,说:“他和你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你为什么要杀他?” 北原苍树摇摇头,满目茫然:“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昨晚的记忆。” “那你听一下,目击者的证词。” 屏幕上画面开始播放,一位面部被打了码,声音也做了处理的女性在诉说着。 “我是……藤真的同事……昨晚他约我一起吃饭,我们喝了些酒……” “我跟他去了他的公寓……他睡在客厅的沙,我睡在他的卧室。” “我……我也许是做梦,我梦到自己起来上厕所,黑暗之中,我看到公寓的大门被什么打开了,藤真从厕所里爬出来,他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瘪下去了一个大大的坑,两条腿也被什么东西砍掉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拿着自己的一条腿在从厕所里往外爬!” “我很害怕……我能看到他拿在手上的那条腿上,还露着白色的骨茬,他的下身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接着……一个人出现了,是北原苍树先生!” 说到这里,明明是被处理过的声音,但北原苍树还是听出了对方极大的恐惧。 “我……我在博物馆见过北原苍树先生,但是……我不能确定那个就是他,因为他的脸,他的神情,虽然是人类的样子,但……我不敢看他,他走路的姿态也很奇怪,同手同脚……从厕所里追出来,把藤真又拖了回去……”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就像是一场梦!” “但是……我打开卧室门时,藤真死了!” “和我昨晚梦到的一模一样……他死了!” 第二十七章 拜访   秦文玉离开了旅店,漫步在大藏乡中。   这段时间日本普遍都在降雪,只是大藏乡的雪格外的大。   他准备去找大藏乡那位十年前新上任的村长二宫次郎,但在这之前,他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繁华的村庄。   乡里停了许多自城里来的车,比起城市,这里的空气和景色都要胜过许多,就繁华程度而言也不比一些偏僻的市区差。   只是,他从村里人的脸上看不到快乐,反而挂满了担忧与恐惧。   他能大概猜到这个村子里的人在恐惧些什么,大藏乡的雪祭,是有严格的时间规定的。   每一年都是那个日子——一月二十七日。   新的圣选者诞生,然后……三年前被选出的那位圣选者在同一天死亡。   非常明显的“巧合”,但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今年”、“眼下”的圣选者,谁会在意三年前那个幸运儿生了什么?   尽管年年如此,尽管被选为圣选者就意味着……寿命只剩下三年。   三年前被选中的藤真博也在被“洗礼”的当天,也去杀了一个人,他是六年前那位被选为圣选者的幸运儿。   同样在三年前的今天,他也被杀了,杀他的人是馆长。   秦文玉很确信就是馆长杀的,只是……馆长自己知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松本太太口中的两个馆长,秦文玉并不完全相信,也许她指的根本就是进入山洞之后再出来的人,会诞生两个人格而已?   其中一个人格去杀了人,另一个浑然不觉,这很正常。   秦文玉忽然停下脚步,刺耳的警笛声在村外的道路上响起。   是大藏乡的警方出了,秦文玉能猜到他们要做什么。   这个村子里的警察,要去把被带到岛根县的北原苍树馆长带回来,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因为他打乱了祭典的顺序,在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昨天他就进入了山洞。   尽管秦文玉不知道打乱祭典的顺序会生什么,但从大藏乡原住民的神色来看,这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至于……馆长为什么要在昨天进入山洞,那就要问在他喝醉后送他回旅店的那位不知名村民了。   虽然秦文玉已经知道了送馆长的人是谁。   他抬起头,雪花落在了肩上。   眼前的建筑,属于町内会。所谓町内会,大致相当于中国的村委会。   也可以说是村长办公室。   还没等秦文玉主动前去拜访,一个穿着厚实的皮衣,满面胡渣的中年男子就自己打开门走了出来。   “二宫次郎先生吗?”   秦文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我知道你,秦文玉,羽生先生的儿子。”   二宫次郎开口,出了碎石摩擦般的可怕嗓音。   看来那个温泉旅店有这位村长先生的眼线。   不过……这很正常。   “你见过我的父亲?”   二宫次郎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进来谈吧。”   他让开了门,秦文玉点点头,跟着他进了町内会。   黯淡的榻榻米铺在地上,顶部垂着古旧的吊扇,暗红色的茶桌摆在正中央,上面放在一个铝制水瓶,细碎的风透过雕花的窗户钻进来,吹得人精神一震。   这里很老,很旧,和松本家的装潢是一个风格。   “你的父亲来过大藏乡。”   二宫次郎从铝制水瓶中给秦文玉倒出了一杯泛绿的茶水,推到他身前,说道。   “什么时候?”   对于秦也来过大藏乡这个消息,秦文玉不算太意外。   “十年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   二宫次郎声音沙哑地说着,他抬起头,看着秦文玉:“你和他长得很像,但性格完全不像。”   “那很好。”秦文玉平静地回到,“他来大藏乡做什么?”   二宫次郎收回目光,看着老旧的茶桌,仿佛陷入了回忆。   “他在找什么东西,他喜欢去和鬼怪,诅咒相关的……地方。”   秦文玉心中一凛,问道:“能讲一讲,当年的事吗?”   二宫次郎再次抬头看向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依稀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但……他们的个性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的眼睛里,永远闪动着希望和热情,而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却是和诅咒一样的寂静与默然。   “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生存的故事。”   ————   天色已暮,岛根县警察署内,依旧人满为患。   案件不多,倒是挤满了警察。   不过……是从大藏乡来的警察。   “北原苍树先生是在大藏乡失踪的,请岛根县警署把北原先生移交给我们进行调查。”   长崎警官铁青着脸从内室走了出来,喝道:   “现在不是在调查失踪案件,而是杀人!杀人!”   “我们会在今明两天内处理完失踪案件,后天会把北原苍树先生送到岛根县警署。”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官越众而出,对长崎警官说道。   “高桥,你不要太过分!说到底,大藏乡警署只是岛根县警署的下级单位,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们做事!”   长崎警官一巴掌拍向桌面,震得笔筒高高跃起,里面插满的笔掉了一地。   屋内最年长的高桥警官看了一眼长崎警官,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长崎。   “警视厅电话。”   长崎面色一变,接过电话后,立刻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岛根县警署的警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暴脾气的长崎这种模样。   一番点头认是后,他挂断了电话,铁青着脸说:“把北原苍树带出来,交给他们!”   高桥警官面不改色,命令身旁警员去接手了北原苍树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等大藏乡警方的人离去后,才有人窃窃私语。   “警视厅?大藏乡能联络到警视厅的人?”   “刚才是哪位长官在训话……长崎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听到了一些,好像是……樱田警视监?”   “都闭嘴!”长崎怒目圆瞪,大吼道:“你们很闲是吗?做事!” 第二十八章 故事   秦文玉离开町内会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八点半了,已经过了饭点,也不知道伊吹小姐有没有在等我。   秦文玉仰头看着天空,雪还在下。   落在漆黑的山上,落在枯败的树上,落在寂寥的村里……   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宫次郎讲的那个地方。   那个时候,大藏乡只是一个偏僻的山村,这个山村的所有人,虎口和指尖都泛着黄绿黄绿的诡异颜色。   大藏乡周边土地贫瘠,只是种地根本满足不了基本的生存需要。   所以,全乡的人都在做一件事——编织榻榻米。   用一种名为蔺草的草种。   二宫次郎也会编,还有他的姐姐,二宫和叶。   每一平米挣五百日元。   长年累月下来,大藏乡的人的手上,就永远留着草汁的颜色,再也洗不干净。   二宫次郎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城,去城市里工作。   十三岁那年,他和姐姐二宫和叶爬上了货车,偷偷进了城。   那一年,二宫次郎第一次看到了机器人玩具。   二宫和叶也第一次看到了连衣裙。   但……一个十三岁男孩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能在城市里做些什么?   他们尝试过许多工作,但都因年龄而被拒,后来学着隐瞒了年龄,但还是学不会稍微复杂一点的程序。   从家里带出来的饭团早就吃光了,住处也从一个公园换到另一个公园。   城市里的人们步履匆匆,有谁会在意两个睡在路边的,脏兮兮的乡下小孩?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注意到,然后留下几枚硬币。   两人仿佛现了生财之道,于是,一个在公园,一个就在广场,一个在城南,一个就在城北。   依靠怜悯获得金钱似乎要比编上好几天的蔺草来得轻松!   直到……冬天来了。   城里下雪了。   曾经看起来单调乏味的雪,到了城市,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二宫次郎感冒了,脸整天整天都是红的。   二宫和叶决定换一个住的地方,听说冬天水边会比较温暖?   于是她挑了一个临河的地方。   要去到那个新家需要先爬上一个很陡的,落满了雪的坡,然后再下去。   于是,个子较高的女孩总是先爬上去,蹲在上面向二宫次郎伸出手,用力地把他也拉上来。   两人依偎在河堤旁,听着冰凌落地,冬雪化开的声音。   冬天虽然很难熬,但终究快过去了。   冰封的河面之下,去年的腐朽颜色即将化成春日绚烂的樱花。   快开春了,已经有一些早樱花在地上,偶尔和一场雪一起吹散,飘进城里。   二宫次郎的感冒就这么好了。   山里人是从来不吃药的,他们有自己的办法,所有的病痛,扛过去就好了。   但,也有永远抗不过去的病。   那天,二宫次郎带着乞讨一天得来的钱,买了一个蛋糕,兴致勃勃地飞奔回河堤旁的家。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她一直很期待。   可是……到了河堤旁,那里却空无一人。   蛋糕砸在地上,粘了一声草木泥滚到了河里。   二宫次郎了疯似的满城去找,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二宫和叶的下落。   直到有一位好心的路人指点他去找警察帮忙,这个乡下小子才知道,警察原来也会做帮忙找人这种事。   他们先是问了二宫次郎一些问题。   比如名字,年龄,家住哪里之类的。   然后调出了附近地区的监控,终于,二宫次郎在一个屏幕中看到了她。   姐姐,二宫和叶。   她被好几个人按住带走了。   那些人他认识,全都认识。   他们来自大藏乡,那个该死的地方。   对了……今天是一月二十六日,明天就是一月二十七日,是雪祭开始的日子。   雪祭。   二宫次郎不知道那是什么奇怪的祭典。   每年一到一月份,村里的所有人都会集合在一起,由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主持,抓阄选出一个祭品,送往村后最深的那个山洞。   每个从山洞里出来的人,都会变得很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经常盯着一个地方诡异地笑,不爱吃熟食,喜欢吃血肉。   他曾经看到过一个被选为了祭品的人出来后,活生生咬死了邻人家的鸡,然后就这样吃掉了。   虽然二宫次郎年龄很小,但他能感觉到,被选为祭品不是一件好事。   难道说……今年姐姐被选中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二宫次郎跪在地上央求,央求警察送他回去大藏乡。   警察同意了,但时间安排在第二天。   二宫次郎坐立不安地在警署睡了一晚,到了一月二十七日,警察开车把他送到了大藏乡。   刚一下车,他就连滚带爬地朝自己家里跑。   还好,姐姐还在家里。   二宫次郎惊喜不已地冲上前去抱住了二宫和叶。   然而,二宫和叶脸上诡异的笑容,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次郎……”   她这样喊着,幽深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像极了冬日里被冻死在冰层下的鱼……   不……她不是姐姐!   二宫次郎努力地挣脱了她的怀抱,恐惧地逃离了这个家。   他向村里人泄着自己的愤怒,砸碎门窗,毁坏为数不多的庄稼,甚至点火想要烧掉他们的屋子。   直到有一天,老村长拉住了他,死死地盯着他说:   “如果不献出祭品,整个大藏乡的人,都会变成你姐姐的样子!”   “那为什么祭品是姐姐,不是你!”二宫次郎愤怒地吼道。   老村长静静地看着他,手按在了他的头上,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会轮到我的……这是大藏乡的命运。”   “你去过外面的世界了吧?”   “很富饶,很美丽吗?”   老村长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如果……能够永远解决掉这个诅咒,我们大藏乡也一定可以那样美丽……”   ————   秦文玉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在旅店玄关换下了鞋子。   老实说二宫次郎讲故事的水平不怎样。   不过,秦文玉倒是知道了他的心路历程。   这位大藏乡的现任村长,把抓阄献祭的人从大藏乡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来大藏乡的人。   莫非他觉得他这是在保护大藏乡?保护他的村民?   “真是可笑又伪善的人类……”秦文玉嘟囔道。   “秦……秦先生……欢迎回来!”刚到屋前,他就看到了对面屋子跪坐在地,脸颊红红的伊吹有弦。   以及她身前已经冷却的饭菜。   “啊……对不起!我这就去加热!”   看着她急急忙忙小跑离开的背影。   秦文玉的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半晌后,他才收回目光,走到伊吹有弦的房间矮桌旁坐下。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也许,会存在真正善良的人?   或许吧…… 第二十九章 祭典 一月二十七日,晨。 大藏乡冬日祭活动如期开展,秦文玉站在阳台上朝下看去时,村里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座神舆与花车,由上百人组成的抬轿队缓慢地穿过街道,往后山走去,场面颇为壮观。 祭典已经开始了,但真正的仪式,要等到中午十二点才会进行。 所有大藏乡村民都早早地起了床,人人都抓着一只公鸡,带上一把锋利的刀,保证杀它之时一刀毙命,不能补刀。 再将鸡血滴到酒杯里,洒在用来祭祀的纸上。 整个上午便进行这样的活动,已经烹饪好的祭品摆在了花车上,游客的吃食则是另准备一份。 秦文玉听了一会儿大藏乡老人叫魂般的祭词,没了兴致。 其实,这个村子里生什么都和他关系不大。 等到花车全都过去后,秦文玉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馆长北原苍树还没有被带到后山去。 昨晚馆长被大藏乡的人从岛根县警署带了回来,今天却不见踪影。 要说兴趣,秦文玉只对北原苍树感兴趣。 本来他也对二宫次郎口中的故事感兴趣,但那位村长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谈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并没有提到秦也。 “笃笃笃……” “秦先生,你醒了吗?” 伊吹有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文玉去到门口,给她开了门。 伊吹今天显然好好打扮了一番,她的长相本来就不差,略微上了些妆容后,更显得俏丽可人。 “秦先生……祭典开始了,你要去看看吗?” 她鼓起勇气直视着秦文玉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期待。 秦文玉摇了摇头:“不了,你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是这样吗……”伊吹有弦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打扰你了,秦先生……” 她转身小跑离去,转角下楼时还撞到了楼梯扶手,出了巨大的声音,但秦文玉没听到她叫疼。 “等等,伊吹小姐!” 秦文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喊道。 伊吹有弦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 “我……一会儿会来后山找你,能等我吗?” 伊吹有弦注视着秦文玉,眼睛仿若解冻的春水,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做好约定后,秦文玉的心底仿佛轻松了一些。 他有些讨厌这种感觉,但如果不这样做,又会产生另一种让人讨厌的感觉。 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文玉莫名有些烦躁。 他干脆放下了这些事,离开旅店,再次去了町内会。 町内会在南,后山祭典在北,一路上,除了飘扬的雪花,秦文玉没有遇到一个人。 村子里一片寂静,反而是到了町内会时,他看到了人影。 二宫次郎没有关门,他仿佛知道秦文玉还要来,依旧坐在那间老旧的町内会屋子里,自斟自饮。 “身为村长,这种场合不露面合适吗?” 秦文玉不请自入。 二宫次郎端起杯子,秦文玉闻到了一股酒味。他今天没有喝茶,而是在饮酒。 “我会去的,还没到时候。” 二宫次郎的声音和昨日一样沙哑。 “你是来见北原苍树的吗?”二宫次郎给秦文玉倒了一杯酒。 秦文玉低头看着这杯如清水般透彻的酒,说道:“嗯,我很好奇大藏乡警方用什么理由从岛根县拿回了人。” 二宫次郎一声嗤笑:“有一句古语,叫以势压人,找个比岛根县权势更大的靠山就行了。” 秦文玉脸上的疑惑不减:“以大藏乡的资本,能找到那样的靠山吗?” 二宫次郎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你的父亲曾说,诅咒是不幸,也是幸运。” 他一双如冰封寒泉般幽冷的眼睛注视着秦文玉:“诅咒是一种脱现实的力量,它是不幸,也是我们的资本。” “嗯,至少现在大藏乡很繁荣。” 秦文玉对此话不置可否。 “十年前,我成为村长的第一步,就是造势。”二宫次郎又喝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变鬼……为神。” “你父亲教我的……大藏乡的诅咒无法根除,只能与它共生。我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与它共生。” 秦文玉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放了下去:“所以,这就是你的办法,诅咒成了神迹,用远村民的游客数量降低大藏乡村民被选中的概率。” “对,这个办法很成功,但不能出一点差错……”二宫次郎说话有些大舌头了。 “一月二十七日,只能是这一天,选一个人,被送入山洞。提前或者延迟,都会打乱祭典的进行……” “四年前就错过一次!”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是松本相泉吗?”秦文玉问道。 二宫次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很聪明,那是十年间唯一出过的一次错,四年前,就在祭典的前一天,有一名游客偷偷进了洞里。” “就和今年的北原苍树馆长一样,在一月二十七日之前,就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山洞。” “错误……必须纠正。”他盯着秦文玉,一句一句地说,“而纠正错误,需要付出代价。” “我想,代价就是下一次被选中的人,必须是大藏乡村民,对吧。” 秦文玉注视着二宫次郎。 “没错……所以,松本相泉被选中了。” 秦文玉看着二宫次郎,原来这位村长什么都知道。 北原苍树馆长在前天晚上接受了二宫次郎的招待,喝得醉醺醺的被村民送回了旅店。 然而……送他回去的那个人,就是松本相泉的夫人……松本太太。 也就是那个报案的人。 她也并没有把馆长安全地送到旅店,而是送他去了另一个地方——后山山洞。 动机也很简单,她的丈夫四年前被选中,去年被鬼所死,她是知道实情的大藏乡人,心中怨怼比不知情的人更重更浓。 她想毁了这次祭典,想让这个该死的仪式就此结束,让整个大藏乡的人给她丈夫陪葬。 在她的眼里,所有人都是凶手,她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等等! 秦文玉眼神一变,死死地盯着二宫次郎。 每一年被选中的人会与鬼共生,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去杀三年前那个被鬼选中的人,可是……四年前那个提前一天进入了山洞的游客呢? 仿佛读懂了秦文玉的目光,二宫次郎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说过,纠正错误,需要付出代价。” “你已经杀了北原苍树馆长?”秦文玉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有杀了他,程序才会回归正轨,今天才能再次选出一人。”二宫次郎丝毫不犹豫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不过,我给你留了一些时间,他还在隔壁房间里好好活着,有什么话,去问吧。” 这下,轮到秦文玉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这位村长,对自己知无不言的样子? 看着秦文玉的样子,二宫次郎哑着嗓子大笑:“你和你父亲的生命,就像两条不断交汇又分离的线,今天在大藏乡这个点上重合,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又会在另一个地方重合,等你和他真正相遇的那一天,可能你会后悔……为什么要去追寻他的足迹。” 第三十章 会面 东京都世田谷区,一个即使在摩天大楼中也显得鹤立鸡群的酒店,最奢华的空中花园里。 “抱歉,我迟到了,卯月小姐,雨宫小姐。” 晚到的男子彬彬有礼地鞠躬说着。 “他答应了吗?玉木一。” 穿着优雅白色礼裙的高挑女子出声问道。 “是的,他答应在后天与我见面,卯月小姐。” 玉木一礼貌地回应道,谁都看得见他眼里的爱慕。 不过,这并不奇怪,毕竟这位高桥卯月小姐不仅是位大美人,更是全日本都排的上号的高桥财阀家主之女,这栋建筑,就是高桥财阀旗下子公司的产业。 “比起他,我更关心鸟取县。” 一旁一位穿着白色大褂,戴着白边眼镜,长高高地梳成马尾垂在背后的冷淡女子说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鸟取县,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高桥卯月问道。 玉木一坐了下来,对送来咖啡的服务员说了声谢谢,见对方走远后才说道: “鸟取县……是个山很多的地方,北部紧靠日本海,东部与兵库县相连,西部与岛根县相接,面积不大,是国内人口最少的县,城市数量也很少,中心城市是鸟取市,仓吉市,和米子市。” “卯月小姐,听说那里有全日本最美的沙丘,被称为镜之海岸,那里的沙丘海岸就像是天际的边缘,非常美丽。” “约会邀请的话,就不必说了,”穿着白大褂的冷淡女子直视着玉木一,“你对鸟取县的调查就是这些吗?” 玉木一神情有些尴尬,这个说话冰冷刺人的女子,名字叫雨宫弥生,她是个很奇怪,很难相处的医学博士。 “诅咒的话……鸟取县存在不少历史悠久的诅咒,不过大都被证实只是为了旅游而做的虚假宣传,倒是与它相邻的岛根县,有一个厉害的诅咒。” “岛根县的诅咒?”高桥卯月疑惑地看着他。 “是的,祭宴的过往之礼上有过记载,曾经的被邀请者去过岛根县进行祭宴。岛根县一个名为大藏乡的地方,存在着一个无法移动的黑级诅咒——回声洞。” 玉木一回忆着自己用一枚九眼勾玉向灵媒换取的部分过往信息,说:“不过,以往的被邀请者成功渡过了那一次祭宴,有一位邀请者以一己之力破解了回声洞的死局,且将黑级诅咒降到了灰级。” 说到这里,玉木一眉头一抬:“说起来,那位新人,真蛇先生目前好像就在岛根县。” 这时,雨宫弥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弥生!” 高桥卯月喊着她的名字。 “下次这种浪费时间的闲聊,不要再叫上我。” 雨宫弥生的声音让玉木一面色有些尴尬,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这个温和儒雅的男人才歉意地说:“抱歉,卯月小姐……” 高桥卯月用手托着左侧脸颊,摇摇头:“不,她就是这样性子的人。” 玉木一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关于鸟取县,最可疑的地方,是一座山。” “山?” “嗯……是一个叫狭间山的地方,传说,明治时代有一个外国传教士去过鸟取县,最后在狭间山定居下来。” “传教士吗……”高桥卯月喃喃道。 “后来,狭间山成为了鸟取县的自杀圣地,直到现在。” “不过……最后的祭宴地点还需要宣布名单后,梦境来临才能获得确切的消息。” 玉木一有些遗憾地说。 高桥卯月沉思片刻,起身说道:“谢谢你,玉木一先生。” “不……卯月小姐。”玉木一赶紧也站了起来,“如果不是祭宴的规则存在,我相信以高桥家的能力,什么样的诅咒都无法对您造成威胁。” 高桥卯月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那么,我告辞了。那位新人,就由你来告诉他一切吧。” “是,卯月小姐。” 玉木一躬身点头,心中暗自思忖。 那位秦先生并不知道,其实下一次的祭宴人选,在宣布诅咒等级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 要想提前知道,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而据他所知,下一次的黑级诅咒,依旧有他的能面在,那个……真蛇面具。 ———— “去吧。” 二宫次郎笑过之后,起身打开了屋子内侧的门。 北原苍树两手被铐在桌腿上,双腿被紧紧地绑在一起,嘴上贴着黄色胶布,眼睛上也蒙着眼罩,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后,他嘴里一直出呜呜的声音。 他这幅样子,更加验证了秦文玉的猜测。 如果以祭宴的标准来衡量那个山洞的话,它顶多是灰级的程度。 这个诅咒根本无法完全占据人的灵魂,它是以与人共生的形式存在着,杀藤真博也时,是鬼在控制身体,而其他时候,则是北原苍树馆长。 秦文玉揭开了北原苍树馆长的眼罩,然后撕下了贴在他嘴上的胶布。 “秦……先生?” 按理来说,秦也与北原苍树是好友,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大,秦文玉该是他的子侄辈,对秦文玉直呼姓名并不过分。 但不知怎么的,北原苍树看到秦文玉的目光时,竟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与秦也无关的人,至少……不能因为自己与秦也的关系,来判定两人间的亲疏。 “秦也半年前来过岛根县,他来这里做什么?离开岛根县之后去了哪里?” 秦文玉对自己父亲直呼其名的做法也让北原苍树一阵不适。 他看了一眼秦文玉身后靠门站着的二宫次郎,低声说道:“秦先生,你答应救我的话,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秦文玉注视着他,看了片刻。 忽然,他起身说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秦文玉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北原苍树缓缓睁大眼睛,见他真的离开了,才大叫道:“神奈川……神奈川县!你的父亲离开岛根县后去了神奈川县!” 秦文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北原苍树额头上流出了汗水,飞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来岛根县做什么,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好像和……和面具有关?” “对,面具!” 第三十一章 疯狂 神奈川县…… 秦文玉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种没完没了追寻的感觉。 “一定要杀了他吗?” 秦文玉看向二宫次郎。 “只有杀了他,才能让诅咒重新回到山洞里,进行正确的祭典程序,”二宫次郎面无表情地说:“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想阻止我吗?” 秦文玉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答应北原苍树一定要救他,但北原苍树刚刚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以他的观念,自己是需要为对方做点什么来回报的。 阻止二宫次郎杀北原苍树的代价太大,而且,和刚才那两个问题的价值不匹配。 说起来,只是两个问题的价值的话…… 秦文玉转过身,面向北原苍树,认真地说道:“你有什么遗言需要我带给你的家人吗?” 北原苍树面色一白,秦文玉这句话比他听到的任何一句威胁更要恐怖。 就连二宫次郎仿佛都没想到秦文玉会这样说,目光游离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大藏乡里的各处的扩音器突然响了起来。 “今年大藏乡冬日祭的圣选者是……伊吹有弦女士!” ———— 后山广场。 周围布置着冰雕,气球,彩带,神舆,花车…… 广场上站满了人,所有人的前方是一处高台,高台背后是那个幽深的山洞。 一位笑容可掬的女士走上高台,手中拿着话筒,将手伸进了一个密闭的箱子里。 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那张纸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今年大藏乡冬日祭的圣选者是……伊吹有弦女士!”那位女士大声宣布道。 “诶?不是我?” “可恶,我已经连续来了三年了!为什么还不是我?” “伊吹……伊吹有弦是谁?” 人们的叹息与疑惑之声交织在广场上,很快,所有人都寻找起那个叫伊吹有弦的幸运儿来。 而此时的伊吹,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高台上那个不停呼唤着自己名字的人。 我……我被抽中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秦先生还没来呢…… 我……要不要举手呢? ———— 町内会。 二宫次郎面色铁青地不停拨打着后山现场各个负责人的电话。 从高桥警官到他认识的乡民。 但是,没有一个能接通。 “混蛋!” 二宫次郎猛地一砸手机,双目通红地吼道:“有人屏蔽了后山的信号,他想干什么!” “第一次祭典顺序被破坏后,第二次人选必须是大藏乡人的这个规则,只有你知道吗?” 秦文玉平静地问道。 “当然只有村……”二宫次郎猛然回过头,说不出话来。 “想起她了吗?”秦文玉看了一眼北原苍树,“松本相泉的夫人,那个把醉酒后的馆长提前送入山洞,破坏了祭典程序的人。” 二宫次郎悚然一惊,对……没错,就是她! 四年前有一名游客提前进入了山洞破坏了祭典的程序,后来,虽然大藏乡杀了他,但犯下的错误需要用血来修正,那一年的祭品在大藏乡本地人中选出,然后……选中了松本相泉。 那个松本相泉就这样被送进了山洞里,并于去年冬日祭时,被新一任祭品杀死。 松本家那个女人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她要报仇! 她先是引导北原苍树在一月二十七日前进入山洞,破坏了祭典的顺序,然后……为了不让二宫次郎等人“纠正错误”杀掉北原苍树,令祭典顺序重回正轨,她又向岛根县警方报了警。 可是,她没想到大藏乡警方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用外力迫使岛根县警方放人,所以,这位怒火攻心的复仇者又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既然北原苍树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中了,那么……只要接下来的祭品不是大藏乡之人,一样会导致祭典失败。 到时候……这早就该破灭的大藏乡,一定会被那只鬼屠戮殆尽! “该死!”二宫次郎面色极为难看,他冲出町内会,开着车全往后山赶去。 秦文玉没有跟着去,而是转身解开了北原苍树被绑住的脚。 “还有手铐,谢谢!” 北原苍树急忙说道。 “你觉得我连这个也打得开?”秦文玉看着他。 北原苍树面色一白:“那怎么办……他回来之后,我还是会被他杀掉的……”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他被铐住的地方,问道:“这张桌子很重吗?” 北原苍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被铐住的桌子腿处,这种程度的矮桌……好像能直接扛起来? “跟我来。” 秦文玉没看正在尝试着直接扛着桌子走的北原苍树,径直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 此时,后山广场。 伊吹有弦莫名站在了山洞前,手中捧着即将要献给“神”的礼物,精神一阵恍惚。 这位主持人竟然是昨天去拜访过的那位松本家的太太! 而她在抽到自己后,竟然还能直接认出自己,就这样,伊吹被懵懵懂懂地拉着送到了山洞口。 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她即将要进入山洞。 这个山洞……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就像是一个巨大生物的吐息,彻骨的风从洞里传来,让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伊吹小姐,快进去吧!” 松本太太笑容可掬地催促道。 可是……秦先生还没到…… 不……不行,秦先生说过这个山洞很危险,不能进去! 伊吹有弦回头看了一眼人群涌动的广场,那个说好会来的人,并没有出现。 “等一等!” 急切的呼唤让伊吹有弦眼睛一亮,她再次回头一看。 跑得上下不接下气而来的人,不是秦文玉…… 二宫次郎指着松本太太,恶狠狠地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官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对……约定好的祭典时间是十二点,现在才十一点就开始了,那位松本太太在说谎! 满场的游客和媒体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大藏乡的扩音器再次响了起来。 “所有游客,您好,这里是大藏乡町内会。” “今年,我们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后山神洞,将无限制开放!” “希望每个进去的客人,都能将幸福带回家,祝您好运!” 扩音器里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广场上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爆出巨大的声音! 无数人拥挤着,大笑着,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山洞。 二宫次郎脚下一软,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维持秩序的警察根本就是螳臂当车,甚至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一起冲进了山洞里…… 完了……大藏乡完了…… 所有人都……完了…… ———— 町内会,传达室。 秦文玉关掉了话筒,所以说……刚才二宫次郎为什么要兴冲冲地开车往后山跑。 无线信号被屏蔽掉了,有线信号又没被屏蔽,用传达室的话筒不就可以直接对后山下令了吗,真是疑惑。 还扛着桌子的北原苍树馆长呆呆地看着秦文玉,这个人干了什么…… 只见秦文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按了一下话筒的开关。 “喂喂,如果你能听到,那位小姐,我正在等你。” “重复一遍,我正在等你。” 第三十二章 从别   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车站。   这里平日很热闹,但今天因为冬日祭的缘故,周围都没什么人了。   数辆警车停在一旁的空地。   一个年轻男子双手插兜,站在月台上,注视着远山的积雪。   “秦先生……”伊吹有弦默然地站在空地旁许久,才对那个站在月台上的男子说:“你要离开了吗?”   “嗯。”秦文玉回过头,看向她,“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可是……他们,大家……没事吧?我记得秦先生说过,那个山洞是个不详的地方……”伊吹有弦的长在风中舞动,声音也乘着风散入秦文玉耳中。   “没事的。”秦文玉肯定地说道。   以那些游客的规模,灰级诅咒是不敢显露出任何异状的。   大抵结果会有两种。   第一种,洞里那个诅咒是被动型的,人们进去后它无法收敛自己的异常,如果是这种情况,它会直接被现实之力抹杀。   至于第二种……它察觉到了大量人群的涌入,藏起了自己的诡异,然后……对大藏乡进行秋后算账。   这次的祭典已经被破坏了,大藏乡的命运如何,看他们自己的运气吧。   秦文玉对大藏乡的所有人没有一点感情,包括同情。   他们自己也是这样欺骗着所有来大藏乡游玩的人,这样的结果,应该也在他们的预估之中吧?   秦文玉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   列车来了,带起了一路风雪,吹得秦文玉头乱糟糟的。   他对伊吹有弦挥了挥手:“再见,伊吹小姐。”   伊吹有弦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想说的话没有酝酿成字,也变成了一句再见。   “一路小心,秦先生……”   秦文玉认真地看着她:“伊吹小姐,你遇到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帮忙。”   他仔细思考过伊吹有弦在雪夜中捡到自己那件事的分量。   如果没有她的好心,那一晚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四肢被冻伤,坏死。   所以,他做出了最大的承诺。   “再见,伊吹小姐。”   秦文玉再次道别,转身上了列车。   列车带着寒风呜呜地来,又卷起飞雪潇洒地走了。   月台上静悄悄的,只有被风吹动的“大藏乡”站牌在一摇一晃。   伊吹有弦依旧站在那里。   耳边似乎能听到列车的鸣笛声。   秦先生去了哪里,现在又要去做什么?   她没有问,秦文玉也没有说。   博物馆的纱织前辈笑她,让她一定要拿下秦文玉,其实纱织前辈不知道。   她对秦文玉的感觉,从来都不是爱情。   虽然秦先生长相清秀俊朗,皮肤白皙干净,但她愿意帮他愿意跟着他也不是因为这些事。   更不是因为秦文玉是个好人之类的奇怪理由。   她喜欢跟着他,是因为她喜欢偷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理所当然。   她能从秦文玉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矛盾。   他对事实和事态的展把握得格外精准,却对一些人际交往间的规则仿佛一无所知。   以致于她的每一次歉意,他都会认真地放在心里。   伊吹有弦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总是下意识道歉这回事,但是……遇到秦文玉之后,她察觉到了。   因为她现,秦文玉真的会去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然后再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不用感到歉意。   他认真得很奇怪,也很可爱。   又是一阵卷着雪花的风吹过,带来山中潜藏的疏影暗香。   列车已经走远了。   这短短的几天,就像是一场连续不断的梦,秦文玉以奇怪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行程却又戛然而止,再次消失。   也许这一生,她也不会再见到他。   但这些的回忆,也算是值得珍藏了。   这时,伊吹感觉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她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来的是一张在从照片。   “梅花开了,伊吹小姐。”   件人是秦文玉。   伊吹有弦莞尔一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背到身后,轻快地跳了两步。   “我闻到了……秦先生。”   ————   咔嚓——   咔嚓、咔嚓——   相机的闪光映照在清澈明亮的大理石上,挑高十五米的剧院奢华廊柱之间,挂着巨大的横幅——高桥艺术剧场古典音乐会·开幕酒会。   来客不仅有各界明星,还有政商名流,其中引起大家热烈讨论救是这家高桥财阀最新投资修建的大剧场。   不过,被在场记者团团围住的人,却是一位女性。   高桥卯月,高桥财阀家主,高桥圣雄的爱女。   她会在这里出现,不仅因为这是高桥家出资的产业,她本人也是一位技巧高,天赋过人的奇才,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担任了这场音乐会的席小提琴手。   今天,这位大小姐的装扮优雅动人,简约却奢华的白色晚礼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身,嘴角含着最端庄淑女的笑,所有闪光灯下,她宛如一颗耀眼的星星,在人群中绽放着光芒。   酒会的主持人推进着整体流程,满场宾客尽欢,言笑不断。   这时,那位高桥卯月小姐,忽然示意一下司仪,将话筒交给自己。   司仪愣了片刻后,恭敬地把话筒递给了她。   早就注意到这一幕的媒体齐刷刷地将镜头对准了她。   这位大小姐只是微笑着,等席间安静些后,才开口说道。   “各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我将永久辞去席小提琴手的位置,不参与接下来的音乐会演出。”   场内一片哗然。   “永久?高桥小姐,您是有其他追求了吗?”   “高桥小姐,这是您刚才做出的决定吗?”   “这个决定,是否和高桥财阀最近的高层职务变动有关?”   “高桥小姐是要回归家族,帮助家族生意了吗?”   “……”   接下里的一连串问题,全都涌入了高桥卯月的耳中,但都与她无关了。   在保镖的护送下,高桥卯月离开了剧院,保镖们还想继续跟进时,被她阻止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想拥有自己的空间。”   保镖们面面相觑,从去年开始,卯月大小姐就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独处时间。   诡异的是,连老爷也同意了这件事。   为的保镖只能鞠躬道:“是,小姐,请您一定注意安全,如有需要,请按下紧急求助,我们会立刻赶到。”   此时的高桥卯月已经换下了一身华贵的晚礼服,穿着一身最常见的冬日服饰,戴着白色毛线帽与平光眼镜,除了气质仍有些非凡,整体看上去已经不像那位财阀的小姐了。   她拦下一台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十三章 见面   人生是不公平的。   有人会说,正因为人生是不公平的,努力才显得有意义。   但高桥卯月对这些说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就像她,在这个世上降生的近乎所有人,就算穷尽一生,也不可能积攒到她生来就拥有的财富。   再比如……雨宫弥生。   雨宫弥生很漂亮,而且……智商群。   这公平吗?   明明大家都是人类,构成人体的基本元素一模一样,但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运动能力,就是有天生的差距。   而且这种差距,几乎无法用努力来弥补。   在高桥卯月看来,这世间唯一的公平,只有生与死。   更确切地说,是无法选择的“生”,与无法逃离的“死”。   日本的所有青年,都在羡慕她拥有的财富。   却不知道她也在羡慕着他们可以活着的自由。   至少……不会有一个该死的诅咒永远悬在头顶,逼着人在生死间跳舞。   马上,又要到这个时刻了。   每到祭宴即将来临时,高桥卯月就会提前伪装好自己,做些准备。   所谓的准备实际上就是……散心。   这次也一样,她约了雨宫弥生一起看电影。   尽管对方极力拒绝,但在她以切断研究资金为由的请求下,雨宫弥生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高桥卯月刚下车,就看到了电影院门口的雨宫弥生。   她还是那副打扮,素面朝天,长随意地绑成了一个马尾,只是站在那里就寒气逼人。   “哪有人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衣来看电影的?”高桥卯月无奈地看着她,“还有啊,你可能是全日本最后一个不会化妆的女人了,现在的小学生都比你会打扮。”   雨宫弥生听到她的声音后,身子没动,只是脑袋转了过来。   “我给你两个小时。”   高桥卯月见她那副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可怕的方式看我,说话的时候身子也面向我吧,求你了。”   “为什么?”   雨宫弥生奇怪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这种诡异的注视他人的方式,除了狼和鬼,就只有你在用吗?”   “这样省力。”   雨宫弥生认真地说。   被她这理所当然的目光注视着,高桥卯月说什么的心思都没了。   “走吧,快开场了。”   雨宫弥生安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高桥卯月买了两杯咖啡,两人进了电影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是一部恐怖电影,因为拍得很烂,所以上座率不高,整个电影院算上她和雨宫弥生,只有十来个人。   雨宫弥生坐下时,高桥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太对。   “你怎么了?你的腿好像……”   雨宫弥生目光冷淡地看着大屏幕,说道:“做了一个实验,没事。”   实验……   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这个疯子……   高桥卯月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叹道:“马上我们就要去鸟取县了,你在这种时候受伤意味着什么,你自己很清楚。”   雨宫弥生再次转过头,盯着她说道“我知道,没事。”   好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高桥卯月也不再说话。   谁知道,一向话不多的雨宫弥生突然开口道:“借我三十万。”   “好啊,你要做什么?”高桥卯月好奇地问。   “我被房东赶出去了。”雨宫弥生平静地说。   高桥卯月瞪大了眼睛:“你又在房间里做实验?”   雨宫弥生点点头,认真的说:“突然有了灵感,就试了一下。”   “然后,爆炸了。”   等等……   她是个医学博士吧?   医学方面的实验……会做到能爆炸的程度吗?   “你找到住处了吗?”   “没有,正在找。”雨宫弥生老老实实地说,“钱会还你的,我会省着用。”   “不是这个问题……算了。”   雨宫弥生捂着脑门,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祭宴的恐慌,竟然少了一些。   对,这个女人,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很奇怪,但是很可靠,额……仅限于某方面。   ————   “世田谷区太子堂二丁目……三轩茶屋……”   就是这里。   按照约定的时间,秦文玉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一路上他注意着周边的小广告,租赁和招聘相关的。   酒店不是个长久之计,太贵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便宜的住处。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旁的点家里,有人正在对他招手。   那是个靠窗的位置,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英俊男子,头梳得一丝不苟,正起身迎向他。   “你好,真蛇先生。”   他离开茶屋,在门口迎到了秦文玉。   秦文玉扫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酒吞童子?”   “对,是我。”   他笑着引领秦文玉进了茶屋,两人相对而坐。   “祭宴里的人都是这样彼此称呼的吗?”秦文玉嘀咕了一句,“这听起来像是某个二次元论坛的线下见面会。”   “哈哈,你也可以叫我玉木,我知道你的名字,秦文玉先生。”玉木一坦诚地说。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至少从听感上来说,还算不错。   “找我什么事?玉木一先生。”   秦文玉也没有和他客套,直接了当地问了对方的来意。   玉木一坐直了身子,脸上笑意收敛,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下次祭宴,有五个人,其中有你和我,秦文玉先生。”   秦文玉心中一动:“你能提前知道人选?”   玉木一点点头:“不算提前知道,其实在诅咒等级确定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七天在我看来,是给我们获取相关情报的时间。”   “那为什么你知道人选,而我不知道?”   玉木一笑了笑:“这是需要用相等价值去交换的信息,也就是……勾玉。”   “九眼勾玉。”   玉木一的目光落在秦文玉的胸膛:“秦先生已经得到了吧,一枚完整的九眼勾玉。”   秦文玉凝视着他,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了眼前这个酒吞童子的诚意。   “所以,那枚你口中的九眼勾玉可以向灵媒兑换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信息,是吗?”   “对,除了兑换信息外,它最大的作用,是永久地脱离诅咒,脱离这场……死亡盛宴。” 第三十四章 租房 脱离吗…… 秦文玉沉思片刻,抬头看向他:“你口中的九眼勾玉,是在祭宴中活下来之人的奖励?” 玉木一摇摇头:“是,也不完全是。” 他注视着秦文玉,说道:“以秦先生上一次的祭宴为例,诅咒为灰级,会凝结一枚九眼勾玉,三人为被邀请者。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得到勾玉的资格。不过,就算活到了最后,如果在此次祭宴中没有任何作为,他也无法获得任何奖励,相当于……白来了一次。” “如果最后秦先生与佐藤明美小姐,山崎敬人先生一起活了下来,且三人在本次祭宴中做出的贡献是均等的,那么,三位会平分那枚九眼勾玉,也就是……一人获得三眼。” 秦文玉忽然问道:“如果,佐藤明美与山崎敬人做出了百分之九十的贡献,但他们两人在祭宴结束前的最后一刻死亡,最后的勾玉怎么结算?” 玉木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道:“只要秦先生做出过一定程度的贡献,那么……祭宴结束时如果只有你一人存活,你将获得这次祭宴凝结的所有九眼勾玉。” 果然如此吗…… 秦文玉这时才理解佐藤明美与山崎敬人擅自行动的原因。 已经提心吊胆地在生死间徘徊了一次,如果什么都没得到,那就亏大了。 更何况……九眼勾玉能兑换彻底脱离这场祭宴的资格。 玉木一似乎明白秦文玉在想什么,低声说道: “没错,祭宴中有人做过这种事,在结束前的那一刻,将同伴全部杀害。” “他的能面是……天狗。” 秦文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又放了下来。 “欺骗,阴谋,暗杀,坑害……秦先生,你是新人,以后你会慢慢了解到祭宴的本来面目,”玉木一叹道,“我们是同行者,同时……也是竞争者。” “祭宴是一个压抑又诡异的神鬼迷局,大多被选中的,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在长期的恐怖折磨下,早已经精神失常了。”玉木一的手指在茶杯的杯沿上画着圈,轻声说道:“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贪图所有九眼勾玉而杀人,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有人能逃出去而已……” “那么……你呢?”秦文玉看向玉木一的眼睛,“你是哪种人,玉木一先生。” 玉木一沉默着回应秦文玉的目光,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托天之幸,目前我的精神状况还算良好。”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玉木一认真地说,“秦先生,你还没有被祭宴污染,你的情绪,你的精神,你的一切都是健康且正常的,这样的人在祭宴中已经很少有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只要彼此合作,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合力逃出这个诅咒。” “听你的意思,下一次祭宴的五个人中,你们四个已经结成了同盟?”秦文玉面无表情地问。 “算上我,三个。”玉木一回答道,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还有一个人目前在北海道……联系不上。” 秦文玉站起身来,说道:“谢谢你的茶,还有这些信息。” “不过,恕我直言,这种同盟我看不到约束力,只要愿意,谁都可以随时在祭宴结束前捅上同伴一刀。” “而且……”秦文玉走向门口,忽然回过头,“你是第一个说我正常的人,谢谢你,玉木一先生。” “不过,这种幼稚的游戏,恕我不奉陪了。” 秦文玉扬长而去。 玉木一注视着他的离开,忽然“砰——”的一声捏爆了手中的茶杯,尖锐的瓷片扎穿了他的皮肉,鲜血顺着指缝缓缓往下淌去。 “先生!您没事吧?”服务员听见异响后急忙跑了过来,贴心地询问着。 玉木一扭头死死地盯着她,脖子上青筋隆起,儒雅的面孔早已满是狰狞,一个仿佛厉鬼出的可怕声音从他喉咙中响起: “滚……” ———— 第二日,早上九点。 秦文玉一大早就退了房,拖着行李箱边看手上的单子边往前走。 七拐八拐,进入了住宅区,秦文玉越走越偏,越走越寂静。 终于,他在一个冒出了一棵松树树冠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秦文玉一手拖着行李,另一只手按下了门铃。 没多久,庭院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跟着咔嚓一声,门被人打开了。 一股薄荷味顺着寒风打在秦文玉的脸上,他微微低下头,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女人。 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拿着牙刷,头里插着一根筷子,眼镜上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楚眼神。 “你好,这里有一间屋要出租吗?” 雨宫弥生停下了刷牙的动作,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身材匀称,没有异味,皮肤很白,头有点乱糟糟的,和他那双懒懒散散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还算相配。 雨宫弥生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贴出去的招租广告。 昨天才租到这个带庭院的屋子,虽然价格已经很便宜了,但对她来说,空下来的房间依旧很不划算。 雨宫弥生抬眸,又看了看秦文玉,问道:“外地人?” “外国人。”秦文玉回道。 “这个庭院的情况了解吗?”她继续问。 “因为有闹鬼的传闻,所以房主租得很便宜。”秦文玉看着她,“我不怕鬼。” “我偶尔会做一些事,声音会有些大。”雨宫弥生淡漠地说。 秦文玉看着她,想了想:“是带男朋友回来吗?” 雨宫弥生嘴角一抖,盯着他:“不是,是会爆炸的事。” “那没问题。”秦文玉点头道。 “好,签租房协议吧。” 她让开身子,朝屋内走去。 秦文玉忽然问道:“等等,这里包吃吗?” 雨宫弥生扭过头看着秦文玉,忽然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同类的感觉。 他没钱。 “只是吃饱的话,没问题。” 雨宫弥生忽然生出了一种在她身上极为罕见的同情心。 对……他也没钱。 有钱人谁会租这种闹鬼的屋子? 秦文玉松了一口气,拖着行李进了院子里。 自己的运气不错,遇到的总是好人。 嗯……好人。 第三十五章 求助   秦文玉一边走一边看,这个庭院的原主人品味很不错,如果不是闹鬼,他绝不可能用人民币九百左右的价格租到这样的屋子。   “对了,你需要先交三个月的房租。”   前面的女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转了个头过来说道。   秦文玉愣在原地,看着她,捏了捏空虚的口袋。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秦文玉,说道:“想赚钱吗?”   “我一般不出卖**。”   秦文玉认真地说。   “……”雨宫弥生头上插着的筷子滑了下来,掉在了地板上。   一头长长的黑滑到背后,筷子落地清脆的响动让她回过神来。   “你想多了。”她指了指秦文玉的行李,“旅行纪念品之类的,可以卖钱。”   秦文玉眼睛一亮,随即又迅黯淡下去,“我没有旅行纪念品,本来有个红色的玩偶,后来忘了去拿。”   “你来日本做什么的?”她有些疑惑。   “衣服呢?”   “衣服?”秦文玉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过冬的话,两套就够了,其他的全都可以卖掉。”雨宫弥生的脸上露出些许自豪之色,“我可是早就卖了。”   秦文玉恍然大悟,眼睛亮地看着她,竟生出些知己之感。   雨宫弥生撇过头:“来看你的房间。”   秦文玉点了点头,提着行李赶紧跟了过去,他现在很信任这位合租伙伴。   顺着木梯上楼,走廊出现,两边各有一间屋子,房门侧对,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   “哪间屋子是我的?”秦文玉问道。   “这间。”   雨宫弥生将牙刷放进杯子里,用手指了指左边那间房,打了个哈欠继续朝前走:“右边这间是我的,走廊尽头那扇门是洗手间,浴室,盥洗室,叫法随你。”   秦文玉拖着行李进去看了看,房间不算大,但也够用了,他很满意。   “厨房在楼下,”她的声音停了停,犹豫着问道,“你会做饭吗?”   “会。”秦文玉答道,“但只是中餐。”   雨宫弥生放好洗漱用品后,来到秦文玉门前,靠在门框边说道:“那,你把每天需要的食材告诉我,你负责做。”   秦文玉点点头:“行。”   “还有,不能是太贵的食材。”   “嗯,能吃饱就行。”秦文玉颇为认同地说。   雨宫弥生抿了抿嘴角,她考虑过会遇到哪些奇怪的合租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从目前看来,这个人还算不错。   “你自己看看,有问题就问,我能听见。”   说完后,雨宫弥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秦文玉扭回头,放下行李后在房间里转了转。   有句话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房间虽然不大,但家具还算齐全,衣柜,书桌都有,甚至书桌前的窗台上,还放着一盆仙人球。   秦文玉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整理一个屋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没多久,他就把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要住的地方准备好了。   屋子里布置好后,秦文玉下了楼,在一楼转了一圈。   一楼有客厅,储物室,厨房,还有一个厕所。   这是一个不大但功能齐全的家。   不一会儿,雨宫弥生也下来了。   她已经擦干了自己镜片上的水雾,直到这时,这两人才算清晰地看到彼此。   “早餐吃什么?”   秦文玉问道。   “全麦面包,桌子上有,你需要自己去拿,冰箱里有牛奶。”   “哦。”   秦文玉也没有客气,上前拿了三片面包后,雨宫弥生的眉头一抖。   “你在减肥吗?”秦文玉好奇地问。   “没有。”   “那吃这个当早……”   “便宜。”   “哦。”   解决掉面包和牛奶后,秦文玉走到了庭院里。   “闹鬼的具体地点是?”   雨宫弥生也来到庭院中,指向松树下的小塘。   “那里,淹死过一家三口。”   秦文玉来到松树下,这个水塘不大,大概只有他卧室的大小,而且,清澈得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只看水深,大概只能没及秦文玉的腰部,这种地方能淹死人?还是一家三口?   他的疑惑装在眼神里,一起看向了雨宫弥生。   雨宫弥生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才叫闹鬼。”   秦文玉了然点头,确实。   这时,秦文玉收到一条短信,几乎同时,雨宫弥生也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秦先生,明天是祭宴再度来临的时间,梦境之后,早上九点,我们会在世田谷区代田站等你,请准时到达,各自梦境不同,我们需要共享情报——玉木一。”   是玉木一来的。   秦文玉想了想,回复道:“好。”   雨宫弥生也回复完毕,看了一眼秦文玉。   “我要出一趟远门。”   “我要出一趟远门。”   两人异口同声。   秦文玉用眼神示意你先说,雨宫弥生便说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在。”   秦文玉点头道:“我也是。”   雨宫弥生眉头微皱:“你去几天?”   “不确定,你呢?”   “一样。”   “那……几天后见?”   秦文玉说道。   “嗯。”   雨宫弥生一点头,转身上了楼。   真是个行踪诡异的合租者。   秦文玉这么想着。   他在池塘边转了会儿,没看出什么异常,便也上了楼。   回到屋子后,秦文玉翻开那本介绍能剧的书,一张明信片掉了出来。   秦也离开岛根县后,又去了神奈川县。   可是,他是去了神奈川县的什么地方?   那里可不像岛根县出云历史博物馆一样,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神奈川县是人口仅次于东京和大阪的庞大人群聚集地,如果没有一个详细的地址,想去那里找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时,秦文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出云历史博物馆的馆长北原苍树说,秦也是去那家博物馆找面具的?   那里有面具吗?   秦文玉忽然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进博物馆里去看一眼。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伊吹有弦的电话。   不一会儿,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先生!”   “伊吹小姐,”秦文玉犹豫了片刻,他有些担心如果博物馆真的有一副能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思忖之后,他还是说出了实情,“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嗯……好的,请说吧,秦先生!”   伊吹有弦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滞的时间,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甚至没问是什么忙。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副面具。” 第三十六章 开端   挂断电话后,秦文玉看着手机,伊吹有弦答应帮忙了,而且答应得很痛快。   挣到钱后请她吃饭吧……   秦文玉这么想着。   当天夜里。   刚过十二点,秦文玉就感觉到了异样。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正准备睡觉的秦文玉眼前猛然一黑,一点预兆都没有,意识就已经跌入了某个空间。   幽白,寂静,阴冷。   四周弥漫着混沌的雾气,密密麻麻的椅子出现在四周。   等他回过神来时,竟然和上次一样坐在了椅子上。   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围着他而坐,而是围着那位人形的,五米多高的,拥有苍老女性外表的灵媒。   看来和他猜测的一样,上一次会围着他坐,只是迎新仪式罢了。   秦文玉尝试着站起身来,却现自己做不到,他的屁股像是和白色的骨椅长在了一起,全身能动的只有一颗脑袋。   于是他转动脑袋朝四周看去,和上次一样,所有人都戴着面具。   秦文玉现,这些骨头椅子的排列很讲究,它们以灵媒为中心,围成了三个圈,最内圈有九把椅子,中间圈有十五把椅子,最外圈则是二十五把椅子。   不过,不是每把椅子上都有人。   唯一坐满了人的是中间圈,戴着酒吞童子面具的玉木一,就坐在中间圈,十五人,满员。   秦文玉所在的最外圈一共有二十五把椅子,但并没有坐满,秦文玉数了一下,目前最外圈坐了二十二人。   而本来就只有九把椅子的内圈,此刻竟然只坐了四个人?   那四副能面秦文玉只认得两个,其中一副名为金刚,另一副很奇特,名字只有一个字——笑。   剩下那两张面具秦文玉连介绍都没看到过。   一副左黑右白,左喜右悲。   一副宛如真人,乍一看竟像是没戴面具?但仔细一看又觉得那应当就是面具。   因为世上不可能存在外形如此完美的人。   那张脸的美丽,已经越了性别。   秦文玉收回目光,满场四十九座,座上四十一人,缺席八人。   其中,有五个人是缺在最内圈。   除了戴着金目黑瞳,头生金角的酒吞童子面具的玉木一之外,在场的其他人,秦文玉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留给秦文玉张望的时间并不多,这个幽白空间在飞生变化。   一直闭着眼睛缓缓睁开了眼睛,高大的身躯如蛇一般扭动起来,满头雾气般的长无风自动,她缓缓举起枯树般的手臂,全身细密又繁杂的符纹一个个亮了起来。   接着,一副副被血光笼罩的面具从天而降!   秦文玉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几副面具,灵媒也在这时,猛然低下头,出诡异的声音:   “酒吞童子。”   “猫又。”   “雪女。”   “蝉丸。”   “真蛇。”   她每念出一个名字,一副面具的血光便快褪去,露出真容。   很快,五张面具出现在了空中。   秦文玉看到了那副属于自己的狰狞面具。   那副面具属于最凶恶的厉鬼,它的名字是……真蛇。   果然和玉木一说的一样,人选早已确定了。   “此次祭宴要求为……觉察真鬼,存活三日。”   “诅咒等级为……黑。”   “九眼勾玉之数为……三。”   “被邀请者之数为……五。”   灵媒的声音像是直接在秦文玉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振聋聩,让人想听不见都难。   “百鬼众魅,皆然入梦。”   “祭宴……开始。”   她奇诡的声音带来了强烈的眩晕感,弥漫着莫名情绪的眼睛猛然大睁!   瞳孔化作一团灰雾的漩涡,所有人的意识,飞快弹回了现实世界。   ————   晴天,雪山,万里无云。   一行年轻人身负行囊,朝前进。   走在最后那个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二月一日,上午十点。”   ————   秦文玉猛然惊醒。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这里是……对,那个闹鬼的庭院,我在这里住了下来。   他用手背贴着额头,注视着天花板了一会儿呆,翻身起了床。   昨夜的那个梦,就是每个被选中者都会做的离奇的梦吧?   确实很奇怪,秦文玉隐隐约约地记得有一大群人,爬山,生火,扎营……   究竟生了什么他回忆不起来了,但有一个信息,却像是映在了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二月一日,上午十点。”   而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   秦文玉看了一眼时间,嗯……早上七点五十五。   玉木一昨天信息来说,早上九点,他们会在世田谷区代田站等自己。   用手机打开地图看了一下距离,以及软件预估的到达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代田站。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还是提早一点出吧。   秦文玉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让别人等自己。   他是那种就算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也会先去周边转一圈,然后掐着点到的人。   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约他,张路死去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了。   换好衣服,打开门去洗漱的路上,秦文玉碰到了拿着漱口杯的合租对象。   说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昨天签租房协议的时候看到一眼,好像叫雨宫弥生吧。   “早,雨宫小姐。”   秦文玉打了个招呼。   “早。”   雨宫弥生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她的眼镜上又是一层模模糊糊的水雾。   秦文玉洗漱完毕后,没带多余的行李。   不过,昨晚那个梦给他提了一个醒,这次要去的地方,好像是一座雪山。   想了想后,秦文玉拿出了望远镜,然后带了一些小工具,以备万一。   出门时,又遇到了雨宫弥生。   “你现在出去吗?雨宫小姐?”   “嗯,你?”   “我也是。”   秦文玉看了一眼她的背包,和自己差不多,没带换洗衣服,看上去不像是出远门。   两人好歹一起下了楼,出了门,给屋子上好锁之后,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迟早会分道扬镳的。   他们都这么想。   然而……已经走到公交站台了,好像还是顺路。   “真巧哈。”秦文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嗯。”雨宫弥生声音虽然冷淡,心底也出现了一些疑惑。   他想做什么?跟踪我?   有这种光明正大的跟踪吗?   应该确实是巧合吧……   会途径代田站的公交车来了,秦文玉和雨宫弥生又是先后脚上了车。   这次,两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冒昧地问一句,雨宫小姐是去代田站乘列车吗?”秦文玉看着她的脸。   “你也是?”   “嗯。”   “……”   “真巧啊。”   “……” 第三十七章 线索 代田站。 高桥卯月和玉木一并肩而立,看见雨宫弥生和秦文玉一起走来时,玉木一眉头一抖。 “他们认识?” 高桥卯月看了看雨宫弥生,又看了一眼秦文玉,神色有些古怪。 “你好,玉木一。”秦文玉打了个招呼。 随即他看向了高桥卯月。 玉木一神情疑惑地给彼此进行了介绍。 “这位是真蛇,秦文玉先生。” “这是……” “我自己来吧。”高桥卯月打断了他的话,她朝秦文玉伸出手,站直了腰身,“你好,我是高桥卯月,能面是蝉丸。”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她伸出来的手,与之相握:“秦文玉,真蛇。” “她叫雨宫弥生,能面是猫又。”高桥卯月站到了雨宫弥生身边,介绍道。 “谢谢,我们刚才聊过了。” 秦文玉点头道。 高桥卯月看着雨宫弥生,低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的路上?” “我们在一起住。” 雨宫弥生面无表情地说。 高桥卯月神情微变,继而又笑着说:“你的表达方式从来都很奇怪,秦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秦文玉点点头,说道:“我们在同居。” “!!!” 玉木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秦文玉来,高桥卯月更是脸色全变。 “我的日语不太好,可能用错了词语。” 秦文玉补充道。 “不……秦先生你已经说得很好了。”玉木一笑着说,“说起来,秦先生的能面是真蛇,雨宫小姐的能面是猫又,是猫与蛇呢,真巧。” 秦文玉好奇地看着他:“有什么讲究吗?” 玉木一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示意道:“列车快到了,我们上车再说吧。” 秦文玉点点头跟了上去,雨宫弥生则是被高桥卯月拉着,不停地问着什么。 “呼……原来是合租啊,”高桥卯月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吓死我了。” 雨宫弥生也不说话,四人前后脚上了列车。 坐下来后,秦文玉明显现那位蝉丸小姐的笑容变多了。 “能面的名字,是在隐喻什么吗?” 秦文玉接着问道。 玉木一摇摇头,说:“不算隐喻,更像是在揭露被选中者的某种特性。” “特性?” 秦文玉疑惑地问。 见他这幅样子,高桥卯月说道:“比如我的能面是蝉丸,在日本的传说中,蝉丸是平安时代的一位琵琶师,而我在现实世界中,是一名小提琴手。” “又比如玉木一,他的能面是酒吞童子,是传说中的妖鬼的领袖,在现实世界中,玉木一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社长。” 玉木一见高桥卯月提到自己,谦逊地笑了笑,说道:“小企业而已,说起来,那位正从北海道飞过来的千叶先生,他的能面是雪女,也许和他的故乡是北海道有关吧。” 秦文玉点点头,双手抱怀思考了一会儿自己的能面。 真蛇是在代表他哪一方面的特性呢? “那么……各位,我们需要汇集梦到的线索了。”玉木一提醒道。 “我的线索是鸟取县,狭间雪山。” 列车恰好在此时鸣笛,仿佛不想让这个名字出现在世间。 高桥卯月眉头微皱,说道:“我梦到的是一张填好名字的旅行表,上面有六个名字,分别是高井祥太,藤川健一,小川博,高田幸,浅野千夏,和宮崎小百合。” “二月一日,上午十点。”秦文玉言简意赅地说。 “雪难。”雨宫弥生的线索同样简短。 这次的线索和秦文玉上次做的梦不一样,它提供了时间,地点,人物,还有事件。 “听起来,像是那六个人会在明天上午十点前往狭间雪山,然后遭遇雪难,”玉木一的手指在窗沿上下意识地摩擦着,“现在还差千叶先生的信息。” “灵媒给的要求也很奇怪,是让我们觉察真鬼,存活三日,难道这次会有假的鬼出现吗?”雨宫弥生秀美微皱。 玉木一点点头,说道:“以往的祭宴中也出现过这样的要求,时长越短,生存的难度就越高,祭宴的过往之礼上记载过的最短生存事件,是十年前的一次红色诅咒祭宴,灵媒的要求仅是让大家存活三个小时。” “但……那次所有人都没能活下来。” 玉木一这句话说出后,气氛顿时低沉下来。 身处这种可怕的诅咒中,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祭宴会是什么等级,目前还没有出现过红级,最高级别的诅咒也只是青级,而经历过青级诅咒的人,有的已经尸骨无存,活下来的则坐在了最内圈,成为了九个座位中的一席。 但就算是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下一次祭宴中活下来,哪怕是最低的灰级。 人类在鬼怪面前,除了绞尽脑汁想出求生之路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九眼勾玉……不能让我们拥有一些特殊能力吗?”秦文玉忽然问道,“比如隐身,穿墙之类的。” 问完之后,他现大家都在面色怪异地看着他。 雨宫弥生更是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这个,你说的东西存在于轻小说里。” “不说这些,我总觉得有个地方有些奇怪,”高桥卯月现在的说话方式不像是个财阀大小姐,但显得更真实,“灵媒说……觉察真鬼,什么叫觉察?是觉并指出,还是明白了对方是鬼就可以?” “目前还不清楚。”玉木一摇了摇头,身体前倾,十指交叉说道:“不过,我们要做好在狭间雪山呆三天的准备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秦文玉和雨宫弥生:“我查到狭间雪山有一家旅店,虽然可以在那里过夜,但爬山的过程中只穿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到达鸟取县后我们需要购置一些保暖用品,还有简便的高热量食物,以及饮用水。” “额,你做主吧,玉木一先生。” 秦文玉把脸转向了窗外。 “同意。”雨宫弥生也是一样的态度。 玉木一笑了笑:“没问题。” “那么,和千叶成林先生汇合后,我们休整一夜,今晚可以通过卯月小姐提供的六个名字查一查他们各自的身份。” 玉木一深吸口气,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 “祝我们……一切顺利。” 第三十八章 雪山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是……谁?   她有些认不出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她正站在一个狭长又昏暗的走廊中,左右两面都墙,很窄,墙面上是一扇扇暗红色的门。   滴答滴答流水滴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回荡在走廊中。   她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记忆忽然清晰了片刻。   对……我是浅野千夏!   我是和高井,小川博,健一,高田幸,还有小百合来爬山的!   我们约定好了……明天,明天早上的十点,去狭间雪山。   浅野千夏拍了拍自己的头。   我怎么会站在走廊里……明天就要出了,我不是应该在床上休息吗?   还有……哪里来的水声,明明没有看到走廊里有水。   是洗手间吗?   浅野千夏昏昏沉沉地朝着走廊的尽头,循着水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是高井的房间……   这是小川博的房间……   健一的房间……   高田的房间……   还有……小百合的房间。   她的脚步回荡在走廊里,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浅野千夏注视着这些房间,忽然感觉它们有些陌生。   也许是光线太过昏暗,也许是自己睡得晕晕乎乎的缘故……那些黑色的房间门牌,仿佛在异变扭曲。   她步履未停,然而,在又经过一个房间时,浅野千夏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阴寒。   这股阴寒直接让她昏昏沉沉的大脑一阵清醒。   转头看去,一张苍白的门牌挂在门上,好熟悉,却想不起……   鬼使神差的,浅野千夏轻轻敲了敲挂着白色门牌的房间的门,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   屋内传来空空荡荡的声音,听起来,里面不仅没人,似乎连家具都没有。   “滴答——滴答——”   水声在耳边越来越响了。   浅野千夏停下了敲门的动作,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厕所。   还是去把它关上,然后回去休息吧……   她再次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着尽头的卫生间靠近。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一阵令人背心寒的风从前方吹了过来,这阵风令走廊尽头那个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浅野千夏怔怔地看着那扇门,除了风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只是……那回荡在走廊里的滴水声越清晰了。   果然是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吗?   浅野千夏继续朝着它前进。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定要去将那没关好的水龙好彻底拧上。   早点关上它,然后早点去睡……   她安静地走到了洗手间前,刚想推开门,却听到了里面轻微的哼唱声。   “淡路鸟飞徊,鸣声多少悲。   须磨征戍客,夜夜梦魂违。   淡路来千鸟,悲鸣多少声。   须磨远戍客,夜夜梦魂惊……”   浅野千夏一怔,这是……和歌集《小仓百人一》里的的古典和歌……   现在一般只能在歌牌竞赛中听到。   洗手间里哼唱的人……是谁?   她屏住呼吸,悄悄将眼睛贴向了门缝。   那是……谁?   一个朦胧的人影,站立在洗手池前,若有似无地哼唱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像是在给她的歌打拍子。   “淡路鸟飞徊,鸣声多少悲。   须磨征戍客,夜夜梦魂违。   淡路来千鸟,悲鸣多少声。   须磨远戍客,夜夜梦魂惊……”   歌声仿佛变大了,一点一点淹没了滴水声,不停地钻入浅野千夏的耳中。   猛然间,她感觉到脚底一凉!   低头看去,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已经满是积水!   顺着水渍的方向前看去,这些水,正是从洗手池里淌出来的……   浅野千夏惊恐地往后退去,然而,脚底下的触感又让她感觉到了不对。   这些水……怎么会黏黏的……   昏暗的走廊中,脚下那一滩液体的颜色是深沉的黑色。   但她隐隐感觉不对,因为她闻道了一些刺鼻的味道。   就像是……放置了很久的,血液的味道。   不……不对,一定是血!   洗手间里的人在自杀?   那不是水滴声,是她割腕后血在一滴一滴往下流的声音!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还是……她也许不是人?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浅野千夏像是打开了某个恐惧的开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这时,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后背撞到什么东西了。   浅野千夏呼吸一滞,这个东西……很冷,有些硬,但又不是墙壁的那种硬,像是硬化橡胶一样触感……   浅野千夏缓缓地转过头,一张幽白的女性面孔,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是……真纪。   铃木真纪!   一阵寒意从浅野千夏的脚底出现,从后背一路爬到头顶,强烈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打了一个哆嗦。   对,真纪……   我怎么能把她忘了……   我们明天明明是去给狭间雪山祭拜她的……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砰的一声,厕所的门被关上了。   “我在……等你们……”   铃木真纪俯下身子,嘴里冒出了白色的寒气,而她的声音,比她嘴里的寒气还要渗人。   “啊!!!”   浅野千夏终于忍耐不住,出了尖叫。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她的头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心脏的跳动剧烈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她的叫声也引来了其他人,高井祥太一边敲门,一边问道:“千夏,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浅野千夏安慰着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对,只是一个梦。   因为要去狭间雪山祭拜真纪,所以才做了这个梦……   “那你赶快准备一下,我们要出了哦!”   ————   “他们出了。”   旅店外的便利店里,秦文玉五人看着有说有笑,背着行囊前往狭间雪山的六人。   昨晚,大家与从北海道飞来的千叶成林汇合成功,他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士,体型修长,相貌端正,话不多,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而他带来的梦境线索是……祭拜。   “我们也出吧。”   玉木一说道。   几人点点头,各自背上行囊,去往前方那座万里无云的雪山——狭间雪山。   迈入狭间雪山的第一步,大家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极为可怕的寒意。   秦文玉抬头看向这座雪山。   它的整体形貌很奇怪,像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   来吧,黑级的……祭宴。 第三十九章 吊桥   五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六人身后,一直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秦文玉忽然说道:“这里的温度,有些奇怪。”   玉木一第一个回头,问道:“怎么了?”   秦文玉深吸一口气,闭眼感受了一下,再睁眼看向大家:“刚才很冷,但进入雪山之后,变温暖了。”   来自雪乡北海道的千叶成林说道:“可能因为狭间雪山不是终年雪山吧,这种季节性雪山本身海拔并不高,而且因为海洋的影响,就算是冬季,温度也不会太极端。”   秦文玉听见这个说法后,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想着心事。   玉木一见状,问道:“昨晚大家查到这六人的详细资料了吗?”   高桥卯月摇头道:“不行。只能查到这几个名字都来自鸟取环境大学,我打电话去咨询过那所学校的老师,她确实地回答了我,但在我耳中听起来是一阵杂音,而且,写着他们资料的文档虽然能打开,但在我的眼里是一片空白。”   “我也是,”雨宫弥生补充道:“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对我们屏蔽了,我怀疑是祭宴做的。”   “祭宴会什么要这么做?”玉木一皱眉问道:“以往似乎没生过这种事。”   “也许……知道他们的具体信息会让整个游戏过于简单?”千叶成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或者灵媒给出的信息在误导什么。”   秦文玉说道。   误导吗……   大家思考着秦文玉这句话,忽然,前方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几人举目看去,正是那六名大学生。   一位男性正骑在另一位男性的身上,举起拳头不停地往他脸上砸。   还有两男两女站在一旁围观。   临近正午的阳光非常强烈,落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秦文玉五人远远看去,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我们要不要和他们接触?”   玉木一看向大家,征求着意见。   “迟早会接触的。”雨宫弥生说道。   她说得有道理,几人都同意上前接触他们,至少要知道生了什么事。   两队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秦文玉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靠近那伙人简直就像在靠近另一段时间。   不多时,几人到了近前。   围观的两男两女现了他们,但没有人说话。   雪地里那两位生冲突的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打架,但走近一看,只是被骑在身上那人的单方面挨打而已。   他们两人的体型差距确实不小。   挨打那位身形削瘦,但长相是这几位大学生里最英俊的,此刻他一言不,只是双手护着头,默默地挨着打。   而施暴者的体型,则要健壮许多,他肤色黝黑,手臂的上围和他的脑袋差不多大,粗犷的脸正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除这二人外,那四位旁观者也神情各异。   两名女生挽着彼此,染着黄头的女生眼里带着不以为然,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的生。而戴眼镜的女生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朝山上望一眼。   距离她们最近的是一名面庞阴郁的高个子男生,他的嘴紧紧地抿着,双手环抱于胸前,显然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在他的身后是最后一位男生,他个子不高,身形臃肿肥胖,已经停止行动有一会儿了仍在喘着粗气,他好几次想要去劝架,却又退了回来,看上去懦弱又无措。   “几位,请问生了什么?”   玉木一上前询问道。   他的声音算是终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大个子健壮男生从对方身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高田,你想杀了我们!杀了我们五个!”   健壮男的声音终于让其他人变了脸色,染着黄头的女生盯着躺在雪地上,一言不的高田幸,问道:“高田,真的是健一说的那样吗?”   “小百合,你看前面是什么地方?”健壮的藤川健一指前面,怒吼道:“你看他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这是去西峰的路,过了这座吊桥全是最难走,事故率最高的路!”   “不……不会吧?”矮胖的小川博颤抖着说道。   “我没有。”躺在雪地里的高田幸出微弱的声音,“这是最近的路……”   这时,那位高个子的男生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走上前来,说道:“行了,原路返回吧,反正旅店也在东峰。”   “高井,你别管闲事!”藤川健一的脸上仍有怒色,“你们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是计划好的!一开始是他提议的来狭间山,说要祭拜真纪的是他,刚才主动要求带路的也是他!他一定有什么计划,他要弄死我们!”   “够了!藤川!”   高井祥太突然吼道。   不仅是他,其他几人在听到藤川健一提到“真纪”这个名字后,也突然面色大变。   一直像是在走神的浅野千夏忽然松开了挽着宫崎小百合的手,冲向了吊桥。   “喂,千夏!你做什么?”   一行人大惊失色,站在吊桥附近的藤川健一连忙伸手去拉她。   然而浅野千夏跑得太快,一眨眼就冲上了吊桥,他没能拉住。   “千夏!”   看上去最沉稳的高井祥太第一个跟了上去。   “喂!”   见高井祥太上了吊桥,宫崎小百合也跟着跑了过去。   接着是矮胖的小川博。   吊桥的另一边是狭间山的西峰,此刻正雪雾弥漫,四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吊桥上。   眨眼间,这里只剩下藤川健一和秦文玉一行人。   “一群疯子……”   藤川健一面色疯狂变幻,回头对秦文玉等人说道:“你们要去旅馆的话,走另一条路!”   说完后,藤川健一也跑上了吊桥,消失在雾气里。   “如果只是来旅游的话,我一定会去另一条路。”   三十来岁的千叶成林感慨道。   确实,如果没有那条“觉察真鬼”的限制,只是存活三天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去东峰,住在旅馆里。   但现在……主角们已经走了另一条路,他们就算明知道很危险,也得跟上去。   “走吧。”   玉木一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背着背包踏上了仍在微微摇晃的吊桥。   秦文玉走在正中间,这座吊桥是木制的,但还算坚固,西峰也许因为背阴的缘故,雾气有些大,但还不至于看不清人。   快到西峰时,他们已经看见了刚才跑过了吊桥的藤川健一等人。   “喂,你们怎么跟过来了?”藤川健一不满地说道。   然而,还没等玉木一回话,只听咔嚓一声,身后的吊桥应声而断!   所有人惊诧地看着那座吊桥。   小川博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唯一的通路吗?”   “是……”高井祥太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然而,手机左上角的圈外两个字,让他愣在了原地。   秦文玉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长叹。   真是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接下来,凶手会一个个地除掉他预定好的对象。   只不过,在侦探推理小说里,犯下案子的只会是人类。   而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却还存在另一种可能。   “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宫崎小百合也明显地慌了神。   这时,秦文玉忽然出声问道:   “第一个跑过吊桥的那位呢?” 第四十章 脚印   “千夏吗?”高井祥太疑惑地看着秦文玉,指着宫崎小百合挽着的女人,“她不是在这里吗?”   “第一个过桥的不是她,是被你殴打的那位。”   秦文玉语出惊人。   “高田?!”小川博连忙扭头朝四周看去,对……高田幸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跑过桥的?”刚才殴打高田幸的强壮男子藤川健一难以置信地问道。   “在你提到真纪那个的名字的第一秒,”雨宫弥生补充道,“接着才是她。”   不过吧……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高田的动作,他的存在感简直低得惊人。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被困在了西峰,”玉木一站了出来,说道,“我希望大家能一起行动,寻找那位高田我们也可以帮忙。”   藤川健一五人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双方各自介绍了彼此的名字后,宫崎小百合拉了拉浅野千夏的衣服,问:“千夏,你刚才为什么跑上吊桥啊?”   浅野千夏扭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高井祥太见状,说道:“现在,还是先把高田找到吧,他本来就被藤川打得不轻,西峰雪雾大,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高井你什么意思?他如果出事了只能怪他自己乱跑,和我打了他有什么关系?”藤川健一大声吼道。   “大……大家……还是想办法找高田吧……”小川博结结巴巴地说道。   “找?西峰这么大,而且还有雪雾,地形又险峻,怎么找?”藤川健一显然是不打算帮忙的。   “脚印。”来自雪乡北海道的千叶成林忽然出声说道,“雪地是会留下醒目痕迹的地方,曾经做过的事,再大的风雪也遮掩不住。”   他这一番话忽然让五位大学生沉默了下来。   几人面色各异,秦文玉一行人看在眼里,这几人果然有猫腻。   片刻后,宫崎小百合指着一旁说道:“诶!左边那有一行脚印!”   “看来是高田了。”高井祥太看着那一串有去无回的脚印,说,“我们就顺着这个脚印跟上去吧。”   “等等。”   一直没说过话的浅野千夏忽然开口道:“那里,也有脚印。”   她的手指向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反向,右侧。   众人循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连串蔓延向雪雾中的脚印。   只不过这次……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喂……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宫崎小百合的声音有些颤。   “狭间雪山不是只有我们这些游客。”高井祥太说道。   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秦文玉回身看去。   连接主峰的吊桥已经完全断裂,下方虽然算不上万丈深渊,但也绝对算是人力难渡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身下的脚印,一边看一边向后退,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   是千叶成林,他也正半蹲在地,仔细地看着地上的脚印。   “抱歉,秦先生。”千叶成林笑着说。   秦文玉摇摇头:“你看出什么了吗,千叶先生。”   “当然……”千叶成林站起身来,看向了左侧。   “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吧,一个小时后回到这里集合,怎么样?”千叶成林问道。   宫崎小百合连连摇头:“我不去,我的体力不够好,去那种危险的路段只会添麻烦。”   “我还是……还是留下来给大家准备食物吧。”   见宫崎小百合这样说,矮矮胖胖的小川博也连忙说道:“我也是,我……我的体力差不多到极限了,我就不去了……”   高井祥太看向秦文玉几人,说道:“这样的话,你们也留两个人下来吧,我们的行李带在身上也不方便,各自留下两人也能放心一些。”   玉木一看向大家,问道:“你们觉得呢?”   “只失踪了一个人,却留下了左右两行脚印,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有鬼出现的提示了,我们真的要帮忙一起找人吗?”   他说的浅显易懂,事实上如果有的选择,谁愿意帮这种无聊的忙?   “可是……我们的目标之一是觉察真鬼,这个要求几乎限定了我们必须直面鬼一次,才能确定真鬼。”高桥卯月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祭宴才刚开始,就算有鬼出没,相信也不会恐怖,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那他们的要求呢?我们可以装上一些简单的工具在背包里,但食物和帐篷,睡袋这些东西如果一起背着,确实很麻烦。我们要留两个人下来吗?”玉木一皱着眉头问道。   “我留下来。”雨宫弥生第一个说道。   大家看向她,只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左侧大腿:“这里有伤。”   高桥卯月想起来了,确实,她在看电影时坐下来的动作就很奇怪,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实验。   “那好吧,雨宫小姐留在这里,我们跟他们去找人。”   安排好之后,玉木一上前跟高井祥太进行交涉,现在一共有七个人出去找人,但是左右两条路,都留下了脚印。   再加上留在原地的人,分为三批人行动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请你们四个走左边,我们三个去右边。”高井祥太一边说着,一边鞠躬道,“麻烦各位了。”   “可是,万一找到那位了高田幸先生,但他不愿意相信我们怎么办?”玉木一说道。   “那我跟你们一起吧。”高井祥太说道,“你们拿出一名或两名成员去我们队。”   “没问题。”玉木一点头道,他扭头看向秦文玉三人,“我们过去两个人吧。”   高桥卯月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个队的浅野千夏,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和她在一队出事的几率太高了。   没想到,秦文玉和千叶成林却都同时出声道:“我过去。”   玉木一有些诧异,他脑子飞快地转了转,没有现这两人此举的意义,但他们这样做,倒是给自己留下了与卯月小姐相处的空间。   一念至此,玉木一便点头道:“那好,就这样吧。”   十个人便在这里分成了三路,雨宫弥生与宫崎小百合,小川博留守原地,负责搭建帐篷,准备食物。   藤川健一,浅野千夏,秦文玉,千叶成林四人去右边方向。   高井祥太,玉木一,高桥卯月三人去左边方向。   一行人对好时间后,各自看了一眼。   “一个小时后,这里见。” 第四十一章 生异 秦文玉等人离开后,只剩雨宫弥生三人留在原地。 小川博偷偷看了一眼宫崎小百合,欲言又止。 他知道小百合喜欢高井祥太,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但是……她为什么不知道高井喜欢的人是浅野呢? 刚才浅野冲上吊桥时,他第一个就跟了过去,他对她的关心早就出朋友的界限了。 小川博想着这些奇怪的心事时,宫崎小百合忽然开口道:“昨晚你梦到她了吗?” 小川博一愣,问道:“谁?” 宫崎小百合忽然面色奇异地扭过头,盯着他:“铃木,铃木真纪,那个被我们杀了的女人。” 小川博面色大变,他猛地站了起来,汗如雨下,连连摇头:“不……我没有杀她,没有人想杀她,她只是运气不好,不关我们的事!” “对……是她自己运气不还……”宫崎小百合点点头,目光看向了雪山深处。 雨宫弥生背对着两人,看起来是在整理行李,事实上她一直关注着这两人的对话。 果然……她听到了一些东西。 ———— 秦文玉,千叶成林,藤川健一,浅野千夏四人正在雪地里前进。 那两位大学生走在前面,秦文玉和千叶成林跟在后面。 一路上雪雾弥漫,能见度不太高,而且一旁就是悬崖峭壁,风如果再大点,确实会非常危险。 这时,千叶成林忽然笑道:“秦先生也现了吗?” 秦文玉看向一旁的他:“什么?” “当然是选择右边的原因。”千叶成林说道。 “算是吧,右边这一行脚印至少是成年男性留下的。”秦文玉简单地说道。 没错,那两行脚印他仔细地看过,左边那一行从深浅与大小来判断,留下它的应该是一位体重不过九十斤,身高一百五十五公分到一百六十公分的女性。 而右边这一行,至少从形态上更符合高田幸的脚印。 这时,前面的藤川健一忽然喊道:“喂!那里……是什么?” 他指着前方崖下的一处,声音有些颤。 秦文玉和千叶成林立刻屏住呼吸看过去,那是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是一具穿着橘黄色冲锋衣的,坠崖的女尸。 “在雪山看见冻僵或坠崖的尸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要胡思乱想,”千叶成林说,“那是一名女性,不是你们那位名叫高田幸的同伴。” 藤川健一咽了口唾沫,视线从刚准备从那具女尸身上收回,忽然他看到,那具女尸转动了一下头! 一张熟悉的女性面孔出现在他视野中! “啊!!!” 藤川健一脚下一软,滑倒在地。 旁边就是悬崖,他手忙脚乱地抓着地上的雪,然而,雪是抓不住的。 几乎是崩塌式的,藤川健一滑向了一旁的悬崖。 好在浅野千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帽子! “浅野!你不要松手!救我……救救我!” 浅野千夏自然没有松手,秦文玉和千叶成林也赶紧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往上拉。 三个人的力量,加上他自己的拼命挣扎,终于是把藤川健一救了回来。 然而这个健壮的男人却吓得脸色白,哆哆嗦嗦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缓了好一阵后,他才猛地起身说道:“不……不行!我要回去!” “站住!”浅野千夏第一次这样大声地说话,“你能回哪里去?” 她反问道。 藤川健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死命地抓着头,恐惧地说道:“我看到了……是铃木,刚刚那具尸体是铃木真纪!” “她回来找我们报仇了,我们谁都逃不掉,吊桥就是被她弄断的……这是报应……” “哦?”浅野千夏神情奇异地盯着他,问道:“你看到她了?” “不是她还有谁?看到那件橘黄色的冲锋衣我就隐隐觉得是她了!” 藤川健一大吼道,似乎这种减轻他的恐惧。 秦文玉和千叶成林对视一眼,问道: “请问,铃木真纪是谁?” ———— 另一边。 高井祥太,玉木一,高桥卯月三人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糟了。” 走在第一个的高井祥太面色微变。 “怎么了?”玉木一警惕地靠近了高桥卯月。 “我的手机掉了。” 高井祥太皱着眉头说道。 玉木一松了一口气:“掉了就掉了吧,这里没有信号,手机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行,”高井祥太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说:“为了防止迷路,我把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露出摄像头,一路都在拍摄。现在回去找说不定还来得及,万一被雪埋住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玉木一和高桥卯月对视一眼后,玉木一说道:“那就一起回去找吧。” “好。” 高井祥太没有任何异样地点了点头。 三人原路返回,开始寻找起手机来。 路上,玉木一低声问道:“你也现不对劲了吗,卯月小姐?” “嗯,前面的脚印变淡了。”高桥卯月小声回答道。 玉木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也是他和高桥卯月决定立刻返回的原因。 他们一直跟着脚印在走。 可是走着走着,两人都现脚印变淡了。 而且淡得很奇怪。 不像是逐渐进入了风雪大的区域,被风雪填补上了。 更像是……留下脚印的人,走着走着变轻了。 这种情况太诡异了。 两人都很有经验,就算高井祥太没有出状况,他们也会找个理由停止继续前进。 这时,玉木一眼角余光现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你的手机吗?高井祥太先生。” 高井祥太顺着玉木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 那就是自己的手机! 他跑过去从雪地里捡起手机,摄影还在继续中。 高井祥太松了一口气。 然而,玉木一和高桥卯月却忽然面色一白。 “喂,高井先生!你的手机就算掉落,也不会掉在偏离脚印五六米远的地方吧?” 玉木一的声音让高井祥太头皮一麻。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手机在这个位置,这里偏离脚印的位置太远了,自己可是一路跟着脚印在走。 难道说,是手机掉下来后,有什么人捡起了它,然后带到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摄像头说不定拍到了什么…… 高井祥太的手着颤,现在,他只要点下停止录影,然后播放视频就可以知道刚才什么了什么。 但是,他不敢! 第四十二章 视频 玉木一与高桥卯月能体会他的恐惧,事实上,他们两人此刻的情绪也与高井祥太差不了多少。 玉木一这时想起来了秦文玉和千叶成林主动去右边那条路的事,他们一定看出了什么。 这让玉木一懊恼之余暗恨不已,千叶成林就算了,秦文玉只是一个新人为什么也能察觉到? 不行……开局已经输了一步了。 玉木一心中一狠,上前去到高井祥太身边,说道: “播放吧,我和你一起看。” 高井祥太定了定神,他的表现在普通人中其实已经算是很可观的了。 “我也在。” 高桥卯月也过来了。 至少……有两个人在身边。 高井祥太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停止录像。 已经拍摄好的视频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接着,高井祥太看了两人一眼,按下了播放。 三人又是恐惧,又是期待地盯着手机。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地情绪。 人类害怕未知,却又对未知之物充满了探求的欲望。 狭间雪山的雪停了,但西峰的雾越来越大。 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高井祥太手机上的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雾气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这是刚才出时的录像……” 高井祥太看着画面说道。 手机放在他冲锋衣的左胸口袋里,因为高井祥太的个子本来就不低,已经接近一米九了,所以随着他身体的动作,手机镜头几乎捕捉到了每一个人。 分为三批人后,开始了各自的行动,他们也跟着左边的脚印往前走,画面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异样。 接下来的画面中,因为高井祥太走在最前方,所以没有拍到任何人,只有颠簸的雪地画面。 就在这时,镜头突然晃动了一下,画面开始天旋地转。 三人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来了……就是这里,手机掉了。 画面转为一片黑暗。 手机的镜头被埋在了下方,没有拍到任何东西。 但三个人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手机掉落的地方偏离了行进的路线,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动过它…… 屏幕上的黑暗画面还在持续。 在玉木一的建议下,视频开启了三倍播放,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站在雪地里。 进度条在飞后退,画面仍然一片黑暗。 但这时……奇怪的声音出现了。 “等等!切回正常度!”玉木一飞快地说道。 高井祥太立刻切回了正常度。 “倒回一点。”玉木一再次说道。 视频倒回,黑暗的画面里,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救……救我……” “不要……走……” “求求你们……” “不要走……” 是一名女性的声音! 玉木一和高桥卯月对视一眼,刚准备说话,却见高井祥太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颤,手机掉进了雪里。 “铃木……” “真的是铃木……” 两人看向高井祥太,这个六人组中看上去最沉稳也最冷酷的男生此刻脸色煞白。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嗓子不自然地嘶哑,出的声音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一般虚弱。 手机上的画面放完了。 除了奇怪的女性声音之外,后面一直是黑屏的状态。 “能跟我们讲一讲,铃木是谁吗?” 玉木一的口吻有些严厉,带上了现实中社长的威严。 “等等。” 高桥卯月突然出声说道。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打断自己的问话,玉木一绝对会让对方好看。 但出声的人是高桥,他只能柔声问道:“怎么了?” 高桥卯月展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是——二月一日,十二点五十五分。 “时间不对,我们是十二点二十一分出,到现在,一共过了三十四分钟,但这个视频只拍了二十分钟,除去我们停止录像看视频的几分钟,这个视频……起码还少了十分钟。” 她抬头看着高井祥太。 此刻的高井祥太,几乎变成了惊弓之鸟,视频里的声音让他面色惶恐,但他至少还能用说不定是奇怪的风声来安慰自己。 现在高桥卯月提到视频少了十分钟…… 这不可能…… 他明明知道高桥卯月说的很对,但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看。 那缺少的十分钟是谁删掉的,又拍到了什么,他不想知道。 “不……我要回去了,回营地的位置。” 高井祥太目光恍然地摇头说道。 “你可以回去,但回去之前,你必须把刚才提到的铃木的事告诉我们。”玉木一说道。 “凭什么?” 高井祥太面色难看地盯着他,他要比玉木一高上半个头,然而居高临下看着玉木一时,高井祥太现自己竟然是没有安全感的那个。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玉木一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随身背包,他掏出了一支手枪,缓缓地装上了消音器。 “如果你不说,”他将装上了消音器的手枪顶在了高井祥太的心脏位置,盯着这个高个子的眼睛,“我会打爆它。” 高井祥太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点了点头,未知的鬼怪与眼前的死亡威胁哪个更加紧迫,他还是能分清的。 在他的讲述下,玉木一和高桥卯月算是终于知道了这六个人来狭间雪山的目的。 这六个人看起来是来祭拜在雪难中去世的好友,但根本原因却不是这个。 “所以说,去找失踪的高田幸也并不是出于什么义气。”玉木一收回手枪,对高井祥太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好好谈一谈。” “是……是。”高井祥太没了从容,他已经被接连不断的恐惧吓得神情恍惚,刚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已经够可以了。 高桥卯月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收好手枪,面不改色的玉木一,说道:“原来玉木社长也有这样的一面。” 玉木一怀着歉意说道:“让卯月小姐失望了,稻川会长大的孩子,有一套自己的生存规则。” 高桥卯月摇摇头,笑道:“不,我很感兴趣,如果有机会,我想听听你在稻川会的故事。” 玉木一微微躬身:“是。” 第四十三章 猜测   另一边,秦文玉和千叶成林也正听着浅野千夏的讲述。   “真纪是我们的朋友。”   浅野千夏的目光中带着回忆的色彩:“我们来自公立鸟取环境大学,是同一学年的平辈。”   “去年一月份,我们七人约好来狭间雪山游玩。”   “本来一切如常,可是在山顶时,生了意外。”   浅野千夏抬起头,看向雪山深处:“我们现了传说中的,传教士的宝藏。”   秦文玉和千叶成林神情一振,后者问道:“传教士的宝藏是指?”   浅野千夏疑惑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不知道吗?来这座狭间山的人应该都知道的,明治时代,有一位外国传教士来过鸟取县,然后在狭间山定居了,他独身一人,来的时候带满了异国的宝藏,那些宝藏被他藏在了狭间山,这是狭间山流传了很久的传说。”   秦文玉想了想,问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既然有那么多人知道宝藏的存在,为什么只有你们现了它?”   浅野千夏看着他,说道:“因为狭间山是一座季节性雪山,只有在天气最寒冷,风雪最大的时候,那条通往宝藏的路才会出现,绝大多数人来狭间山寻宝的时候,都是气候宜人的季节,少数人选择在狭间山下雪的时候攀登,但遭遇极端恶劣天气时,也会放弃继续前进。”   “我们能现那条路,也完全是因为意外,去年,我们刚攀登到山顶,风雪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平日不会结冰的地方开始结上了冰,就这样,一条匪夷所思的路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说到这里,浅野千夏的脸色还带着难以置信:“我们看见……在风雪中,狭间山东峰与西峰的峰顶——连接起来了。”   “一座冰桥凭空出现了……”   浅野千夏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   秦文玉也抬头看去,狭间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主体只到了半山腰,然后就左右分开,裂成了东峰与西峰,两座山峰分别耸立,又在顶峰部位渐渐汇合,却又没完全连接起来。   以肉眼来看,西峰是能够攀登至峰顶的,但东峰不能,东峰的顶部虽然看起来很平整,但下面的山体太过陡峭,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可是,照浅野千夏的说法,在极端天气出现时,东峰与西峰间的空隙会结冰,一座冰桥会将它们连接起来。   也就是说,本来是未知空间的东峰顶部,能被探索了。   接下来的事和秦文玉的猜想差不多。   他们七个人惊奇于这条诡异冰桥的出现,鬼使神差地依次走了过去。   然后……   “我们在东峰的顶部现了一扇门,门上有七个锁孔,我们也在东峰峰顶找到了七把钥匙。”   浅野千夏的脸色变得恐惧起来。   “可是,当我们准备把钥匙插入锁孔,打开宝藏的大门时,意外生了。”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也白得不像话:“铃木……刚把第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那座冰桥就突然断裂了一截。”   “他们,”她看向一旁的藤川健一,“看见状况不对,他们立刻争先恐后地从冰桥上跑了回去。”   “只有我和铃木留在东峰,冰桥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我们也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可是……我刚通过那座冰桥,整座冰桥就塌了!”   “铃木绝望地看着我们,哀求我们救救她,可是……我们没有,所有人都吓坏了,我们逃走了……”   “都逃走了……”   “铃木回来报仇了……”   “我知道……”   浅野千夏喃喃自语,语气诡异得令人头皮麻。   这时,秦文玉拉了拉千叶成林的衣服,低声说道:“千叶先生,有些不对。”   千叶成林也点点头:“嗯,她的说辞,和这一群人的表现不符。”   “藤川健一在吊桥前殴打高田幸时,其他人的表现就像是从没来过西峰一样。可他们明明已经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攀登成功过一次西峰了。”   千叶成林严肃地看着还是喃喃自语的浅野千夏,低声对秦文玉说道:“除浅野千夏外,其他人似乎只记得铃木真纪已经死了这件事,其他记忆根本就像是回到了去年的这个时间。”   “你看藤川健一。”秦文玉忽然说道。   千叶成林依言看向藤川健一,只见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健壮男人,在听到浅野千夏的话后,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喂,浅野,我们真的……来过西峰吗?”   藤川健一问道。   浅野千夏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一幕被秦文玉和千叶成林看在眼里,秦文玉说道:“以去年攀登西峰的记忆为锚定,我们可以假设现在这六人中,出现了觉醒者和未觉醒者。”   千叶成林意外地看着他,只见秦文玉继续说道:“未觉醒者只记得生了雪难,铃木真纪死了,而死亡的原因隐约间与自己有关。”   “觉醒者则是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比如……浅野千夏,她记得一切,但精神状态似乎很糟糕。”   秦文玉摸着下巴:“还有高田幸,藤川健一之前殴打他的时候提到过,高田幸是他们这次行程的起者,提出来祭拜真纪的是他,主动带路来西峰的也是他。”   千叶成林点点头,肯定了秦文玉的猜测。   “可是,觉醒者与未觉醒者的各自代表着什么?”千叶成林问道:“还是说,其实他们六人也和铃木真纪一样,一年前已经死了,只是死亡后的记忆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偏差,在祭宴的引导下再次回到了这里?”   秦文玉一挑眉:“我说的就是这种可能,祭宴的目的是让我们觉察真鬼,并存活三日。我一直在想什么是真鬼,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三天之中,会出现干扰我们视线的假鬼。”   “比如……铃木真纪。”   秦文玉看着千叶成林的眼睛:“她可能根本就是个幌子,与我们同行的这六人才是真鬼也说不定。”   千叶成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秦文玉口中的觉醒者与未觉醒者的推测,就能派上用场了。   觉醒者……代表已经察觉到自己是个死人的人。   而未觉醒者,他们的记忆有残缺,或者根本就出现了错乱。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五个要做的,就是全力阻止这些人记忆的恢复!   毕竟,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自己就是鬼的话,就触了真正的死局。   也就是说……不能让浅野千夏再讲下去了!   千叶成林看向浅野千夏,现那个女人也正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等等……   千叶成林忽然意识到,按照这种推测,那岂不是说……浅野千夏已经知道自己是鬼了?! 第四十四章 侵犯 “我们可以回去了。” 秦文玉突然出声音,阻止了千叶成林和浅野千夏的继续对视。 千叶成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从吊桥处的临时营地出到这里,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约定好的是一个小时后汇合,给返程留下二十分钟,很合理。 浅野千夏和藤川健一也没有异议,或者说,藤川健一巴不得现在就飞回营地去,他已经被崖下那具穿着橘黄色冲锋衣的女尸吓破了胆,直到现在都有些精神恍惚。 四人保持着沉默,开始了回程。 秦文玉扭头最后看了一眼藤川健一看到的那具女尸的方向,她的大部分身体已经被积雪掩埋,秦文玉很难想象藤川健一为什么这么确定,那具女尸就是铃木真纪? 仅凭那件橘黄色的冲锋衣吗? 还是说……他刚才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比如,那具女尸的脸。 秦文玉收回目光,在他注视尸体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为什么藤川健一能看见,而我不能? 秦文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藤川健一急匆匆赶着回营地的背影。 难道因为他真的已经死了? ———— 吊桥处营地。 便携式帐篷已经搭好了,这对留下来的三人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宫崎小百合煮了一锅食咖喱,把它浇在米饭上就能直接食用。 “小川,你看着火,我要休息一下。” 宫崎小百合揉了揉眼睛,进了帐篷,钻进了睡袋里。 “好……好的……” 矮胖的小川博赶紧答应着,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雨宫弥生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小川博说道:“我离开几分钟。” 小川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雨宫弥生已经走向了一个没有任何脚印的方向,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双目茫然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手里拿着铁勺缓缓地在铁桶里搅着圈。 人越来越少了……如果,真的是铃木的复仇,大家会不会全都死在这里? 小川博沮丧地想着。 诶? 等等,人越来越少了…… 小川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宫崎小百合休息的帐篷。 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红,终于,他放下了铁勺,走向了帐篷。 睡得迷迷糊糊的宫崎小百合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 脸庞,脖颈处有一股热气一直在来回。 胸脯和手臂也痒痒的,像是有人在碰自己。 有人? 宫崎小百合猛地清醒过来。 虽然帐篷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但这个体型,她一眼就认出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是谁。 微弱的亮光,她看清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小川博?”她惊恐地叫道,伸出手去推他,然而自己的力量反馈到小川博的身上根本就无济于事。 “你要做什么?快起来!我警告你,快放开我!” 她推不开他,但她的指甲却很锋利,但她刚扬起的手,立刻就被小川博一把抓住了。 宫崎小百合拼命地想把自己的手从小川博的掌握中抽出来,但是此刻她才现,这个平日里总是说着自己没体力了,连一张课桌都抬不起来的肥胖宅男,力量大得有多么惊人。 这是以女性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道,更何况,她还正被压在身下。 “小百合……”小川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喜欢你啊……小百合……我一直喜欢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凑过去。 “啊!” 宫崎小百合拼命挣扎,好不容易侧头躲开了他的骚扰,却又被小川博捏住下巴强行把头转了回来。 “小川!你不能这样……”宫崎小百合既恐惧又无措地叫道,“你快放开我,我会当什么都没生过……” 然而,小川博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呼吸越来越沉重,力量也越来越大。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小百合,你为什么只看着高井祥太!” 他的声音和宫崎小百合认识的那个小川博完全不一样。 疯狂,暴躁,歇斯底里。 “高井喜欢浅野,喜欢那个浅野千夏!” 他的双手猛然用力,将宫崎小百合一直在挣扎的双手握在一起,压在了她的头上。 “你明明知道!你这个贱人……你明明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主动送上门去?” 小川博的口水溅射到了宫崎小百合的脸上,他狰狞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恐怖。 宫崎小百合吓得停止了挣扎,好半晌后,她才颤抖着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小川,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不……我们谁也逃不掉……那个贱人回来找我们了,我们会被她杀死……”小川博像是疯了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崎小百合,“反正早晚都会死的,所有人……” 他如梦呓般嗓音沙哑地说着,更像野兽般撕扯着宫崎小百合的衣服,完全不顾对方的痛哭与哀求。 他也在脱自己的衣服,把身上所有碍事的东西都扔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帐篷里本就不多的光线陡然间更暗了! 小川博的动作一僵,宫崎小百合的哭声也停止下来。 什么东西? 他缓缓回过头,帐篷顶上投射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就是这片阴影覆盖了帐篷,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 可是……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一声沉重的脚步声! 两人的心跳猛然一滞,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是什么东西? 这种程度的脚步声,根本就和大象一样了,不,是比大象还夸张。 这会是多么高大沉重的人,才能出的声音…… “是谁?” 小川博大声喊道。 也许是那个叫雨宫弥生的女人提前回来了,她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然后在装神弄鬼。 小川博已经红了眼,他根本不管来人是谁,谁敢阻止他,他就会杀了谁。 他在黑暗中摸索出自己身上带着的防身刀具,暂时从宫崎小百合的身体上爬了起来。 他拉开了帐篷的锁链,目光凶狠地朝前看去。 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慢慢向上,慢慢向上…… 他的瞳孔越来越大,双腿间已经流出了尿液。 他终于知道了,帐篷外的东西的真面目…… 第四十五章 死状   好累……   对,我搭了帐篷,煮了一锅咖喱,然后钻进睡袋里休息了……   大家还没回来吗?   宫崎小百合的意识渐渐清晰。   为什么……这么拥挤……   她奋力地想坐起来,却忽然现,一条肥大的胳膊正压在自己的脖颈处。   宫崎小百合猛然间清醒过来!   是小川博!   那个混蛋想侵犯自己!   这是他的手!   他好像睡着了,他已经得手了吗?   宫崎小百合脸色惨白,她试着拿开小川博的手,却现他的手臂黏糊糊的,似乎全是汗。   这些汗水甚至都流到自己的脖子里了。   宫崎小百合越想越恶心,她拼命地伸手去擦,然而这些可疑的汗却越擦越黏。   而且,一股更加可疑的腥臭味出现了……   这该死的畜生在帐篷里小便了吗?   宫崎小百合一阵反胃,她奋力地爬了起来,爬向帐篷出口的方向。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小川博!   宫崎小百合满脸怨毒,她钻出了帐篷,她要告诉所有人这个畜生做了什么。   然而,当她回头打开帐篷,刚想回头看一眼小川博时,却意外地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   宫崎小百合瞳孔一缩,大脑像针扎一样的疼。   刚才生了什么?   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视线顺着手上的鲜血,看向了帐篷里……   在看到帐篷里惨状的瞬间,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奇怪的腥臭味是什么了……   ————   “啊!!!”   秦文玉,千叶成林,藤川健一,浅野千夏在离营地二三十米远的位置,听到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打破了狭间雪山的沉默,声音中的凄厉、绝望,如利刃一般迅破开了风雪的阻隔,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令听到的人心中一紧,心脏如同被一张大手握住了一样,窒息感迎面扑来。   秦文玉拔腿就跑,千叶成林紧随其后,当二人跑到营地时,现玉木一和高桥卯月也赶了回来。   四人碰面后立刻朝四周看了一眼,高桥卯月面色一变,冲向跪在帐篷外尖叫的宫崎小百合,问道:   “我们的同伴呢?”   “我问你!雨宫弥生呢?”   她的声音有些变形,口吻更是和秦文玉认识的高桥卯月变得完全不一样。   “卯月小姐,请等等,”玉木一走上前去,拦在了高桥卯月和宫崎小百合中间,“出事的不是雨宫小姐。”   秦文玉看向宫崎小百合,玉木一说得没错,出事的不是雨宫弥生。   雪地里多出了一行有去无回的脚印,看起来像是女性留下的,很有可能是雨宫弥生去了什么地方,还没有回来。   而这位宫崎小百合小姐,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中,她只是抱着膝盖,头凌乱,手腕上有两道清晰的红印,双肩不停颤抖着。   更奇怪的是,她的衣服被很大的力量扯破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冻得红,而且……她的脖子上,手上,都有很明显的血迹,这不是她自己的血,因为她的身体没有伤口。   千叶成林脱下外套,上前扶起了宫崎小百合,给她披上后,转身看向秦文玉几人。   高桥卯月也平复了一些情绪,四人默契地看向那个帐篷,然后……玉木一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刚一撩开挡住的布帘,入目就是一片血红。   血。   整个帐篷里已经淌满了血。   这些血的来源,正是躺在睡袋上的,双目大睁,上身**的——小川博。   “怎么了?”   跑得慢些的藤川健一,浅野千夏,高井祥太三人也回到了营地。   高井祥太的询问刚问出口,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三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秦文玉四人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迹,走到死者的身前。   小川博的死状非常惨烈,也非常不正常。   他的下巴已经完全和上颚分裂,被扔在胸前,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上下颚,然后强行掰掉了他的下巴。   血肉的撕裂清晰可见,甚至可以见到喉管和其他的身体组织,这些东西仍然泡在汩汩冒出的血液中,说明了他刚死不久。   最可怕的,要数小川博的眼睛。   他那双瞳孔已经放大到极致的眼珠几乎快从眼眶中凸出来了,正夸张地仰视着,仿佛有什么高大的,异常可怕的东西在那里站着。   这副模样,联系上他被撕开的嘴,简直就像他现了什么秘密,但在最后关头却又叫喊不出来一样。   他的三位同伴们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然而只是一眼,就让他们呕吐着跑向了一旁。   这幅画面已经让人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这几位都是普通的大学生,承受不住是理所当然的。   秦文玉看了三人的背影一眼,收回了目光。   “是鬼做的。”   玉木一毫不犹豫地下了判断。   这种程度的力量,这种可怖的死状,除了厉鬼之外,很难找到其他的解释。   大家都认可这个说法,可是……为什么?   鬼为什么会杀小川博?   秦文玉和千叶成林尤其不明白。   在他们的推测中,这几个人已经是死亡的状态,鬼要做的是唤醒他们的记忆,把他们变成真的鬼。   可是,眼前生的事,已经很明显地脱离了这种猜测。   鬼杀了他们。   千叶成林眉头紧皱。喂   如果说这几个人去年已经死了,将他们变成鬼的方式是再杀他们一次,那自己一行人几乎没有任何生机。   这不可能。   算是祭宴老人的千叶成林非常清楚,即便是最可怕的红色诅咒,也会有一个妥善的,隐秘的生存方式存在。   只不过它更难被现,也更难做到罢了。   鬼要杀人,必须有“因”。   虽然在理论上,鬼可以杀掉任何人,但它也必须遵守“规则”。   这个规则,是祭宴施加给它的。   一定是触了什么,才会被鬼杀死。   可是,死的只有小川博,宫崎小百合又安然无恙,这是为什么?   千叶成林看向身体仍在抖的宫崎小百合,思绪万千。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极为可怕的凝视。   这股凝视像是来自雪山,也像是来自更高,更近的地方。   秦文玉看向小川博的尸体,忽然,他目光一凝,蹲下身子,仔细看去。 第四十六章 山顶   一个钱包,一副吊坠,一串钥匙。   这是小川博尸体旁边留下的三样东西。   秦文玉扭头看向宫崎小百合,问道:“这是你的东西,还是他的?”   宫崎小百合还没说话,脸色煞白的高井祥太走了过来说道:“这些都是小川博的东西,他的钱包,钥匙,还有……真纪送给他的吊坠。”   “真纪送给他的?”   四人都抓住了这个信息,玉木一更是直接问道:“小川博和铃木真纪有特别的关系?”   高井祥太摇摇头:“不是的,我们是朋友,这种吊坠我也有,这是真纪送给我们的护身符,是她从神社里得来的。”   一边说着,高井祥太一边从衣领里翻出一副吊坠,样式和小川博尸体旁边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难掩恐惧的藤川健一走了过来,他的脖子上也戴着这副吊坠。   浅野千夏同样如此。   “喂……喂,这是谁做的?”藤川健一脸色难看得不像话,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形了。   玉木一看向宫崎小百合,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应该会比较清楚。”   “不过,”玉木一回过头,目光一一扫过藤川健一,浅野千夏,高井祥太三人,“我相信你们也知道是谁做的吧,毕竟她给你们每个人都送了护身符,而你们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抛弃她。”   玉木一的话让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脾气最暴躁的藤川健一也说不出话来,他可是不久前才死里逃生了一次,而且……他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脸,明明相隔那么远,但他真的看清楚了,那就是铃木真纪!真的是她想要所有人的命!   更何况,小川博这幅死相……   他的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也就是说,小川博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撕掉了下巴,这是人力能办到的吗?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心底寒。   “我们……去向真纪道歉吧。”   浅野千夏忽然说道。   此言一出,就连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宫崎小百合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向了她。   “其实出前,我梦到过真纪,”在众人的注视下,浅野千夏幽幽地说出了自己的梦,“她说……她一直在等我们……”   “开什么玩笑?!”藤川健一第一个不同意,“这难道不是死亡威胁吗?”   最稳重的高井祥太都忍不住问道:“千夏,你真的梦到真纪是这样说的吗?”   “她一直在等我们,等我们把拿了她的东西,还回去。”   浅野千夏继续说道。   她低下头,从领口中取出了吊坠,低声说道:“我们不配拥有她的友情,我想……我们应该爬上山顶去,去她遇难的地方,把她的吊坠还给她。”   听她这样一说,其他人都认真思考起来。   “可是……真纪杀了小川,也一定会杀我们的,万一我们在爬上山顶的路上就被真纪杀掉了呢?”   宫崎小百合停止了哭泣,想到当下的状况,她已经顾不上过多的恐惧愤怒与委屈了。   “不……如果你的梦是真的,那么……我想我知道小川博被杀的原因了。”   玉木一忽然说道。   秦文玉几人看向他了,玉木一盯着小川博尸体旁的东西,说道:“他刚才想侵犯宫崎小姐,在脱衣服的过程中,钱包,钥匙,还有吊坠,都被他扔到了一旁。”   “这就是他死亡的原因,”玉木一的目光移到了浅野千夏四人身上,“这个吊坠形护身符,真的是你们的护身符,因为只要一取下来,你们就会被那位铃木真纪小姐杀害。”   “如果浅野千夏小姐的梦是真的,我想,爬上山顶,把吊坠还给已死的铃木小姐后,这个诅咒应该会消除。”   玉木一的这番说辞似乎说动了他们,每个人都认真地思考起来。   然而他们很快就现,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   唯一下山的通道吊桥已经断了。   而且,手机在这里根本就收不到信号,就算不是为了解除诅咒,也要爬上西峰的峰顶,因为只有那个地方能被东峰的人观察到,才有求救的可能。   很快,四人决定今天下午就开始攀登,着急是一部分理由。   还有部分理由是没有人愿意和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呆在一个地方,更何况,这里还疑似有厉鬼出没。   生了这种事,他们都没胃口继续吃东西,但秦文玉几人却是照吃不误。   一锅煮好的咖喱被他们吃得精光,小川博的尸体就在旁边,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食欲。   这让几人开始怀疑起秦文玉一行人的来历了。   这个时候,雨宫弥生回来了。   这个失踪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女人面色苍白地回来了。   高桥卯月紧张地看着她:“你受伤了?”   雨宫弥生的左手手腕还在滴血,但这个女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简单地说道:“我自己割的。”   “刚才你去哪里了,雨宫小姐?”玉木一问道。   “上厕所。”   “需要这么久吗?”玉木一的目光有些怀疑。   雨宫弥生一眼就看到了帐篷里的尸体,但她没露出什么惊慌的神色,继续说道:“这就是我割腕的原因。”   她看向身后自己回来的方向:“我没有走出多远,但回来的时候迷路了,我无法在雪地上留下足迹,方位失灵,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所以,我试了一下血迹能不能留在雪地上,结果是可以的,我用血迹不断试错,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然后回来了。”   她的形容不加任何修辞,甚至讲述时都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但听在大家耳中时,却格外恐怖,无法留下痕迹的雪地,方位失灵,这不就是鬼打墙吗?   这件事之后,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对雨宫弥生投入了格外的关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想到用自己的血来做标记的,就算想到了,也没有那个勇气自己动手割腕。   高桥卯月一边皱着眉头为她包扎,一边念叨着她的鲁莽:“你知不知道割腕是会死的?竟然自己割了这么多刀……”   “割腕后不放进温水里很难导致人体失血过多死亡,割腕自杀的成功率很低,你只是看多了影视作品。”雨宫弥生反驳道。   “我知道你是医学博士!”高桥卯月瞪了她一眼,然后声音又小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这段时间,这里生了什么?”   雨宫弥生点点头:“大概猜到了。” 第四十七章 推测   高桥卯月简单地给雨宫弥生说明了眼下的状况,还是自己几人的推测。   雨宫弥生皱着眉头想了想,看向玉木一,问道:“所以你提议爬到山顶去?”   “这是很明确的暗示,”玉木一肯定地说道,“浅野千夏在进来狭间雪山之前,梦到过那只鬼,解决诅咒的办法已经出现了。”   千叶成林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说道:“可是这次,灵媒好像没有要求让我们解决掉诅咒?”   他看着其余四人:“觉察真鬼,存活三日,这是祭宴的要求。目前的推测有两个,第一个,一年前这六人已经和铃木真纪一起死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他们只是某种记忆体的投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鬼,但会随着这三天时间的推进逐步觉自己是鬼,然后我们就死定了。”   说完第一种情况后,千叶成林又看向已死的小川博的尸体:“第二种情况,就和他们说的一样,他们是人,但他们抛弃了面临绝境的铃木真纪小姐,现在,铃木真纪小姐变成了鬼,回来一一找他们算账了。”   “大家觉得,这两种情况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千叶成林综合了所有人的分析后问道。   雨宫弥生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腕,说道:“第一种听起来比较有意思。”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毫无疑问地偏向了第二种,”玉木一说道,“如果和我们同行的这几人是鬼,那鬼为什么要杀他们?如果杀了他们就是让他们觉醒成鬼的方式,那么我们几乎毫无胜算。”   玉木一说得没错,这也是众人都没有想通的地方。   如果这几人就是鬼,那鬼为什么要杀他们?这种闭环式的杀戮,他们根本就参与不进去,难以阻止,更难以在其中做手脚,祭宴不会给出一条被完全堵死的路让他们走。   “还有第三种情况。”   一直低头沉思的秦文玉忽然出声说道。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时,只见秦文玉拿出了手机,手机在这个地方明明没有任何作用,但他却依旧拿出了手机。   展示给众人看的,竟然是天气界面——二月一日,鸟取县,狭间雪山地区,晴。   看到秦文玉手机上的天气后,大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玉木一惊疑不定地问道。   千叶成林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不仅是太阳消失,这根本就是风暴要来了。”   “还记得他们讲的去年的故事吗?”秦文玉问道。   众人点点头,巧合的是,虽然分成了两队,但大家都用各自的办法问出了关于去年,关于铃木真纪的事。   一群出门游玩的大学生在攀爬到雪峰之顶后遭遇了极端天气,然后意外地现了传说中的宝藏,结局更是如电视剧一般,抛弃了遇险的同伴逃之夭夭。   “积云,风,温度……如果我们选择这时候和他们一起出前往峰顶,应该会和去年的故事一样,在刚到峰顶不久后遭遇极端天气。”   秦文玉平静地说道。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波澜。   高桥卯月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在经历他们去年生的事件?”   “不,”秦文玉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是我们进入了他们的时间。”   他冷静地看向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出前往山顶的浅野千夏四人,说道:“我们和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是藤川健一与高田幸在打架,当时刚一靠近他们,我就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太阳也是那一刻消失的,就在那刻,我们从现实时间进入了他们的时间。”   “现在不是二月一日天气晴朗的狭间雪山,而是去年一月的某一天,即将迎来风暴的狭间雪山。”   秦文玉收回目光,看向山顶,平静地说道:“所以,这是第三种情况,他们不是鬼,铃木真纪也没想取人性命,真正的鬼是把他们和已经变成了鬼的铃木真纪困在了这个时间的存在。”   玉木一和千叶成林脑子里灵光一闪,几乎同时说道:“传教士的宝藏?!”   秦文玉点点头:“嗯,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三种可能性都有,再找线索验证吧。”   他不再说话,而是再次走向小川博的尸体,默默地观察着什么。   玉木一和千叶成林面面相觑。   不止是他们,连一向淡漠的雨宫弥生都格外认真地看了秦文玉一眼。   “我本来以为,上次祭宴只有他一人活下来只是他的运气比较好……”高桥卯月的语气里带着自嘲与感叹。   玉木一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文玉的背影,他用为数不多的九眼勾玉兑换过一本祭宴的过往之礼。   那是一份卷轴,上面记载着已经生过的祭宴,与曾经的被邀请者的故事。   他已经看了很多遍,这么多年来,出现的天才,怪才,鬼才多不胜数,但只有一个,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过往之礼上没有留下那位被邀请者的真名。   但却留下了他的能面的名字。   那个人的能面是——蛇。   玉木一很清楚,能面并不是随机产生的,它代表着被邀请者的某种特质。   当真蛇的能面凝结在秦文玉脸上的那刻,他就对秦文玉倾注了别样的关注。   所以,他不惜花费了大量财力物力,从航空公司找到了秦文玉的个人资料,并第一时间与秦文玉取得了联系。   第一次的相见不算愉快,但现在看来……能面的选择,并没有出错。   蛇与真蛇。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时,浅野千夏,藤川健一,高井祥太,宫崎小百合四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出时是六个人,现在高田幸失踪,小川博死亡,他们的性命也悬于一线。   剩下这四个人每个都脸色十分难看。   高井祥太喊道:“我们要出去山顶,你们去吗?”   秦文玉拍拍手站了起来,回应道:“去!”   玉木一和其他几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附合了秦文玉的话:“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高井祥太等人见秦文玉一行人要跟着来,也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只是他们了。   小川博的尸体和那座帐篷留在了原地,一行九人再次出,前往西峰峰顶。   而这时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狂风渐起…… 第四十八章 掉队   九人分成了前后两组。   浅野千夏四人一组,秦文玉五人一组。   缓慢地在雪地里行进了一段时间后,他们面临了第一个难关。   因为狭间雪山并不是终年雪山,只是季节性雪山,所以覆盖在狭间雪山岩石上的雪并不踏实。   刚才过来的一路因为坡度较为平缓,所以没有太大的困难。   但接下里的路段,几乎是全程往上方攀爬了。   被踩踏得严丝合缝的雪是比较安全的,但更多的雪,只是铺在山上而已,这种状态的雪地最为危险,攀登者永远不知道下脚的地方稳不稳固。   以及被冰雪遮掩住的地表上的突起,裂痕,甚至是一触即溃的险峰。   这种时候,非常需要一个熟悉雪的人,幸好,这一次有人来自北海道。   千叶成林接过了领路的职责,虽然他不是专业的登山者,但判断积雪的状态对他来说,还算比较简单。   “大家都小心脚下,”千叶成林用长杆探了探前方的一个位置,说,“如果听见了细微的断裂声,不要惊慌,不要立刻往一旁跑,那只会让崩溃来得更快。”   高桥卯月累得只喘气,她抬头看向西峰的峰顶,天空乌云密布,这座雪峰的顶峰朦朦胧胧的,已经被风刮起了大量的雪尘。   偶尔积雪不多的地方露出来地面上,都凝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冰,这山头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易碎的水晶。   因为海拔并不高,所以这里的空气并不稀薄,但却格外寒冷,吸入鼻腔里的空气仿佛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人生疼。   玉木一注意到了高桥卯月越来越慢的动作,便慢了一些,跟在了她后面。   高桥卯月带着歉意看了他一眼,体力问题一直是她的短板,她的身体有先天性的疾病,根本不能进行强度稍高的体能锻炼。   这座西峰,他们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抬头往上看,仿佛那峰顶触手可及。   有那样短暂的一刻,高桥卯月觉得自己能做到。   可是,身体是诚实的,当她回头看向吊桥桥头的营地时,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太阳穴的位置涌起一阵抽搐般的疼痛,眼睛,大脑,胸口,咽喉……在这冰雪的环境里不仅没有感到寒冷,反而充斥着一股迫人的灼热。   她身体一晃,差点就这样摔了下去。   还好玉木一在垫后,他稳稳当当地扶住了高桥卯月的肩膀。   我高估了自己吗……   高桥卯月涌出了这个念头。   “怎么了?”前方的千叶成林察觉到了后面的情况,“高桥小姐,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高桥卯月想说声抱歉,但是刚张开嘴,脱力的感觉就从身体各处袭来,让她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卯月小姐休息一下,”玉木一突然开口说道,“我们会尽快追上来的。”   “不行,就算要休息,也不能在这里停下,”千叶成林的态度很坚决,“这个斜坡并不稳固,高桥小姐。”   他陈恳地看着高桥卯月:“再坚持一下,至少到一个安全的平台再休息吧。”   “那里可以。”   雨宫弥生忽然出声说道。   她指向了一旁五六米远的一块岩石。   一层厚实的冰雪覆盖在岩石上,表面上看起来,这块岩石非常平整,而且,上方是一个平缓的斜坡,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坍塌出现。   千叶成林走过去看了看,又拿长杆戳了戳后,转头对高桥卯月说道:“这里可以,高桥小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   “前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需要很好的体力才有可能攀登上去,以高桥小姐目前的状况,一旦脚下不稳,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给其他人也带来危险。”   千叶成林说得很直白,这种情况下,确实也没有必要客套什么。   高桥卯月点点头,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座鸭嘴型的雪峰,她是不可能攀上去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玉木一竟然也选择了留下来。   秦文玉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千叶成林嘱咐了几句雪地里的注意事项后,就再次出了。   前方浅野千夏四人的队伍已经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再次上路时,只剩下三人。   坐在雪地平台上的高桥卯月注视着玉木一,神色逐渐变得疑惑起来。   玉木一神色如常,只是注视着秦文玉三人的离去。   “玉木……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高桥卯月终究是问出了这句话。   玉木一收回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有吗?”   高桥卯月拿不准主意,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不是在祭宴里,而是现实……”   玉木一摇摇头,看向了远方的风雪:“小姐,您是高桥财阀最尊贵的掌上明珠,我只是被稻川会收养的孤儿,如果不是祭宴,我们的生命不会出现交集。”   “那你……”高桥卯月欲言又止。   “对您有特别的照顾,是吗?”玉木一笑眯眯地问道。   高桥卯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这样认为很奇怪,但她确实能感觉到玉木一对她有别样的照顾。   “因为,我想追求您,”玉木一直言不讳,“我脱离稻川会,创办了自己的企业,而您的家族,是日本有名的大财阀,如果能和您交往,会对我的事业有极大的助力。”   高桥卯月看着他,玉木一也没有回避她的眼睛。   片刻后,高桥卯月笑了。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再问。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大小姐,玉木一刚才说的那个理由,她相信曾经的追求者中绝大多数都是那样想的。   她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但……这不对。   会那样想的人,不会像他这样做。   既然他选择了隐瞒,那自己不追问就是了。   不过……我一定会想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   高桥卯月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感觉到脸上一凉。   再次睁开眼时,原本已经非常阴沉的天空已经飘起了大雪!   山中的风卷起雪花,从她身边掠过。   西峰,不……整个狭间山,仿佛正被一种奇异的朦胧感包裹着,吞噬着。   而玉木一更是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了高桥卯月的手,将她从雪地上拉起来,藏到了岩壁后。   “怎……”   她的声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玉木一捂住了嘴巴。   接着,她在玉木一目光的指示下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高桥卯月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尽是惊骇之色。   就在那里……   秦文玉他们刚才离开的那条路上,一个五米多高的女人正身姿诡异地向上攀爬! 第四十九章 巨鬼 有一个高大的……不,庞大的女鬼在跟着他们。 高桥卯月心中急切,但却没有任何能通知秦文玉等人的办法。 “玉木一,那是……” 玉木一眯着眼睛,低声说道:“鬼,真正的鬼……我们看见了,关键是,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铃木真纪吗?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高大? 玉木一想不到答案。 他忽然目光一凝,对高桥卯月说道:“我们出吧。” 高桥卯月面露歉意:“我真的上不去了……” 玉木一摇摇头,说道:“不,我们下去。” ———— 此刻,秦文玉,雨宫弥生,以及千叶成林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听到了吗?” 千叶成林神情凝重地说。 “是藤川健一的叫声。” 秦文玉说道。 三人抬头朝前方看去,浅野千夏四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们遇到了什么…… “我们过去。”秦文玉说道。 三人加快脚步,赶到了停下的浅野千夏四人身边。 刚到这里,他们就明白了这四人停下来的原因。 一条从大腿根部被扯下来的左腿,正歪歪扭扭地插在雪里。 “是高田!这是高田幸的裤子!” 藤川健一的神情交织着恐惧与激动。 高田幸,那个一开始被藤川健一打的人,也是起这次雪山之行的人,第一个跑过吊桥的人是他,第一个失踪的也是他。 没想到,他的左腿会在这里被现。 “所以,他通过吊桥之后,直接就开始往山顶上爬了吗?” 千叶成林低声说道。 是这样吗? 秦文玉注视着那条被扯下来后插在了雪地里的腿,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我们还要继续往上吗?”宫崎小百合开始动摇了。 她爬到了这个位置依旧神色如常,就表现来看,这似乎和她一开始说的,自己体力不好不相符…… 还是说……宫崎小百合在小川博被杀的时候也已经死了? 不然没理由鬼只杀其中一个,如果宫崎小百合那时候也已经死了的话,鬼伪装成她的样子潜伏在大家身边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它要引导所有人走向死亡。 秦文玉下意识地想着,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雨宫弥生。 这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田幸那条被插在雪地里的大腿,神情有些诡异。 对了…… 秦文玉忽然想起来,雨宫弥生说过她的大腿受伤了。 当时他注意到高桥卯月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显然高桥卯月是知道雨宫弥生确实大腿有伤的。 可是现在…… 她不仅行动无碍,甚至还攀上了这么高的地方。 她的伤突然好了吗? 秦文玉清楚地记得她有过一段二十分钟左右的空白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说不定,在那二十分钟里,真正的雨宫弥生已经被鬼杀了,现在出现的雨宫弥生也是鬼伪装的。 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这个瞬间,秦文玉的脑子里甚至闪过了接下来的房租该怎么办这个念头。 他收回了观察的目光,没有打草惊蛇说些什么。 灰级诅咒的鬼,有不过两种的特殊能力。 就算是按诅咒级别依次递增的加一,这次这个黑级诅咒的厉鬼,也至少拥有四种特殊能力。 更何况,祭宴从没说过这次只有一只鬼。 宫崎小百合可能是鬼,雨宫弥生同样可能是鬼,就算她们两人是不同的鬼所伪装,推测也能成立。 秦文玉低头沉思之际,藤川健一的声音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能!我说什么可不可能再上去了!高田那个家伙明显是知道什么,但他还是死在了登山的路上,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我……我也不想去了。” 宫崎小百合同样打起了退堂鼓。 高井祥太与浅野千夏面色难看,他们知道这两人已经劝不动了,便看向秦文玉三人,问道:“你们还去吗?” 三人点点头,千叶成林出面回答道:“去。” “那好,我们五人继续往上,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或者下山去吧。” 高井祥太说道。 宫崎小百合和藤川健一自然没有异议,两人巴不得在原地等他们,如果真的把护身符还回去就能解除诅咒,那到时候他们再登山也不迟吧? 出的九人再次减少两人,秦文玉回头看了宫崎小百合和藤川健一一眼,只剩下五人的队伍继续向上攀登。 他们离去不久后,脸色苍白的宫崎小百合忽然站了起来,朝一旁走去。 健壮的藤川健一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飞快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宫崎小百合同样颤抖着说道:“我……我去上厕所。” 藤川健一面色一滞,张了张嘴:“就在这里……不行吗?” 宫崎小百合连连摇头:“不可以,我做不到……” 藤川健一想了想,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宫崎小百合脸色红了红,点点头说:“好吧……” 两人离开了主路,去到一个背坡的位置,一块耸立的椭圆岩石处。 宫崎小百合停下脚步,指着岩石说道:“你……就在这里吧,我去这块石头的背面。” 藤川健一双手抱怀,靠着岩石说道:“好。” 宫崎小百合见状,连忙跑到岩石的另一面去了。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解除衣物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来还有紧张恐惧的藤川健一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目光不自觉地往后撇,虽然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但一想到宫崎小百合就在这块岩石的后面方便,他的心思就无法冷静。 偷偷……听不听不会有什么吧? 藤川健一把头贴在了岩石上。 这时,岩石背后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流水声。 藤川健一听得面红耳赤,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开始往岩石上耸动,这块岩石有一人高,稍稍爬上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已经在这样下意识地做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岩石突起的部分,因为常年锻炼,藤川健一的身体非常健壮灵活,这种程度的岩石要爬上去,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爬上来了! 藤川健一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朝岩石的另一边看去。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手下抓着的岩石突起处忽然动了一下。 岩石怎么会动? 藤川健一疑惑地低头看去。 他刚一低头,正好看到自己手中抓住的突起处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腥红恐怖的巨大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藤川健一吓得肝胆俱裂,他这才现,这块椭圆的岩石,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头颅! 而自己抓住的岩石突起处,根本就是它的眼皮! 藤川健一飞快地要跳下这颗头颅逃命,然而他刚往下一滑,一张巨大的嘴在张开了。 下半身立刻被这张嘴咬住,藤川健一双臂暴起青筋,拼命地想往外爬。 然而…… “噗——” 他的眼睛几乎爆了出来,身体已经从腹部被一口咬成了两截。 藤川健一的下半身被吞了下去,还残存着意识的上半身拖着残破的脏器和肠子,在雪地上拼命爬行,拖出了一条腥红的路…… 第五十章 扳机 藤川健一死亡之际,秦文玉几人似乎心有所感,莫名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还在前往山顶的路上,已经快到了,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达山顶了。 此时,玉木一和高桥卯月也已经下了山体,回到了雪地上。 高桥卯月走在前面,玉木一依旧在垫后。 她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终于还是耐不住心底的疑问:“玉木一,我们为什么要下山?躲避那只正在上山的鬼吗?” 玉木一注视着她,沉默片刻。 他这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被山风吹得略显凌乱,但看上去却并不狼狈。 “因为我已经知道鬼杀人的规则了。” 玉木一沉默之后,说出了惊人的话。 高桥卯月双目大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真的吗?” 玉木一闭上眼摇了摇头:“卯月小姐,我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高桥卯月哑然,的确,玉木一在祭宴之中相当出名,虽然他不是内圈的四人之一,但他已经拥有了进入内圈的资格。 祭宴最内圈的九个位置,进入的条件之一是获得六枚或六枚以上的九眼勾玉。 玉木一的勾玉,已经攒够了六枚。 但他很奇怪,他花了一枚九眼勾玉向灵媒兑换了祭宴的过往之礼,那是一枚卷轴,上面记载着祭宴曾经生的故事。 只是一份过往之礼卷轴的话也就算了,令人费解的是,紧接着他又花了一枚九眼勾玉兑换了一颗预知戒指? 那颗戒指并不能预知未来,它唯一的作用,只是能提前知道下一次祭宴参加的人选而已。 就是这两件东西,花费了他两枚九眼勾玉,让他掉出了最内圈的九席。 不过,同样也因为这两件东西的存在,玉木一变成了最受欢迎的同伴之一。 在祭宴中,他不是九眼勾玉获得数量最多的人,但却是用得最奢侈的人。 灵媒那里的道具并不能让他们拥有与厉鬼对抗的能力,更不能强化自身的某种感官,最多能获得一些被隐藏起来的,无关紧要的场外信息罢了,所以,除了玉木一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兑换这些东西,来浪费珍贵的九眼勾玉。 不过,虽然他很奇怪,但却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而且,他的才智早已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高桥卯月虽然惊诧于玉木一说出的话,但并没有对这句话本身有过任何怀疑。 因为玉木一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他是一个不开玩笑的人。 “因为什么规则?”高桥卯月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问题已经有些越界了。 但玉木一似乎并不打算瞒着她,或者说他主动说出了这件事本来就是要把这个信息告诉高桥卯月。 “之前我们在营地时,看到了小川博的尸体,你还记得他的尸体旁有什么吗?” 玉木一问道。 高桥卯月回想了一下:“钱包,钥匙,还有……护身符!” 对,就是这三样东西。 当时大家还因为这三样东西展开过讨论。 “我记得你说,那个护身符是真正的护身符,小川博会被鬼杀害可能就是因为他在脱衣服的时候摘下了护身符。” 高桥卯月非常清晰地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嗯,不过,当时我忘了一件事。” 玉木一看向就在不远前方的营地,说道:“如果取下护身符是鬼杀人的规则,那根本就没有护身符的我们算什么?” “我们?” 高桥卯月眼睛一亮,对…… 我们! 祭宴来的五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护身符,如果这个附身符是扳机,根本就不符合常理,鬼岂不是根本就不能对他们动手? 想到这里,高桥卯月面色一变:“这么说的话,现在爬山上去,准备把护身符还给铃木真纪的他们,不是非常危险吗?” “是。” 玉木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让高桥卯月竟有些躲闪,就像……她的父亲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利益的眼神。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一起爬山?” 高桥卯月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人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玉木一毫无隐瞒的意思,继续说道:“刚才你看到了吧,那只身材高大的鬼。” “如果大家不全都上山,它还会在山下徘徊。” 高桥卯月双唇微张:“你……在利用大家把鬼引上山?” “你会害死他们的!”高桥卯月死死地盯着他,愤怒地说道。 玉木一面色不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他们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高桥卯月被他这冷血的说辞弄得心神不宁。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他说: “只要你能活着。” 高桥卯月一怔,玉木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去。 他刚才说话了吗? “只要你能活着……” 这句话是他说的吗? 风雪越来越大了,凌冽的山风灌进耳中,让高桥卯月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声音的真实性。 见玉木一头也不回地往前在走,高桥卯月选择了压下心中的疑惑。 应该是听错了…… 高桥卯月赶紧跟上了玉木一,玉木一虽然没有回头,但似乎一直在关注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跟上来后,继续说道: “鬼杀人的真正扳机,是钥匙。” 钥匙? 高桥卯月眉头微皱,然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个故事……那七个人去年在山顶遇到的那些事,他们意外现了传教士的宝藏,然后在东峰峰顶现了七把钥匙。 难道说……小川博被杀的真正原因,是他丢下了那把钥匙?! “之前生的事,藤川健一看到了尸体,差点掉下悬崖,高井祥太的手机莫名偏离了足迹,被删除了十分钟视频片段,这些都是鬼做的手脚,但不是完整的杀局。” “它要引诱其他人扔掉钥匙,钥匙离开身体的人,会立刻触真正的死局,我想,那个先失踪的高田幸,以及一开始说自己体力不好,但现在却爬到了山顶上去的宫崎小百合,早就已经被鬼杀害并且掉包了。”玉木一看向了身后那座雪峰的高处。 “宫崎小百合是鬼的化身之一,和她独处的人,会非常危险。” 听完玉木一的推测后,高桥卯月忽然问道:“那我们呢?如果触死局的扳机是钥匙,对于我们而言,不是和护身符一样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钥匙啊?” 玉木一看向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这个笑容与他平时的笑不太一样,显得有些生硬,但却更加真实:“所以,这就是生路所在。” “在他们讲述的故事里,冰桥断裂前还在开启宝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浅野千夏,一个是铃木真纪,她们的钥匙留在了东峰,而剩下的钥匙,刚好是五把。”玉木一停下脚步,两人已经到达了营地,他蹲下身子,缓缓拉开了放着小川博尸体的帐篷,眯着眼说道:“这才是我们的护身符,带着这五把钥匙,渡过三天。” 高桥卯月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也就是说,没有钥匙的人,都会成为鬼的清除对象? 她的目光落在了玉木一的脸上,这个男人此刻的样子,似乎是他最舒服的状态。 然而,她现玉木一脸上的笑意竟然在慢慢消失! 他眯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高桥卯月赶紧朝小川博尸体的位置看去。 没有了? 小川博的遗物之前不是全都完好地放在这里吗? 不……钱包还在,护身符也还在,唯独那串钥匙消失了! 有另一个人也猜到了! 高桥卯月难以置信地看向玉木一,除了玉木一之外,还有谁也猜到了? “我还是低估你了……” 玉木一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山顶的位置,不知在对谁说话。 ———— 还有三十米左右,就到峰顶了。 秦文玉捏了捏口袋,忽然转身往山下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会有人去白跑了一趟吧? 那就真的……抱歉了。 第五十一章 跳崖 经过大概两个小时的攀登,秦文玉,雨宫弥生,千叶成林,高井祥太,浅野千夏五人终于登上了西峰之顶。 千叶成林是第一个站在顶峰上的人,但此刻他的双腿也在不自觉地软,用力将冰镐钉入雪地后,才算稳住了身形。 秦文玉的体型比较削瘦,不过他的体力很好,但眼下即便是他,体力也快到达极限了。 其他三人也纷纷坐在了雪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一阵阵白雾从口鼻间往四周散逸。 秦文玉也一边喘气一边向四周看去。 西峰雪顶是一片巨大的区域,它整体呈现鸭嘴型,向右边延伸去了一块狭长的岩石,酷似鸭嘴。 那块狭长岩石上的冰雪覆盖得很平整,一眼看上去并不突兀。 东峰此刻就在五人的右侧,从这个位置看,两峰的顶端交汇处非常的近,秦文玉甚至能看到东峰的峰顶。 和西峰一样,东峰上方覆盖着皑皑的白雪,整个山体却比西峰更为陡峭,白顶黑岩,由于天色的关系,一股阴暗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山体,略显阴森,但景色却非常的震撼人心。 千叶成林一边喘着气,一边感慨道:“登峰雪顶,极目一眺,尽是自然造化,太美了……” 他颇有些雅致,但秦文玉却觉得,东峰的整体造型,从这个角度来看,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巨大的女人。 “就在那边……真纪葬身的地方。”高井祥太的声音像是在感慨着什么。 东峰也探出了一块岩石,与西峰在顶端处交汇,就像两只伸出但最终没有牵到的手。 两块岩石间的距离有三米多,接近四米,按照他们的说法,在极端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中间会凝结出一座冰桥。 这时,雨宫弥生侧了侧身子,朝下方看去。 她的瞳孔瞬间紧缩。 “鬼来了。” 她说的话很简短,但却瞬间让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头皮麻。 四人也回头朝山下看去,真的是鬼! 千叶成林恐惧之余目瞪口呆。 那是一只极其高大的厉鬼,披头散,浑身幽白,此刻,它正以一种极为可怕的度朝着山顶上爬来! “不可能吧……这太夸张了!”千叶成林难以置信地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光明正大袭击人类的厉鬼。 “跳过去。” 秦文玉飞快地说道。 他只是看了一眼正在上山的厉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跳不过去,前面的空隙接近四米,我们会摔下去的!”高井祥太恐惧之余,竟然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思考。 “能,这里有十米左右的助跑区,助跑跳的平均水平男性大概在四点五米,女性大概在三点五米,这里的人运动能力是越平均水平的,就算雪地助跑的度不够,也有跳过去的可能性。”秦文玉飞快地说道。 高井祥太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秦文玉已经活动了一下手足腕,开始助跑了! 他疯了吗?! 两块支出去的岩石中间可是百米高空,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但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然而,此刻秦文玉已经冲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的每一步都深深地陷进了雪里,加上这身厚实的衣服,他的度根本就起不来! 每个人都注视着秦文玉,他会摔下去,还是跳到东峰支出来的岩石上? 他跳起来了……他的身体掠过了深涧,成功了! 真的能跳过去!就算雪地的助跑力度不够也能跳过去! 秦文玉成功的尝试是一个极好的开头。 他落在东峰峰顶后,立刻取出了登山绳,找了一块突起的山岩,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了岩石上,然后把另一头丢了过去。 “怕的话就绑在身上跳过来!” 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只恐怖的鬼度很快,最多还有一分钟它就能爬到山顶,不能再耽搁了…… 第二个上的是千叶成林,他没有绑上秦文玉丢过来的那条安全绳,毕竟光是解开和重新系上就会浪费不少时间,现在没有时间耽搁了。 助跑,冲刺,跳跃……落地! 千叶成林令人刮目相看,他的助跑跳距离竟然比秦文玉还要远上一些,接近四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并不是天堑。 对大家招了招手之后,下一个人出了。 “千夏,我先试试安不安全。” 高井祥太说话时,没敢看浅野千夏的眼睛。 他把安全绳绑在了自己身上,助跑,起跳……眼看着快要到山头了,忽然来了一阵山风! 永远不要小看山顶的狂风。 高井祥太忘了这是哪位老人对他说过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大概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像是风筝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得一歪! 不……我会摔下去的,我会死的! 高井祥太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浓,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突然,他感觉到腰上系着的绳子传来了一股力道。 “站稳!” 千叶成林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在他耳边响起。 高井祥太一看,竟然是千叶成林和秦文玉用力拉了一把绳子!把他被风吹歪了一些的身体又拽了回来! 稳住,脚下一定要踩稳! 高井祥太不停地深呼吸,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使劲的时候,脚下突然就一陷! 也许是因为这块岩石被人踩得过多,只听“咔”的一声…… 高井祥太的脚冰层上打了个滑,身子一歪,直接滑向了悬崖下! 他手脚乱抓,但是冰上根本就没有让他借力的地方,好在他绑了绳子,登山绳瞬间绷紧,将他挂在了悬崖上! 然而,“咔咔”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高井祥太手忙脚乱之下,从腰间扯出登山镐用力往悬上一敲。 他的身体稳住了,定在了崖上。 但是,刚才细密的碎裂声在冰镐下去这一刻,瞬间炸裂! “轰——” 东峰支出去的这块岩石塌了! 感受到一阵恐怖震动的高井祥太一抬头,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冰雪和岩石,从他头顶上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而在秦文玉几人眼中,只见一片白色的雪雾一下被炸到了半空,几乎挡住了整个山头。 雨宫弥生和浅野千夏两个女孩子心中一紧,完了…… 落脚的那块支出来的岩石塌了!需要跨越的距离瞬间从不到四米变成了至少六米! 那只鬼最多还有三十秒就到了,来得及吗? 过不去了…… “喂,接住!” 第五十二章 十字 绝望之际,又是一截登山绳穿过雪雾被抛了过来。 雨宫弥生听到了秦文玉的声音:“直接绑在腰上从悬崖间荡过来!砸在崖壁上会受伤,但死不了!” 她接住了登山绳,没有做任何思考,立刻帮浅野千夏绑好,然后往前一推。 浅野千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雨宫弥生推下了悬崖。 这个在往日看来是害人的动作,此刻却变成了救命! “雨宫小姐!” 浅野千夏根本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隐约间看见雨宫弥生在飞腾的雪雾中一个转身,似乎跑下山了?! 她要做什么?山下可是有鬼正在上来啊! “别管我,我有办法!” 雨宫弥生的声音穿过了雪雾,钻进秦文玉的耳中。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声音。 “轰!” 爆炸! 西峰峰顶爆炸了! 秦文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雨宫弥生说过的一句话: “我偶尔会做一些事,声音会有些大。” “是带男朋友回来吗?” “不是,是会爆炸的事。” 真的是爆炸,她没有骗人! 那个女人的大腿根本不是有伤,她是在那里绑了什么会爆炸的玩意儿! 东峰的雪雾刚散去,千叶成林就看到了因为爆炸引起的,西峰的可怕变化。 雪崩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惊叫,没有诧异,摔在了东峰崖壁上的浅野千夏甚至都没空感受疼痛,只听到千叶成林大喊道:“把登山镐钉进去!都趴下,贴着地面!” 他的话音刚落,西峰的积雪如狂浪一般飞溅而起,带着漫天的银白,朝着四面八方崩溃而出。 其中相当一部分,朝着东峰涌来。 秦文玉依言趴在了地上,只是瞬间,他的眼前就全都黑了,背部猛然一沉,就像突然有十几个人跳起来,压在了他的背上。 强烈的压迫感从胸腔,腹部传来,大量的寒气呛进了他的鼻孔,钻进了肺部。 接着,秦文玉整个人仿佛被关进了冰箱里,除了身下,其他地方都在不停传来巨大的冲击,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很快……呼吸开始困难,喉头有些甜,极度的窒息让他的脸不自然地泛起一层红色。 尖锐的,细密的,无数冰冷的颗粒积压着他,这些都是西峰爆炸崩散过来的雪。 她是个好人,不过……有点疯。 在这个时刻,秦文玉在心底修正了一下对于雨宫弥生的看法。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迷糊,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背部的重量忽然低了一些。 是千叶成林? 既然能感觉到背部力量的传导,说明他们就在旁边,而且正在找他! 秦文玉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虽然被雪埋得严严实实的,但骨骼没有断裂,四肢也还算灵敏。 他缓慢地用力,尤其是头部,只要能弄出一点点动静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就行了。 他也试过叫千叶成林一声,但试了一下才知道,身体被完全埋住的时候是根本不出来声音的。 庞大的压力挤压着人的腔体,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出喊声了。 就这样一点一点尝试着挪动身体,弄出一点点细小的动静,这样反复地尝试了几次后。 突然,秦文玉眼前一亮,耳腔先是一阵轰鸣,接着便听到了千叶成林的声音。 “秦先生?” “秦先生?” “你没事吧?” 秦文玉睁开眼睛,摇晃的人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成型。 安然无恙千叶成林,头破血流的高井祥太,脸色青白交加的浅野千夏,他们都还活着。 对……自己也还活着。 见秦文玉清醒之后,千叶成林心有余悸地坐了下来,说道:“雨宫小姐使用了某种爆炸物,引了西峰的雪崩。” “我们只是承受了爆炸冲击带来的雪尘,真正的雪崩生在西峰,雨宫弥生小姐……很可能已经丧生了。” 千叶成林的语气有些低沉。 “不过,幸好那只爬山的鬼也消失了,也许是刚才的爆炸,或者雪崩杀死了它?我们应该暂时安全了……”高井祥太死里逃生后,脸色好了不少。 虽然他头破血流的看起来很吓人,但基本是被悬崖崩塌的碎石碎冰给砸的。 秦文玉看了高井祥太一眼,莫名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鸠山美子小姐的死亡,让小林郁香再次沉寂,我们赢得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安全时间……” 然后他挨打了。 虽然时至今日秦文玉还是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被打了一耳光,但他不会去记恨一个已死之人。 他只是很奇怪一件事,因为刚才高井祥太说那些“幸好”的话时,自己也莫名的有一种想打他的冲动。 奇怪…… 难道自己被传染了? 秦文玉在地上坐着缓了一会儿后,站了起来。 他看向西峰,爆炸造成的雪崩已经停止了,西峰露出了一块块黑色的岩石山体。 在漫天飞舞的冰雪装饰下,竟然……像是一枚倒过来的十字架。 这实在是一件诡异而让人震撼的事,东峰像一个女人,西峰像一个倒过来的十字架。 如果再把它们顶部延伸出来的那两块岩石联系起来看,这根本就像是一个女人在抚摸着一枚倒着的十字架,或是祈祷,或是……恕罪。 一个在明治时代来到鸟取县的传道士,带着异国的宝藏,定居在了狭间山。 那位传教士信仰的到底是什么宗教? 女人……逆十字…… 秦文玉搜索了一边脑海,找不到相关的信息。 唯一算有点用的,是逆十字这个标志……似乎与撒旦,魔鬼之类的有关,但这也不算是什么线索。 这时,千叶成林忽然拍了拍秦文玉的肩。 “秦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秦文玉闻言,扭头朝千叶成林示意的方向看去。 身后的东峰,因为爆炸后风雪的冲击,露出了一部分黑色的岩石地面。 而那部分裸露出来的地面上,刻画着奇特的符文,在那些符文中间,是一个倒着的……十字架。 第五十三章 石门   看到那刻在地上的神秘符文后,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只不过,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是惊恐,千叶成林是惊疑不定,而秦文玉,则是眉头深锁。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几人头顶的一棵枯树上,正凝结着一根根冰棱,那些冰棱锋利如锥,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也许是刚才受到了爆炸的冲击。   那些本来凝结得很牢靠的冰棱,忽然落了一根下来!   巧合的是,浅野千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在这个瞬间抬起了头。   冰棱尖锐恐怖的尖端,正对着浅野千夏的眼睛!   浅野千夏也看到了,一根骇人的冰棱正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然而就在那冰棱即将要插进她眼睛的刹那,浅野千夏忽然感觉到自己左臂被人一推,身体一个趔趄倒向了雪地里。   冰棱以毫厘之差刺进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它扎得之深,竟只露出了一小节末端在外面。   秦文玉死死地盯着那枚冰刺,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棵挂满了冰刺的树,说道:“先离开这里。”   浅野千夏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差点死了!   就算侥幸不死,至少眼睛是保不住了。   “谢……谢谢你,秦先生……”浅野千夏鞠躬道:“谢谢你救了我……”   她在这几个人里,一直是比较冷静的状态,而且,浅野千夏在出前梦到了铃木真纪,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她的表现一直比较奇怪。   但刚才生的这件事,她显然也被吓到了,如果不是秦文玉的反应快得惊人,她很可能已经在地上哀嚎,甚至已经死亡了。   四人离开挂满冰棱的枯树之下后,千叶成林把秦文玉拉到了一旁。   “秦先生,地上的那些符纹你觉得有问题吗?”   秦文玉低声说道:“都是现代造物,千叶先生,我们可能遇到最糟糕的情形了。”   千叶成林一怔,他没想到秦文玉给出的是这个答案。   “最糟糕的情形是……”他费解地看着秦文玉,总觉得对方的思维有些跳脱。   秦文玉看向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的方向,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先找到那扇藏有宝藏的门再说吧。”   “如果你说的是那扇门的话,我知道在哪里。”   千叶成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了东峰的一块凹陷进了地里的岩石。   “刚才生雪崩的时候,我躲在了那块岩石背后,岩石与地面形成的夹角保护了我,雪崩停止之后,我看见那块岩石上有一扇门。”   在他的引导下,秦文玉去了那块岩石之处,果然,他看到了岩石上的门。   这扇门上同样刻着繁密的符纹,显得颇有些神秘感。   不过奇怪的是,门上只有一个锁孔。   秦文玉在看到这扇门的瞬间,心中一直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   果然如此……这扇门也是现代造物。   “说起来,浅野千夏小姐和高井祥太先生不是来过东峰吗?他们为什么不记得门的位置?而且,我记得他们都说,这扇门是七个锁孔,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   千叶成林疑惑地说道。   “打开这扇门后再说吧。”秦文玉没有多说,虽然他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   “请过来这里。”   秦文玉对站在不远处的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说道。   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对视一眼,走向了秦文玉和千叶成林站立的地方。   “这是……宝藏?”高井祥太脸上涌出喜色。   他隐约记得,自己一年前来过这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于狭间雪山的这段记忆异常模糊。   秦文玉看着这两人,问道:“你们一年前找到的钥匙还在身上吗?”   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对视一眼,各自拿出了一把钥匙。   两人的神情很奇异,仿佛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把钥匙为什么一直被他们带在身上。   秦文玉看到他们的神情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试一下能不能打开这扇门吧,”他的声音不大,沉默片刻后,又说道,“也许我该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他这个说法让浅野千夏,高井祥太,甚至千叶成林都有些愣神。   这是什么意思?   “秦先生,请问……这扇门后面有什么危险吗?”   浅野千夏刚刚被秦文玉所救,现在正是最信任他的时候,听到秦文玉奇怪的说法后,她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秦文玉注视着她和高井祥太两人,缓缓说道: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你们也许可以一直活在这个时间的夹缝里。打开的话……你们可能会立刻腐烂死亡。”   他平静而缓慢的话语让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千叶成林也终于明白了秦文玉的意思,低声说道:“所以,他们果然已经死了吗?”   秦文玉看向那扇门,说道:“算是死了,但不是鬼。”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我们已经死了?你在开什么玩笑?!”高井祥太怒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出这么大的声音,这个阴沉且利己的男人,终于被秦文玉的话激怒了。   秦文玉转身看向他:“那么,请告诉我从雪山回去之后这一年生的事。”   “当然是……”高井祥太怒气冲冲地看着秦文玉,然而,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滴落。   他……想不起来!   去年来过狭间雪山后,他明明记得自己又平安地回去了,但现在仔细一想,他竟然现大脑一阵混沌……   没有这一年的记忆,根本没有!   “嘭——”高井祥太神情恍惚地坐在了雪地里,捂着自己的脑袋,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这一年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为什么?”   浅野千夏的情绪,倒是要比高井祥太稳定许多。   她只是看着那扇门,怔怔出神。   “秦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叶成林问道。   因为刚才千叶成林从雪地里将他拉了出来,所以秦文玉对千叶成林的感官很不错。   他没有隐瞒什么,声音不大地说道:“这不是二月一日,而是一月的某一天,我说过。”   “我们进入了他们的时间,这不是穿越,而是一个死亡的循环,从旅馆开始的循环。”   秦文玉指向岩石上的门,说:“这也不是传道士留下的宝藏,我想,应该是东峰那家唯一的旅店为了制造话题自己修建的,地面上的刻痕也是,仔细看都能看出用了现代机械的痕迹。”   “如果不出意外,这扇门打开之后,会出现一个人工通道,直接从东峰山腹延伸到那家旅店,”秦文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看着它继续说道,“其实,在看到这把钥匙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些猜测,这不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而是故意做旧的。”   “那些倒十字图纹,也是因为西峰形体的巧合,被旅店的店家取巧做出来的,倒十字根本不是什么魔鬼的象征,相反,它最早的名字叫圣彼得十字,是天主教的第一任教皇殉难时留下的传说,那位教皇在受刑前对行刑者说自己不配和主以一样的形式死去,所以倒吊着受刑,倒十字的代表意义是谦卑,并不是邪恶。”   秦文玉说到这里,千叶成林缓缓睁大了眼睛:“所以……如果这扇门其实是从东峰下山的隐蔽通路,那当时的铃木真纪并没……”   秦文玉没有说话,只见浅野千夏拿着自己的钥匙,走向了岩石上的门,将它插进了锁孔,轻轻一拧,“咔”的一声后,门开了。   一条斜着向下盘旋的石梯出现在眼前。   浅野千夏怔怔地看着这条路,脑海中的记忆在翻滚。   对……   当时确实生雪难了。   但大家都逃过去后,遭遇了更大的雪难,所有人都被雪埋葬了。   难怪……记忆这么奇怪……   七个锁孔,是因为他们一人都记得有一个,已经死亡的大脑让他们无法更新和获得对方的信息,所以,他们接受了七个锁孔。   还有,东峰根本就找不到铃木真纪的尸体,现在想来,反而是被抛弃在东峰的铃木真纪,打开店家开凿出的通道后活了下来……   千叶成林对这个事实也感觉到震惊和震撼,他喃喃道:“所以他们六人……一直在狭间雪山重复着死亡的循环吗……”   秦文玉没有说话,他的猜测不仅如此。   这六人没有变成鬼,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活在了一月的某一天。   他们从旅馆出,然后攀登雪山,然后遭遇各种意外死亡。   唯一让秦文玉感到奇怪的,是那只巨大的鬼。   它绝不是狭间雪山的本来之物。   也就是说,藤川健一之前差点意外坠崖,浅野千夏差点被冰锥意外杀死,以及……雨宫弥生遭遇鬼打墙,差点迷失在风雪中才是他们本来的死亡方式,现在想来,那个鬼打墙根本就不是给雨宫弥生准备的,她是自己倒霉撞了上去。   从小川博和高田幸的死状来看,他们都是死于那只巨大厉鬼之手,那种死亡方式堪称暴力,和坠崖,冰锥,鬼打墙之类的意外杀人方式截然不同。   所以说,有两只鬼,一只是本来就在这个时间循环内,一直用各种意外杀死这六个已死之人的鬼。   还有一只,很可能是因为祭宴选择了这个地方,才诞生出来的巨大厉鬼!   秦文玉之前在山顶上看到那只鬼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可能是祭宴的产物,毕竟……那高度和灵媒也太像了。   秦文玉想着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   他走向坐在地上满脸恐惧绝望之色的高井祥太,飞快地问道:“你的手机呢?被删去了十分钟视频的手机!” 第五十四章 不解   高井祥太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忽然间听到秦文玉的喊声后,他下意识地听从了秦文玉的话。   他将那部手机递给了秦文玉,怔怔地看着他。   接下来……   秦文玉左手拿起高井祥太的手机,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同时朝着一个方向拍去!   那棵凝结着冰棱的,已经枯死的树!   千叶成林终于明白了秦文玉这样做的意思。   对……鬼为什么要删去十分钟的视频?   因为那十分钟拍到了它!   换句话说……摄像头可以暴露出鬼的行踪!   那只本就存在于狭间雪山的鬼,很可能处于被动隐身的状态,而察觉它的办法,就是……   千叶成林朝着秦文玉两只手上的手机屏幕看去。   除他之外,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和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两部手机的摄像头刚锁定那棵树的位置,可怕的事情生了!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看见了……   手机屏幕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它一米不到,瘦小如猴,全身都是皱皱巴巴的黄色皮肤,此刻正骑坐在那棵树上,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占据了它面庞接近一半面积的巨大眼眶里,一双恐怖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秦文玉一行人!   是它……果然是它!   刚才那只突然断裂的冰棱不是意外,藤川健一也不是因为脚滑才差点摔下悬崖……   是这只恐怖的隐身怪物!   全都是它做的!   “就是它……要杀掉我吗……”浅野千夏的脸上有些恐惧,但却没有高井祥太那样的崩溃。   高井祥太仿佛已经丢了魂,脸色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它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做错什么了?”   秦文玉将手机扔还给他,扭头对千叶成林说道:“就是它了。”   “不仅是高井祥太的手机能拍到它,我们的手机应该都能拍到它。”   千叶成林开心地点点头:“嗯!那只鬼好像不能直接地攻击人类,它只能采取类似意外的间接行为取人性命,现在找到了现它的办法,我们能随时确定它的位置!只要小心一些,我们一定能存活下去的!”   秦文玉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他没有千叶成林这样乐观。   看了一眼浅野千夏和高井祥太后,他说道:“我们打算离开这里,通过这扇门里的阶梯下去,回到半山腰,你们呢?”   浅野千夏有些失神,听到秦文玉的声音后,她暂时没有回应。   而高井祥太更是六神无主,闻言连连点头:“我也要下去!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秦文玉看着他,缓缓点头:“既然是你选择的,好吧。”   说罢,他转身走进了岩石内的洞窟,一步步自阶梯盘旋而下。   千叶成林打开了手机,小心地拍摄着四周,跟上了秦文玉。   “秦先生,高井祥太如果从这个洞窟下去,他会怎么样?”千叶成林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口。   秦文玉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有声音传来:“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也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唉……   千叶成林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打开了手机,恐惧地朝四周拍去的高井祥太。   他们六个人困在这个时间里,一直重复着死亡,毫无疑问,是那只猴子一样的厉鬼在玩弄他们的灵魂。   而这个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通道,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他们进入这个空间后,就意味着他们已死的灵魂终于脱离了狭间雪山。   他们得以真正死去。   但……不知真相,记忆模糊地困在狭间雪山这只瘦小厉鬼的时间缝隙里,对于他们六人来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甚至是“永生”!   哪种选择更好,千叶成林想了想后,没法做出判断,也许……秦文玉也是因为无法得出结论,才把选择交给了他们吧。   不过,高井祥太似乎直到现在也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他跟着想去到东峰的旅店,想要离开狭间雪山。   千叶成林很想再次提醒他,但秦文玉一直没有说话,千叶成林也便忍了下来。   他自己都没有现,他对秦文玉这个新人的信赖,已经缓缓建立起来了。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千叶成林不禁看向了秦文玉。   从外表来看,他顶多二十岁左右,身上还带着一些学生的气息。   但是,他很冷静,有时候甚至冷静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仿佛那些会影响他思考的情绪全都被封存了起来,只留下了理智。   不过他似乎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存在缺陷。   千叶成林回想着秦文玉与大家的相处,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说敬语,不管对象是谁,他永远说的都是平语。   真是一个相当有个性的年轻人。   千叶成林感叹道,他并没想过可能这是因为秦文玉的日语学得不怎么样……   然而,千叶成林也忽然现,秦文玉的眉头依旧紧锁,他明明已经“觉察”了厉鬼,他还在思考什么?   这次的诅咒是黑级,九眼勾玉多达三枚,秦文玉眼下的状况至少能得到一枚完整的勾玉,这是祭宴中多少人羡慕的状况啊。   “秦先生……”千叶成林小声喊道。   秦文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拍什么?”   千叶成林疑惑地看着他:“拍……鬼啊?不是秦先生说的,可以通过手机觉察到鬼的存在,然后它就没办法通过意外伤害到我们了吗?”   秦文玉摇摇头:“我没这样说过。”   他看向紧紧跟着的高井祥太,还有吊在最后面的浅野千夏,说道:“这只鬼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我们,你没现吗?”   秦文玉的话瞬间点醒了千叶成林。   对……那只瘦小厉鬼的所有行动,目前都是冲着那六位已死之人去的!   不,不对!   千叶成林抬起头,看向秦文玉。   “可是,秦先生!那只巨大的厉鬼,它的目标好像也不是我们?”   秦文玉抓了抓头,说道:“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原因,虽然有两只鬼,但无论是高大的厉鬼,还是瘦小的厉鬼,它们都是冲着这六个人去的,只不过杀了他们的手段不一样而已,瘦小厉鬼通过制造意外杀人,高大厉鬼则是较为残暴的直接虐杀,可是……我们呢?”   “它们就像看不见我们一样,没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动手,这是黑级诅咒吗?”秦文玉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感觉这次比第一次还要简单,这个故事根本就像与他们无关。   这不可能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话刚说完,走在最后面的浅野千夏忽然出了声音。   “前面的光线……就是出口吗?” 第五十五章 异变   “是。”   秦文玉简短地回答了她。   浅野千夏面无表情,缓缓越过了高井祥太,千叶成林,来到秦文玉身边。   “谢谢你救了我,秦先生。”   她鞠了一躬。   再次抬头时,脸上没了经常挂着的愁云惨淡,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秦文玉心中略显异样,他感觉到了什么。   浅野千夏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已经困在这座雪山,一年之久了吗……”浅野千夏缓缓说道,她目光迷离地看向出口处的光芒,那道微光迷蒙又清澈,别样动人,“一定要活下去,秦先生……”   话落,浅野千夏迈开步子,冲向了那道泛着微光的出口。   本来还恐惧不安的高井祥太愣住了神,他下意识地上前几步,看着浅野千夏奔向光的背影。   她出去了。   她的身体暴露在了东峰的天光下,然后……一点点化作麋粉,只是眨眼间,她就完全消失在了风雪中,不留一点痕迹,更没有半句遗言。   见到这一幕,千叶成林本以为高井祥太会吓得腿软倒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很惜命的人眼中竟满是怅然。   “原来……我们真的已经死了。”   高井祥太一步步朝前走去。   秦文玉看着他,说道:“你可以选择被那只瘦小厉鬼杀死,被它所杀,你也许能在六人都死去之后,再次回到那间旅店重新开始。”   高井祥太摸着洞壁,他的眼前就是出口,他能看到外面的天空,能看到漫天的风雪,能看到那间唯一的旅店,也能看到刚才浅野千夏留下的,即将被掩埋的零星脚印。   “可是,千夏呢?”高井祥太喃喃道,“就算再次开始死亡的轮回,我们的记忆里也不会有她了吧,记忆会修正为千夏和铃木一起死在了东峰峰顶吧?”   他说着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羡慕你们啊……”高井祥太的声音里满是嫉妒,“能活着……”   他猛然睁开眼睛,拔腿冲向了外面广阔的天地。   “我很怕死,但更不想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   他的下场和浅野千夏一样,化作麋粉,飞快消散在了风雪中。   千叶成林颇有些感慨,生死虽见得多了,但他从不敢漠视死亡。   “古来一句,无死无生,万里云尽,长江水清。”   他吟诵的日本有名的辞世诗。   秦文玉没他这般风雅,刚才与高井祥太的谈话,无意间点到了他最疑惑的那个问题。   被瘦小厉鬼杀死,能重启狭间雪山的死亡轮回。   可是……这次的进程已经被破坏了!   在过去一年的死亡轮回中,他们六人一直困在这个时间,被瘦小厉鬼以各种意外杀死。   可是这一次,秦文玉几人的到来,不仅打开了东峰石门那个全新的空间,更带来了一只在过去不曾存在的高大厉鬼!   如果说,矮小厉鬼的目标是浅野千夏六人,那么,那只高大厉鬼的目标没理由不是秦文玉他们五人。   可是目前看起来,高大厉鬼的目标似乎也是浅野千夏那六人?   这本是秦文玉最疑惑的问题,但刚才那无意间的一句话,终于让他豁然开朗!   被瘦小厉鬼杀死会永远困在这个时间,灵魂被它玩弄永生永世。   那么……被高大厉鬼杀死呢?   狭间雪山的主角是浅野千夏六人,如果秦文玉等人没来狭间雪山,他们六人全部死亡的那刻,就是下一轮游戏开始的时刻!   而现在……如果刚才西峰的雪崩杀死了宫崎小百合和藤川健一,那么,这六个人也已经全都死了!   第一个死亡的是高田幸,被高大厉鬼所杀。   第二个死亡的是小川博,被高大厉鬼所杀。   第三个,第四个死亡的是宫崎小百合和藤川健一,也许是死于雪崩?这一点,秦文玉暂时还不清楚,宫崎小百合本身有诡异的地方存在,因为她说过自己体力不济,但她依旧爬上了西峰,然后……她选择了与藤川健一留在半山腰,如果她早就被高大厉鬼杀了,那宫崎小百合与藤川健一的死因,也是被高大厉鬼所杀。   最后还剩下两个人,一个浅野千夏,一个高井祥太。   他们没有被矮小厉鬼所杀,也没有死于高大厉鬼之手,而是穿过这个他们死亡前未曾现的通道,逃离了狭间雪山的诅咒,灵魂彻底消散。   这么算下来,死于高大厉鬼之手的人,竟然多达四个!   而如果宫崎小百合和高田幸一开始就已经丧生与高大厉鬼之手的话,那秦文玉已经猜到了那只鬼的能力与目的。   它在与矮小厉鬼抢人!   所有被它所杀的人,都将为它所用!   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的话,那高大厉鬼就不是没有看到秦文玉五人,也不是不对他们动手,而是时机还没到!   它在积攒自己的筹码,现在,它抢到了四个筹码!   狭间雪山故事本来的主人公全部死亡,如果按照原来的逻辑,现在会重回旅店,开启下一轮的死亡轮回。   但这次……另一个故事开始了。   而这次故事的主人公,是秦文玉,千叶成林,雨宫弥生,高桥卯月,以及玉木一五人!   新的游戏开始了。   秦文玉和千叶成林离开了洞窟,来到西峰。   刚才还飘着雪的天空,此刻……竟然变成了黑夜!   更恐怖的是,月亮也出来了……   千叶成林惊骇地看着那轮挂在狭间雪山山顶上的月亮。   不……太大了。   那轮月亮大得骇人!千叶成林产生了窒息感,这恐怖而庞大压力,让他有些喘不上起来。   森白的月光洒在银白的雪地上,整个狭间雪山,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千叶成林绝望地说着。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止秦文玉和千叶成林。   在营地背坡处躲过了雪崩的玉木一和高桥卯月,同样双目骇然地看着山头上那轮恐怖而巨大的月亮。   “生了什么……”   高桥卯月的声音在颤。   她进入祭宴已有一年之久,但也许是运气不错,这次祭宴只是她的第三次,她的经验并不丰富,更是从没遇到过这样恐怖的情况。   玉木一双拳紧握,捏得咔咔作响。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关于钥匙的推测,关于高大厉鬼的推测,全都错了!   那个家伙……那个叫秦文玉的新人,挖掘出了真相。   “咔咔……”   有声音!?   两人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可是……营地这里除了自己两人外,只有一具小川博的尸体在。   是什么在动?   下一秒,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忽然撕开帐篷冲了出来!   是小川博!   他已死的躯体被莫名的力量驱动着,一根筋连着的下巴挂在他的胸口,血液不停从咽喉里往外冒。   这幅恐怖的情景,在那轮庞大的月亮明亮的月华下,更显狰狞!   在高桥卯月快无法忍住恐惧惊叫出声的前一刻,玉木一果断地捂住了她的嘴,立刻拉着她转身飞奔! 第五十六章 求生 “我们输了。” 秦文玉看着已经生了翻天覆地改变的狭间雪山,缓缓说道。 千叶成林愕然地看向他:“秦先生的意思是?” “没有机会了,”秦文玉抬起头,看着那轮硕大的圆月,“觉察真鬼,存活三日……灵媒是这样说的吧?” 千叶成林点点头,这种信息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晰,当时灵媒就是这样说的。 “我们先入为主地理解成了让自己存活三日,”秦文玉语出惊人,他收回目光,看向了西峰,“我也错了,真正的要求是让我们保护狭间雪山这六个被困在诅咒里的人,让他们在两只鬼的追杀下存活三日。” “只要他们不全部死亡,我们就不会遭到那两只鬼的攻击,但现在……他们已经全都死了,所以我说,我们已经输了。” 秦文玉的面色没有任何改变,但说出的话却让人绝望。 千叶成林不傻,此刻狭间雪山已经变成这幅诡异魔幻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存活三日……原来不是让我们存活三日,而是让那六个人,至少有一个活到第三天吗…… 难怪他们全部死亡之后,整个狭间雪山立刻生了这样恐怖的变化。 “那,秦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千叶成林问道。 秦文玉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说道:“我说过,没有机会了,一路上我推演了多种结果,我以为自己是对的。但……我一开始就错了。” “千叶先生,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不用挣扎了。”秦文玉目光淡然地看向千叶成林。 千叶成林直视着他,良久后,开口问道:“秦先生……你不害怕死亡吗?” “以前怕,”秦文玉干脆地躺在了雪地里,仰头看向怪奇的夜空,“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千叶成林诧异地问道。 “世界还将存在千年,万年,亿万年,但死亡之后,世间的变化再与我无关,意识不再存在,一切归于虚无,这是何等的寂寞……”秦文玉缓缓说道,“但现在不一样,我知道了世间有鬼,虽然目前我仍不了解它的存在方式,但它能够永存,死亡不再是终点,哪怕变成某种诅咒,我也要永远地存在下去……” 秦文玉的声音变得幽冷而深邃,他侧过头,看向千叶成林:“所以,我很期待……死亡后的世界。” 千叶成林被他冰冷幽邃的目光锁定着,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疯子…… 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所以,秦先生现在是在等死吗?”千叶成林问道。 秦文玉点了点头:“是。” “我做了能做的所有,但是我错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只是这次的代价是生命。我已经束手无策,诅咒恶化到了最恐怖的程度,唯一的生路刚才已经断绝,我们没有办法了。” 秦文玉的声音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一般,没有因为眼下情况的危急而产生半点波澜。 直到这时,千叶成林才感受到秦文玉的异常。 是……他很冷静,也很理智。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过度的理智,让秦文玉似乎丧失了人类本该有的求生本能,他在察觉到没有生路之后,甚至连挣扎都不想有,很直接地选择了放弃。 就在这时,千叶成林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诡异的人影。 他立刻侧头看向东峰的悬崖边。 那是……高田幸?! 千叶成林瞳孔紧缩,浑身鲜血的高田幸正从悬崖下爬上来! 他全身支离破碎,就像一个被缝补起来的破烂玩偶,千叶成林能很清楚地看到,月光下的高田幸的身体,随着他的移动在不停地往下掉落血肉…… 高田幸“死而复生”了! 千叶成林吓得魂飞魄散,但秦文玉却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雪地上。 “快逃!秦先生!” 千叶成林吓得掉头就跑,他不知道东峰的地形,但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样恐怖恶心的厉鬼手里。 然而刚跑出去两步,千叶成林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秦文玉还坐在原地,注视着即将爬上悬崖的高田幸。 这个疯子…… 千叶成林一咬牙,转身回去,一把抓住了秦文玉的胳膊,转身飞奔! 在秦文玉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千叶成林边跑边怒吼道:“我承认你很聪明!但灵媒说过生路只有一条吗?就算祭宴预设好的生路被我们错过了,难道就不能自己去重新寻找一条生路吗!” 秦文玉缓缓睁大了眼睛,千叶先生他…… 在他的印象中,千叶成林是一位绅士,玉木一是装作的温文尔雅,而千叶成林,是真正的温文尔雅。 但让秦文玉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千叶成林,竟然会对他大吼大叫,说出这些话来。 秦文玉低下头,看着千叶成林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他感受到了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我好像,没有活着的温度啊…… 他们都这样激烈地活着,为什么……我无法这样…… 秦文玉恍然间失了神。 千叶成林在拼了命的逃,而身后高田幸四分五裂的尸体也爬上了悬崖。 那轮挂在山头的圆月投射出月华,照出了三个影子,映在雪地上。 不能死……我的孩子……小惠才刚出生……我不能死! 一天的奔波,本来体力已经见底的千叶成林,竟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凭空自体内燃起了一股力量。 可双腿依旧如灌了铅一样重,身后高田幸的影子,也在越来越近…… 最让人绝望的是,千叶成林现,自己拉着秦文玉逃跑的方向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悬崖! 高田幸从左崖爬了上来,将他们生生地追到了右崖。 有一点弧度吗?如果有的话,说不定能滑下去…… 千叶成林带着最后的祈祷,将头探出了悬崖。 还好,这个悬崖有一点斜坡,但是……这个斜坡太长了啊!而且虽然这样看上去都是皑皑白雪,但谁知道哪里隐藏着岩石? 从这里滑下去活下来的概率,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过了。 九十九死一生还差不多……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秦先生……跳!” 千叶成林大喊道! 他拉着秦文玉,虽然额头上满是汗水,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秦文玉猛然回过神,眼前的景物飞后退,他正在满是积雪峭壁上向下滑行! 右臂仍被千叶成林紧紧地拉着,秦文玉抬头看向就在旁边的千叶成林,顽强的求生意念驱使着他一直在用剩下那只手紧抓峭壁上的积雪,只要度能稍微减缓一点,他们存活下来的几率就会更高一些。 不过……收效甚微。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两人的度不仅没有变慢,反而还在逐渐加快地往崖下滑落。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秦文玉感觉到千叶成林抓着自己胳膊的左手愈用力了几分。 而他的右手,早已在下落的过程中,抓向那些积雪时被岩石摩擦得血肉模糊。 秦文玉怔怔地看着千叶成林,一时间,他仿佛看到了张路。 那个家伙也喜欢做这些早就被他验证过的,完全是无用功的事。 不,应该说,人似乎都喜欢做这种看似努力,实则毫无意义的事。 但…… 秦文玉目光一凝,双腿猛然分开,空下的左手死死地插进了雪里。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千叶成林感觉到下滑的度慢了下来。 紧接着,本就在变慢的度,竟缓缓地停下了! 他错愕地抬头看去,只见秦文玉的左臂以一个极其恐怖的角度折断了,正卡在一块岩缝里! 秦文玉脸色白,额上溢出了汗水,看向千叶成林,略显虚弱地笑道:“那么……我也试试吧,再找出一条生路。” 第五十七章 终结   “秦……秦先生?你不疼吗?”   千叶成林右手完全磨得血肉模糊,疼得脸都拧成一团了。   他见秦文玉的胳膊都断得反关节了,还是不哼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秦文玉点点头:“疼,如果叫出来能不疼,我会叫得比你更大声。”   说话间,秦文玉抬头看了一眼悬崖顶,眉头微皱。   高田幸的尸体像一只庞大的蜘蛛,趴在了悬崖上,正快地往下爬来。   还不放弃吗……   他又低头往下看去,这一眼,让秦文玉浑身一僵。   那只庞大的,五米多高的厉鬼,正从悬崖底部往上爬!   绝境啊……   秦文玉注视着那只鬼。   现在两只鬼一上一下,同时朝停在悬崖中间的他和千叶成林爬来,怎么想都没办法了……   千叶成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绝望的神色反而渐归平静,显然他也接受了眼下的必死之局。   这时,一直看着正在往上爬那只巨大厉鬼的秦文玉,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对……那只鬼的动作不太对!它并不是笔直冲着他们爬过来的!   秦文玉大脑思绪如电,闭上眼飞快思考着为什么。   终于,他睁开了眼,对千叶成林说道:“千叶先生,接下来我会做一个尝试,可能会死,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紧随在我后面。”   ————   西峰。   绝境吗?   拉着高桥卯月躲在一块巨大岩石后的玉木一想着。   月光被岩石挡住,小川博的尸体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徘徊。   虽然它暂时没有现自己二人,但被现也是迟早的事。   渐渐的,雪地里的脚步声远去了。   两人暂时都松了一口气。   高桥卯月靠在岩石上,双目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玉木一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们死定了吧?玉木一。”高桥卯月转头看向他。   玉木一在她心中的形象通过这次祭宴,产生了很大的改变。   原来,他根本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好人,他阴冷,自私,暴力,残酷,就像他说的一样,在稻川会里长大的他,本就不会是寻常人的性格。   稻川会是日本有名的暴力集团,玉木一会这样,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真正令她疑惑的是,这样的玉木一,对她却与别人不太一样。   她不觉得自己家族的财力,和自己能对他的事业起到帮助这种说辞,就是他在生死之际也不忘拉上她的理由。   一定有什么……更特殊的原因。   高桥卯月胡思乱想之际,玉木一的脑海里也在激烈地不断重建并推翻一些结论。   他缺少很多必要的信息,有些事他无法想通。   比如,为什么狭间雪山突然变成了这幅诡异魔幻的样子,玉木一并不知道狭间雪山故事里本来的六个主角已经全部死亡,他们错失了真正的生路。   他在思索,为什么小川博的尸体会复活?   而且,复活的时间点是这里。   还有,那只鬼明明更加厉害,为什么它不自己亲自动手,反而要利用小川博的尸体?   玉木一思索之际,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形。   而高桥卯月却瞥见,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地上爬,它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玉……玉木一!”高桥卯月声音在颤抖,“那好像是……藤川健一?”   玉木一立刻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藤川健一的身子竟然只剩了半截!   玉木一立即拉起她,撒腿狂奔起来!   当然,他没有往另一边小川博尸体所在的方向跑,那种慌不择路的蠢事他不会做。   就这样跑了五六分钟后,玉木一还能继续,但高桥卯月的身体已经完全疲软,喘息声非常剧烈,看来是跑不动了。   玉木一便停了下来,带着她再次藏到了又一块巨岩后。   “玉……玉木……”高桥卯月喘着气问道:“它……没有跟上来吧?”   “没有,它的度不快。”玉木一的话让高桥卯月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玉木一又继续说道:“但我们迟早会被找到,雪地上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   玉木一这句话刚说完,他就猛然看到,一道苍白的影子,出现在了高桥卯月侧面!   是宫崎小百合!   她满是怨毒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两人的样子,一步步逼近。   玉木一刚想拉着高桥卯月继续逃跑,却未曾想,身后的岩石也动了!   两人回过头,这块岩石竟然是一颗巨大的头颅!   那只巨大厉鬼在这里!   它趴在地上,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巨口,像是在等待他们的自投罗网!   西边有小川博的尸体,东边有藤川健一的尸体,南边宫崎小百合正在走来。   而北边……那颗头颅堵住了他们唯一的去处。   死定了……   真正到了这种时刻,两人反倒都平静了一些。   高桥卯月声音颤抖着问道:“玉木一,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是。”玉木一回答道,他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你……你明明有六枚九眼勾玉了,为什么要花两枚去买那些奇怪的东西……”鬼在逼近,高桥卯月用颤抖的声音问出自己的疑惑,也在分散自己的恐惧。   这个问题,让玉木一回过了头。   “因为去年你进来了。”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祭宴里。”   他的声音冷酷而决绝,双目死死地盯着正在逼近的宫崎小百合:“跟我赌一把,桃。”   桃?!   这个称呼进入高桥卯月的耳中后,一段模糊的记忆飞快地从脑海深处涌出……   是谁……   他是谁?   桃……   这是我的小名……高桥家大小姐不可能拥有的小名……   “我们走!”   玉木一心下一狠,拉着高桥卯月转身冲向了身后那只巨大厉鬼的口中!   要和他一起死吗?   那就……死吧!   高桥卯月有些遗憾,自己直到死都没能想起关于“桃”的那段记忆……   “咔……”   巨口合上,两人消失在了狭间雪山。   ————   东峰悬崖。   秦文玉取下了自己已经反向断裂的左臂,费力地调整了一下方向,在千叶成林惊诧的目光下,飞身而起!   他跳向的方向,竟然是那只巨大厉鬼的嘴里!   千叶成林眼睁睁地看着秦文玉一头撞进了巨大厉鬼的嘴里,那只鬼咀嚼了几下,喉咙一阵鼓动,秦文玉……死了。   他疯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让我跟着他这样做,为什么……难道这是生路?   为什么?   要不要跟着他跳进去?   不……   跳进去一定会死的,秦文玉都被那只鬼生吞了!   千叶成林异常煎熬,他纠结了好一阵后,还是决定跳!   他答应了相信秦文玉,自己跟着他做。   反正,等在这里也是死,直接跳进那只鬼的嘴里,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跳!   千叶成林从紧贴崖壁的姿势缓缓站起来,深呼吸了好几下后,纵身一跃!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服!   千叶成林回头看去,浑身一震冰凉。   是高田幸的尸体……自己耽搁得太久,它已经爬下来了。   一张腥红恐怖的面孔在千叶成林的眼前不断放大,下一秒,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狭间雪山,再无一人。   圆月悄然隐没,黑夜眨眼间变回下午。   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山头,霞光万道。   西峰的吊桥完好如初,频频传来游人惊呼。   东峰的旅店往外冒着热气,谈笑声络绎不绝。   一阵山风吹过,像是生过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未曾生。 第五十八章 红级 骨椅,迷雾,压抑低沉的呢喃,高大诡异的灵媒。 秦文玉恢复意识时,已经回到了祭宴空间。 “祭宴结束,欢迎你们,被邀请者。” 苍老的女性声音如薄雾般飘荡,一道道视线聚集到了中央。 “这是你们的奖励……” 你们? 秦文玉转头朝身旁看去,除了自己之外,蝉丸面具的高桥卯月,酒吞童子面具的玉木一,还有……戴着猫又面具的雨宫弥生?! 她竟然没死? 秦文玉有些惊讶,他又扭了看了看,千叶成林呢? 本来围坐了三圈的人群此刻变成了一个大圈,秦文玉四人被围在中央。 没有千叶成林的身影。 秦文玉收回目光,不再打量。 看来千叶成林的意识已经回不来了。 这时,灵媒口中的奖励也已经烙印了下来,秦文玉左胸一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又获得了一枚完整的九眼勾玉。 身旁三个人的表现与秦文玉差不多,似乎都已经获得了九眼勾玉。 灵媒的声音适时响起: “此次祭宴,献祭者是雪女,生还者是……猫又,真蛇,酒吞童子,蝉丸。” 秦文玉抬头看向灵媒,她还是这副样子,五米多高,浑身赤裸,灰白色的长如同流动的雾气,身上镌刻着诡异的黑红色符纹,目光幽深而死寂。 这番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抬头看向上方的空间。 那漆黑混沌之处,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双神秘而巨大的眼睛缓缓出现。 庞大的压力再次令所有人低下头,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下次祭宴……” 灵媒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闭上了眼睛,浑身的诡异符文开始流动,片刻后,她幽深死寂的瞳孔如漩涡一般转动起来。 “十日后,两场祭宴。” “第一场,四人,白。” “第二场,三人,红。” 话音落下,死寂的祭宴空间一片哗然。 “喂?两场祭宴,同时进行?!” “以前生过这样的事吗?” “是红级……红级出现了!最可怕的诅咒等级!” 红级? 秦文玉心中一紧,十天后,会同时进行两场祭宴? 灰,白,黑,青,红……红级是最高,最可怕的祭宴等级,这次的黑级就差点要了秦文玉几人的命。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甚至最后往巨大厉鬼的嘴里跳去,都是秦文玉只有一成把握的搏命之举。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巨大厉鬼就是最后一条生路。 他只是觉得,那只鬼出现的时机总是很奇怪,它总是突兀地出现在他们即将丧命的路上,而且……是以堵死最后一条生路的方式出现。 这不太合理,玉木一他们说过,祭宴不会让他们百分之百死亡,即便是最恐怖的红级诅咒也会留下生路,只是更加隐蔽,达成的条件更加困难,而且……死亡率高得惊人罢了。 黑级诅咒就已经需要靠赌博的方式来拼一把的,秦文玉无法想像还要在青级之上的,红级诅咒究竟是什么模样。 此刻听着祭宴空间内的纷纷议论,秦文玉现在场之人似乎也没有经历过红级诅咒? 这时,灵媒再次出了声音。 秦文玉记得,上一次灵媒宣布完下一次祭宴的等级,人数,时间后,就让所有人的意识回归了现实。 但这次,意外生了。 一直冷眼俯瞰着众人的灵媒高大的身躯如蛇一般扭动起来,满头雾气般的长无风自动,她缓缓举起枯树般的手臂,全身诡异繁奥的符纹一个个流动起来。 接着,三副笼罩着浓郁血光的面具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三副面具,灵媒也在这时,低了下头,出了幽远的声音: “第二场,红,被邀请者为……” “笑。” 三副面具其一红光迅散去,缓缓飘在空中,正是一副笑面。 “鸣泣。” 话音落下,第二副面具也褪去了血色,竟是左黑右白,左悲右喜。 “真蛇。” 最后一个名字念出后,秦文玉心中一颤…… 他又看到了那副属于自己的,头生双角狰狞面具。 真蛇——最凶恶的厉鬼。 又是我…… 为什么又有我? 不仅秦文玉,祭宴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正常。 一个人就算再倒霉,也不可能连续倒霉三次吧? 而且,秦文玉还是新人。 进入祭宴一个月时间都不到,经历的诅咒就从灰级到了黑级,现在更是连红级都来了! 大家看向了秦文玉,以及和他一起被选中的两人。 那两人是祭宴最内圈的人,最内圈共有九个位置,现在只坐下了四个位置。 笑和鸣泣,这两副能面就是那四者之二。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九眼勾玉各自都已经过了六枚! 他们被选中红级诅咒,大家都能理解,但秦文玉凭什么? 虽然说每次的挑选都是随机的,但这种事生在眼前时,还是让绝大多数人都产生了疑虑。 难道秦文玉被霉神附身了? “红级啊……” “连续三次了,都是真蛇……” 大家的议论钻进秦文玉耳中,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灵媒。 那位灵媒并没有看他,而是接着说道: “地点,浅草神社。” 四周再次寂静。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次红级诅咒的不同寻常。 不仅提前告知了被选中者,甚至还提前告知了祭宴举行的地点? “百鬼众魅,皆然入梦……” 灵媒最后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但秦文玉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身处现实世界。 眼前……是黄昏中的狭间雪山。 他转身看去,玉木一,高桥卯月,雨宫弥生,三人也和他一样,正站在狭间雪山山脚下。 千叶成林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秦文玉有些失神的样子,玉木一三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才刚刚死里逃生,他就又陷入了最恐怖、最致命的红级诅咒中。 在祭宴中呆了最久的玉木一都未曾经历过红级诅咒,没人能告诉他要怎么做。 然而,秦文玉忽然开口问道:“千叶先生好像有个女儿?” 玉木一一怔,皱眉想了想后,说道:“是,他提起过,女儿刚出生,在北海道,名字是千叶惠。” 秦文玉点点头,不再说话。 看着他转身离去,玉木一犹豫了片刻后,喊道:“秦先生!” 秦文玉回头看向他。 玉木一脖颈上取下一条奇异的吊坠,上面拴着一个很小的卷轴。 “这是祭宴的过往之礼,里面记载着曾经生过的诅咒,其中也有红级诅咒,可以暂时借给你一周。” 秦文玉看了一眼那枚卷轴吊坠,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话落,秦文玉转身离去。 雨宫弥生对玉木一和高桥卯月一点头,说道:“我也走了,我和他顺路。” 没等两人回答,她便也离去了。 秦文玉面色平静,走在夕阳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谁知刚一按亮就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都是伊吹有弦打来的。 难道出事了吗…… 秦文玉立刻回拨过去,然而对方是已关机的状态。 突然,他的手机一震,一条附带着照片的彩信延迟送了过来。 件人是伊吹有弦: “秦先生,博物馆的收藏里有面具,是羽生前辈半年前赠予的,这是照片。” 秦文玉点开那张照片,瞳孔逐渐缩小。 这副面具,他非常眼熟。 因为……它正是在祭宴中,凝结于他脸上的——真蛇。 第五十九章 文心 “少爷?羽生少爷?” 西装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女仆打扮的精致女人。 “有事吗?” 他开口的声音虽然温和有礼,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 “该去岚山了……” “嗯,知道了。” 他轻声回应后,又闭上了眼睛。 羽生文心听着女仆的脚步渐渐走远,心中少见的遐思万千。 羽生家是一个奇怪的家族,在他很小的时候,被称为怪物的祖父就去世了。 在外人看来,羽生家有许多奇怪的规矩,比如……不祭天奉地,不言鬼神,不可伤肤,不碰茶酒等等。 所以直到现在,羽生文心的头都没有修剪过,而是和女子一样束在背后,出席一些场合时,总免不了奇异的目光。 女仆走后不久,又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爷……”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羽生文心睁开眼,说道:“我没事,阿福伯。” “少爷,我老了……许多事,阿福不知道怎么办,但我知道,心里的事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一身正装的老管家低垂着眼眸说道。 羽生文心沉默片刻,看向了天空。 “我遇见了一个人,阿福伯……他很像我记忆中的一个人。” “我……一直不知道,那段记忆的真假。” 羽生文心额前长拂动,记忆随着被风吹落的樱花翻飞。 自记事起,他就经常做一些梦。 在那些梦里,自己并不是在日本长大的。 虽然梦很混乱,但他能看到那个梦里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座古城。 那里炊烟缭绕,白墙黑瓦,群山拱卫,细水长流…… 这些梦,至今他也不明白究竟真的生过,还是根本就是个幻觉…… 偶尔,他会梦到另一个孩子。 自己比他大一些,但和他玩得很好。 他印象最深的一个梦,就是和那个孩子一起走丢了的事。 他们两人在古城的巷子里转圈,走了好久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知怎么回事,两人从城里走到了河边。 “你们是两兄弟吗?” 他听见有人温柔的问着。 抬头看去,因迷路的着急而泛起的泪花让河边的人显得有些朦胧。 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夫人。 她就那样站在河岸边,穿着缀满了小花的洁白长裙,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你们是兄弟吗?” 她再次问道,声音亲切又文雅。 “是!” 他回答道。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跟我走吧,我的家里有好吃的哦!”夫人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河岸边那样轻柔的询问着,“来吗?我家还有一位,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和那个小男孩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迷路了这么久,他们的肚子已经很饿了。 “好!” 他回答道。 “过来吧……”夫人笑了起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出现。 “快到晚上了还不回家,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站在树荫下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后就是殷红的晚霞,醉人的阳光如同金纱一样,斜斜地挂在他身后。 “想邀请我家的孩子,就亲自上门来吧。” 高大男子对那位优雅美丽的夫人说道。 “……” 那位一身白色长裙的夫人不再说话,她一个转身,慢慢走进了河水里。 他恍惚间看见那位夫人的裙下,是一条水桶般粗壮的,长满了鳞片的尾巴。 不。 那是一条大蛇的尾巴,只是长成了漂亮夫人的模样。 它的头藏在河水里,一直是尾巴在和他们说话。 直到那令人头皮麻的大蛇泛起的波纹消失在水面后,高大男人才无奈地喃喃道:“这样下去……怎么能活到成年……” 片刻后。 高大男人缓缓地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文心,你比弟弟年纪大,一定要保护好他,记住了吗?” “嗯!” “还有你,臭小子,看见什么都面无表情,你睡着了吗?” “哈哈哈……” …… “阿福伯,我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羽生家吗?” 羽生文心问道。 “没有,少爷。” 老管家低眉顺眼地答道。 “那……我的父亲呢?母亲呢?就算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哪里,尸体呢?” “对不起,少爷……” 老管家并不回答,只是一味地道歉。 羽生文心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平静地说道: “走吧,去岚山。” 十天之后,那个让自己感觉莫名熟悉的人也会去。 红级祭宴,浅草神社,能面……真蛇。 羽生文心站起身来,诡异的是,他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具来。 这副面具如果被祭宴之中的人看见,大家都会认得。 因为它也是被红级祭宴选中的人之一。 能面……笑。 ———— 东京都。 秦文玉回来后,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伊吹有弦暂时联系不上,而他接下来,又要进入一个几乎十死无生的红级诅咒。 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嘛…… 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吗? 秦文玉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那盆仙人球。 如果人生像一盆仙人球就好了,谁敢碰,就扎谁。 正着愣,忽然间庭院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轰——” 秦文玉眉头一跳,走到窗边往庭院里看去。 一身白大褂的雨宫弥生手里正拿着一碗杯面。 她对目光似乎有一种格外的敏感,秦文玉刚看了她一眼,她就侧头看了过来。 “早,”秦文玉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她手中的杯面,“刚才的爆炸是……” “烧水,出了一点意外,”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即又看了一眼秦文玉,“吃吗?”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秦文玉听见好像是警察来询问出了什么状况。 雨宫弥生放下杯面去开门,应付走了警察后,现自己放在石桌上的杯面已经被人吃光了。 “这是我的杯……” “雨宫小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秦文玉严肃地打断了她。 “你要赔我一……” “是意外吗?当时那只高大厉鬼正在上来,你引爆了炸弹,难道是爆炸的冲击把你送进了它嘴里?” “我……” “那真是不错,雨宫小姐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秦文玉点头道。 说完,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雨宫弥生:“雨宫小姐还有事吗?” 雨宫弥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她指向秦文玉的脚:“你踩在了炸弹上,别动,一动就会爆炸。” 秦文玉一怔,他低头看去,自己好像真的踩到了什么东西! 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会吧…… “雨宫小姐,救救我……” “雨宫小姐,你去哪里?” “雨宫……” 她上楼了。 第六十章 面具 秦文玉出门了。 雨宫弥生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竟然会骗人,他脚下踩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炸弹,只是一块凸起的鹅卵石。 她一定是想报复我…… 秦文玉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伊吹有弦的号码,依旧是关机的状态,说起来,自己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次祭宴,但距离他拜托伊吹有弦去调查博物馆里的面具,才只过去了一天。 失踪都要四十八小时才能报案,她应该没什么事。 秦文玉放下手机,想了想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为数不多的号码。 “喂?秦文玉先生?” 玉木一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秦文玉沉默片刻,问道:“玉木一,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玉木一立刻正襟危坐,用眼神遣退了办公室里的下属,低声说道:“请问吧,秦先生。” 秦文玉犹犹豫豫地说:“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玉木一双眼逐渐睁大,一时间竟然忘了回答他。 秦文玉似乎把玉木一的沉默理解成了拒绝,他解释道:“我……还在找工作,生活费的话……节省着用还能坚持半个月,但是,千叶先生不是去世了吗?我想着……多少应该给他家里封个白包,你们日本的习俗一般是给多少?” 玉木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有些奇异,但仍是正经地回答道:“以亲疏关系作为区别,我们的话,随便表示一下心意就可以了。” “这样啊……”秦文玉皱起了眉头,亲疏关系的话,千叶成林和他只是刚认识,但千叶先生救过他,性命换算成等价的钱财,要花多少呢? 一向理智的秦文玉越想越是头昏脑涨。 玉木一那边继续说道:“我会给秦先生打一笔钱,就不收你的利息了,找到工作再还吧。” 玉木一挂断了电话,秦文玉看着手机呆。 算不清楚啊…… 他挠了挠头,这就是秦文玉很讨厌人情这种无法被量化的东西的原因。 而且,秦文玉现了一件让他很惊恐的事,他自己竟然在变? 明明在上飞机的那刻,脑子里还是以“我”为心中的思维模式。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竟然有了“他”的视角,自己似乎不够纯粹了。 他摸着下巴一路深思,这个时间刚过中午,街道两旁门可罗雀,难道日本人都有冬眠的习惯? 偶尔抬头看一眼道路两旁的招聘信息,大部分都需要什么研修签证? 说到签证,他办理的是个人旅游三年签证,虽然可以在三年内无限次来日本,但每次停留的时间最多只能是三十天,一年内在日本停留的总时间不能过一百八十天。 伤脑筋啊…… 其实,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他当前的所有问题,就是去找高桥卯月帮忙。 那位大小姐来自日本最顶尖的财阀,如果她肯帮忙,不管是经济问题,还是签证问题,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 “汪!”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路旁一条黄色的,尾巴卷起来的柴犬冲他叫了一声。 秦文玉停下脚步,和那条柴犬对视了几秒,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目光后,现它盯着的地方确实是自己的脸。 “喂,我脸上有东西吗?”秦文玉蹲了下来,冲着柴犬问道,“听说狗能看到人看不见的东西,你是狗吧?” “汪汪!” 这条柴犬根本就不怕秦文玉,而且秦文玉总觉得,这条狗的表情越来越嚣张了。 对,是嚣张。 他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柴犬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菊……次郎。” “汪汪汪汪!”念出它的名字后,这条柴犬的叫声更大了。 秦文玉左右看了两眼,这不是流浪狗,但它的主人呢? “我说……你别乱跑啊……”秦文玉对它说道:“你看起来不太贵,性格也不可爱,像你这种狗如果走丢了的话,一天的时间就会变成流浪狗的。” “到时候你只能去翻垃圾桶,舔快餐盒子,然后你会遇到你们流浪狗的老大,它会派出手下的得力干将先把你打个半死,然后让你拖着断腿在商店街转悠,博取人类的同情,你会写字的话,可以写借几块钱吃馒头,乘车之类的,效果更好……” 秦文玉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柴犬的脸,把这只狗捏得龇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他了,他才放开了手。 “说起来,你真幸福啊,不用长脑子,摇着尾巴冲着主人叫就能吃饱。” “不过,你快变成流浪狗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你冲我叫是想做什么,要吃的吗?” “呵,刚才我的午餐可是用生命换来的,炸弹你知道吗?能把你炸上天的东西。” 秦文玉正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条柴犬卷起来的尾巴忽然笔直地竖了起来,毛都炸了。 秦文玉神情一变,他刚才从狗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真的有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喂!你想对菊次郎做什么?” 秦文玉回过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片子正双手叉腰,妄图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可惜尽管秦文玉蹲了下来,她也努力地踮起了脚尖,最多也只能做到平视。 “你是这条流浪狗的主人?” “菊次郎不是流浪狗!” 小女孩大叫道。 秦文玉捂住了耳朵,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刚想说话,忽然面色一变。 他明显地感觉到面部的空间出现了诡异的波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在了脸上。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生了! 透过这层诡异的无形波动,秦文玉看见这个小女孩的肩膀处,正搭着一条惨白的手臂! “哼!菊次郎我们走!这个坏家伙想拐跑你!” 小女孩拉着柴犬,冲秦文玉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小跑离去。 然而,她刚要经过路口,一辆没有装载任何东西的卡车就这样突兀地开了过来。 秦文玉瞳孔一缩,他看到那只搭在小女孩肩膀上的惨白手臂忽然往前一推! 这个孩子立刻失去了平衡,看起来就像是被柴犬拉倒了一样,径直摔在了路口。 “滴滴——” 货车的鸣笛没有任何效果,秦文玉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裤腿,将她险而又险地扯了过来! 而从路过货车的后视镜中,秦文玉看到令他惊疑不定的画面。 他的脸上,竟然有一层隐隐约约的,头生双角的半透明面具! 这副面具,正是他在祭宴中获得的——真蛇。 第六十一章 再临 除了旅日画家外,师云安还有一个身份——祭宴的被邀请人。 下一场的红级祭宴有他。 师云安并不如何惊慌,也许,他是对祭宴态度最复杂的人之一。 齐白石曾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类似地话师云安也从自己的老师口中听见过。 “你的画,虽有形有神,却是他人的形与神,不行。” 师云安接受了老师的意见,他收拾行囊来到日本,寻找画技突破的契机。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神”,他的画从完美模仿老师的浪漫主义,变成了属于自己的怪诞抽象主义。 带回国内的画作也得到了老师极高的评价:“你的画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画作上充满了扭曲怪异的躯体,可怖又神秘的面容,天马行空的调色,不拘一格的笔法…… 老师的惊喜让师云安满足之余又沉默下来。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画的,是真正的鬼,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 师云安抬起头,看向那家公司所在的楼层。 那家公司有一位高层管理是老师的朋友,长期往来于两国之间。 他的画也是经由这位高层管理之手带回国内。 今天,他又带来了一幅自己的画作。 进入大门,做了相关登记后,师云安来到了电梯门口。 这栋写字楼有四十三层,公司位于三十九层。一共有六部电梯,一般只同时开放四部。 这次似乎有些倒霉,竟然只开放了两部电梯。 不过,和他一起等电梯的人并不多。 师云安不是第一次来了,日本的都市传说很多,这栋大厦也有,比如……这六部电梯。 许多出入这里的职员都遇到过一些灵异现象,比如电梯突然失控,无缘无故地在十三楼打开,但是十三楼根本就没有人。 比如夜间下晚班的时候,有人在电梯里听到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窃私语,就像是在背后说话一样,然而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甚至电梯里的监控设备还拍到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一位无法辨别男女的戴帽子的人,在十三楼离开电梯后,竟然又在四十三楼重新进入了电梯? 此刻,和师云安一起等电梯的几人就在饶有兴致地谈论着这些事。 师云安看得出来,他们虽然都说得兴高采烈,但神情是明显不信的。 每栋大厦都会有这些奇怪的传闻,但并没有人因此失踪和丧生,自然没人会信。 师云安也不信。 正因为他知道鬼的存在,才更清楚现实世界对它们的限制,大开杀戒?滥杀无辜?不……鬼根本无法做到这些。 祭宴中,有好些人已经研究过,只有黑级和黑级以上的鬼,才有可能进行无视现实世界的杀戮行为。 但黑级和黑级以上的鬼,几乎大部分都只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地点。 比如上一次祭宴的狭间雪山,玉木一详细说明了整个祭宴的情况,那里本来就存在一只猴子一样的,可以把人类的灵魂困在某个时间片段里的厉鬼。 它可以无限操纵时间的轮回,永远折磨被困者的灵魂,但它却不能像灰级诅咒一样在各处游走,甚至无法离开狭间雪山。 所以,如果这栋大厦真的有一只无法离开的鬼,它只可能是黑级或黑级以上,那样的话,这里早就已经尸横遍野了,然而事实是,这里并没有生任何事。 正思忖间,电梯来了。 算上师云安在内,四男两女一共六人进入了电梯。 两位女性是一对母女,孩子很小,只有五六岁,被母亲牵着手,眼睛很亮,很乖巧。 按下三十九楼的电梯后,师云安站在了电梯的最后面。因为他按下的是这一趟的最高层。 电梯正常地运行着,九楼下了一人。 门关上后,继续向上。 “叮——” 门再次打开,一位男士刚想出去,却在脚落地的瞬间瞥见了楼层:“这是十三楼?” 他明明记得,九楼那位离开电梯的人之后,就该是自己按下的十七楼,中间没有人按楼层才对。 电梯内,包括师云安在内的四人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另一位男士嘀咕道:“又来了,总是在十三楼故障啊……” 门关上了。 师云安眉头微皱。 他看见那个一直牵着妈妈手的小女孩不知为什么松开了手,脑袋缓缓地移动着,像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东西。 “妈妈,有一个姐姐。” 小女孩忽然说道。 女士摸了摸自己孩子的头,轻声说道:“没有姐姐,你看错了。” “妈妈,姐姐的脸上有好多眼睛。”小女孩继续说道,她仰起头,一直盯着电梯的一角。 “优子,每个人只会有一双眼睛哦。” “可是妈妈,姐姐的每一只眼睛都在看着那位哥哥!” 小女孩忽然指向了师云安。 但她的话,让整个电梯内的人都毛骨悚然。 就连她的母亲都不安起来。 难道……刚才电梯在十三楼打开的时候,进来了什么东西? “叮——”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突然又停下了。 每个人都口干舌燥,心底毛地注视着缓缓打开的电梯大门。 许多时候,恐惧的来源其实是未知。 就像现在一样,刚才小女孩说了那些话之后,所有人忽然都不知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站着的可能会是什么? 师云安抱着自己的画,死死地盯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小女孩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清楚,但他愿意相信。 “抱……抱歉,我的楼层到了……” 刚才那位按了十七楼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按下的楼层。 他匆匆地离开了这部让他心底毛的电梯。 那个小女孩的目光,又诡异地跟着他的后背在走。 等电梯门完全关上后,她拉了拉女士的手,说道:“妈妈,姐姐趴在他的背上走了。” 女士的脸白得吓人,她赶紧蹲了下来,捂住了孩子的嘴。 “不要再说了,优子。” 电梯内的氛围格外压抑。 好在,之后这个孩子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好奇地看师云安和他怀中抱着的画一眼。 电梯内的人逐渐离开,在三十九楼打开电梯门时,只剩下师云安一人。 他抱着画,刚离开电梯,忽然眼前一阵模糊。 师云安摇了摇头,是头晕了吗? 他总感觉,自己的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湿,有些粘稠。 低头一看,师云安瞬间将手中的画扔了出去! 血! 是血! 他的画在流血出来! 本该早就干了的颜料,此刻竟然从画中流了出来,正贴着地板的缝隙蔓延,师云安死死地盯着那些血,仿佛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这些献血流成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文字。 死! 师云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撞上了电梯的外门,他微微侧头,顿时瞳孔一缩。 他的余光瞥见,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有一副半透明的,左黑右白,左喜右悲的面具。 第六十二章 求职 那是什么? 祭宴中的面具难道能在现实世界具象化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女孩和菊次郎的家人在刚才的意外生后,也很快赶了过来,对秦文玉千恩万谢后离开了,不过看他们回去的方向,应该和秦文玉是邻居。 秦文玉摸了摸脸,面具已经消失了,但他很确信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面具,而且那副面具,就凝聚在他的脸上。 是只有我这样,还是大家都这样? 他暂时没了找工作的心思,快步往居所走去。 也许雨宫弥生知道些什么。 回到租住的宅院,进入玄关,来到客厅时,雨宫弥生正在看电视。 见秦文玉又回来了,她头也没抬一下。 “……京都岚山,王公贵族常在大堰河轻舟游览,赏岚山四季美景,岚山春有樱,夏有庭,秋有枫,冬有雪……” 电视似乎在播放旅游节目,秦文玉没心思听,径直走向雨宫弥生,坐在她旁边问道:“能面会具象化吗?” 雨宫弥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还好她补充了一句,不然秦文玉还以为是不会。 他眉头微皱,问道:“没人遇到过这种事?” “或许有,”雨宫弥生拿起手机,按了一通后对秦文玉说道,“账号告诉我,你自己问他们。” “账号?银行卡账号吗?”秦文玉疑惑地看着她。 “LIne,你没有吗?”雨宫弥生脸上少见地露出了诧异神情,“类似中国的微信,LIne是日本的主流社交软件。” “微信我也没有。”秦文玉回答道。 “你的朋友通过什么联系你?”雨宫弥生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要“遗世独立”的人。 “打电话。”秦文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所有人?”她的神情越怪异。 秦文玉想了想,说道:“就一个,不久前死了。” “你不需要社交?” 她问出这句话后,忽然愣了愣,因为类似的话高桥卯月也这样问过她。 秦文玉摇摇头:“我更喜欢看书。” 明白了。 雨宫弥生把手掌摊开:“手机给我。” “哦。” 秦文玉老老实实地把手机给了她。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后,雨宫弥生给他下载并注册好了软件。 “Id。”雨宫弥生说道。 “求职,括号,日结优先。”秦文玉不假思索地说道。 雨宫弥生正在输入的手指一僵,抬头看向他:“你打算在祭宴群组里找工作?” 秦文玉疑惑地看着她:“有不可以的规定吗?” “没有。” “那再帮我加一条,包吃优先。”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在雨宫弥生的眼里,这种程度的奇怪并不是什么问题,她把手机递还给秦文玉时,已经设置好了一切。 秦文玉接过手机,立刻进入群组送了第一条信息。 【请问,能面会在现实世界具现吗?】 ——求职(日结,包吃优先)。 【你是?】 ——安达女。 【谁邀请错了吗?】 ——一角仙人。 【笨蛋,都说能面了,肯定是祭宴的同伴吧。】 ——山神。 【秦先生,是你吗?】 ——酒吞童子。 【是我,玉木一。】 ——求职(日结,包吃优先)。 …… 秦文玉抬头看向雨宫弥生:“你没告诉我大家都用自己的能面作为Id。” 雨宫弥生毫不示弱地会看着他:“你也没问。” 秦文玉想了想,确实。 他低下头,刚准备继续阐述自己的疑惑,却看见已经有两个人回复了他。 【是半透明化吗?】 ——鸣泣。 【我也是。】 ——笑。 这两个人一回复,群组里立即讨论起来。 【喂,这不是红级任务三人组吗?】 ——绿面鬼。 【是红级任务的特殊之处?】 ——剑御名方神。 【还是说你们这次遇到的诅咒和能面有关?】 ——迦楼罗。 【不如说和祭宴中的能面有关吧,听他们的意思,具现化的能面都是祭宴中自己拥有的能面。】 ——雷神。 【……】 秦文玉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的讨论,他本来以为祭宴的成员是相对孤立的存在,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互相交流的地方。 话说回来,玉木一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在玉木一的口中,祭宴里的每个人都不可信,他们正常的外表下很可能是已经被厉鬼与诅咒逼疯了的狂人。 正这么想着,另一个邀请弹了出来,起人是酒吞童子。 玉木一? 秦文玉点了接受。 进入另一个群组时,这里只有四个人。 他,玉木一,以及笑和鸣泣。 【能面的具现是一个全新的阶段。】 ——酒吞童子。 【过往之礼中有过记载吗?】 ——鸣泣。 【是的,这是只有经历过,或即将经历红级诅咒的人,才会出现的特殊现象。】 ——酒吞童子。 【祭宴的过往之礼记载,能面的出现会让被邀请者极大地增强感知力,并强化对应能面所代表的某种特质。】 ——酒吞童子。 【具体情形,我想与三位约个时间,见面后再谈。】 ——酒吞童子。 【明天之后,我都可以,明天有私事。】 ——笑。 【我随时都可以。】 ——鸣泣。 【我也是。】 ——求职(日结,包吃优先)。 【那么,后天中午,在世田谷区太子堂二丁目的三轩茶屋见。】 ——酒吞童子。 又是那个地方啊…… 秦文玉有理由怀疑那家茶屋是玉木一自己的产业。 他放下手机,若有所思。 雨宫弥生随口问了一句:“能具现吗?” “能,”秦文玉回答道,“具体原因后天才能知道。” “有约会?”她看向秦文玉。 “有,”秦文玉点点头,“不出意外是四个男人的约会。” “哦。” 雨宫弥生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电视。 “京都岚山,常寂光寺招募一日僧侣!有意者可来电详询,并于明日八点在渡月桥集中……” 秦文玉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了电视。 “岚山远吗?” “还好,”雨宫弥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去出家?” “一日僧侣的薪酬是日结吧?”秦文玉答非所问。 “看起来是。”雨宫弥生说道。 秦文玉开朗地点点头,对她说道:“也许我与佛有缘。” 说完他便上楼了。 雨宫弥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是与钱有缘吧。 第六十三章 巧合 次日一早。 “渡月桥……渡月桥……” 秦文玉一路低头看着手机的导航,下了电车后已经走了十多分钟。 渡月桥是岚山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它横跨在大堰川上,造型古朴,风光秀丽,不仅仅是一座景观廊桥,还是一座承担着交通要道职责的跨河大桥。 “就是这里了吧?” 秦文玉抬起头,导航显示他已经到地方了。 然而一抬头,除了渡月桥的碑石伫立在眼前外,还有一个面无表情地女人正看着他。 “早。”雨宫弥生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在……” 秦文玉刚想问她为什么也在这里,话刚至半又停了下来。 对了,这个女人可是把自己过冬的衣服卖得只剩两套,整天穿白大褂到处晃悠,这么一个绝佳的赚钱机会她肯定也会来的。 不过…… “日本有女和尚吗?”秦文玉疑惑地看着她。 “据我所知,中国有尼姑这个词。”雨宫弥生说道。 秦文玉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四下看了一眼。 “好像报名的人只有我们,也许薪酬可以再谈一下。” “坐地起价不正当,”雨宫弥生一脸正经,“但我们算多劳多得。” 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一位穿着黄色马甲的中年男人从对面的桥头跑了过来,边跑边招着手。 “请问,是你们吗?临时邀约?” 秦文玉眼睛一亮:“是!” 那穿着黄色马甲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好,请跟我来吧。” 三人集合后,朝着渡月桥的另一头走去。 到达渡月桥的另一头时,秦文玉看到那里聚集了十几二十个男子,有些好奇。 这么早就来旅行团了? 三人路过桥头后,之间那人群之中突然钻出一个光头,大声询问道:“秦先生,雨宫先生在吗?” “请问,秦先生和雨宫先生到了吗?” “我们马上要出去常寂光寺了,请问,秦先生和雨宫先生在附近吗?” 询问了半天之后,依旧没有人回答。 光头皱着眉头叉掉了两人的名字,随后一招手:“好了,请各位跟着我,我们出了。” ———— 三人一路向前,穿着黄色马甲的中年人颇为健谈。 “还好有两位救场,我们有两位嘉宾昨天生了车祸,目前都在医院进行治疗,节目今天就要开始录制,差点就遇到大麻烦了。” “话说回来,选角导演昨天还说,因为两位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推理小说家,所以不太对付,没想到今天两位会一起过来,看来传言不实嘛,哈哈哈哈……” 秦文玉和雨宫弥生对视一眼,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都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我们好像弄错了。” “我知道。” “这是个节目组。” “嗯。” “怎么说,继续?” “装不知道,误会的是他们,不关我们的事。” “应该有误工费可以拿吧,我们?” “没问题。” “好。” “好。” 两人默契地收回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位黄色背心中年大叔的后背,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一路来到京都天龙寺,一大堆摄影器械和工作人员正挤在天龙寺前。 气氛非常怪异,每个工作人员的情绪似乎都不高。 一位留着山羊胡,顶着瓜皮帽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卷文稿,双手抱怀,像是在走神,也像是在呆。 “导演,两位临时嘉宾到了。” 黄色背心的开口让两人知道了这位瓜皮帽男人的身份。 也像是唤回了他的魂儿。 “到了?”他转过头,愤怒地盯着黄色背心:“你在说什么?难道刚才我接到的电话是假的?那一男一女临时又变卦了,他们不愿意和对方同场,都不来了!” “现在怎么开工,到哪里去找两个有推理能力,又有名气的人?”他看起来是在冲着其他人火,但言辞之间尽是对那两人的抱怨。 可是,说着说着,这位瓜皮帽导演的目光慢慢落在了秦文玉和雨宫弥生的身上。 “你们是……” 秦文玉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伸出右手道:“你好,瓜导演,我是来自中国的推理小说家,我姓秦。” “推理小说家?中国……”他愣了愣,莫名其妙地与秦文玉握了手,扭头看向雨宫弥生。 “哦,她是四千年一遇的美女医学博士,智商高达两百。”秦文玉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位导演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后扭头对黄色马甲问道:“喂,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去哪里请来的人?” 黄色马甲中年人被问得一脸懵,还没来得及说话,再场之人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雨宫小姐?” 只见一位留着长的男子从一辆房车上走了下来。 “羽生先生,您认识这两位?”瓜皮帽导演大喜。 “是的,”下车之人点了点头,目光从雨宫弥生掠向秦文玉,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温和地说道:“雨宫小姐是一位医学博士,也是我的朋友。” 他的确认让导演大喜,当下一挥手,生怕两个跑了。 “敦子?敦子!给两位上妆!我们的录制嘉宾到齐了!” 秦文玉悄悄问道:“喂,他是祭宴里的人?” “你没见过他?” “祭宴里人人都戴着面具,怎么认识?” “是吗?他是我曾经的一次祭宴同行者,那次祭宴有我,他,还有你见过的田口律,”雨宫弥生点点头,说道:“他也是你下一次的同行者,能面是笑,你们还没有私下联络?” 笑? 秦文玉恍然,是他呀…… 难怪昨天他说自己今天有一点私事,原来是来岚山录节目。 “联络了,我们约在明天,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吗?”秦文玉小声说道。 雨宫弥生像是忽然现了什么,目光在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的脸上来回了几次。 “你在看什么?”秦文玉问道。 “你和他长得有点像,他像你父亲。”雨宫弥生认真地说。 秦文玉脸色一僵:“呵呵,我觉得我也挺像你父亲。” “我没开玩笑。” “我也从不开玩笑。” 这时,羽生文心走了过来,在秦文玉警惕的目光下伸出了手,温和地笑道:“你好,我是羽生文心。” 秦文玉疑惑地在他的脸上看了好几眼,真的像吗? “秦文玉。”他简单地告知了名字。 羽生文心和秦文玉的手一触及分,听到秦文玉的名字后,他的目光越令人难以琢磨。 “我知道,秦先生。” 第六十四章 案件 秦文玉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坐在他旁边的雨宫弥生更是一脸拒绝。 “一定要化妆吗?”雨宫弥生说这句话时竟然比在祭宴中遇到鬼的语气还要丧。 那位叫敦子的女化妆师宛如没听见一样,一边给她上妆一边啧啧称叹。 不仅是她,整个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雨宫弥生。 这个女人不化妆已经很美了,略施粉黛之后更是艳惊四座——虽然她自己一脸快死了的表情。 秦文玉看了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虽然说在天龙寺门前,但拍摄的地点却不是天龙寺,而是天龙寺旁边的一处大宅子。 “那里是清水家,”秦文玉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了羽生文心,他的长束在背后,正看向秦文玉刚才看的方向,见秦文玉看着自己,羽生文心笑了笑,“据说清水家过去是这里的大地主,后来举家搬去了国外,屋子一直空着,现在还能看到庭院里的高大社木,听说是清水家祭祀的神明。” “所以,摄制组是闯空门了?”秦文玉斜了一眼瓜皮帽导演。 羽生文心摇摇头:“这些闲置的房屋后来被当地政府接手了,用作商业用途需要向他们缴纳一笔资金,这次拍摄,他们是缴了钱来的。” “说起来,到底要拍摄什么,只有我们三个嘉宾吗?”秦文玉问道。 “一档侦探性质的节目,节目组预先在清水家的老宅里设下了一个案件,我们会扮演六个拥有不同身份,但抱持着相同目的来到清水老宅的人。” “你看那里。”羽生文心一指。 【无人老宅生神秘杀人事件,六人团死亡者逐渐增多,最终谁能解开谜团?】 秦文玉一脸无语地看着那条标语:“抱持着相同目的,那个目的不会是寻宝之类的老掉牙的故事吧。” 羽生文心无奈地点点头:“你说对了。” 这种节目拍出来真的会有人看吗…… “香川?香川!你死哪里去了?” 瓜皮帽导演大声喊道。 “北野导演,香川场务刚才进清水家的宅子,做最后检查去了。”一位工作人员回答道。 “不用了,快把他给我叫出来!”戴着瓜皮帽的北野导演一脸着急。 “是!” 秦文玉看向那位工作人员,他一路小跑到清水家门口,用力推开了门。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然而,他的动作也渐渐僵住…… 早上九点的阳光照进了衰朽的老宅,陈旧的空气里舞动着一层细小的尘埃——明暗之间,那棵高大的社木下,悬挂着一具无面的尸体…… “啊!!!!!” 秦文玉看得真切,那具吊在大树下的尸体的脸上没有任何皮肤,面部裸露着染血的森森白骨,红色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晨光下,整张脸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剜掉了,鼻子和嘴唇都没了,牙齿也染得血红,正滴滴答答地流出带血的泡沫。 那位去叫香川场务的工作人员只来得及出一声惨叫,就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雨宫弥生三人最先冲进去,刚迈入清水家的大门,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的脸上,就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副面具,随后又立即隐没。 但这一幕被雨宫弥生当场看见,也被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立刻察觉到。 “这不是人类犯下的恶***案件,”羽生文心刚才透过那层面具,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气,“是鬼。” 秦文玉则是低下头,看向那棵被称为社木的大树之下,没有脚印,没有拖痕,那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喂,我们脸上这东西,会被祭宴之外的人看见吗?” 秦文玉问道。 雨宫弥生摇摇头:“应该只有我们能看见,不然,他们的目光就不只是集中在尸体身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摄制组的其他人没有看到秦文玉和羽生文心脸上一闪而逝的面具,所有人都慌了神,有的祈求上帝,有的就近拜佛,更多的是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警察倒是很快就来了,这样恶性的事件已经很久没有生过,他们来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将尸体从树上取下来,做了相应的检查以及大致的现场侦查后,一位满脸大胡子的警官脸色十分难看地问: “你们是第一目击者?” “躺着那位才是。”秦文玉说道。 “树下确实现了他的脚印,可是除了他之外,周围没留下任何痕迹,你们看到现场的时候,就是这样吗?”他继续问道。 “是的,警官先生。”羽生文心温声说道,“我们只是比摄制组先一步进来,并没有过去树下,而且,我们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而且……应该和所有人类都无关。 秦文玉在心底补充道。 大胡子警官摆了摆手,谢过他们的配合后就让秦文玉三人离开了。 羽生文心说得对,香川剧务死亡的时间就是现他尸体的前几分钟。 这段时间,整个摄制组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大家都能为彼此作证。 只有香川剧务一个人进入了清水老宅检查,他就这么离奇地死了。 没有求救,没有惨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而且,香川剧务挂的那棵树也很可疑,三米多高,树干光秃秃的,要把绳子系在树上,然后把一个成年男人挂上去,还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难道……真的有鬼? 不过,这些都与秦文玉三人无关了。 生了命案,摄制自然是暂停了,这档节目估计也要暂停,除了秦文玉三人外的三位嘉宾甚至还在房车里化妆,根本没有下来就拿到了今天的薪酬。 这件事是鬼做的,这个观点已经是秦文玉三人的共识。 因为他们在进入清水老宅的瞬间,能面就被触了。 从这两天生的事来看,能面在现实世界中的具现应该和鬼有关,并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现实世界中存在着诅咒,这不足为奇,只能怪香川剧务运气不好。 他们不是什么驱鬼师,更不具备驱除诅咒的能力,说到底,大家都是挣扎在生与死之间的普通人而已。 结账之后,秦文玉和雨宫弥生给羽生文心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岚山。 十点半,列车上的两人收到了羽生文心来的最新消息。 而这个消息,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这次的诅咒,并非与他们无关…… “佐佐木小姐刚才死了。” 羽生文心只来了这么一条信息。 那位佐佐木小姐,就是一直在房车中化妆的另外三位嘉宾之一。 按理说,她的死亡也和秦文玉等人没什么关系。 但问题在于,她的死亡方式……是她这次节目中所扮演的角色,在剧本中描写的死亡方式——溺死。 第六十五章 流程 东京都,代田车站。 先一步下车的秦文玉和雨宫弥生等了半个小时后,羽生文心来了。 他带来了编辑组准备的节目流程和角色剧本。 三人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下来。 “这是整体的流程,”羽生文心将笔记本打开,上面是他通过节目剧本整理出来的信息,“原定节目中,第一具尸体吊死在社木上。” “和那位香川剧务一样。”秦文玉说道。 “嗯,”羽生文心点点头,“然后是佐佐木小姐,在原定要拍摄的剧情中,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溺死在了水槽里。就在刚才,她被现溺死在房车中厕所的洗手池里。” “也就是说,这只鬼是在按照剧本写好的死法杀人吗?”秦文玉虽然在问,却是确定的语气。 “接下来是一个叫木村的人,他被砍掉了头颅。然后是我,坠楼摔在防盗墙的尖刺上。”雨宫弥生忽然说道,说起自己的死法是一件挺奇怪的事,还好秦文玉和羽生文心都不在意。 “对,木村先生已经回家了,并且申请了警方的保护。”羽生文心说道。 如果是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多人的严密保护,说不定还真能起到作用,当然……前提是这只鬼按照祭宴的等级划分的话,不要是黑级或黑级以上。 “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秦文玉诧异地看着原定剧本,“浑身焦黑,像是雷击所致……这是什么死法?我被雷劈?” “节目的原本策划是,凶手潜藏在我们六人之中,最先找到凶手的嘉宾就能获胜,”羽生文心解释道:“一开始设定的凶手剧本,是我。” 他的话让雨宫弥生和秦文玉一怔,两人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我是剧本中第四个死亡的人,在雨宫小姐后面。一场大火之后,留下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这是你们的剧情。在我的剧情里,我用一具提前准备好的焦尸假死脱身,由明转暗,一直在谋害你们。”羽生文心说出了自己的剧本。 秦文玉眉头一抬,说道:“那到你的回合会生什么?” “不知道。”羽生文心摇摇头,“鬼如果要杀我,应该会用火,但是不是和剧本一样的假死,就不知道了。” “我有一个想法。”雨宫弥生忽然说道。 两人齐齐看向她,雨宫弥生面色不改,看向咖啡桌上的剧本,平静地说道:“按照原定的剧本,杀了所有人的凶手其实是你,那现在真实生的厉鬼杀人事件,鬼会不会也跟在你身边,或者变成了某种你身上的东西?” 她的这个想法让两人眼前一亮。 确实有可能。 目前已经死了两个人,都是按照剧本中的死亡方式,以及死亡顺序在进行。 这是不是说明,那只鬼如果要杀人,就必须严格地按照剧本的逻辑进行? “或者,我们把这件事到祭宴群组里,问问大家的想法?” 羽生文心问道。 秦文玉想了想,这次遇到的是祭宴之外的偶然诅咒事件,不会有九眼勾玉的产生,也就不会和祭宴中的“同伴”产生什么利益冲突,集思广益也未尝不可。 三人都同意这么做,于是,羽生文心把事件的大致情形送到了群组里。 很快就有回复就出现了。 【真蛇,你真是够倒霉啊……】 ——山神。 【确实,像你这种人,逛个街可能都会遇到十个诅咒,我们最好不要在线下见面了。】 ——俊宽。 【三位,我建议你们立刻去观察那位木村先生,如果说你们现在遇到的诅咒是按照剧本在杀人,那阻止它杀掉木村先生不就破坏了这个流程吗?】 ——昆仑八仙。 【八仙!你终于出现了!这两次祭宴没有你领导复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安达女。 【抱歉,这段时间我在现实世界中有些紧要的事处理。】 ——昆仑八仙。 【不管怎么说,你出现就是好事!】 ——狱卒。 “昆仑八仙是谁?”秦文玉收回目光,看着羽生文心和雨宫弥生。 “和你一样,是个中国人。”雨宫弥生说道。 “他是目前祭宴中存活最久的人,也是一位善良的人,之前每一次祭宴结束之后,都会由他牵头进行复盘,他为祭宴中的所有人都提供过无偿的帮助,”羽生文心补充道,说到那位昆仑八仙时,他的脸上也有敬佩之色,“总之,他值得信任。” “也就是说,恰好在我进入祭宴之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秦文玉问道。 雨宫弥生目光奇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的说法和我不谋而合,如果要打破这次诅咒的杀人逻辑,现在我们去找到那位木村先生,保护他免遭伤害是最好的办法。”羽生文心说道。 秦文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嘟囔道:“我倒是还有个办法……” 这时,三人的手机一阵震动。 低头看去,原来是祭宴群组里又有一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鬼杀他之前,先去杀了木村。】 ——天狗。 【你这个疯子!】 ——雷神。 【呵,不愧是天狗。】 ——酒吞童子。 【之前和你一起进行祭宴的同伴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你就是用这种办法在对抗诅咒吧?】 ——绿面鬼。 【天狗先生,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昆仑八仙。 【杀人比救人简单。】 ——天狗。 【……】 祭宴的群组被天狗的一句话弄得异常热闹。 与此同时,羽生文心和雨宫弥生也看向了秦文玉。 “秦先生,你刚才说的办法是……” 秦文玉打了个哈哈,扭头看向窗外:“我忽然忘了,没事了。” 说到这里,秦文玉忽然问道:“那个天狗……是什么人?” 羽生文心眉头微皱,说道:“不太清楚,他只进行过两次祭宴,一次三人,一次四人,两次都只有他一人生还。所以,祭宴中一直流传着是他在结束的最后时刻杀了其他人的说法。” “是谣言啊……”秦文玉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木村先生家吧。”羽生文心说道。 “嗯。” “好。” 三人离开了咖啡厅,根据羽生文心提供的地址,拦下一台出租车穿梭在都市中。 第六十六章 弥生   那位木村先生,全名叫木村秀念,他是一位专业的综艺演员。   三人刚赶到目的地,就看到了守在木村秀念公寓楼下的几位警官。   他们难道只是在楼下进行保护?   羽生文心没有片刻耽搁,先向警方说明了来意,然后请了两位警官跟着他一起上楼。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的几人都有可能是接下来的被害者,所以警方没有拒绝他的要求,权当一起保护了。   木村秀念的家在六楼,算上秦文玉三人和两位警官后,一共有五个人挤在了他家门口。   羽生文心回头对秦文玉和雨宫弥生点点头,按下了门铃。   木村秀念不会已经死了吧……   这个念头从三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幸好,门内传来了脚步声,木村秀念打开房门,先是皱着眉头看了众人几眼,直到看见羽生文心才露出笑意:“欢迎你,羽生先生。”   他让开身子,秦文玉三人进了屋子,两位警官没有进来,而是守在了门口。   “请随意坐,三位。”木村秀念去洗了三个杯子,给秦文玉三人准备好了茶水。   “木村先生,你应该了解现在的状况吧?”羽生文心说道。   “唉,”木村秀念点点头,叹道:“所以我才请求警方对我进行保护,毕竟,如果真的是按照剧本的流程在杀人,那么下一个被杀的,就将会是我……”   “你会被砍头哦。”秦文玉提醒道。   木村秀念眉头一抖,不满地看向秦文玉:“所以我扔掉了这个家里所有的利器,就算是鬼,也没办法砍掉我的头颅。”   其实不用他说,秦文玉几人也现了,他的公寓里确实没有任何利器存在。   木村秀念端着三杯茶水走了过来,一一递给了他们。   “不过,真的是鬼吗?”他的神情有些恐惧,“从岚山回来之后,我总感觉心底毛,而且……香川死得也太奇怪了……”   他这么一说,秦文玉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羽生文心的笔记本,把里面记载的剧本详情又看了一遍。   几人被他的举动吸引,也看了过去。   “现什么了吗?秦先生?”   羽生文心问道。   秦文玉合上笔记本,眉头微皱:“我在想,香川剧务和佐佐木小姐的死亡时间只相差不到一个小时,然后我看了一下剧本,里面并没有记载每个人具体的死亡时间,只是按照一天死亡一个的频率在推进剧情。”   他看向羽生文心,说道:“如果鬼必须按照剧本的逻辑行动,那为什么佐佐木小姐今天会死?她不该是明天死亡吗?”   木村秀念被秦文玉的话吓了一跳:“真的是鬼吗?”   羽生文心摇摇头,笑道:“秦先生只是在开玩笑,请不要放在心上,木村先生,到明天为止,我们想暂时住在这里,可以吗?”   木村秀念连连点头:“当然可以,谢谢你,羽生先生。”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四人扭头看去,好像是厕所的窗户突然砸了下来。   木村秀念立刻起身前去查看。   羽生文心阻止道:“请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样说着,羽生文心也离开了沙。   秦文玉和雨宫弥生倒是依旧安稳地坐着。   雨宫弥生扭头看了秦文玉一眼,见秦文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羽生文心的背影。   “你想害他?”   她突然这么问道。   秦文玉一愣,扭头看向雨宫弥生:“我为什么要害他?”   “你的眼神,”雨宫弥生笃定地说,“刚才你的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秦文玉好想对她说,你自己的眼神不也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秦文玉小声说道。   “像你的父亲?”   “闭嘴。”如果不是雨宫弥生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秦文玉一定会认为她是在拿自己开涮。   他再次看向羽生文心,说道:“我和他一点也不像,他很感性……”   “笑面,”雨宫弥生忽然说道,“你知道那副能面的特质吗?”   秦文玉摇摇头,那本介绍能面的书上,根本就没有名为“笑”的能面。   “笑面,代表温柔与悲悯。”雨宫弥生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不是传说中存在的能面,而是在以往生过的祭宴中,一位被诅咒者死亡后诞生出的面具。”   “嗯?”听到雨宫弥生这样说,秦文玉愣了一下。   “笑面的拥有者,感情真挚细腻,情绪温和敏感,他会在自己能做到的情况下,去帮每一个人。”   “而你,”雨宫弥生看了秦文玉一眼,“能面真蛇……如果你不是人类,倒更像是站在人类对立面的诅咒生物。”   这一刻的雨宫弥生,让秦文玉有了些看不透的感觉。   其实,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她跟自己很像,甚至有种“世界上的另一个我”那样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秦文玉才察觉到她与自己的根本性不同。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秦文玉问道。   雨宫弥生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淡淡地说道:“秘密。”   秘密……   她确实有秘密。   秦文玉试探着询问过,狭间雪山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引起了可怕的雪崩,连东峰的他都被雪埋住了,但……她却死里逃生了。   甚至一点伤都没有。   如果说,真的只是运气好,也许能说得通一部分生的事,毕竟没人亲眼目睹她有没有受伤。   但另一件事,秦文玉一直藏在心底。   玉木一和高桥卯月似乎忘记了……雨宫弥生曾经遭遇过鬼打墙,为了留下标记走出雪地,她割开了腕部,用血当做记号。   然而在离开狭间雪山之后,她手腕上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算什么?人?   还说是……她并不是人类?   秦文玉心中有些想法。   在进入祭宴之后,他一直有类似的猜测。   毕竟这世上除了人类与鬼怪之外,还有另一种介于人与鬼之间,或者说非人也非鬼的存在。   比如……灵媒。   至少,雨宫弥生那突然完全消失的伤势不能用人类的能力来解释。   她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洗手间里传来了羽生文心的声音:   “秦先生!雨宫小姐,快过来看!” 第六十七章 意外 两人听见羽生文心的声音后,立即起身跑向洗手间。 刚到门口,他们就看到了怪异之处。 原来,刚刚砸下来的东西,并不是窗户,而是淋浴用的莲蓬头。 但奇怪的是,淋浴开关不知怎么打开了,莲蓬头喷出了细密的水流,冲击力让它诡异地“浮”在半空,正像蛇一样扭动着。 木村秀念看着这一幕,没来由地心底毛,他赶紧拧上了淋浴的开关。 莲蓬头的喷水立即停止,“砰——”的一声,它再次砸在了地上。 木村秀念将莲蓬头捡起来放回卡槽中插好后,四人都没有说话。 刚才就算是莲蓬头偶然间掉了下来,但水怎么会被打开呢? 也许…… 木村秀念不愿深想,他打了个寒颤,说道:“羽生先生……我们……出去吧。” “嗯……”羽生文心又看了一眼莲蓬头,再看了看洗手间的地面,“木村先生,沐浴露不要放在地上,很危险。” “知道了……”木村秀念随口说道。 四人离开洗手间后,木村秀念立刻把门关上。 但是……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砰——”的一声。 莲蓬头再次掉了下来。 紧接着是哗哗的水声。 木村秀念心下一狠,刚想打开门。 却被羽生文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不要再开门了,木村先生。” 经历过多次祭宴的羽生文心很清楚,这是即将要生什么的预兆。 一些细微的不自然之处,汇集起来会变成真正的诡异。 “可……是,羽生先生……”木村秀念说道:“一直让水这样流着,也不是办法……” 现在是考虑浪费水的时候吗? 秦文玉很想吐槽。 只见雨宫弥生伸手一指:“你的厨房里有总闸吧。” 她的提醒让木村秀念回过神来,赶紧匆匆跑向了厨房,不一会儿,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 “砰——” 莲蓬头再次摔在了地上。 秦文玉三人回到客厅,眉头深锁。 “两个小时……”羽生文心说道:“距离佐佐木小姐的死亡过去了两个小时,如果刚才的现象是鬼怪引起的,那么,它杀人的间隔从一个小时变为了两个小时。” “或许不是间隔,”秦文玉若有所思,“也许只是它赶路的时间,佐佐木小姐因为就在案现场附近,所以很快就被它杀了,木村先生回到了离岚山较远的公寓,它赶来这栋公寓花了一些时间也不一定。” 羽生文心赞同地点点头了,这时,雨宫弥生忽然盯着他,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因为剧本里你是凶手,所以鬼就在你的身上。” 她的目光很冷静,但身体却与羽生文心保持了一段距离。 “秦文玉,仔细想想,香川死亡时他人在现场,佐佐木死亡时他也在现场,现在轮到了木村秀念,虽然木村还没死,但他依然在现场,这是巧合吗?” 雨宫弥生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说到了要害处。 对…… 这真的很可疑。 鬼如果在按照剧本的逻辑杀人,那么,鬼附身在羽生文心身上,或者跟在他身边,亦或者变成了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这些可能性会非常的大。毕竟在剧本中,羽生文心就是真正的凶手。 他也确实和雨宫弥生说的一样,总是出现在下一个被害者的所在之处。 就连羽生文心自己似乎都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雨宫小姐说得对,我的身上也许存在某种异常,但我自己不能现。” “接下来,我和两位分头行动吧。”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丝毫没有勉强和不满的意味。 “如果你的身上有鬼,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脱离这个诅咒?”秦文玉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剧本里找到真凶之后报警,就算是破解了案件,可现实世界呢?把你绑上送去寺庙度?” 寺庙可没什么用…… “所以说,现在找到鬼在哪里,鬼是谁根本就没用,真正的问题是怎么逃离这个剧本。”秦文玉说道。 “这个剧本是谁写的?”雨宫弥生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同时灵光一闪! 对……剧本! 为什么忽略了这个问题? 剧本是谁写的? “木村秀念呢?”雨宫弥生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的位置。 “去厨房关掉总闸后,木村先生又去洗手间了,可能是想把莲蓬头再次捡起来。”羽生文心回答道。 话音刚落,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赶紧起身跑向洗手间! 可是还没到洗手间,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比刚才莲蓬头落地的每一次响动都要大! ———— 时间倒回三分钟。 木村秀念关掉总闸后,水流声停了。 他回到洗手间,弯腰想捡起那个让他烦躁不安的莲蓬头。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捡到的时候,忽然他整个人一个趔趄,滑倒在了洗手间里!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连着莲蓬头的水管竟然在他摔倒之际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莲蓬头也因势弹起,竟然卡在了洗手池和墙壁的夹缝之间! 摔倒带来的下坠力瞬间让缠在木村秀念脖子上的莲蓬头水管崩得笔直! 恐怖的力道和窒息感让他的面部和眼球瞬间充血。 木村秀念想呼救,却只能出细微的,喑喑哑哑的悲鸣,他整个人被莲蓬头的水管吊在半空中,他竭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如果可以站起来的话,他立刻就能把缠在脖子上的水管解下来。 然而,刚才摔倒时,他踢翻了放在地上的沐浴露。 又在挣扎期间挤压出了不少沐浴露来,现在整个洗手间的地面无比光滑。 他的脚趾尖已经绷紧了,拼命地想撑起身子来,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意识渐渐模糊,木村秀念的脸已经变得极度扭曲,强烈的窒息感与濒死感让他痛苦到了极点! 木村秀念的挣扎越来越小,他能隐隐听到客厅里羽生文心三人的谈话声。 明明这么近…… 救救我…… 最后的力道施加在了水管上,木村秀念的眼珠已经完全充血,脚尖崩得笔直。 只听“砰——”的一声。 卡住了莲蓬头的洗手池连接处轰然崩碎,实心的巨大面盆突兀地砸了下去。 直直地砸在了木村秀念的头部。 “木村先生!” 羽生文心三人赶过来时,只看到了一具头颅被砸得红白模糊的尸体。 雨宫弥生看着木村秀念的尸体,沉默不语。 他的头没有被砍掉,但是……被砸得稀烂。 而下一个,就是她。 第六十八章 剧本   “你们先离开,”羽生文心看了惨不忍睹的尸体后,对秦文玉和雨宫弥生说道,“公寓里只有我们三人,下一个就是雨宫小姐,我们没时间和警方纠缠,你们先走,这里的后续事宜我会处理好的。”   秦文玉看着他:“我是剧本中最后一个被杀的人,现在该做好准备的是你,你们走,我留下来。”   不等羽生文心拒绝,他又说道:“我不是在谦让,这只是最合理的做法。”   “我不是在谦让,这只是最合理的做法……”   听见这句话的羽生文心缓缓睁大了眼睛。   脑海中一段段支离破碎的画面在重构。   荒山,密林,一个受伤的孩子,还有手足无措的他。   “你先走,我留下来。”   “不行!我是哥哥,听我的。”   “我不是在谦让,这只是最合理的做法,”面无表情的孩子如是说,“你的腿没受伤,以你的度能在天黑前赶回家,找来大人后,我也能得到帮助。”   “可是……”   ……   羽生文心的大脑突然一阵钻心的疼,这股剧烈的疼痛让他温和的面庞有些狰狞扭曲。   秦文玉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如果不能留下来让你这么痛苦的话,那你留下来好了。”   羽生文心按着自己的额头,勉强地笑了笑:“不……你说得对,应该你来应付警察,雨宫小姐,我们走吧……”   雨宫弥生点点头,她的面色一直没什么改变,似乎下一个要被鬼杀死的人不是她。   “秦先生……”即将离开公寓的羽生文心忽然回过头,看向秦文玉。   秦文玉盯着他,目露疑惑。   “小心。”   说完后,他便和雨宫弥生离开了。   秦文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他不傻,从第一次知道羽生文心这个名字时,秦文玉就有一些非常离谱的猜测。   比如羽生文心是父亲在日本的私生子,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之类的。   毕竟,秦也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在日本的姓氏就叫羽生。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个叫羽生文心的人和他长得有七分相似。   这些事,让秦文玉的脑子越想越乱。   他很少遇到理不清头绪的时候,不过这次,他情愿不要去理清头绪……   看了一眼脑袋被砸得稀碎的木村秀念,秦文玉回到客厅,坐在了沙上。   其实,他让羽生文心去和雨宫弥生出去,自己留下来应付警察,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刚才,羽生文心说他看到了木村秀念从厨房出来后,再次进了洗手间,他之前已经阻止过一次木村秀念,为什么刚才不继续阻止木村秀念去洗手间碰那个莲蓬头?   他没有看到,雨宫弥生也许不在意,但羽生文心呢?   他看到了,曾经也阻止过。   这就非常非常不合理。   也许,真的如雨宫弥生所言,鬼就在他的身边,或者依附在他身上,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羽生文心。   那么……让羽生文心和那个有秘密的女人一起行动,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其实,秦文玉之前说的,他还有一个办法也许能逃离这次诅咒,并不是忘了。   剧本里有六个人,除了一开始的“被害者”香川剧务外,还有他们三个以及三位演员。   按照剧本的被害顺序分别为香川剧务,佐佐木小姐,木村秀念,雨宫弥生,羽生文心,楠田平次郎,以及最后的秦文玉。   当时,祭宴群组里那个能面是天狗的人说出先鬼一步杀了木村秀念这个办法,遭到了所有人的声讨。   所以秦文玉没说自己的办法,他的办法其实和天狗的差不多,只不过……是越过剧本的杀人顺序,直接去杀了本该倒数第二个死亡的楠田平次郎。   当然,这只是一个办法。   但……如果快轮到他时,依旧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秦文玉会去尝试的。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对于他而言,在整个鬼杀人的进程中,随时都可以提前杀掉某个人,比如雨宫弥生,又比如羽生文心。   但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选择素不相识的楠田平次郎,而不是雨宫弥生和羽生文心。   秦文玉有些恍惚地看向阳台外的天空,自从登上那架飞机之后,自己的心已经越来越乱了……   ————   公交站。   羽生文心与雨宫弥生二人毫无阻碍地离开了公寓。   这次,两人没有选择乘坐出租车,而是选择了公交车。   因为鬼的下一个目标是雨宫弥生,乘坐出租车的话,谁知道开车来载他们的到底是人是鬼?   至少公交车上还有大量的人群。   上了公交车后,两人径直去了最后一排。   羽生文心没有隐瞒的念头,说出了自己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雨宫小姐,刚才我意识到,我们为什么要执着于打破鬼杀人的顺序?直接对剧本进行改写不就好了吗?”   没错,既然鬼是以剧本的逻辑在杀人,那么直接在剧本上进行改动,不就可以直接破解这个诅咒了吗?   之前雨宫弥生提到谁是写剧本的人时,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雨宫弥生显然还有别的想法。   她冷静地说:“情况不是单一的,如果是剧本的创作者有问题,只有他写下的剧本会被鬼遵从,那我们就算改写了剧本也没用,只能找到那个写下剧本的人,让他亲自改。”   “或者,剧本的创作者是普通人,但他用的电脑,或者纸笔被施加了诅咒,由它们创作出的文字会被厉鬼变成现实,那我们就需要找到创作出这个剧本的工具。”   “又或者,”雨宫弥生目光冰冷地看着羽生文心,“这次的厉鬼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冲着你来的,”她直视着羽生文心,说道,“剧本不是今天写好的,我和秦文玉是意外加入,而你,整个剧本在创作的初始阶段就是以你为凶手所进行的全部构想,也就是说,你才是它真正的目标。”   “这个诅咒的源头,也许是你。”   雨宫弥生平静地说道。 第六十九章 神乐   伊吹有弦醒来时,入目是苍白的天花板。   侧头看去,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一间白色的屋子,陈设简单,周围很安静。   这是在医院吗?   伊吹有弦刚转了转头,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一位戴着口罩的护士拿着病历本,一路低着头走了过来。   似乎知道伊吹有弦已经醒了,护士没有抬头,自顾自地问道:   “姓名。”   “伊吹……伊吹有弦。”   刚回答完后,伊吹有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是医院吧?   为什么……护士小姐不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说,我被拐卖了?这里其实是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   不对……我之前在什么地方?   伊吹有弦的太阳穴一阵抽疼,一些画面回到了脑子里。   博物馆……面具……头生双角……   然后,我摸了那副面具一下……   “姓名!”   戴着口罩的护士突然尖叫道。   伊吹有弦被吓得心底一颤,带着哭腔问道:“请……请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   这位护士的身体,在伊吹有弦这次有意的观察下,她现对方非常的诡异!   她的衣服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一样,身体各处都在诡异地扭曲,隆起……   伊吹有弦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她察觉到了不对,她想要从病床上爬起来,想要转身逃跑,但是……   这位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把脸凑到了她近前。   “我是……谁?”   她缓缓摘下了口罩,一张满是尖牙的嘴出现在伊吹有弦面前,并在她恐惧的目光下,那张嘴里,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蟑螂!   “唔……”   下一刻,护士的嘴不停在伊吹有弦的眼前放大,她惊恐地看着那些蟑螂,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凉彻骨的气息,正在从自己的脚下往上攀升。   “你是……谁……”   她听到了护士最后的声音,下一刻,伊吹有弦眼前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   “啊!!!”   伊吹有弦在失去意识这一刻猛地睁开了双眼!   救命……有鬼!   她猛地坐了起来,然而坐起来后才现,还是这间病房,还是这间病床?   难道说……刚才生的都是梦?   伊吹有弦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如梦初醒。   真的是梦吗?   接下来……她的目光看向了病房的门。   逐渐的,脚步声再次出现了……   伊吹有弦心底一紧,身子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那扇门。   “哒哒……”   “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护士小姐手里拿着病历,戴着口罩走了过来,目露疑惑地看着伊吹有弦。   “伊吹小姐,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她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伊吹有弦大松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伊吹有弦心有余悸地说道。   护士小姐笑了笑,坐在了伊吹有弦的床边:“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伊吹小姐你还记得晕倒前生了什么吗?”   伊吹有弦点点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在出云历史博物馆……检查馆里的藏品,然后……”   伊吹有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略过了面具的事,说道:“然后……我晕倒了……再次醒过来就是这里了。”   说着说着,伊吹有弦忽然看到护士的口罩旁,似乎有什么脏东西。   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说道:“护士小姐,你的口罩……”   护士小姐摸了摸口罩的边缘,捏住了那个黑黑的脏东西,然后缓缓地将它扯了出来。   “你是说这个吗……”   她竟然从口罩里扯出来一只巨大的蟑螂!   伊吹有弦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竟然是那只蟑螂的腿?!   “伊吹小姐……你在说谎……”   病房内洁白的灯光忽然闪烁起来,在伊吹有弦面前,这位一身白色的,戴着口罩的护士,缓缓从床边站了起来。   她揭开了口罩,露出了那张恐怖的,满是尖牙的嘴,还有……嘴里密密麻麻爬出来的蟑螂。   “不……救……”   伊吹有弦绝望地摇着头,出了哽咽的声音,她无助地蜷缩在床头,看着那张恐怖的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   “不要!!!!”   伊吹有弦再一次在病床上苏醒过来。   她的胸膛上下起伏,额头上全是汗水。   这是哪里?   又是梦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伊吹有弦绝望地看向四周,她坐直了身子,抱着双腿,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一次,两次,三次……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噩梦?   如果一直这样,还不如……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阳台的方向,从那里跳下去会醒过来吗?   她第一次下了病床,赤着脚,走到阳台上。   阳光晒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果然还是在梦里吗?   伊吹有弦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此刻正是关机状态,也许是晕倒摔在地上时让手机关机了?   她打开了手机,精神恍惚有些恍惚。   秦先生……你收到信息了吗……   她缓缓地爬上了阳台,看着下方坚实的地面,身子摇摇晃晃。   这时,身后的病房内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后,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出现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惊慌地喊道:“伊吹小姐!请冷静一下!你昏迷了一天,也许头脑不太清醒,请你务必要冷静!”   冷静吗……   伊吹有弦呆呆地看着那位医生。   他摘下口罩后,反正又是那张恐怖的嘴吧……   这是个噩梦,这还是个噩梦……   伊吹有弦的意识不断说服着自己,身子也在一点点地向阳台外倾斜。   这时!她刚刚打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伊吹有弦一愣,拿起手机一看,是秦文玉来的信息?   “伊吹小姐,我联系不上你,如果两天内你无法回应我,我会来岛根县找你。”   伊吹有弦怔怔地看着这条短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现实世界!这不是梦了!   她精神一震,眼角余光看到了下方的高空,吓得腿一阵软,赶紧往后跳去。   白大褂医生跑了过来,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伊吹有弦扶了起来。   “伊吹小姐,你已经昏迷一天了,你晕倒那了一副面具前,你还记得是哪副面具吗?”   伊吹有弦点点头,胆战心惊地回答道:“我记得……那副面具很狰狞,头生双角,双目赤红,脸上有火焰一眼的血丝在蔓延……”   “它的名字呢?”医生忽然问道。   “名字……名字好像是……”伊吹有弦回忆了一下自己给秦文玉的最后一条信息,“真蛇……对,那副面具叫真蛇……”   话音刚落,伊吹有弦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扭头看去,只见这位白大褂医生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他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变形,缓缓地……慢慢地变成了一副诡异的面具。   然后……那副面具像是生出了爪牙一般,死死地扣在了伊吹有弦的脸上!   伊吹有弦拼命地挣扎,她已经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副扣在自己脸上的面具,会给自己带来很不好的事……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面具……消失了。   伊吹有弦愣愣地坐在阳台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   空无一人的祭宴之中,灵媒猛然睁开了如混沌漩涡一般旋转着的灰雾眼眸,看向了祭宴空间的上方。   那里,一副新的面具正在凝结成形。   灵媒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可怕的笑意,寒彻灵魂的声音缓缓回荡在祭宴之中。   “能面……神乐……”   “你也回来了……” 第七十章 红面 雨宫弥生和羽生文心离开大概半个小时后,公寓内的尸体终于被现了。 本来门口守着的那两位警官没有打算进来查看,这时木村家隔壁邻居遛狗回来了,她的狗在下了电梯后就一直冲着木村家狂吠。 两位警官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本来打算破门而入,没想到刚按下门铃,秦文玉就自己把门打开了。 再之后,他就和尸体一起被拉去了警视厅。 而雨宫弥生和羽生文心,本来选择了分头行动。 一人赶去岚山,找摄制组拿到剧本的原稿。 一人去剧作家,也就是这部老掉牙的“剧情杀”剧本的创作者——井上宏彦先生家里,让他亲自改写剧本。 这也是羽生文心要求的,因为他确实每次都出现在死者的周遭,而且,原剧本中的凶手,本来也设定为他,鬼可能在他身边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羽生文心自己也很想知道,木村等人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不过,雨宫弥生拒绝了。 “一般来说,突然分开才会给鬼机会。” 她是这样说的。 但羽生文心觉得她的理由应该不止这个。 不过既然她选择相信他,羽生文心便也没有继续坚持分头行动。 半个小时后,两人赶到了井上宏彦的公寓。 这位剧作家的地址是从摄制组出要来的,羽生文心也是第一次见他。 他看了一眼雨宫弥生,点点头后,按响了井上宏彦家的门铃。 “咔——” 门打开了。 一位老年女性穿着围裙,抬着头疑惑地看着两人。 “请问,你们是……” “您好,请问井上宏彦先生是住在这里吗?”羽生文心问道。 老年女性打量了一下二人,欠身说道:“请稍等。” 门被关上了。 不到一分钟,门再次被打开。 “请进。” 两人点了点头,换好鞋后跟着这位女性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低着头的男人。 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杯茶,正低头看着桌面摊开的书籍里的文字。 虽然已经知道有人来访,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认真地看完了当前这页后,他才抬起头来,问道: “你们是?” “井上先生,我们是您创作的剧本《六个嫌疑人》的表演嘉宾。” “六个嫌疑人?” 他愣了愣,目光在雨宫弥生和羽生文心二人间来回。 雨宫弥生恰好也在看他。 井上宏彦并不是个中年人,相反,他年轻英俊,身材匀称,目光温和没有侵略性,整体气质沉静内敛。 当他注意到雨宫弥生正在观察自己时,这个男人甚至还笑了笑。 雨宫弥生面无表情,但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同样感到有些奇怪的,还有羽生文心。 他的面具……那副名为“笑”的能面,似乎很想出现。 明明之前它的出现是不分状况,不受控制的,为什么现在自己能感受到那副面具某些浅薄的“意志”,甚至可以阻止它?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研究这件事的时机。 羽生文心说明了来意,同时心中古怪的感觉又是一闪而逝。 原来井上先生这么年轻吗…… “按照剧本杀人?”井上宏彦的表情有些惊异不定,“先生是说,已经三位嘉宾因为这部剧本而死了?” “是的……虽然说起来难以置信,但就在今天之内,香川剧务,佐佐木小姐,木村秀安先生三人已经先后被害了。”羽生文心说道。 井上宏彦低头沉默良久。 片刻后,只见他拉开左边书桌的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 雨宫弥生的目光扫过他的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动。 井上宏彦似乎感觉到了雨宫弥生的目光,抬起头笑了一下。 然后,他又拉开了右边抽屉,终于从中拿出了一份文稿。 “交给制作组的稿件也不是原件,是整理好之后打印出的复印件,这一份才是手稿。” “你用纸笔进行剧本创作?” 雨宫弥生问道。 “是的。” 井上宏彦回答道。 雨宫弥生点点头,突然!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向了井上宏彦。 书房里的人似乎都被雨宫弥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 羽生文心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东西被扔到了井上宏彦的怀中,然后……爆炸了! “轰——” 他瞪大了眼睛,爆炸的威力虽然不算太大,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转瞬间烟尘四起,热浪逼人。 井上宏彦的貌似身体被这枚小炸弹轰飞了。 眼看着他就要撞到书架上,然而,在即将撞到书架的那刻,空气突然一阵诡异的波动……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么在两人面前,变成了……一副面具? “啪——” 面具掉落在地。 两人低头看去,因为祭宴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对面具有些研究。 而这副面具,两人也完全认识。 这是日本的传统能面之一——老女。 不过……它与正常形态下的老女却又截然不同,老女的传统造型,本该是黄白之面,白目黑瞳,颧骨突出,面部凹陷,整副能面充斥着皱纹才对。 而这副老女能面,虽然造型细节处完全一致,但配色却截然不同。 它是血红之面,苍目红瞳! “咔——” 面具陡然裂开一条口子,眨眼之间,破裂成了两半。 左右两半的面具仿佛变成了两张嘲笑的脸,躺在地上看着雨宫弥生和羽生文心两人。 这时,羽生文心猛然回头。 他虽然不知道雨宫弥生刚才现了什么,但眼下的情况说明,她是对的! 能面……老女……血色的老女能面…… 每一副面具都是独一无二的,祭宴里也有一位老女能面的持有者,但她的能面很正常,并不是赤面血瞳。 老女……每一副能面都代表着某一种持有者的特质。 刚才那个开门的老女人! 羽生文心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消失了……刚才那个来开门的女人。 “剧本的诅咒,就是向着你来的。”雨宫弥生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副裂开的血红色老女能面。 羽生文心点点头,他也意识到了。 这个剧本诅咒,看来确实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雨宫小姐,你是怎么意识到他不是真正的井上雄彦先生的?” 雨宫弥生站起身来,看着手上裂成两半的面具,说道:“茶杯放在右手边,右边抽屉把手的磨损也最多,但刚才那个人,第一反应是拉开左边抽屉,什么都没找到之后,他才又拉开了右边抽屉。” 羽生文心眉头一跳:“万一……只是意外呢?” 雨宫弥生走到书桌旁,低头看向刚才那个面具变成的人拿出来的文稿,说道:“所以,我确定了一次。” “长期进行纸笔写作的人,中指的第一关节处会磨出一块茧,他说自己用纸笔进行创作,但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他的中指第一关节处都没有任何痕迹。” 羽生文心面色怪异地看了雨宫弥生的口袋一眼:“所……所以,你就用炸弹炸他?万一把原稿炸坏了的话……” “能被轻易销毁,说明它并无异处,”雨宫弥生翻看文稿的动作一停,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笔,“而且,我控制了剂量。” 说完,她便在文稿上写了起来。 轻易吗……再怎么说,那也是炸弹啊…… 听说她是位医学博士,虽然羽生文心能理解她对药物一定有所研究,但火药……或者炸药……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好了。” 雨宫弥生放下笔,擦了擦手。 她看向羽生文心:“你呢,有没有头绪是谁要杀你?我们第一次敲门的时候,公寓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她花了接近一分钟时间把一副面具幻化成了一个年轻男人。”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雨宫弥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摇摇头,他的长上现在一股火药味:“不知道,不过,她既然有这种奇怪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幻化出井上先生本来的样子?” “可能她没见过井上宏彦,”两人都知道这个猜测不太可能,雨宫弥生便又说到,“可能,是她无法,或者不敢过多使用这种‘力量’。” 说到这里,雨宫弥生似乎也没了兴致。 “井上宏彦也许已经被杀了,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找什么?这份原稿吗?” “咳咳咳……”羽生文心一边咳嗽,一边从烟尘刚散去的书架上拿下什么东西,“我想,是这个吧。” 他将手中的快递单递给了雨宫弥生。 “神奈川县……镰仓市……”雨宫弥生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她的目光凝聚在这份快递单上。 一切都清楚了。 有人知道羽生文心会参与拍摄这个节目,提前将一份带有诅咒的原稿寄给了节目的剧作家——井上宏彦先生,妄图用诅咒杀了羽生文心。 刚才那个女人,是来回收唯一的证据,这张快递单的。 “能用面具幻化出人形……要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人……”羽生文心喃喃道,“而且,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是要通过诅咒?” “不知道,”雨宫弥生迈步离开了这间公寓,“但诅咒已经没了。” “雨宫小姐怎么能确认诅咒已经消失了?” 雨宫弥生指了指书桌:“爆炸没毁掉的文稿,刚才修改剧情后,被我撕掉了。” 羽生文心很想赞美她一句,但此刻自己的事也正头疼,究竟是谁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杀了他?甚至不惜牵扯进来这么多无辜的人。 话说……既然有这种剧本,为什么不第一个就写死我呢? 羽生文心这么想着。 两人离开了井上宏彦的公寓,刚准备各自离去,忽然,一个电话打到了雨宫弥生的手机上。 雨宫弥生看了一眼号码,又看了一眼扭头看过来的羽生文心,按下了接听。 “喂……” “我是秦文玉。” “能不能来警视厅……” “捞我一下。” 第七十一章 袭击   同一时间,秦文玉放下手机,走出了商场厕所。   他以尿急为借口,躲进厕所打了这通电话。   之所以能得到警官的同意,其实也是因为秦文玉虽然就在案现场,但嫌疑并不大。   木村秀念的死状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离奇的意外,如果他是被人谋杀的,凶手无论如何都会沾上一点血迹吧?   然而事实是秦文玉身上什么血迹都没有,甚至连情绪都很平稳,仿佛不知道洗手间里的木村秀念已经死了一样。   打开厕所门后,两位便衣警官就守在门口。   三人刚离开洗手间,就迎面走来了一个长相阴沉的光头中年人。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这人竟然连眉毛都剃了吗?   突然!   商场里传来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   “轰”   整个商场的玻璃门户轰然破碎,无数细小的碎渣变成了最要命的暗器,四面八方地射向商场内的顾客!   两位警官当其冲,先是一股劲风扑面,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玻璃渣扑来,只是眨眼间,两人就倒在地上捂着脸哀嚎,他们的身体正面扎满了玻璃碎片。   而秦文玉在听到那声沉闷的响动时,就已经一个跨步躲进了厕所里,他太熟悉这种动静了,雨宫弥生几乎天天都会弄出这种动静。   商场内,爆炸的轰鸣,哭喊,哀嚎,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待冲击的热浪过去后,秦文玉伸出头往厕所外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了那个光头的中年男人。   “嘿……”   光头中年人立刻现了他,他怪笑着逼近,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抵在了秦文玉的太阳穴。   “好玩吗?”   他的目光很凶恶,但让光头男人有些失望的是,他没能从秦文玉的眼中看到恐惧。   对方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嘴角竟然是向上的弧度。   “混蛋!”   光头男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然而还没等他开枪,一条乌黑的影子就从他身后掠了过来!   “砰”   这是一条修长的腿。   这一腿的力道非常惊人,光头男人被踢中头部,立刻砸倒在了地上,瞬间不省人事。   “躲起来。”   光头男人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   秦文玉抬头看去,看见了一双黑夜般透彻和深沉的眼睛。   只是匆匆的一眼,秦文玉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那个女人的身影就已经钻进了满地狼藉的商场中,她的移动如同最敏捷的猎豹,不仅没有出任何响动,而且度极快。   很快,商场外响起了警铃声。   秦文玉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朝商场中央看去。   五个手持各式枪械的蒙面人站在那里,地上蹲着几十个双手抱头的人。   恐怖分子还是抢劫犯?   或者两者都是。   “大哥,警察到了。”   “秃鹫呢?”被称作大哥的男人阴鹫的眼光扫了一圈商场。   “不知道,还没回来。”   “不等他了,走。”   说完后,他扣下扳机,枪口喷吐着火舌,商场中间跪着的人如被风吹倒的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的秦文玉面部一阵剧痛,一副若有若无的,狰狞的面具浮现在他脸上。   秦文玉屏住呼吸,再次看向商场中央,这次,透过这副面具,他看见那个正在开枪扫射人群的男人,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一副血红的面具,那几副面具的形貌……一模一样。   换弹夹,上膛,开枪,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那是谁?   被祭宴选中的人?祭宴里还有这种人吗?   秦文玉看向已经血流满地的商场中央,男人,女人,老人,幼童……   渐渐的,他的目光移开了,他说不清为什么,有的明明已经变成了尸体,明明只是一堆没了灵魂的肉,但他竟然不愿去看。   那个一脚击倒了秃头男子的,身手矫健的女人呢?   秦文玉没有在死亡的人群中现她的身影,虽然他只看见了对方的眼睛,但依旧能确定,这一地的尸体中没有她。   正在这时,秦文玉心中突生警兆!   “砰!”   他侧头看去。   他的背部,右肩位置,被子弹击中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手中黑色的手枪正飘着白烟,他仰躺在地,胸膛上下起伏。   片刻后,一副血红色的面具从他脸上滚落在地,“咔”的一声裂成两半,飞快地化为糜粉,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那是……   秦文玉的意识一阵模糊。   子弹还在身体里,鲜血不停地从肩部往外流,他脚下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惨叫,哀嚎,痛苦……   嘈杂的声音充斥在秦文玉耳中。   “医生,伤者太多,我们的血不够用了!”   “血站和周边医院的呢?”   “在送来的路上了,可是……这位伤者的情况很危险,可能撑不到血液送来了……”   秦文玉意识朦胧之间,听到了类似的对话。   是吗……   看来我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护士小姐说的这位伤者,不会是指我吧……   秦文玉此刻的思绪迟缓而脆弱。   隐约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医生,请用我的血,我和他是一个血型!”   “你和他是直系亲属吗?”   “不是!”   “可是,你们长得……”   “我说不是!医生,救人要紧!”   “好吧,立刻准备手术!”   “……”   是谁……   谁的声音……   秦文玉的意识渐渐模糊,那个声音也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再次醒来时,秦文玉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已经处理好了。   “醒了。”   雨宫弥生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秦文玉艰难地扭头看向她,那个女人正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过去多久了?”秦文玉问道。   “你遇到爆炸是昨天的事,现在是第二天早上的十点二十分。”雨宫弥生看向他,神情一如往常,冷淡而平静。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也没能给她带去任何温度。   “看来,我要错过那场四人约会了。”   秦文玉看着天花板说道。   “那倒不会,秦先生。”   玉木一的声音在门口出现。   秦文玉侧头看去,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以及,面色有些苍白的羽生文心。   “我们把约定的地点改在了你的病房。”   玉木一缓步走来,将一束水仙插进了窗边的花瓶里。   秦文玉的目光从那束花缓缓移到羽生文心的脸上。   羽生文心笑了笑,依旧那样温和。   比起雨宫弥生,他更适合站在阳光下。   秦文玉闭上眼睛,沉默片刻。   “祭宴中,有通体血红的能面吗?”   话音落下,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无比冷静的双眼中,此刻闪烁着极为强烈的光彩。   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认得那种情绪,它的名字……叫愤怒。 第七十二章 病房 “秦先生也看到了吗?”玉木一侧身看着他,“雨宫小姐和羽生先生昨天也看到了脸上有红色能面的人。” “不过,关于这件事,一切都还很奇怪。” 玉木一话音刚落,羽生文心便说道:“昨天的诅咒剧本事件是冲着我来的,商场的事,也是冲着秦先生去的吗?” “不是,”雨宫弥生双手抱怀,靠在窗边,“来自神奈川县镰仓市的诅咒剧本,妄图杀你的人,打算用诅咒的手段。他是被子弹击中的,这只是倒霉。” 秦文玉静静地听着,回忆了一下后,他说道:“昨天在商场见到的犯罪团伙脸上都有能面,那几副能面一模一样,鼻子很长,通体红色。” “那是天狗,”玉木一接过了他的话,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天狗能面的色调本就是红色,也许只是个巧合。” “不,”秦文玉否认道,“那面具上的红色像有生命一样,是流动的。” “你怀疑是祭宴中的天狗在指示那些人?”玉木一问道。 “能面不会重复吧?”秦文玉问道。 玉木一摇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这个十年内的祭宴,能面不会重复,除非袭击各位的是上一个十……”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忽然开口了:“你好,秦文玉先生,我叫师云安。” 秦文玉一怔,因为这个人开口说的是中文。 “我是一名旅日画家,意外卷进了祭宴之中。” 师云安自我介绍之后,便又换成了日语:“我有个疑问,自进入祭宴后就一直听说,祭宴是十年一次,那么,上一个十年,上上个十年那些被选中的人,都已经在诅咒中去世了吗?” 玉木一摇摇头:“不,根据祭宴的过往之礼记载,上一个十年被卷入祭宴的人共有三百二十七位,最终有七位被诅咒者成功逃离,可惜的是,祭宴里只记载了他们的能面,并没有他们的真实资料,而知道那些能面代表着什么的人,已经在上个十年的诅咒中尽数死亡了。” “那七位成功逃脱者的能面是什么,能告诉我们吗?”羽生文心问道。 玉木一笑了笑:“这是需要付费的信息,先生。” 师云安在听到这个说法后,沉默了一阵,他抬头看向玉木一:“上上个十年呢?” 玉木一摇了摇头:“那需要用九眼勾玉去向灵媒购买更古老的过往之礼,我的这枚,上面只记载了上一个十年。” “鸣泣先生怀疑,我们在现实中遭到的袭击,与过去生过的祭宴有关?”玉木一问道。 “没错,我怀疑他们在逃离祭宴之后,还获得了某些诡异的力量,但那些力量使用起来也许会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而我们……”师云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病房内的人:“这一次祭宴的被诅咒者。杀了我们,可能会帮助他们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或者能抵消使用那些力量时所付出的一部分代价。” “总之……”师云安看向羽生文心,“秦先生在商场被戴着能面的人袭击,可能是一次意外,但羽生先生被袭击,却是早有预谋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我相信通过诅咒的方式杀了羽生先生,一定能让对方获得什么。” 秦文玉同意这个看法,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但…… 那部剧本,来自神奈川县镰仓市。 这个地点,秦文玉很耳熟,因为……那是秦也离开岛根县后的下一站。 因为个人经济原因,秦文玉没能立刻去神奈川县寻找秦也的线索,但这件事生之后…… “去神奈川县吧。”秦文玉看向了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也很想知道,是谁在暗处想要自己的命。 “好了各位,”玉木一拍了拍手,“现在说去神奈川县还为时尚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五天后的红级祭宴,以及你们三位的脸上,偶尔会浮现的能面。” 对,这才是玉木一过来的目的。 “昆仑八仙回来了,他向我提前购买了五天后会同时进行的另一组白级祭宴的人选,现在也在现实中组织他们提前做好准备,”玉木一说道,“不过,我得到的名字只有三个,而灵媒说下一场白级祭宴有四人,应该有一位新人即将加入了。” 白级祭宴啊,虽然祭宴有等级之分,但无论是最低的灰级,还是最高的红级,都不是人力能够直接对抗的。秦文玉深知这一点,他的第一次祭宴就是灰级,可那次却只有他一人生还。 “真是讽刺,不仅祭宴想要我们的命,现在还有一批戴着红色能面的人也想要我们的命,老天还真是公平。”师云安冷笑着说道。 “玉木一先生,在现实中具象化的能面会给我们带来什么能力,过往之礼中有记载吗?”羽生文心问道。 玉木一点点头:“有,不过……也许会让各位失望,具象化的能面不能让我们变成人,我说过……它的出现只会强化我们的各种感官,以及能面所代表的某种特质,也就是说,它的唯一作用,就是能让我们比以前更容易现鬼的行迹。” “这也是我之前没有赞同师云安先生猜测的原因,就算以往的逃脱者带着具象化的面具脱离了祭宴,那些面具也不可能让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玉木一的话让众人沉默下来,具象化的面具只会带来各种感官的提升吗…… “能面所代表的某种特质究竟是什么?”秦文玉问道。 玉木一看向病床上的他,说道:“我曾在前往鸟取县的列车上时,对秦先生简单地说过,现在,就再说一次吧。” “所谓能面代表的某种特质,并不是指某种能力,而是某种性格特质。” 玉木一停顿片刻,他笑了笑:“比如我,酒吞童子,妖鬼的领,也许这副面具暗示的,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领导各位的野心。” “又比如,这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猫又小姐。” 他看向了窗边的雨宫弥生。 “猫又……是一种没有情感的,会模仿人类声音,把人吃掉后,再变成被它吃掉的那个人的……怪物。” “我想,雨宫小姐的性格特质,也许是无情吧?哈哈……” 第七十三章 谈论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玉木一很快也现了这一点,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还是继续来谈浅草神社的事吧。”   浅草神社位于群马县鬼押山,一直以来都算香火旺盛,并没有传出有什么诅咒,怪谈之类的消息。   当玉木一简单地谈了一下浅草神社的大概状况后,众人都沉默下来。   类似狭间雪山那样的,好歹还有传教士的传说可以作为借鉴,而浅草神社什么传言都没有,无迹可寻就意味着无法提前做一些准备。   “希望还有机会去神奈川县。”   师云安忽然说道。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没有说话。   这次的红级祭宴,人数真的太少了,只有他们三个,而且,这是这十年的祭宴的第一个红级诅咒,整个祭宴的人都盯着他们。   是开个好头还是全军覆没,谁都不知道。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祭宴,什么红色能面,什么来自过去逃离者的谋杀,都不是最紧要的。   这该死的祭宴到底是什么?   每个人的心底都在询问。   时至今日,秦文玉也现了祭宴和自己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他本来觉得,世间既然有鬼的存在,那人何必要怕死?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例子在告诉他,这个想法错了。   它们没有感情,无法沟通,有些鬼秦文玉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人类的灵魂变成的?   比如狭间雪山那只像猴子一样的,一直玩弄着逝者灵魂的鬼。   那几名大学生早就死了,但他们的灵魂一直被那只猴子一样的鬼玩弄,甚至现在它依旧存在于狭间雪山。   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怎么形成的?   秦文玉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它本来就存在。   它不是因为被祭宴选中才出现的,而是因为它本身就在那里,才被选中成为了祭宴的场所。   这两者有决定性的不同。   简而言之,这些鬼与诅咒,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灵魂的残渣,倒更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当前的人类无所理解的存在。   它们的行为逻辑很多时候根本就不能用人类的方式来推导。   那么,祭宴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在未知与死亡的恐惧前歇斯底里?   秦文玉想不通,而且,每个被祭宴选中的人都是随机的吗?   如果真的如玉木一说的那样,每一副能面都代表着一种性格特质,那祭宴选人的逻辑倒是能被猜出来。   它在挑选拥有不同性格特质的人类。   在现实生活中,人类的性格虽然会有差异,但性格中的大部分面积是重合的,稍微突出的一些地方可以被看成是每个人的独特性。   而被祭宴选中的人,似乎某个性格特质会异常的突出?   虽然秦文玉见过的祭宴中人还不多,但光是这间病房里的人,拿到正常社会中来看,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比如玉木一,他一直在拿自己酒吞童子的能面做例子,说自己很享受成为领导者的感觉。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虽然隐藏得不错,但玉木一不知道的是,他第一次和秦文玉见面时,硬生生捏爆了一个茶杯被秦文玉在窗外看见了。   秦文玉一直没说,但他很清楚深藏在这家伙骨子里的暴戾。   也许酒吞童子代表的根本就不是领导者的特质,而是残忍,残暴之类的……   五天之后就是红级祭宴,三个倒霉蛋约定了一个时间,因为秦文玉受伤了,所以他最后一天自己去群马县,羽生文心和师云安先去那间神社看看。   很快,病房里的人都离开了,只有雨宫弥生还站在窗边。   秦文玉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不够果决。   “雨宫……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喜欢你,留下来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医院管饭。”雨宫弥生提前一步回答道。   秦文玉一怔,这女人想什么呢?   “我是想问你,直系亲属间不能输血吗?”   在秦文玉奇怪的目光下,一直以来都是一张扑克脸的雨宫弥生,耳朵竟然微微变红了。   “能……能输,但有风险,”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躲开了秦文玉的眼神后,飞快地说道:“直系血亲的血液中含有相近的淋巴细胞,这些细胞相互之间会排斥,通常接受血液的人处于虚弱期,免疫力相对供血者差,供血者血液里的淋巴细胞会在一段时间内破坏受血者的器官,严重的会导致直接死亡。”   “在医学上,这称为移植物抗宿主病。”   看样子她终于恢复了冷静。   秦文玉听着她的声音,脑海中回荡的,却是昨天自己半昏迷状态下,听到的那些声音。   “医生,请用我的血,我和他是一个血型!”   “你和他是直系亲属吗?”   “不是!”   “可是,你们长得……”   “我说不是!医生,救人要紧!”   所以,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单纯的长得像吗?   秦文玉扭头看向自己右肩的枪伤。   羽生文心……   笑面……   如果你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那这样的你,性格特质一定是善良到了越普通人的程度。   羽生……文心。   ————   离开医院后,几人分道扬镳。   忽然,师云安脚步一停,他急匆匆地冲进路旁的便利店,浑身不停地颤抖。   “纸……笔,快给我纸笔!”   他冲着便利店的营业员大吼道。   “是……好,好的,先生。”   兼职的小姑娘被她吓得面色白,赶紧去货架上取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还没稳稳地递到师云安的手上,就被他猛地抢了过来。   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趴在地上,面色狰狞,手上青筋暴起。   那支普普通通的铅笔在笔记本上游走。   营业员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师云安的画。   顿时,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立刻毫无血色。   此时已经快到正午,但上午的阳光忽然被阴云笼罩,店铺外本来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寂静得令人心底慌。   这个男人,忽然开始画起了自己的自画像?   但是那副画上的他,又哭又笑,根本就不像人类,倒更像是……鬼。 第七十四章 到达   二月二十三日,初春。   羽生文心和师云安登上了前往群马县的列车。   两人下车时,正是群马县鬼押山的黄昏。   群马县在日本的存在感不强,但景致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拉着行李,走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路旁就是溪流。   溪旁有屋,这些屋子虽然矮小,但错落有致,这个时间,大多户人家的屋顶有炊烟缕缕升起,恰似一条灵动的长蛇,往山林深处飞去。   夕阳就坠在山头,深邃的长空下,苍劲如黛的远山怀抱中,是随风舞浪的初春农作物。   田间地头可见农人劳作,点缀其间的则为几朵早开的春花,偶然间飞鸟的身影在余晖下划过……   “前面就是鬼押山,浅草神社在山上,山下的鬼押县可以暂时作为我们的住处。”   羽生文心说道。   “看起来,那座神社并不是恐怖电影中常见的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废弃神社,它每天都有不少前往参拜的人。”   师云安若有所思,这一路走来,浅草神社似乎已经是鬼押县的招牌风景业了,从列车站台开始就能看到指引去浅草神社的路牌。   这种展和国内差不多,各大佛道圣地最后都变成了风景区,日本神社的演化也是如此。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着,师云安是一位画家,他看待事物的角度较之常人,也会有所不同。   “日本的现代建筑大多融合了西方美学,鬼押县的建筑倒是维持着保守和传统,不错。”   师云安看得频频点头。   “鬼押县以神社为景,常年参拜,无论审美还是信仰,自然会比较陈旧,这里的建筑本身就是当地的一枚文化符号。”   “羽生先生,日本的神社,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师云安忽然问道,对中国的鬼神之说他都不怎么感兴趣,更遑论日本的了。   羽生文心笑了笑,说道:“世间信仰,其实大同小异,无论佛殿,道庙,还是教堂,神社,都是人类寄托精神的所在,既然是精神的寄托之处,自然会在人类的重大事件中扮演独特的角色,比如救世者,先知者,见证者等等。”   “从远古的祭祀,到封建时代的神权天授,各王朝的权力交接,再到婚丧嫁娶的平民之事,这些事件的生之处,基本都是‘神’之所在。”   羽生文心抬头看向鬼押山浅草神社的方向,说道:“神社就是这样的存在,人类朴素地相信,在‘神’的注视下,一切都会是最美好的姿态。”   师云安略一点头,他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疑惑地问:“一路走来,为什么没有看到任何墓地?”   “因为浅草神社吧。”羽生文心说道。   “你是说,这就是浅草神社的异常之处?”师云安略显差异。   羽生文心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在日本的神道教中,死亡、墓地是不洁的象征,所以,神社所在周遭,几乎没有墓地。而且,日本人认为,人死后需要回到寺庙,需要请僧人前来念经度,这样才能摆脱世间的生死轮回,去往极乐世界。”   师云安眉头一抬:“那岂不是说,日本和尚是管理死亡和墓地的职业?”   “这样说也没错,在日本,死亡和墓地,都归佛教处理。”   师云安点点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说道:“羽生先生,日本的神社里面一般供奉什么?”   “不太好说,除了专一供奉的有名之神外,日本还有许多野神。这些算是原始自然神系,所以,神社里供奉的可以是日常生活中看到的任何东西。”羽生文心简单地说道。   师云安有些意外:“那岂不是说,一条狗,一只猫,一块石头,一截烂木头,都有可能被神社供奉?”   “对,”羽生文心确认了他的说法,“其实,这些都是人类通过传说故事,给一些普通的物体上附加了额外的精神属性,对于信仰神的人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自己拜的是石块还是木头。”   确实如此。   师云安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每到逢年过节,就会有人去烧香拜神。   说到底,只要人类在生活中遇到了带有未知,或不确定性的事件,他们就很难完全地信任自己,他们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泥塑的雕像上,似乎那些未知的恐惧,可以由它们给与安宁。   中国有买天价香礼佛的人,日本也有花天价买个神社第一拉响本坪铃的人,这些都是通过行为仪式给内心带来安宁感的方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人进了鬼押县,才看到浅草神社似乎即将举行什么活动?   “神社巫女选拔……”   师云安缓缓念出了贴在布告栏里,像偶像选拔一样的传单,总感觉这件事生在即将出现在红级祭宴的地点有一些出戏。   “我敢肯定,这次红级祭宴一定和这个巫女选拔有关。”师云安拿出了那张传单,笃定地说。   这张传单上映着几个巫女的形象,她们全都脚不沾地,有的被人背着,有的坐在车辇上,师云安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句:“她们都是残疾人吗?”   羽生文心看了他一眼:“巫女是与神沟通的人,必须保持神圣和纯洁。”   “真是形式主义,”师云安颇有些不屑,“你们日本还真是奇怪,在中国,和神沟通的都是男性,比如佛教的和尚,道教的道士,甚至西方国家的宗教也是神父负责与神沟通,为什么到了你们这个男权主义如此严重的日本社会,本土宗教的神道教与神沟通的竟然会是女性?”   羽生文心看了他一眼,说道:“正因为神道教中的神是男权的象征,所以服务神之人才是女性。”   “直到今天,日本还有大量神社供奉着男性的生殖器。巫女的纯洁……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肮脏。”   羽生文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两人在鬼押县找了一家旅店,放下了行李,天色已经忘了,他们决定明天一早再去鬼押山的浅草神社。   这时,本该在医院养伤,最后一天才来群马县的秦文玉,忽然打来了电话。   “明天早上到群马县,回见。” 第七十五章 溺亡 次日一早,站台的时钟指向九点时,秦文玉到了。 羽生文心和师云安看着他,视线尤其在秦文玉的右肩上徘徊了好几次。 终于,师云安忍不住问道:“你的枪伤这么快就好了?” “没好。” “那……医生同意你出院?” “我偷跑的。” “……你不疼?” “能忍住。”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师云安大概了解了秦文玉是个怎样的人。 “秦先生,你的伤……万一更严重了怎么办?”羽生文心的声音带着些埋怨的味道。 师云安目光奇艺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秦文玉,若有所思。 “雨宫小姐又帮我处理了一下,她说‘只要你别把肩膀塞到鬼的嘴里,大概率不会死’。” 秦文玉一字不少地复述了雨宫弥生的话。 “你们呢,昨天到这里现什么了吗?”秦文玉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 “浅草神社即将举办五年一度的巫女选拔,事实上,我们打算的是今天上午去浅草神社看看,刚好昨晚你打来电话说今天到。”羽生文心帮他拿着行李,温声回答道。 “简而言之,就是暂时没什么现,昨晚我们才住了一夜,看来不到祭宴开始的那刻,不会出现什么异常。”师云安随意地说。 这时,秦文玉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前方。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都没生……” 秦文玉说道。 师云安和羽生文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昨晚住的那家旅店前面的空地,正停着好几辆闪着红灯的警车。 旅店里真出事了吗?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师云安的脸色有些难看。 秦文玉忽然抬头看向旅店的屋顶,伸手一指:“那是什么?” 他手指着的地方,有一个裂成了两半的木雕娃娃。 羽生文心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那是屋檐童子,民间传说它可以安宅辟邪。” 所以,那个能安宅辟邪的童子雕像,裂成两半了吗…… 三人在准备进入旅店时,被警方拦了下来。 “喂,我们昨晚就住在这家旅店,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师云安瞪着拦住他的警官说道。 “昨晚也在?放他们进来!” 玄关内传来了声音。 “是!濑户警部!” 拦在门口的警官让开了身子。 秦文玉跟着羽生文心和师云安一起通过玄关进到屋内,一位穿着西装,半蹲在地上的警官扭头看向三人,问道:“昨晚只有两位新住户,是你们哪两个?” 羽生文心和师云安站了出来。 这位濑户警部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来,说:“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转身走进了旅店内的一侧偏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循环往下的脚步声,两人明白,这不是酒窖就是地下室。 就在师云安和羽生文心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时,秦文玉已经跟着濑户警部进了楼梯。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他一起进了楼梯。 里面似乎被断了电,楼梯旁的警官正拿着手电筒。 循着楼梯盘旋向下,来到地下室,两人看到了半跪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的秦文玉。 “喂,小鬼,谁让你进来玩侦探游戏的?” 濑户警部拿着手电筒,一束光照向秦文玉,他快五十岁了,秦文玉暂时没计较这声小鬼。 而是问道:“地下室进过大量的水?” 他的问题也正是羽生文心和师云安的感受,这个地下室的地板一眼就能看出被水泡过的痕迹,可是昨晚又没下雨,难道说地下室的水管漏水了? “嘶——” 师云安忽然跳了起来,几人看向了他,他正抬头看向天花板。 地下室的天花板也凝结着一滴滴水珠,时不时往下滴落,看来刚才应该是恰好有一滴水滴在了师云安的头上或者后脖颈里。 “不只是大量,而是填满了这个地下室的水。” 濑户警部的手电筒移开到了其他方向。 原来如此,所以地下室才被断了电啊,到处都是水渍,万一漏电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喂,你们两个,说说自己昨晚的不在场证明。” 濑户警部对羽生文心和师云安说道。 “不在场证明?这里生命案了吗?” 师云安问道。 “废话!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濑户警部一边吼着,一边打开手电筒,照向了地下室的角落。 昏暗的地下室中,一具女性的尸体出现在了手电筒的光束下。 “她叫江口美加,这家旅店店主的女儿,十八岁,正准备去参加浅草神社的巫女选拔,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濑户警部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在遗憾。 三人看向那具尸体,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领口和袖口饰有菊纹。 不过,这套巫女服已经湿透了,她已经放大到极致的瞳孔狰狞地瞪着虚空,嘴巴半张着,天花板上滴落下来的水滴砸在她的额头,流过脸颊滴到地面。 秦文玉看见她的口鼻间有细密的泡沫,这是水在人还活着的情况下进到肺里,被呛出来的表现。 这说明,这位江口美加小姐是在这间地下室里活活淹死的。 “地下室有排水装置吗?” 秦文玉问道。 濑户警部看了他一眼,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在西南处的墙角,但以这个地下室昨晚的积水程度来看,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把水排出去。” “问题不在这里。” 师云安和秦文玉一样,按了按地板,又摸了摸墙壁,说:“就浸泡程度来看,这间地下室并没有长时间积水的情况出现,昨晚这位小姐死亡时的情形,应该是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的水,在她被水活生生淹死之后,这些水又飞快地流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鬼?” 濑户警部扭头看着他。 这时,羽生文心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他看向濑户警部,说:“有人先用水溺死了江口美加小姐,再把她的尸体转移到这里来,然后用水管在地下室四处喷水,这些水不需要太多,能把这间地下室完全打湿就够了。” 地下室陷入了沉默。 忽然,秦文玉也看向濑户警部,说道:“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派人去查看其他几位准备参加巫女选拔的少女的状况吗?” 第七十六章 惊变   秦文玉没想到,其他人也未曾想到,这句话将成为他们噩梦的开始。   濑户警部听了秦文玉的建议,留下了两名警员看守现场,自己带着人去了最近的一位巫女家,她就住在对面街道里的尽头,一栋即将废弃的公寓里。   秦文玉三人自然也跟着去了。   用他的话来说,是羽生文心和师云安并没有完全摆脱嫌疑,现在不能放他们走。   这大义凛然的说法让濑户警部甚至以为他也是一名警察。   总之,秦文玉三人,加上濑户警部和另外两名警官,一行六人赶去了另一位巫女家。   这位巫女的家庭情况要比死去的江口美加差一些,住的地方是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墙面已经开始泛黄黑,很有些年头了。   六人到达时,这栋公寓楼大门紧闭,铁栅门上着锁,整栋楼非常寂静。   “一开始这里作为一家玩具厂的职工楼使用,后来玩具厂倒闭了,66续续人都搬走了,现在只剩大川家还居住在这里。”   濑户警部说道。   他口中的大川,就是这位巫女的姓氏,她的全名叫大川美香,也是十八岁。   “那是什么?”   师云安忽然伸出手,指向了铁栅门的内部。   众人凝神看去,透过这些铁栅栏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楼梯的台阶上有一双血手印。   从大小上来看,应该是一位成年女性。   “开门!”   濑户警部心中警兆突升,立刻喊道。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位女性,会在楼梯的台阶上留下一双血手印?   濑户警部的脑子里已经演出了一幅画面,大川美香被某个杀人凶手追杀,在她即将逃离这栋恐怖的公寓时,被那个凶手抓住了,然后拖着她的腿拉回了地狱。   光是想象就可以感受到大川美香的绝望,大门就在眼前,但凶手已经到了身后。   希望……她还活着吧。   两位警官打开了铁栅栏,一行人刚进入公寓的楼道,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大川美香住在三楼,从一楼到三楼的楼梯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手印,秦文玉三人眉头微皱,各有所思。   红级祭宴还没开始……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吗?   到了三楼后,两位警官用戒备的姿态打开了大川家虚掩着的门。   然而刚一将门推开,一行人的面色就已经变了。   “呕……”   密密麻麻的蝇虫瞬间冲了出来,也许因为已是初春,整个房间的地面上到处都爬满了蛆虫。   连找个落脚的地方都很困难。   就连已经从警多年的濑户警部都忍不住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按住肚子,抑制住生理性的呕吐**。   大川美香果然已经死了,而且她的死状要远远比江口美加凄惨。   木质地板上放着她的左腿,茶几上盘着她的脏器,四面的墙壁都溅满了血液。   几人小心翼翼地找遍了整个房间后,才找到大川美香被卸下了四肢的躯干。   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被放在了抽水马桶里。   大川美香的血早已经流干了,凝结在房间各处的血液也已经开始黑。   “看起来,大川美香一死得比江口美加要早,都已经开始滋生蝇虫了。”秦文玉说道。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唰唰唰”的声音。   扭头看去,师云安正一脸兴奋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这是艺术!”师云安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这只鬼……不,它是位艺术家!”   秦文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变态。”   濑户警部强压着呕吐的**,看了一眼从进屋之后一直面不改色的秦文玉,忍不住说道:“你也差不多。”   “师先生,对于死者,还是保持一定程度的尊重吧。”羽生文心低声劝道。   他虽然不认为被鬼杀掉的人也会变成鬼,但对于逝者的基本尊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你们看不见吗?多么有仪式感!”师云安停下画笔,举起了手中的画,“巫女服,溺毙,分尸,两个死者的名字里都带有‘美’字,这个凶手像一位细致又挑剔的顶级厨师,精心料理着准备好的食材……”   他深吸了一口气,笔记本上的画也跟着颤抖。   秦文玉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个变态竟然把大川美香的尸体画成了一朵花,弯折的四肢是花瓣,头颅是花蕊,躯干则是花茎。   鸣泣这副面具的性格特质,八成是变态吧。   事实上,直到现在秦文玉也无法确定杀了这两位名字里带有“美”字的巫女的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凶手,和鬼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濑户警部,鬼押县到底有几个准备去参加巫女选拔的女性?”   秦文玉问道。   濑户警部已经焦头烂额,鬼押县的警力本来就不够,现在又生了这样的事,他正想着给警视厅打报告请求支援时,却又听到了秦文玉的声音。   仔细想了想后,濑户警部忽然有些毛骨悚然,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满十八岁的女生,几乎都报名了……”   “有多少?”   “大概……一百五十人。”   不会吧……   就连秦文玉此刻也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压抑。   一百五十人,难道全都已经被杀了吗?   红级祭宴的诅咒,还没开始就已经疯狂到了这种程度?   这时,秦文玉忽然问道:“鬼押县平时也这么安静吗?”   他的问题让本来压抑诡异的氛围一缓,继而,所有人都侧耳听去。   对……为什么,鬼押县突然一片死寂?   就算这里是山间田地汇集的小镇,也不该这么安静吧,甚至连风声都停止了。   这时,跟着濑户警部的一位警官忽然扭过头,看向地板上大川美香那条被分离的腿。   刚才他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条腿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应该是眼花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看到了!   那条腿的脚趾……在动!   “警……警部!它……动了!”   这位年轻的警官已经吓出了哭腔。   什么?   濑户警部扭头看去。   可还没等他看到个什么所以,就被秦文玉三人的声音震住了。   “快走!”   不知是谁出的声音。   总之,秦文玉三人眨眼间就冲出了这间恐怖的公寓房,就连刚才还满口艺术的师云安也不例外。   不……这个家伙跑得是最快的,亏他还敢说欣赏鬼的艺术。 第七十七章 空县 “喂,祭宴还没开始吧?还有两天吧?” 师云安一边跑,一边问道。 没人回答他这个废话般的问题,然而就在这时,三人的脑海里,不……整个祭宴的被诅咒者,都在此刻听到了一句相同的话。 “鸣泣,笑,真蛇提前到达祭宴之地,触诅咒。” “此次祭宴无要求。” “宴名为……神社之女。” “九眼勾玉之数为……三。” “百鬼众魅,皆然入梦……” ———— “百鬼众魅,皆然入梦……” 病床上的伊吹有弦猛然惊醒。 就在刚才,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侧头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中午了。 她把自己脸上出现了一副面具,然后又消失了这件事告诉了医生,负责的医生立刻给她安排了一个头部cT。 检查下来的结果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能是晕倒前受到惊吓,精神过于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开了两颗安眠药给她吃下后,伊吹便又睡着了。 这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是幻觉吗? 刚才的声音也是,是在做梦吗? 说起来,我当时为什么会忽然晕倒呢…… 伊吹正想着这件事,突然想到了秦文玉来的短信。 “伊吹小姐,我联系不上你,如果两天内你无法回应我,我会来岛根县找你。” 对了,秦先生! 她立刻找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秦文玉的号码,有些紧张地拨打了过去。 伊吹心里已经想好了至少五种道歉方式,可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告诉她,对方目前不在服务区。 秦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她怔怔地看向窗外,紧紧地握着手机。 刚才熄灭的屏幕上,是一树落满了雪的梅花…… ———— “祭宴提前了?” 师云安的脸变了颜色。 “宴名是什么?”秦文玉看向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摇摇头:“不知,若是按现实宴会的规格,只有重要的,大型的宴会才会有主题或名字。” “也许,红级祭宴较之其他更为正式。” 是这样吗…… 秦文玉眼中光芒闪动,红级祭宴,不仅诅咒提前了,而且这场祭宴还拥有自己的名字。 神社之女…… 不管怎么说,这场祭宴的名字是目前最大的线索。 也许杀人的鬼就是神社之女,也许逃离诅咒的关键就在于神社之女,而且,神社之女的身份也很容易推论,结合今天生的事来看,根本不会让人有其他的猜测。 所谓的神社之女,不就是指巫女吗? 这时,师云安忽然说道:“你们刚才听见了吗?这次祭宴没有任何要求,是不是表示我们现在就能赶去车站,搭乘列车回去?” “是,你先去试试吧。”秦文玉说道。 师云安瞥了秦文玉一眼,他又不傻,不过……他似乎把秦文玉当傻子了。 说话间,三位警官也从公寓楼里冲了过来,一个个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怎……怎么会这样……” 濑户警部难以置信地说道。 秦文玉没有停下脚步,他从路边的布告栏上拿撕了一张鬼押县的地图,边看边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原来你现在才现吗,警官。” 濑户警部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秦文玉合上地图,扭头看向他:“还没现吗,旅店的江口美加小姐,公寓的大川美香小姐,她们的家人呢?你是到了旅店直奔案现场吗?是谁报的警?江口美加小姐的家属?为什么他们不在现场?” 濑户警部愣住了,他看向秦文玉,说道:“昨晚我带着五位警员去隔壁县抓捕一个强盗犯,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接到了鬼押县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旅店的地下室生了命案,我们到达现场不久,你们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从今天早上开始,鬼押县除了我们三个和你们五位警官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出现过,包括死者的家属,我这样说对吧?”秦文玉问道。 羽生文心和师云安对视一眼,他们起床洗漱后去车站接秦文玉,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好像确实从天一亮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鬼押县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连昨天傍晚时看到的种庄稼的人今天早上也一个都没看见。 “你的意思是,现在鬼押县就只有我们八个活人?”师云安的神色有些诡异地问。 秦文玉摇摇头:“不知道。” “濑户警部,一百五十个预备巫女中,有多少人名字里带有美字?” 他这句话启了大家。 没错,现在的鬼押县除了他们之外,就只出现了两位预备巫女的尸体。 除了她们之外,其他人呢? 濑户警部立刻打开手机,然而按下之后,他面色一变:“该死,手机里有名单,但昨晚使用了一夜,已经没电了。” “纸质名单呢?”羽生文心问道。 “浅草神社里有一份,县派出所里有一份。”濑户警部飞快地说道。 事情的展让他难以想象,但这件诡异离奇的事真的就这样生了。 鬼押县还是他熟悉的鬼押县,但一夜之间这里一个活人都没了。 目前除了他们这几个从外地过来的人,只找到了两具穿着巫女服的尸体。 “那么……请你去拿吧。” 秦文玉说道。 “你们呢?” 濑户警部下意识地问道。 秦文玉看向鬼押山的方向,说道:“趁着中午,我想去浅草神社看看。” “我也去。” 羽生文心说道。 秦文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师云安则是低头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和警察先生一起行动,我们的手机都还有电吧?到时候电话联络。” “不行的,”师云安摇了摇头,“我刚才看过,手机已经不在信号区了。” 他这句话更是让几位警官毛骨悚然,难道这里已经不是鬼押县了吗? 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信号? 这时,眼尖的师云安又看到远处旅店门口,有两个人似乎正在张望。 “濑户警部,是你那两个手下吗?” 濑户警部看了一眼,确实是昨晚跟着自己一起去隔壁县抓强盗犯的手下,刚才留下了他们看守江口美加的尸体。 看到那两人的时候,那两人似乎也看到了濑户警部和秦文玉一行人。 他们立刻朝这边跑来。 秦文玉心头一跳,刚准备逃跑,就被人轻轻一推,羽生文心的声音传来: “快走,他们是鬼!” 第七十八章 分散 不止秦文玉一人察觉到了。 或者说,比他先一步进入祭宴之中,并且进入了最内圈,已经拥有六枚九眼勾玉的羽生文心在这方面比他更加敏锐。 刚才公寓里大川美香的残肢在动,和她一样死于鬼手的江口美加的尸体会生什么? 那两位留下来看守江口美加尸体的警官就算没有死于鬼手,也绝不会像刚才那样,面不改色地在街头东张西望。 秦文玉被羽生文心这样一推之后,下意识地选择了羽生文心将他推去的那个方向。 而师云安和包括濑户警部在内的四位警官则是拼命地往鬼押县更深处逃离。 鬼押县到底生了什么? 整个县里的人又为什么会尽数消失? 这两个问题不断地困扰着秦文玉。 羽生文心就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度非常快,现在的祭宴之中,没有那种体力不支,被鬼一追就仓皇倒地的人。 也没有看到了恐怖现象就大吼大叫的人。 从进入祭宴的那一天起,大家就明白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遭遇会是什么。 他们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而且不是较为平静安详的死亡,而是伴随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死亡。 承受不住这种恐惧与心理压力的人,早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至今祭宴的四十九把骨椅都没有坐满,有的被诅咒者死于鬼手。 有的则是选择了自我了断。 而剩下的,像玉木一,羽生文心,师云安这样的人,早就被磨练出了最坚韧的求生意志。 他们哪怕是被鬼逼到了绝境,也不会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那两位也许已经变成了鬼的警官并没有追上来,两人的脚步逐渐放缓。 秦文玉的喘息平复了一些后,问道:“刚才,你为什么推我来这个方向。”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羽生文心沉默片刻,说道:“不能和师云安先生呆在一起。” “为什么?”秦文玉带着疑问回头看向他。 这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长男人,即便是在剧烈地奔跑之后,都没有显得狼狈。 “你怀疑他会害我们?还是说,你怀疑他就是这次红级祭宴中的鬼?” 秦文玉提出了两个猜测。 “师云安先生的能面,并不是鸣泣,”羽生文心忽然说道,他目光中似有回忆,“我和他是同时期被祭宴选中的,我们的第一次祭宴也是一起执行,那次之后,我获得了我的能面——笑,师先生获得了他的能面——泣。” 秦文玉眉头一抬:“那他的能面为什么变成了鸣泣?” 羽生文心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一次青级祭宴,那次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回到祭宴,他的能面就生了变化。” 说到这里,羽生文心看向秦文玉:“能面变化之后,他的性情也生了很大的改变,师云安先生……本来是一位拥有浪漫诗人气质的画家,可现在……” “我怀疑,那次青级祭宴并没有完全结束,鬼也许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和他融合在了一起,”羽生文心没有任何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总之,师云安先生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竟然还有这种事? 秦文玉还是第一次听说。 “能面还会生改变的吗?”他忽然问道。 羽生文心沉默片刻,说道:“会,比如……你的能面,玉木一先生曾提起过,真蛇能面不会直接出现,上一个十年中,祭宴有一位被诅咒者的能面是蛇,在他获得了九枚九眼勾玉后,能面才变成真蛇。” 那个人,会是秦也吗? 事到如今,秦文玉已经猜到秦也在他还小的时候总是呆在日本的原因了。 秦也很可能也陷入了祭宴的诅咒之中。 不不不……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秦文玉摇了摇头,甩开了那些繁杂的思绪。 这可是红级祭宴,才刚开始就已经出现了杀人的厉鬼,整个鬼押县看起来平静安宁,实际上已经是一片死域了。 就像师云安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既然这次祭宴没有任何要求,那岂不是能直接离开这里? 但……真的能离开吗? 两人不再说话,这个逃跑的方向,倒是和刚才的计划误打误撞上了。 顺着登山的步道上去,就能看到浅草神社前的朱红色鸟居。 只是,山下的鬼押县就已经开始变得诡异无比了,山上这真正的祭宴之所——浅草神社,又会有些什么呢…… ———— 山下,师云安和濑户警部等几位警官逃跑之余,也没有忘记刚才的打算。 派出所里有一份报名了巫女考核的名单。 濑户警部已经冲进了派出所里。 果然……派出所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名单呢……名单放到哪里去了? 派出所里他已经四处都找了一遍,但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警官先生,你动作快点!”师云安一直注视着街道的尽头,一旦有鬼影出现,他就会丢下这几位警官自己去逃命,但他又舍不得这难得的线索。 如果……这次的红级祭宴他能活到最后,秦文玉和羽生文心都死掉的话,他就能得到所有的三枚九眼勾玉! 至此,他就集齐了九枚九眼勾玉,能够彻底离开这个该死的祭宴诅咒了! “……” 濑户警部没有理他,他不停地翻找着派出所里所有存放资料和档案的地方。 渐渐的,他的情绪变得奇怪起来。 这个派出所里的东西……忽然让他感觉异常陌生。 他总感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濑户警部低头看向自己正在翻找东西的手,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另外一副画面,脑海中的画面和眼前派出所的景象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这时,一片寂静的鬼押县里,忽然出现了“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一个……两个……三个…… 说不清的恐怖笑声在鬼押县里重合! 师云安惊魂不定地看向街道,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死一样寂静的,空无一人的鬼押县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女孩! 她们面色惨白,形貌各异,个个都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脸像破碎的陶瓷……又像编织好的蛛网,道道裂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更令师云安绝望的是,这些恐怖的小女孩已经把整个派出所团团包围了…… 第七十九章 恍惚 时间,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有人认为,时间并不存在,所谓的时间,只是人类对于过去和未来的一种度量。 也有人认为,时间是一个已经画好的圆,其间一切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在师云安的眼中,派出所周围的一切,都涌现出一股陈旧又腐朽的味道。 周遭密密麻麻的小女孩在逼近,无路可退之下,师云安躲过一名警员的配枪,对着最近的一个女孩,一枪打了过去。 “砰——” 枪声出现,她应声倒下。 但紧接着,她们的笑声更加响了。 而那个中枪倒地的女孩,又开始满满地爬了起来。 “去死!” 他目露狰狞,似乎无法忍受这种恐惧,狂般地连续开枪,反正已经被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包围了,还不如尝试一下! 师云安此刻已经完全杀红了眼,他的每一枪都能击中那些围拢过来的女孩,但她们却像是没有实体一般,虽然鲜血依旧在流,但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再站起来。 枪口不断喷吐的火舌,站起又倒下的女孩,飞溅的血液,这一幕在其他人看起来,和杀人没有任何区别。 师云安的疯狂远不止如此,他搬来了油桶,倒在派出所前面的空地上,狂笑着引燃了它。 “过来啊!” 他大声叫道,火焰窜天而起,瞬间点燃了这栋建筑。 “想要我死……不可能……” “我会活下来的……一定……” 师云安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自己身前的熊熊烈火,无论是他,还是那些可怕的女孩,亦或是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的警员们,都即将被火焰所吞没…… ————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登上鬼押山那刻,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里有风……” 羽生文心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微暖的春天气息。 秦文玉扭头往山下的鬼押县看了一眼,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前方,就是浅草神社的鸟居。 鸟居是一种类似牌坊的神社附属建筑,代表着神域的入口,那朱红色的木柱似乎在提醒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前方即将踏入另一个世界。 两人对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云在动,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春阳正暖。 他们迈动步子,踏入了鸟居。 刹那间! 一股剧痛从大脑深处传来。 疼…… 钻心的疼。 光怪6离的梦境,呢喃古怪的低语,天旋地转的世界,万物都在他脑海中交融混杂,秦文玉只觉得脑浆仿佛被人狠狠地搅拌了一下,一些本来没有的东西也开始出现…… 他猛然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微风拂过,樱花如霏雪般婉转而下,黛粉的花瓣遍布脚下的石板路。 秦文玉转过头,身后是朱红色的鸟居,羽生文心呢? “喂!你在干什么?快躲起来!” 正愣神之际,一个清泉般玲珑的声音忽然自左侧传来。 秦文玉警惕地看去。 只见樱花树下,一个女孩正在对他招手。 樱花零星地飘落在她红白相间的巫女服上,一头乌黑明亮的长顺直地铺在背后。 “你是?” “别说话,快躲起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急匆匆地跑过来拉着秦文玉的手腕,躲到了樱花树后。 “你怎么会进来这里的?” 她小声地说道。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腕,问道:“这里怎么了?这里不是浅草神社吗?” “哈?”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秦文玉,“浅草神社?你认识那里的字吗?” 她指向一块牌匾,那里赫然写着四个古朴的汉字——无间神社。 “无间神社……” 秦文玉看着那四个明明白白的大字,满脸的匪夷所思。 难道说我穿越了? 还是说这是鬼制造的幻觉? 秦文玉还没来得及问,他就看到了一个身穿浅色和服的中年女人,她站在无间神社的牌匾下,并没有过多的寻找,就一眼看向了这棵樱花树的方向。 “凉子……你是谁?” 她看到了长女孩身旁的秦文玉。 秦文玉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浅草神社吗?这是在演时代剧吗? “我是……羽生家,羽生文玉。”秦文玉匆忙之间,给自己取了个奇怪的名字。 “羽生……”和服夫人念着这个名字,随后微微躬身,“失礼了。” “绯樱凉子,你的父亲要见你。” 和服夫人缓缓走了过来,伸出手,刚想去拉这个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后者却一个闪身,躲在了秦文玉身后,伸出脑袋拒绝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嫁人!” 和服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问道:“你是想让这间世代相传的神社就这样破败吗?” “绯樱家的后代没有选择的权利,快去见你的父亲。” 秦文玉眉头一动,扭头低声问道:“你嫁人之后会得到一大笔彩礼,用来修缮这间神社?” 绯樱凉子拼命摇着头,说道:“才不是呢,父亲不是让我嫁人,是嫁给……” “够了!” 这时,一声沙哑的低吼在神社内响起。 秦文玉抬头看去,一个头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看到秦文玉的时候,他明显身子一僵,又侧头看到绯樱凉子后,他斥声道:“跟我进来!” 绯樱凉子身子一颤,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秦文玉后背的衣服,冰凉的手,抓得他有些疼。 “是,父亲大人……” 绯樱凉子低着头,从秦文玉身后走了出来,她缓缓松开了抓住他的手,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了。 四面寂然无声,只有风在耳边吹过。 渐渐地,有一种遥远的声音传过来:嗒—— 片刻后又有一声:嗒—— 像是有人在敲击木鱼,声音缓慢又有节律,就像一下一下敲击在人的心头。 秦文玉循声看去,是在一处清流下的,石涧里的两截竹筒,清水流入竹筒,满后竹筒翻转,将水传递入下一截竹筒,竹筒复归原位时,敲击在石头上,出的清脆的声响。 秦文玉收回目光,看着走向了父亲的绯樱凉子,世界似乎在他眼前交织成了两条线。 一条是任由她跟着父亲走。 而另一条…… “等等!” 秦文玉出了声音。 虽然不知道浅草神社为什么变成了无间神社,也不知道穿越鸟居之后,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但这不妨碍秦文玉阻止眼前生的事。 他选择了第二条。 第八十章 时空   “等等!”   同样的时空,同样的画面,羽生文心和秦文玉说出了相同的话。   绯樱凉子的父亲,母亲,还有她,都转身看向了羽生文心。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羽生文心的经历和秦文玉一样,穿越鸟居之后,就进入了这样一个莫名的时空。   经历过多次祭宴的他很清楚,眼前生的事就是这场祭宴某个关键事件的投影,也许正是因为绯樱凉子的出嫁,才导致了红级诅咒的出现。   “羽生先生,你根本不了解生了什么。”   绯樱家的家主,这间神社的主人,绯樱凉子的父亲扭头看着他,声音低沉又平淡,他的脸就像一块扔进了深井里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的石头。   不等羽生文心回答,两位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神社侍者按住了他的肩膀。   “带羽生先生去休息。”   羽生文心没有挣扎的空间,说是带下去休息,其实是把他关在了一间空房里,意思也很简单,让他不要捣乱。   这里是更深一层的诅咒吗?   羽生文心拿不准,从暂时得到的信息来看,绯樱凉子要嫁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次他们所遭遇诅咒的真面目。   一个被无间神社供奉起来的未知存在。   而这个房间……羽生文心早已寻找了一遍,如果没有破墙锤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出去。   不知道秦先生现在状况如何,也是这样吗?   羽生文心安静地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和他所想的差不多,秦文玉在说出阻止的话后,也被关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穿越了鸟居,他进入了第三个一模一样的空间……   “喂!你在干什么?快躲起来!”   满身血污的师云安侧过头,看到了一个及腰长上落满樱花花瓣的女孩。   她对他招着手,神情着急。   “咔嚓——”   师云安将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她。   “你是谁?”   女孩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师云安,低声说道:“我……我叫绯樱凉子……是这所无间神社的巫女。”   无间神社?   师云安侧头看向神社的匾额,眉头一挑。   逃出鬼押县后,自己明明是直奔鬼押山浅草神社来的,为什么变成了无间神社?   还是说,现在看到的,是无间神社变成浅草神社之前的事?   我进入到某只鬼的死亡回忆中了吗?   这时,一个身穿浅色和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神社的牌匾下,她看向绯樱凉子,说道:“凉子……”   话未说完,她看见了师云安:“你是谁?”   师云安放下手枪,咧嘴一笑:“夫人,我是一名画家,姓师。”   “师……”她轻声念了念这个姓氏,随即看向绯樱凉子,“凉子,你的父亲要见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了过来,想去拉这个身穿红白相间巫女服的女孩。   绯樱凉子却一个闪身,躲到了师云安身后,拒绝道:“不……我不要嫁人!”   和服夫人直视着她,说道:“你是想让这间世代相传的神社就这样破败吗?”   “绯樱家的后代没有选择的权利,快去见你的父亲。”   师云安心中一动,嫁人?   难道说……   “夫人,凉子小姐要嫁的是……”   他出声问道。   “师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和服夫人冷漠地回答道。   “绯樱凉子!”   这时,一声低吼在神社内响起。   师云安抬头看去,一个头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怒斥道:“跟我进来!”   绯樱凉子身子一颤,她的手下意识地抓向师云安后背的衣服,却被师云安一个躲闪,身子让到了一边。   绯樱凉子眼中的光芒迅暗淡,她低下头,遵从地回答道:   “是,父亲大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了。   四面寂然无声,只有风在耳边吹过。   师云安眼中光芒交错,他仿佛看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线交织在眼前,一条是让她跟着父亲走,而另一条,是阻止她被带走。   师云安思考片刻,出声说道:“请等等。”   三人回头看向了他,绯樱凉子的眼中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而这时,师云安咧嘴一笑:“如果可以,能让我见识一下这场婚礼吗?”   绯樱凉子的父亲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道:“如果是你希望的,如你所愿。”   “带师先生去休息,婚礼将在后天晚上进行,这两天,师先生就住在神社里。”   “谢谢招待。”师云安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他跟着两位侍者离开,得到了很好的安排。   绯樱凉子收回目光,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她的父亲穿越了深深的廊门与庭院,身影渐渐消失。   三个无间神社,三个来自祭宴的人。   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他们,而他们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了时间。   他们的每个选择都将导向不同的后果,和人生一样,没有后悔的机会。   三人大约都意识到了正在生什么,这也许就是这场红色祭宴的唯一生路。   在无间神社变成浅草神社,鬼押县变成鬼域之前,重来一次。   而这一次会变成哪种结局,谁也不知道……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正闭目养神的羽生文心忽然睁开眼睛。   一道耀目的白光划过天空。   闪电在障子上映出一道人影。   羽生文心看向那道人影,它拉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下一刻,那个穿着红白相间巫女服的女孩露出了脑袋。   “文心先生!”她小声地喊道。   “凉子小姐。”羽生文心站起身来,看向她。   “嘘……”绯樱凉子的食指贴在唇上,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羽生先生,我们逃跑吧!”   “逃跑?”羽生文心看着她。   “嗯……不逃跑的话,后天我还是会被父亲嫁给那个怪物的!”绯樱凉子神情急切又坚定地看着羽生文心,“文心先生,你能……和我一起走吗?”   羽生文心静静地看着她。   同样的画面,同样的话语,此时此刻,另一个时空也正在上演。   只不过,绯樱凉子诉说的对象换成了秦文玉。 第八十一章 选择   这么突然地让我带你逃跑?   秦文玉一脸纳闷地看着绯樱凉子。   “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起走,你不认识路吗?”   绯樱凉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后,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起勇气说道:   “因为……因为文玉先生不和我离开的话,会死的!”   来了……异常之处。   秦文玉打起了精神,低声说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就和你一起逃出这里。”   绯樱凉子疑惑地看着他:“问题?”   “对……我记得你母亲说,绯樱家的后代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个意思,是不是指你们绯樱家每一代人都会去‘联姻’?”   秦文玉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绯樱凉子更加迷惑了。   “应该……是吧?”她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那你父亲呢?你爷爷呢?绯樱家生下来的都是男孩怎么办?联姻的对象这么不挑剔的吗?”   “还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嫁过去后绯樱家不就没有后代了吗?这算怎么回事?”   “还说是……你还有哥哥或者弟弟?绯樱家每一代人都生了很多孩子?”   绯樱凉子头昏脑涨地看着他,她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一时之间,她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文玉先生,你愿意和我……”   “抱歉,”秦文玉躺在了地板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在解开这些疑问之前,我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间神社。”   “不过,如果你现在要逃走,我可以帮你打掩护!”他很有诚意地对绯樱凉子说道。   绯樱凉子一脸失神地离开了秦文玉被关着的房间。   一度陷入了“我刚才准备做什么呢?”这样思考之中。   ————   无间神社,客房。   一个身影正慢慢地向着楼梯走去。   它仿佛是被什么吸引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的姿势异常奇怪,就像被看不见的线吊着一样。   它上了楼,站在木质地板上。   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溢出了白色的光,烙印在它的脸上。   这是一张毫无生机的惨白的脸。   走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它依旧在迈动步子,但却走得极慢。   每向前一步,它似乎都要耗费相当程度的力量。   房间内双目紧闭的师云安猛然睁开眼睛。   他坐直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已经黑了,晚饭也由神社的侍者送到房间来吃过了,是谁在外面?   一瞬间,师云安睡意全无。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缠绕着他。   是谁?   是我选错了吗?   难道应该阻止绯樱凉子被他父亲带走?   正在这时,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   这种时刻,那种让人不安的感觉最是强烈。   师云安并不怕死,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障子,他都能隐隐感觉到那个东西的气息了。   但……他没敢动。   师云安屏住了呼吸,双拳紧握,额上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气氛极度压抑,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它动了……   它离开了!   师云安稳住了心神,静静地等待着。   千万不能出任何声音,千万……   然而,这时……   “咔——”   房间顶部的灯忽然亮了!   师云安面色猛变!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扑过去按下了开关,灯再次熄灭。   该死,开关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自己打开?   师云安暗自祈祷着外面那个东西没有看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灯光。   然而下一刻,他住的客房区,所有房间的灯都猛然亮了起来!   师云安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根本就没有往身后看任何一眼,拔腿就跑!   那个东西分明知道他在房间里,它在逗弄他。   而就在师云安全力往前跑的时候,他身边路过的房间的灯光,也在一盏一盏地相继熄灭。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黑暗在追逐他一样。   除了黑暗之外,还有一些诡异到了极点的脚步声!   它不是连续性的“咚咚咚咚……”,而是跳跃式的“咚……咚……”,而且,它的度极快!   两次出声音间的间隔,起码有三秒!   什么东西在以跳跃式的诡异姿势前进?而且能在半空停留三秒?!   那个东西与黑暗一起,朝着师云安逼近。   该死……这条走廊有这么长吗?   师云安的度已经非常快了,然而,他依旧快不过黑暗追逐的度。   前方还明亮的房间依次熄灭了灯光,他逐渐被拖入了黑暗中。   不……不行!   师云安一咬牙,还有最后一盏灯!   他拼命地前跑去,然而,让他头皮麻的是,那盏唯一亮着的灯,忽然动了!   “哒……哒……”   “哒……哒……”   是木屐踩着地板的声音。   “咚……咚……”   “咚……咚……”   身后黑暗里的奇怪响动也越来越近……   可就在这时候……   前方那个飘着的灯下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谁?师先生,是你吗?”   师云安精神一震。   是绯樱凉子?!   灯光散开,渐渐晕出了一个轮廓。   绯樱凉子提着灯笼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里。   “快走!”   师云安跑向绯樱凉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师先生?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啊?”   她不解地问。   “后面有个鬼东西在追我,你不想死就闭嘴赶紧跑!”   他低声吼道。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后,师云安就听到了一些让他不安的动静。   “哧——”   “哧——”   绯樱凉子被他拉着在跑,但她的身后出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拖在地上一样。   师云安喉咙一紧,立刻扭头看去……   绯樱凉子身后果然拖着东西……   她的脚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绳子,另一头……绑着一具尸体!   就是他的尸体!   师云安面白如纸,他猛地丢开了绯樱凉子的手。   这时,绯樱凉子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师云安的眼中,绯樱凉子的脸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你为什么……”   “不救我……”   她美丽的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陌生。   在师云安不经意之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完全陌生的恐怖模样?   她……是谁?! 第八十二章 歌伎 二月二十六日,晴。 除了已经深陷红级祭宴中的秦文玉三人,另一场祭宴,也开始了。 “狐面。” “山神。” “泥蛇。” “神乐。” “此次祭宴要求为……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 “诅咒等级为……白。” “九眼勾玉之数为……二。” “被邀请者之数为……四。” “百鬼众魅,皆然入梦……” “祭宴……开始。” 灵媒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脑海。 躺在床上的伊吹有弦猛地翻身爬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在刚才,她又做梦了,她梦到一个坐满了戴着面具的人的地方。 梦到了一个高大苍老的赤**人。 还梦到……自己脸上的面具从血光中浮现。 “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话仿佛深深地扎在了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伊吹有弦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中午,今夜八点的话…… 桃山歌舞伎座在哪儿? 伊吹有弦下意识地想着。 不对……我为什么要想着去桃山歌舞伎座? 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伊吹有弦压住了心底的不安,起身去到阳台,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但按照医生的说法,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也许……这也是一种表现? ———— 东京,银座,桃山歌舞伎座。 歌舞伎座是专门观赏歌舞伎表演的地方。 所谓的歌舞伎是日本的一种表演艺术,它起源于十七世纪的江户初期,与能剧、狂言一同传世。 歌舞伎的始祖是在日本妇孺皆知的美女阿国,她是岛根县出云大社的巫女,为了修缮神社四处募捐。 不过,虽然歌舞伎的始祖是一位女性,但现代歌舞伎表演的演员,已经变成了清一色的男性。 演变为全由男性表演的说法有很多,其中大部分人都相信的一条,是曾经的歌舞伎表演者大部分还兼职着皮肉生意,甚至是为了更加好做皮肉生意,才去学习的歌舞伎表演。 而有的正经人家女孩,在进行了歌舞伎表演之后,被台下武士之类的人看上也是一桩大麻烦。 所以,后来歌舞伎表演者就逐渐变成了男性,不过传言……就算是男性,被人看上了也程序照旧…… 今天,二月二十六日。 银座的一座天桥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碰面了。 “山神先生?是你吗?” 女人犹豫着问。 虽然在祭宴之中,在1ine中都交流过,但现实中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被她称为山神的人转过了头,他身体强壮,面庞黝黑,双目炯炯有神。 “对!是我!我的名字是,信原管人!” 他向对方伸出了手,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女人一跳。 “你……你好,信原管人先生,我是小崎能美,能面是泥蛇……” 小崎能美犹犹豫豫地和他握了握手。 “只有我们两个吗?神乐和狐面呢?”信原管人大声说道。 小崎能美左右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说道:“不……不知道,之前昆仑八仙先生说,获得了最后的信息后,就打电话联络,但我只联系上了你,信原先生……” 信原管人瞪大了眼睛:“那这么说,神乐真的是新人!但狐面呢?那个家伙可不是新人,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生了什么……” 小崎能美摇头道。 “或许……我们先去桃山歌舞伎座看一看?” “好!” 信原管人一马当先,转身就走。 小崎能美张了张嘴,赶紧跟上了他。 这位山神先生,倒是很有干劲啊…… ———— 桃山歌舞伎座。 一个俊秀挺拔的男人对镜而坐。 狐面,柳生剑一,都是他的名字。 按照正常的程序,他现在应该去和山神他们汇合。 但是他没有。 因为……这次祭宴生的地点,就是他的剧团,他的家族……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桃山歌舞伎剧团。 柳生剑一没想过这种巧合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会生在自己身上。 身为团长的他,今天也有一场演出,那场演出的时间……就是晚上八点。 也就是说,他将和鬼一起演出…… “柳生团长,该给您化妆了。” 剧团的化妆师岚柔声说道。 他是一位顶级的男性歌舞伎妆化妆师。 “麻烦你了。” 柳生剑一微微点头。 无论怎样,这场表演都要继续下去。 就算祭宴的地方选在了自己的剧团,就算今夜会与鬼共舞,他也绝不会让柳生家的戏剧只停留在今夜。 柳生剑一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仅是团长,也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歌舞伎演员。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属于柳生剑一的沉稳。 她是今夜的剧中,那个死亡后再次苏醒,会将仇家全部杀死的古老神社的复仇之女——阿岩。 岚仔细地为柳生剑一上妆。 他的脸被涂得像雪一样白,嘴唇也像血一样的红。 但柳生剑一依稀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面貌与神情。 他仔细地回忆着剧本,沉浸入阿岩的感情。 他想象着阿岩的遭遇,亲族尽亡,家产被夺,自己也失贞于强盗之手,最后带着无尽的怨恨跳下悬崖…… 渐渐的,柳生剑一脸上的神情变了。 他皮肤上的血色在褪去,身体在变得冰冷僵硬,瞳孔里的生机也在一点点流失,最终,完全被怨毒所代替! 随着岚妆容的逐渐完整,柳生剑一的脸变得越陌生起来。 化妆师岚的目光偶然间从柳生剑一的脸上移到镜子里的那张脸,竟是被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的那张脸,充满了最可怕的怨毒,甚至弥漫着扭曲与恐怖,一股极其渗人的冰冷气息从柳生剑一身上蔓延了出来…… “啪——” 眉笔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了岚。 他颤抖着弯下腰去捡眉笔,然而低头时,他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东西…… 团长……柳生团长的脚……怎么会这么小? 简直就像……江户时代的女人一样…… 第八十三章 拍照   这张脸,真的是柳生团长吗……   岚的眼睛里流出了无法遏制的惊恐,他难以相信这张脸是自己化妆画出来的。   简直就像……歌舞伎剧本里那个真正的阿岩一样。   这个想法非常诡异,诡异到岚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这个念头。   “画好了吗,岚。”   柳生剑一的声音从那张惨白脸上传来,仿佛把他的魂儿也拖了回来。   “画……画好了,”岚努力地稳住了情绪,说道:“接下来拍一些照片,制作成海报贴在剧团外就行了……”   “嗯,那我先去摄影室,你让平井快些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柳生剑一说道。   “是,团长。”看着柳生剑一缓缓离去的背影,岚心中的游疑与些微不知来历的恐惧依旧没有消散。   等等……团长的身高?!   岚惊恐地现,正在去摄影室的柳生剑一的背影,竟然只有一米六左右?   不……这不可能,柳生团长的身高可是过了一米八的!   太诡异了,太荒谬了……难道是我眼睛花了吗?   岚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柳生剑一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岚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一股不知名的寒意包裹着他。   一定是我眼花了……   一定是……   岚摸出手机,颤抖着打给了平井翔,那个家伙是剧团唯一的摄影师,舞台剧照,节目录制,以及海报制作,都是他的工作。   “喂……平井,柳生团长已经化好妆了,正在摄影室等你。”   “团长已经去了吗?好!我这就去,”平井翔是一位年轻人,声音充满了活力,“不过岚,你的声音怎么在抖,你冷吗?”   “没……没有的事,你快去吧。”   岚匆匆地挂断了电话,他宛如逃命一般飞快地收拾好了化妆品和道具,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不安的屋子。   而另一边,平井翔看了一眼手机,皱着眉头嘟囔道:“莫名其妙……”   摄影是一项技术活,越是昂贵的摄制器材需要的拍摄条件反而越苛刻,对于细节和环境的要求也会更高,平井翔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他空着手跑到了摄影室,所有摄制器材都放在那里,以往的宣传海报也是在那里拍的。   不过现在要拍的,并不是宣传海报,而是今晚马上要开始的节目的开幕海报。   这种海报一般是在节目即将开始前制作,仅张贴几个小时。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懈怠。   平井翔匆匆赶到摄影室的时候,一个人果然已经坐在里面了。   而且,他已经换好了黑红白三色相间的歌舞伎服饰。   “对不起,团长,是我来迟了。”平井翔鞠躬道。   那个背对着他坐着的人没有说话,平井翔赶紧跑到机器旁,说道:“我这就开始,团长。”   那个人这才扭过头来,一张雪白的脸出现在镜头中。   平井翔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寒意。   “团……团长,请您看向镜头。”   他稳了稳心神,心中暗暗唾骂自己的不专业,竟然被团长的歌舞伎妆容吓到了。   整体的拍摄还算顺利,虽然柳生团长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配合他的指令摆出相应的姿势。   但拍摄出的照片整体氛围感却出乎意料的好!   简直就像那个含怨而死的阿岩复生了一样。   不过……这次选定的舞台服饰不是花鸟风月吗?   怎么衣服上面的图案变成了樱花落地?   算了,也许是团长临时改换的吧……   平井翔没有多想,他抬头说道:“团长,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制作好开幕海报,请放心吧!”   “团长?”   “团长?”   刚才还有人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平井翔纳闷的看了一眼门口。   房门紧闭,团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出来,真是厉害啊……   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打开了电脑,将刚才拍摄好的照片导入电脑中进行筛选处理,以及后期加工。   “团长的表现力真是绝了……”   平井翔啧啧称奇,这次的照片,是他在剧团内进行摄制工作以来,拍过的最好的照片,甚至连他这个摄影师来看都有些毛骨悚然。   接着,选定已经准备好的海报背景,枯枝,残月,悬崖……   然后,再把团长拍摄的“阿岩”合成进去,最后进行一些细节处理,一张开幕海报就完成了。   呼,真是完美……   工作进行得比想象中要顺利。   柳生团长的照片放进那个背景后,竟然像是完全融进去了一样!根本不需要他再进行什么处理,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   一身黑红相间的歌舞伎服饰,下面长长的裙裾上缀满了樱花。   樱花不呈粉色,而是红。   妖艳的血红。   还有团长,他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盯着镜头。   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片死寂,就像一具活过来的尸体一样!   这种感觉……   平井翔忽然打了个寒颤。   电脑屏幕里的团长,简直像是要钻出来一样,那夸张的表现力,配合上那可怕的氛围……   “啪……”   平井翔猛地关掉了电脑屏幕。   不……我得冷静一下。   平井翔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异常急促。   他赶紧起身,急匆匆地进入洗手间,拧开了水龙头,往脸上不停地拍水。   平井,你在想什么?   给我冷静一点,那是团长,不是阿岩!   你这个胆小的混蛋……   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时,一只手忽然拍向了他的肩膀!   “啊!!!!!”   平井翔被吓得腿一软,径直摔在了地上。   “喂……平井?”一个扎着小马尾的男人神情尴尬地看着他,“我吓得你了吗?”   “中村……”平井翔面色白地看着这个小马尾男人,这个人是剧团的道具师中村正男,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摇头道:“不,不是你的问题,中村……有什么事吗?”   中村正男松了一口气:“你差点把我也吓到了,是柳生团长让我告诉你,他等一会儿再过来,剧团门口来了一男一女,好像是他的朋友?他去接待他们了,让你稍微等一下。”   平井翔这才完全冷静下来,他点点头:“是……好的,我知道了。”   中村正男离开后,平井翔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关上了水龙头,刚准备回去摄影室,忽然……平井翔身形一僵,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整条手臂!   不对……团长去接待朋友了,那刚才拍照的那个人是谁?! 第八十四章 剧团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平井翔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是谁在恶作剧吗?   可是……今晚的剧本几乎是阿岩的独角戏,谁会去画那样繁杂的歌舞伎妆专门来吓自己?   平井翔飞快地跑回摄影室,电脑屏幕依旧是黑的。   他停顿片刻,右手略微有些颤抖地伸了过去,按下了屏幕的开关。   屏幕亮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屏幕亮起时出现在电脑上的照片还是吓得他浑身冒汗。   平井翔惊恐之余,又有愤怒。   到底是谁?谁在做这种恶作剧?   一定要把你找出来,跪下赔礼道歉才行!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看向了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如尸体般晦暗苍白的肤色,灰蒙蒙的无神瞳孔,平静又死寂的注视……   她到底是谁?   平井翔没注意到,自己离这张照片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瞬间,电脑中那张照片里的人忽然眼睛一动!   一条扭曲的手臂从屏幕中伸了出来,抓住了平井翔的咽喉,一把将他扯了进去!   ————   剧院门口,柳生剑一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问道:“神乐还没到吗?”   “没到,”能面山神的信原管人大声说道,“祭宴开始前,我也没在祭宴空间里看到戴着神乐面具的人。”   柳生剑一沉默片刻,说道:“希望她别只把那当成一场梦。”   小崎能美不解地说:“大家都是先被祭宴选中,出现在祭宴空间中凝结能面之后,再去执行祭宴,为什么真蛇和神乐都是先进行祭宴,再凝结能面呢?”   “在集英社的漫画里,这样的人一定是主角!”信原管人大大咧咧地说。   “先进去吧,我们也联系不上神乐,只能看他自己的命运了。”柳生剑一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转身带路进入了剧场中。   信原管人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对看到的一切都惊奇不已。   “狐面,这整个剧团都是你的吗?”   “嗯。”   “你晚上会上台进行表演吗?”   “会。”   “你的妆好奇怪,把你画得像个女人一样……”   小崎能美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山神,这个家伙真的是日本人吗?连歌舞伎妆都没见过?   三人一路进入了剧团,桃山歌舞伎座曾经非常繁荣,不过传到今天,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都对柳生剑一鞠躬问好,这位年轻的团长还是相当被敬重的。   大家都知道,这位团长为了把柳生家的剧团一直传承下去,吃了多大的苦。   但他从来没说过一次苦和累的话,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冷峻,锋利,一往无前。   “团长!”道具师中村正男招了招手,“平井已经去摄影室等您了!”   柳生剑一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摄影室?”信原管人好奇地问道:“你们还要拍照吗?”   “嗯,跟我来,不要乱跑,剧场很黑,有的地方有奈落,很深,摔下去会死的。”柳生剑一说道。   信原管人点点头,刚跟着柳生剑一走了两步,就偷偷侧过头问小崎能美:“奈落不是地狱吗?”   小崎能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奈落的日语原意确实是指地狱,意思是无法脱离的极深炼狱,也可以指不知道底部的,很深的地方,或者没有办法再爬上来的境地。通常和“三途”“黄泉”一起出现,日本的传说中,人死之后会在三途河等渡船,过河到“常世”,经过黄泉比良坂,最后坠入奈落之穴。   不过,有点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舞台上的升降装置也叫奈落吧?   “你的话,把它理解为舞台上的电梯吧。”   小崎能美已经懒得解释了。   她一次都没和这位能面是山神的信原先生合作过,本来以为,能够活到现在,而且拥有一个神名的能面,他一定是一位聪明可靠的同伴,没想到……他就是个没长脑子的大喇叭。   “什么叫‘我的话’?我看起来很傻吗?”   信原管人不满地瞪着小崎能美。   小崎能美侧头看向一边,态度已经很明显,你不是看起来傻,是真的傻。   三人到了摄影室门口,信原管人想跟着进去,被小崎能美拉住了。   柳生剑一推开门,摄影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电脑还开着。   平井翔呢?   柳生剑一缓缓走向了那台开着的电脑。   “你们也进来吧。”   得到柳生剑一的许可后,小崎能美才松开手,和信原管人一起进了摄影室。   “狐面,你真有钱!”   信原管人惊奇地看着屋子里的摄影器材,赞叹道。   小崎能美则是和柳生剑一一样,走向了电脑,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副已经制作好的海报上。   “这就是柳生先生今晚要表演的剧目吗?”   小崎能美问道。   “嗯。”柳生剑一点点头,他注视着这张海报,从美工角度看,这张海报已经很出色了。   但是……平井是找谁来拍的?   “阿岩复仇贴……”信原管人也凑了过来,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海报右侧的剧名,“我知道!这是江户时代的剧!这个叫阿岩的女人跳崖复生,回来手刃所有仇人的故事!”   小崎能美皱着眉头塞住了耳朵:“你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柳生剑一没有说话,他按下了打印,既然平井翔已经把海报制作好了,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直接用这张就可以了。   “能美小姐,请你帮我把这幅海报贴到剧场门口,今天下午我还要进行排练,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可以在剧团里随意进出,寻找逃生的线索。”   柳生剑一把海报递给了小崎能美。   小崎能美怔怔地看着他:“柳生先生,你真的打算……晚上还要表演吗?灵媒说……鬼也会在台上表演节目,而且,你不在下午多寻找线索的话,逃离这场诅咒的可能性会……”   “谢谢你的好意,能美小姐,”柳生剑一转过身,走出了摄影室,“这个剧团,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毁了今晚的表演,包括……它。”   柳生剑一回过头,已经上好妆的脸陌生得两人心中一颤。   他眼里的可怕的光芒,竟然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刚才所说的话。   这个男人的执念……难道真的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吗……   可是,那只舞台上的鬼……真的来了。 第八十五章 发展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闪电的白光映照在师云安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是梦吗?   不……师云安根本不相信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刚才那些画面,一定是某种极度危险的预兆。   这是红级祭宴,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葬身此地,既然已经出现了那种即死预兆,就说明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师云安仔细回想着白天的事。   按照他的理解,鬼押县之所以会变成一片鬼域,无间神社之所以会变成浅草神社,根本原因在于“绯樱”家世世代代都在进行的婚礼出了差错。   师云安很清楚,日本不仅刀剑不分,神鬼也是不分的。   也就是说,这所神社供奉的神明很有可能是一只古老的厉鬼。   比起婚礼,他更愿意称此为一场类似祭宴的献祭仪式。   出现了红级诅咒的最大可能就是绯樱凉子在最后关头逃离了这场仪式,仪式的失败导致了那只被供奉着的红级诅咒降临世间,然后,大开杀戒。   所以,师云安做出选择的核心思路,是保证“婚礼”的正常进行。   只要仪式正确,就不会让红级诅咒出现,那自己自然就脱困了。   但……从刚才的那场梦看来,自己似乎选择错了?   绯樱凉子在怨恨他,怨恨他没有救她。   那这么说……   师云安终于想通了关节。   他把红级诅咒默认为了神社供奉的存在,但……也有可能是绯樱凉子含冤而死,自己化身成为了红级诅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采取的策略就要完全改变,以绯樱凉子的所有心愿为第一要务。   那这个空间算什么?绯樱凉子的回忆?   师云安不觉得红级祭宴会和他们玩一个满足心愿后成佛离去的温馨故事。   到底是为什么……   ————   次日。   打走了绯樱凉子后,秦文玉安稳地休息了一晚。   他本来以为自己还会被神社的人关禁闭,可是,没过多久,昨天见过的那个穿着浅色和服的女人就来了。   “冒昧打扰了,”中年女人向他鞠了一躬,她的神情和昨天有些不一样,飞快地说:“羽生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话,但手中的动作,却让秦文玉神情微变。   这个女人递过来了一张写着文字的纸条。   秦文玉的日文算不上精通,但就算是日语的初学者也看得懂这上面文字的意思。   “救救我们!”   “救命!”   笔迹很匆忙慌乱,秦文玉的视线从纸条上移到了她的脸上。   求救?   用词是我们,也就是说,除了她之外神社的其他人目前也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说,而是要用笔写?   难道说……秦文玉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周围。   是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监视着所有人?   “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秦文玉问道。   “绯樱千代。”她神色如常,但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秦文玉手中捏着的纸条。   “好的,夫人,”秦文玉起身,将纸条放进了衣服口袋里,“我们去吃早餐吧。”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绯樱千代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躬着身退出了房间,在门口等待秦文玉。   她带着他七拐八拐,明明是上午,但越是往无间神社的里面走,秦文玉就越感觉寒冷。   她要带我去哪儿?   她值得相信吗?   越走越僻静,越走,周围就越是阴冷,同时,路上的花花草草也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终于……她在一间古旧不起眼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房屋外面的空地上已经一棵草都没有了。   “请进。”   绯樱千代推开门房门,她的神色异常焦急,眉宇间不停地催促着秦文玉,赶紧进屋子。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还说是……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进去之后房门立刻合上,她变成鬼一口把自己吞了之类的。   秦文玉这般想着。   不过,绯樱千代的腿在抖。   她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一直含糊其辞,什么也不明说,而且那种奇怪的措辞,不像是她不愿说,而是不敢说。   如果是鬼的话,巴不得多说一些云里雾里的事来蛊惑人心才对吧?   反复思量之下,秦文玉跟着她进入了这间破旧的屋子。   “吱呀……”   门果然合上了,不过,绯樱千代没有变成鬼吃了他,相反,秦文玉还在这间破屋子里现了另一个人——绯樱凉子的父亲!那个面容威严,声音沙哑的中年人。   不过,接下来生的事,让秦文玉都愣在了原地。   绯樱凉子的父亲和她的母亲同时跪倒在地,恳求道:“请你救救我们!羽生先生!”   ————   岛根县,县立医院。   那个诡异的梦,让伊吹有弦心中的不安一直没有停歇。   她坐卧不宁,脑袋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浮现那个地名,就像是……如果她不赶紧赶过去的话,马上就会生非常不好的事。   今晚八点,桃山歌舞伎座……   现在赶过去的话,还来得及。   可是……为什么要赶过去?这种奇怪的感觉,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伊吹有弦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   她略带疑惑地问道,来电者没有保存号码,是个陌生人啊。   “请问,是伊吹有弦小姐吗?”   致电者这样问道。   他认识我?   伊吹有弦越疑惑,因为没什么钱,所以她的交际圈子很窄,除了同事和熟识的便利店老板之外,几乎就只有一个来旅行的秦先生了……   “我是伊吹,对不起……请问您是……”   “啊……我吗?”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快又再度响起,“我是秦文玉的朋友,他拜托了我一件事,他让我告诉你,要你无论如何也要在今晚八点之前,赶到位于银座的桃山歌舞伎座。”   秦先生的朋友?   伊吹有弦有些怀疑,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您在骗我吧?”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伊吹有弦会这样问,咳嗽一声后,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秦先生不会有朋友的!”她的语气罕见的笃定。   “咳咳……总之,话已经带到了,刚才那个地名,你应该有印象吧,请你……不要把它只当做一场梦。”   男人的声音变得莫测起来。   伊吹有弦连忙问道:“喂?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伊吹有弦怔怔地看着手机,她仿佛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涌向自己。   东京银座……桃山歌舞伎座。   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她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是她活到至今为止的,一个最离经叛道的举动。   离开岛根县,前往大城市! 第八十六章 真假 “等等,你们这是?” 秦文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 就像突然从戏剧中抽离了一样,一个神社之主,一个神社之主的夫人,就这么跪倒在他面前,磕头求救? “请听我说,我叫二宫和树,这位女士是松山智子,我是一位即将破产公司的社长,智子小姐是我请来进行资产清算的律师,我们下错了车站,我们的目的地本来不是鬼押县!但我们进来之后,再也走不出鬼押县,最后,更是被困在了这里……这个无间炼狱之中!” 自称二宫和树的中年男人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仍然能听出其中的绝望与恐惧。 秦文玉很理智,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都差点宕机了。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外面世界的人?并不是绯樱凉子的父母?” 秦文玉的声音似乎唤起了这两人最深处的恐惧。 松山智子小姐颤抖着说道:“不……那个绯樱凉子,根本就是一只厉鬼!我们的身体被它夺走了,它一直在虐杀我们的灵魂……斩,分尸,溺死……一次又一次,我们快疯了,就连想死都做不到……后来,我和二宫和树先生偶然间现,只有配合它,装作它的父母,说出符合它期望的话,才能不被它虐杀……” 这么说,真的是在演戏?! 秦文玉有些难以想象,一只热衷于表演的鬼? “你们没尝试过逃走吗?”秦文玉问道。 二宫和树绝望地摇摇头:“不可能的,这里的所有花草都是它的眼睛,一到晚上,花草就会长出人头,我们根本逃不掉,而白天,我和松山小姐又会在她的监视之下,所有的语言和行动被会被它感觉到。” “那你们?”秦文玉看着这两人,如果白天的所有行动都会被鬼感觉到,那现在不就相当于在窃听器前面制定作战计划吗? “暂时不用担心,羽生先生,这间屋子周围没有花草,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这三个小时,它会离开神社,只要不在花草周围行动,就不会被它现。” 松山智子还算是冷静地说道。 “可是,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能救你们?”秦文玉想不通这一点。 “因为你的身体还在!”二宫和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文玉的身体。 “我们尝试过无数次!我们逃出去过!但每次穿越了鸟居,出现在眼前的也根本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我们在另一个‘无间神社’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自己!羽生先生……你知道无间是什么意思吗?” 无间…… 无有间断,无有尽头,永远纠缠不休。 “我们的灵魂,已经被这只鬼分成了无数份,它制造出了数不清的‘无间神社’!求求你……救救我们,羽生先生!”二宫和树的声音在颤,“哪怕是让我们彻底死了也好,我不想再承受这种恐惧了,求求你……” 秦文玉诚恳地点了点头,像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的心底根本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只是在分析刚才这两人的话有几成是真的。 线索太少,很难确定,真正能暂时弄清楚的一点,是羽生文心的去向。 刚才这两人提到了无间炼狱,由那只鬼制造的,一模一样的,完全数不清的“无间神社”世界。 羽生文心应该在穿越鸟居那一刻被送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无间神社”。 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能逃出去吗? 秦文玉完全没有把握。 这次的红级祭宴,灵媒连一点提示都没给,唯一能算作线索的东西,只有这场祭宴的名字——神社之女。 可神社之女又代表着什么? 秦文玉本来以为神社之女就是指绯樱凉子,这个空间是绯樱凉子死前的执念之类的,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满足她的期望,改变她变成厉鬼的命运。 可是现在看来,整个故事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根本就是鬼的一场游戏。 它制造了无数个相同的“无间神社”,折磨着被困者的灵魂。 甚至连绯樱凉子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并不存在的。 “羽生先生……你一定不要在晚上离开屋子,被那些长着人头的花草现,”松山智子异常严肃地说道,“白天它还会陪着我们演戏,但到了夜晚,它就是真正的鬼!它会想尽一切办法引诱你离开房间,如果你出去了会立刻被它杀掉的!” 她的话让秦文玉想到了昨夜,绯樱凉子确实来找过自己,言语之中异常柔弱,请求他带着她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她的说辞确实诱惑力十足,行为动作也是,就像是在引诱人和她私奔一样。 不过,这种程度的诱惑,不会有人上当的吧? ———— “轰隆——” 屋外雷声不断。 闪电的光芒映照在绯樱凉子的脸上,显得异常娇俏动人。 “文心先生,你能……和我一起走吗?” 羽生文心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凉子小姐,你相信宿命吗?” 他这奇怪的一句话,让绯樱凉子愣在了原地。 “宿……命?” “嗯,宿命,就是那些无论做出任何选择,都无法改变,无法逃离,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的事。” 羽生文心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逃离,也是已经注定的事,你会产生今夜逃跑的想法,也是你注定的命运。” 绯樱凉子目光幽冷地看着他:“所以,我应该嫁给它。” “这是我无法逃离的命运,是吗?” “是的。” 羽生文心点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绯樱凉子已经变得扭曲的手指。 他看向窗外炸响的风雷,自顾自地说道:“我不会带你逃跑。” “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你也会被绯樱家世代的诅咒缠身,所以,凉子小姐……” 羽生文心转过头:“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和我一起直面命运,然后彻底击溃它吗?” “凉子小姐?” 羽生文心诧异地看向四周。 绯樱凉子就这么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他不是新人,更不是蠢人。 羽生文心立刻反应过来绯樱凉子身上存在的诡异。 可是……她真的是鬼吗? 祭宴之中的鬼根本就无法沟通,它们只是最纯粹的恶意。 像刚才那种情况,如果凉子是鬼,他已经死无葬生之地了…… 第八十七章 彩排 东京都,银座,桃山歌舞伎剧团。 现在是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半,距离晚上的歌舞伎表演开场还有两个半小时。 小崎能美按照柳生剑一吩咐的,把海报贴在了剧院的门口。 一旁的信原管人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能美小姐?” 小崎能美的手拂过这张海报,微微摇头:“我没事……可是,信原先生,你不觉得,柳生先生有些奇怪吗?” “奇怪?”信原管人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嘀咕道:“有吗?”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也太迟钝了吧? 小崎能美放弃了和他讨论的念头。 其实,直到现在回想起刚才柳生剑一那张脸,小崎能美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柳生剑一的脸上全是歌舞伎的妆容,虽然说话时依旧是他自己的男性声音,但无论是眼神,还是体态,她都觉得刚才那个柳生剑一是个女人!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小崎能美转身跑进了剧场里,多次的祭宴经历告诉她,不能放过一丁点细微的古怪之处,也许那就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喂!能美小姐!等等我!” 信原管人赶紧跟了进去。 可是,小崎能美已经不见踪影了,他站在原地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自从进入祭宴之后,信原管人就一直坚定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只要队友不死光,他就绝不会自己去冒险。 就算不能得到九眼勾玉也无所谓。 所以,即便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先进入祭宴,但直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有两枚九眼勾玉,被羽生文心和师云安后来居上,早早地过了。 但他无所谓,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无所谓。 此时,小崎能美已经跑到了剧场的中央,舞台上正在进行彩排。 一束白色的灯光打在柳生剑一的身上。 他穿着黑白红三色交织的妖艳和服,上满的图案是下坠的樱花。 小崎能美记得,适合阿岩的戏服应该穿花鸟风月才对……为什么会选樱花落地? 此时此刻,除了小崎能美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紧紧地盯着柳生剑一。 岚。 这位剧团的专属化妆师惊恐地看着舞台上那个灯光下的身影。 那张雪白的脸,藏在了灯光的阴影处。 但岚能看出来……那个人绝对不是团长! 她是谁? 岚的身体在抖。 之前在化妆间的事让他越想越害怕,现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团长的彩排,想亲眼再看一次后,告诉自己只是眼花了,没想到……恐惧反而在心中加深了。 那张脸……团长的脸,明明是自己亲手画出来的阿岩,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 没有团长的样子……也没有阿岩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团长在画好这个妆容之后,连身形都消瘦了很多! 他的脚……根本就是一个矮个子女人的大小。 岚的脑子一团乱麻,他很想把这些事告诉其他成员,但又担心这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表演,毕竟,他自己最近的心理压力也很大,万一真的只是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对所产生的错觉呢? 如果毁了这次表演,团长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甚至岚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看向舞台上。 在那里,手握武士刀的阿岩跪坐在地上,唱着复仇完毕后的歌谣。 那是阿岩神社的歌谣。 “红き火、燃えや燃えろ薪をくべ、炼狱の大火と成れ 私は此処でいつまでも歌い、舞を魅せ、笑う 红き火、燃えや燃えろ黒い猫が集り踊り明かす 燃え盛る炎见上げて红い舌を舐める 罪人のその後、夺イ、运ビ、喰ラヒ尽クス、猫の姿を 黒い猫が火を放ちて辺り、赤猫を这わす 红き火、燃えや燃えろ薪をくべ、炼狱の大火と成れ 燃え尽きた姿见つめて笑颜で呗い出す” 那个声音…… 唱这歌的声音,真的是团长吗? 岚只感觉毛骨悚然。 台上的那个人,身材那样瘦小,声音那样尖细…… 这根本就不是演技好可以解释的! 是谁? 是团长临时找来的替身演员吗? 可是……团长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身体抱恙他也会亲自演出。 演出完毕了。 扮演阿岩的人走下了舞台。 岚还沉浸在恐惧之中,为什么……为什么剧团的大家没有现,难道是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吗? “喂!” 忽然拍向他肩膀的一只手让岚差点尖叫出声。 “后藤!”岚一把将他的手打了下来,恐惧变成了愤怒:“你要做什么!” 负责舞台造型的后藤愣了愣,他不解地看着岚:“你怎么了?我只是来告诉你,刚才的彩排我们录了下来,叫你一起来看看演出效果。” 岚刚想拒绝,又忽然问道:“团长……也在看吗?” “当然!”后藤的表情越奇怪,“团长不是每次都会看吗?他可是把演出效果当做生命的男人!” 说到这里,后藤关切地问道:“我说岚,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岚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摇头道:“没有……只是,这里有些热,走吧,我们去看刚才的录像!” 岚做出了决定。 他不认为自己看错了,刚才舞台上那个人,绝对不是团长! 现在,大家都在看刚才的录像,这次大家一定能看出舞台上团长的异常。 到时候,无论刚舞台上的东西是人是鬼,都跑不掉! “请问,能带我一起去吗?”小崎能美走过来问道,“我是柳生团长的朋友,他说,给你们看这个就行了。” 一边说着,小崎能美一边出示了柳生剑一刚才和海报一起给过来的,让他们能自由在剧场内行走的牌子。 两人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这是最尊贵客人的凭证,您当然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小崎能美松了一口气,至少……柳生剑一并没有骗人。 三人来到后台,剧团的大部分人此刻都在。 这让小崎能美和岚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柳生剑一。 他还是那样,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严肃地看着屏幕中自己刚才在舞台上的表现,准备做最后的调整。 屏幕上,刚才拍下的舞台已经在播放了。 第八十八章 表演 “怎么拍得这么奇怪?团长看起来都不像是团长了。” 道具师中村正男说道。 “还敢说呢,都怪平井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人找不到,手机也打不通,这次是我临时顶替他位置拍的,将就看吧。” 灯光师福冈不满地说。 “安静。” 柳生剑一也出声了。 这位年轻的团长颇为威望,一出声大家就都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刚才拍摄的画面。 从团长乘着奈落上台开始,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着舞台上那个人的动作而心旌摇动。 虽然是快进着在看,但…… 完美…… 团长的演技…… 家破时的茫然无措,亲人死亡时的痛苦,被强盗侵犯时的绝望,走投无路跳下悬崖时的决绝与怨恨,以及……复生后爬上悬崖时的恐怖与诡异。 每个人都被柳生剑一的表演所折服。 舞台上的他,根本就像是阿岩本人! 最后,舞台上的所有灯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镜头也聚焦到了脸上。 这是这出剧目的最后一个表演。 柳生剑一要演出的,是阿岩复仇成功后,唱响神社歌谣时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情感最是复杂,也最难以拿捏。 团长要怎么表现? 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小崎能美和岚除外。 他们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在观察柳生剑一的反应。 可惜……那张画着全妆的脸,很难看出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这个时候,最后一幕开始了。 舞台上的阿岩拿着染血的武士刀,跪坐在仇人的尸体堆中,缓缓抬起了头,唱着歌谣。 然而,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随着,便是一股令人心底寒的恐惧! 鸡皮疙瘩涌了上来,每个人都看向了柳生剑一。 为什么…… 柳生团长饰演的阿岩,明明已经复仇成功了,最后一幕的表情应该是释然与平静。 再不济也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是…… 刚刚拍到的画面中,那仰起来的脸上,那张暴露在灯光下的扭曲面孔上,竟然还是最恐怖的怨毒! 就像……她还要继续杀人,继续杀下去一样! 而此时,那个还要继续杀人的阿岩,就站在这里。 后台静悄悄的,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说话。 岚和小崎能美的反应是最大的,前者的瞳孔都在颤抖,面色白得像一张纸。 而小崎能美,在看到拍摄下来的舞台画面后就立刻离开了后台,往剧场的入口跑去。 她没猜错…… 柳生剑一真的有问题! “团……团长演得真好。” 道具师中村正男语气僵硬地鼓了鼓掌。 片刻后,其他人的掌声也响了起来。 柳生剑一没有反应。 他仍然只是笔直地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样。 可是,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大家觉得柳生团长的姿态和以往又不不太一样。 这种感觉……以往坐得笔挺的柳生团长,是因为自己的腰背在用力,所以坐得笔直。 但现在的团长……就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上,让他无法弯下腰一样,不像是自己在用力的笔直……倒像是被胁迫着的……僵直。 “好了,都去准备吧,七点半迎接客人入场,八点……准时演出。” 柳生剑一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如闻天音,赶紧离开了这个氛围诡异后台。 岚也正要离开,他已经吓得手足冰冷,今晚之后,他就打算辞职不干。 太诡异了……他无法理解此时此刻的状况。 然而,一个声音让他全身僵硬,站在了原地。 “岚,你留下来。” 柳生剑一坐在椅子上,身子没动,只是将头扭了过来。 他脸上的妆容,是自己画出来的惨白,还是…… 岚的大脑一片空白。 “有些地方脱妆了,需要再修补一下。” 柳生剑一的声音把岚从恐惧的深渊拉回了现实。 原来是修补妆容吗……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团长就是团长,团长只是演技太精湛,以及……太入戏了而已…… 对,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是……是的,我知道了,团长。” 岚走向柳生剑一,柳生剑一此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他有些看不太懂的笑意。 团长在笑什么? 岚感觉每往前迈进一步,自己的心脏就在剧烈地跳动一下。 一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告诉他,不要再靠近了,然而他的身体,却还是在慢慢地走向柳生剑一。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团长的面前。 修补妆容……对,我需要听团长的话,帮他修补妆容就好了。 岚强行按住了心底的恐惧与不安,以观察柳生剑一的妆容来分散自己的胡思乱想。 修补妆容…… 可是……哪里脱妆了? 岚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柳生剑一脸上的妆,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脱妆的地方。 “团长……您觉得哪里需要补妆,请告诉我……” 柳生剑一疑惑地扭过头,看了看镜子。 “是吗?” 接着,他再次转过头,盯着岚的眼睛,声音变成了尖细刺耳的女声:“你觉得,我不需要补妆吗?” 岚惊恐地看着柳生剑一的脸,柳生剑一脸颊上的肉,竟然在脱落! 岚看到了他脸上的血管,甚至是白森森的骨头! 柳生剑一的眼睛也在诡异地变得又细又长…… 他的嘴夸张地朝着两边裂开,喉咙里涌出了大量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与眼前恐怖的画面让岚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只能肝胆俱裂地看着眼前的“柳生剑一”,看着他的眼珠从眼眶里滚出来,一条细细的肉丝拉扯着掉在胸口…… 下一刻,岚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跑到剧场入口处的小崎能美似心有所感,猛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后台的方向。 “能美小姐?你怎么又出来了?”信原管人本来蹲在地上,见她出来后赶紧站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小崎能美无法解释刚才看到了什么,她也不想和这个没有脑子的男人分享,只是走到剧场入口,靠在墙边,怔怔地着呆。 这真的……只是白级吗? 恍然间,小崎能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贴上去的海报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海报仔细观察,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对……对不起……请问,这里是桃山歌舞伎座吗?” 两人回过头,一个戴着眼镜,脖子上围着白色围巾,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面的女孩正低着头看着地面。 第八十九章 异变 此时此刻,空无一人的祭宴空间之中。 像是在沉睡的灵媒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灰雾般的长无风自动,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非常诡异的神色。 难以置信,忐忑不安,愤怒狰狞…… “谁?” “是谁!” 灵媒的声音中,竟然多出了一个嘶哑的男声? 在她的嘶吼交织着男声与女声,祭宴中的雾气也如海啸般变得疯狂起来。 渐渐的,灵媒的声音中出现了令人头皮麻的痛苦哀嚎。 “不……” “不!” 在灵媒惊恐的叫声之下,她赤裸的胸膛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两枚透明的圆球从她的胸膛中钻了出来。 一枚呈白色,一枚则是血一样的红! 白色的圆球中,能清晰地看到一幅诡异的俯视画面。 那里是……桃山歌舞伎座! 那四个人正是柳生剑一,小崎能美,信原管人,还要伊吹有弦。 而红色的圆球中,秦文玉三人在神社中徘徊的身影也同样清晰可见。 这两颗圆球,似乎就是他们正在执行的祭宴! 一切好像并无异常。 然而下一刻,红色圆球上的颜色,竟然在向着白色圆球上转移! 那股妖艳的红色,竟然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流向了白色圆球! “不可能……” 灵媒的声音充满恐惧,似乎看到了令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事。 这是……有人在偷天换日! 某个人把红级祭宴中的厉鬼,转移到了白级祭宴之中! 两次祭宴的等级……完全调转了…… 秦文玉,羽生文心,师云安三人所在的红色圆球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白色。 而柳生剑一,小崎能美,信原管人,伊吹有弦四人所在的白色圆球,已经变得猩红欲滴! “呕……” 灵媒高大的身躯忽然一弯,她的嘴里呕出了一大团漆黑如墨,腐烂如泥的诡异之物。 这些东西宛如活物,在地上缓缓蠕动着。 而灵媒在吐出这些东西之后,本就苍老狰狞的脸庞变得愈骇人! 这些黑色的蠕动之物,正在祭宴空间中消失。 “不……不!” “还给我……还给我!” “不!!!!!” ————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自称二宫和树,松山智子的男人和女人说完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破旧小屋。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他们必须在鬼回来之前,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不能被它看出端倪。 但秦文玉看了一眼天色,如果是九点到中午十二点,鬼要回来的话还早得很吧? 他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那两人的话是真是假,能不能信,能信多少,都是未知数。 不过……有一点至少可以马上得到验证。 晚上会被长出人头的花草监视,白天会被鬼监视,可白天鬼又会消失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行动时间。 秦文玉原路返回,来到了神社入口。 眼前是漆成红色的鸟居。 他就是踏入鸟居之后,才进入的这个空间。 刚才,那两人说鬼创造了无数个无间神社,取无间地狱之意。 二宫和树也提到过他们趁着鬼不在的时候穿越过鸟居,然后到达了另外一个“无间神社”,那里有一个相同的自己。 也就是说,现在是验证这句话的最好机会。 秦文玉是个行动派。 他考虑过这样贸然地穿越鸟居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在这种鬼地方,就是蹲在原地不动同样也不安全。 说起来,这真的是红级祭宴吗? 秦文玉总觉得这只鬼给的压迫感有些小啊…… 虽然再大的压迫感也对他没什么作用就是了。 好了…… 思想工作已经完毕了,秦文玉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迈进了眼前的红色鸟居。 和一开始的头晕脑胀完全不同,这一次,秦文玉感觉自己就像是穿越了一层水幕? “秦先生?” 羽生文心的声音让秦文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了。 这个和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维持着迈步的姿势站在鸟居前,看起来,他也正打算试着迈过鸟居试试。 “你好啊。” 秦文玉打了个招呼,眼睛却在往羽生文心身后的无间神社看。 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啊……连花草的位置都一样。 “你这边的鬼也离开了吗?” 秦文玉问道。 羽生文心疑惑地看着他:“鬼?你是指绯樱凉子小姐的父母吗?” “她的父母?”秦文玉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看来……羽生文心的选择和自己不一样啊。 “绯樱凉子是不是告诉你她并不是绯樱凉子,她误入了鬼押县,困在这里被鬼折磨灵魂,这里其实是鬼创造出来的无限神社空间,晚上逃不走,白天有监视,她的父母就是鬼,她在配他们演戏,并且她求你救她出去,是这样吧?” 秦文玉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两人的说辞后,问道。 羽生文心平静地点点头:“是的,凉子小姐说,她的原名是谷口佑子,其他的和你说的一样。” 秦文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叫她凉子小姐,看来你也猜到她是在骗你了,为什么还要听她的话?” 羽生文心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更何况,你不是也听了她的话,尝试着穿越鸟居吗?” “我可不是听了她的话,我是听了她父母的话,”秦文玉强调道,“我不是会被美色蛊惑的人。” 羽生文心哑然失笑:“好吧,那……秦先生,你找到逃离这个空间的办法了吗?” 秦文玉看着他,问道:“你呢?” 羽生文心点点头,可神情又有些犹豫:“确认秦先生的遭遇和我差不多后,我就想明白了,可是……红级祭宴会这样简单吗?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陷阱……” 秦文玉也很认同这点,就红级祭宴而言,这根本不符合它的档次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另一边的神社里,一直没有见到鬼,它就像失踪了一样,”秦文玉停顿一下后,又补充道,“它留下的东西还在,被困住的灵魂还是在一丝不苟地演戏,它像是突然从这个空间被转移了。” 突然消失的鬼…… 真的消失了吗? 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总之,我们先破解掉这个无限雷同的空间吧。” 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也点点头,可是,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师云安先生……会不会也进来了?” “你的意思是先去找他?”秦文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嗯,秦先生能和我一起先去找到师云安先生吗?”羽生文心也看向了秦文玉。 秦文玉躲开了他的眼睛,按照他的观念,为这种不必要的陌生人付出额外的时间成本是一件非常蠢的事。 可是,面对羽生文心的请求,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第九十章 融合 九点到十二点,没有鬼的三个小时。 其实,要验证他们的想法,确认无间神社的鬼是不是忽然消失了,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那就是等到十二点之后,做出一些禁忌的事。 不过……正常人应该都不会那样做,因为试错成本太高了,万一鬼并不是不在了,只是睡着了之类的……那就彻底完蛋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越过鸟居,就直接到了你在的世界?” 秦文玉忽然问道。 羽生文心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们再次跨越鸟居,能够到达师云安先生所在的世界,一切就合理了。” 也对…… 秦文玉点点头,两人看向漆成红色的鸟居,没有丝毫犹豫,同时迈步跨了进去。 转瞬之间,他们果然到达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无间神社。 看着眼前的场景,连秦文玉都瞪大了眼睛。 “师云安在搞什么?” 眼前的无间神社,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而那个纵火犯,毫无疑问是正站在不远处仰头看着烈火,侧脸上还映着火光的师云安。 似乎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目光,师云安飞快地扭头看了过来。 现是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后,师云安脸上的奇怪神色渐渐收敛,径直走了过来。 “你们在一个世界?”他这么问道。 “不,”秦文玉摇摇头,“我先去了他的世界,然后一起来找的你。” “找我?”师云安面带不解,“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离开这里,你不想离开也可以。”秦文玉连多说一句的兴趣都欠奉,他只觉得这火烤得自己脸疼。 “你们知道怎么离开了?”师云安的神情有些古怪。 羽生文心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鬼创造了无限个相同的无间神社,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场景。” 师云安也是一点就通,他立刻说道:“两面相对放着的镜子?” “对,这应该就是无间神社的谜团,可是……这里的鬼好像不见了。”羽生文心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红级祭宴的鬼,会根本没有影踪,甚至连吓都不出来吓他们一下。 按照他本来的推测,他们三个被分离到不同的空间,完全无法共享信息的情形下,会很难得出所有空间都是彼此的映射这个结论,毕竟神社里还有绯樱一家人或真或假的干扰。 在探索的过程中无意触碰到真正的鬼的禁忌,就会立刻丧命。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意料之中的那个非常恐怖的,真正的“鬼”却一直没出现,反而是绯樱一家子在和自己不停周旋。 这不得不让他们产生“鬼”到哪里去了这个念头。 “不过,”秦文玉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神社,问道:“你为什么要放火?” 师云安说道:“因为我现绯樱一家的举止非常诡异,他们三人都有某种特定的行动规律,所以……” 师云安脸上绽放出笑意:“我想看看火烧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还会不会采取相同的行为模式。” “结果呢?”秦文玉也有些好奇。 师云安看向熊熊燃烧的无间神社,颇有些遗憾地说道:“他们没有逃出来,也没有求救叫喊,整个无间神社的人都是这样。” “你们呢,”师云安看向秦文玉两人,“就算无尽的神社是由两面相对而立的镜子创造出来的,但是要怎么打破它?” 师云安蹲下身子,在土地上用手指画起图案来,边画边说道:“我知道这种现象,它被称为德罗斯特效应,当一张图片的某个部分与整张图片相同,就会产生无限循环的一种递归的视觉形式。”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就像这样,一个拿着相框的人,相框里的人也拿着相框,会无限循环下去。”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低头看去,师云安在地上画了一个拿着相框的人。 “想要打破它,只有一个办法,”师云安站了起来,说道:“找到最初的那两面镜子,打破它。” “替换到当前的境况,就是我们要在无限映射出的神社世界中,找到最初那两个世界,就算鬼不在这里,以无间神社无限的数量,也不是我们一时之间就能找到的。” 事实确实和他说的一样。 要想打破这种无限的循环,确实要找到最初的那两个世界,也就是最初始的两面镜子。 不过…… “那你觉得,我们是怎么在无限个世界之中,转眼间就找到你的?” 秦文玉问道。 师云安一怔,对啊…… 如果是镜中世界,层层嵌套,那三个人分布在无限个世界中还能立刻找到彼此的概率应该无限趋近于零才对! 可是……秦文玉跨越鸟居之后,进入了羽生文心的世界,而羽生文心和秦文玉汇合之后,再次进入鸟居,又并没有回到秦文玉的世界,而是到了他师云安的世界! “我和羽生文心的世界是对应世界,你和羽生文心的世界也是对应世界?”师云安飞快地反应了过来。 “没错,”秦文玉回头看向红色的鸟居,说道:“我们两人的世界不能直接相连,必须通过羽生文心的世界才行。” “所以,”秦文玉对师云安伸出了手,“其中一个办法,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师云安低头看向他的手。 他已经明白了秦文玉的意思。 这个人,要把两个不相连的世界,强硬地连接起来! 而连接两个世界的媒介,就是这个世界的他,和另一个世界的秦文玉。 这样做会导致什么结果? 师云安不知道,但他隐隐能猜到一些。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秦文玉打了个招呼。 “别松开,也别跟过来,试试看穿越鸟居之后会生什么。” 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之前他没打算来找师云安,现在看来……还真不能抛下师云安。 难道说,这个红级祭宴厉害之处,在于只要一人死亡,就会全军覆没? 很有可能啊…… 还好当时听了羽生文心的。 秦文玉收回思绪,拉紧了师云安的手,往前一迈! 如水波般透彻的触感一闪而逝,秦文玉回过头,自己的手依旧和师云安拉在一起。 但是……只能看到一个手掌,他的身体消失在了虚空中,异常诡异! 与此同时,三人耳中同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咔——”。 天空陡然碎裂! 眼前的所有画面如蛛网一般飞快裂变! 成功了吗? 还没等视线恢复清晰,所有祭宴的被诅咒者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笑,鸣泣,真蛇,本次祭宴失效,不获勾玉。” “狐面,山神,泥蛇,神乐……” “诅咒等级升为……红。” “九眼勾玉之数为……五。” “宴名为……神社之女。” 第九十一章 信原   一阵轻风吹过,三人回过神来,眼前是一个列车站。   “岩森县的月台……喂,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押县?”师云安有些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也有些不敢相信,他们都查过浅草神社的相关资料,无论是网络还是书籍上,都有鬼押县和浅草神社的相关记载,但……离开祭宴之后,再次打开手机输入鬼押县与浅草神社,却什么也查不到了。   “祭宴里的诅咒能影响现实到这种程度吗?”秦文玉问道。   羽生文心摇摇头:“不清楚……”   “能,”师云安的面色变得有些诡异,他低着头,眼角在颤抖,说道:“我经历过一次青级祭宴,那次诅咒,已经是能把死去的人复活的程度,红级祭宴能改变或者扭曲现实也不无可能。”   他说的,就是羽生文心提到过的那次,把他的能面从泣变成鸣泣的那一次吧?   秦文玉收回了目光。   “不过,现在知道无间神社的鬼去哪里了,它在另一场正在同时进行的祭宴里,”秦文玉回想着刚才灵媒说的话,忽然问道:“对了,你们觉不觉得,灵媒刚才的声音有些奇怪?语调也很怪。”   “嗯,就像换了一个灵媒。”羽生文心说道。   “以前从没生过这种事,同时进行两场祭宴,其中一场祭宴中的鬼跑到了另一场祭宴里,”师云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说道:“而且,灵媒刚才说的是祭宴失效,不是失败,我们像是被摆了一道。”   “我倒觉得,”秦文玉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岩森县的鬼押县,若有所思地说:“是灵媒被摆了一道。”   话音刚落,秦文玉恢复了信号的手机忽然一亮,随即震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伊吹有弦来的短信?   【秦先生,有个奇怪的人说是你的朋友,他让我去东京都银座地区,找到桃山歌舞伎座,我无法联系到你……但是……我有一点预感,如果不去那里的话,会生非常不好的事……所以,我过来了,对不起……秦先生——伊吹有弦。】   秦文玉看了一眼短信送的时间,立刻回拨了伊吹有弦的号码。   不会这么巧吧……   银座,剧场入口处。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正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你确定是做梦梦到这里之后,找过来的?”   “是的……”伊吹有弦还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倒不是会害羞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伊吹有弦就隐隐觉得,前方有一股很可怕的视线正凝聚在自己身上。   就是这股恐怖的压力,让她不敢抬头。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对视一眼,神乐……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给伊吹有弦简单地说明一下眼下的状况,三人的脑海里,就同时出现了灵媒的声音。   和秦文玉三人刚才听到的内容完全一致。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在听完之后,呆若木鸡。   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红级……”   “怎么会这样……”   小崎能美绝望地呢喃着。   她在现实世界的工作是一位幼稚园老师,在卷入这个可怕的诅咒,险之又险地活下来后,她立刻辞去了那份工作,和大学时期就开始恋爱的男友也分了手。   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敏感,多疑,焦虑,恐惧,哪怕祭宴还没有选中自己,小崎能美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种状态,已经不能扮演好一名幼稚园老师和一个女朋友的角色。   她无数次在深夜痛哭,然而可悲的是,关于祭宴的任何消息,都不能告诉与祭宴无关的人,否则……会被某种比红级诅咒更可怕的东西抹杀。   “只要集齐九枚九眼勾玉,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这是她的希望,也是深陷祭宴之中的每个人的希望。   只有经历了地狱,才能明白平淡无奇的日常有多可贵。   眼前从剧场门口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的吵闹,欢笑,抱怨,谩骂……一切都那样鲜明生动。   他们明明就在眼前,却和自己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一层看不见的壁障阻隔在他们之间。   一向乐观的,没心没肺的信原管人也沉默下来。   他只是乐观,并不是傻,傻子是活不到现在的。   信原管人现在回想起来,这次祭宴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   “能美小姐,我们会不会……被人动了手脚?”   信原管人的声音较之刚才,低沉了许多。   小崎能美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多余的神采。   信原管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了摇,又大声说道:“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你清醒一点!”   小崎能美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些光芒,她靠在墙边,双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低声说道:“对不起,请让我冷静一下。”   信原管人松开手,注视着她,说道:“刚才你有没有听到,这个剧场不仅变成了红级祭宴的地点,而且宴名是——神社之女,另一处正在进行的祭宴失效了,我怀疑,是有人把那里的鬼转移到了我们这里来。”   小崎能美放下手,看着信原管人,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谁能做到这种事?转移鬼……就算是灵媒也做不到吧……而且,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信原管人摇摇头,他也想不通这件事:“总之,这绝对不是鬼自己转移的,从黑级开始,诅咒中的厉鬼就不可能离开自己所在的区域,我不明白是谁在做这件事,但这件事既然生了,就一定有它的原因,比如……另一处祭宴里,有他想保护的人,又如何……这场祭宴里,有他想除掉的人。”   小崎能美像是重新认识了信原管人,眼里的光芒又多了几分,还没等她说话,信原管人便又说到:“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白级祭宴变成红级,无疑让我们的压力极大地增加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小崎能美终于再次燃起了希望,她紧紧地注视着信原管人,问道:“信原先生,你已经有一些想法了吗?”   信原管人点了点头:“嗯。”   他扭头注视着洞开的剧场大门,漆黑的入口像是一只来自深渊的恐怖巨兽张开的嘴,准备择人而噬。   看来……   这次不能混过去了。 第九十二章 终末与初始 伊吹有弦看着眼前的两人,满眼惊恐与怀疑。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听到来自祭宴里灵媒的声音。 那是什么? 幻觉? 不…… 眼前这两人的对话让伊吹很确定,一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在生。 “请问……” 伊吹刚问出声,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崎能美面色一变:“请把你手机的所有声音都关掉!最好是关机!” 伊吹吓得身子一颤,连连点头道:“对不起……” 她看了一眼打过来的电话,眼睛一亮,赶紧小跑到一旁,用手遮住嘴,小声喊道:“秦先生!” “你在哪里?” “你听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没有?” 一连抛来的两个问题让伊吹有弦意识到,秦文玉很可能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伊吹有弦看了一眼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低声说道:“我现在……在银座的桃山歌舞伎剧场,有一位先生和小姐在我旁边,他们好像和我遇到了一样的事,在说白……红……祭宴之类的话……” 她果然也被卷进来了。 一时间,秦文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小到大,秦文玉就不相信什么巧合,伊吹有弦会被祭宴选中,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让她去帮忙调查了出云历史博物馆内的藏品——那副自己的父亲,秦也捐赠的面具之后,才沾上的诡异气息。 “伊吹小姐,你听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会出你的认知,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秦文玉沉默了几个呼吸后,开口说道。 “嗯,我相信你……秦先生。”伊吹有弦下意识地抓紧了手机。 “这个世界,有鬼。” 秦文玉的话让伊吹有弦浑身一颤,她强忍住了心中的恐惧与怀疑,没有出声音。 接着,秦文玉条理清晰地向伊吹有弦讲述了祭宴的存在,以及……他们目前的处境。 “所以,你这次也要进入那个剧场,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能明白吗?” 秦文玉问道。 伊吹有弦沉默片刻,明知道秦文玉看不见,她仍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秦文玉低估了伊吹有弦的接受和认知能力,这么年轻的她能在博物馆进行文物修复工作,她的知识和头脑,比秦文玉想象之中要强得多。 “那,请你把手机交给你旁边那两人中的随便一个。”秦文玉说道。 “好的……” 伊吹有弦答应下来,偷偷看了一眼气氛沉重的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一眼,把手机递给了信原管人。 “对不起,秦先生有话想和你说……” 信原管人一愣,秦先生? 他认识的秦先生就一个,某一次,一个叫求职(日结,包吃优先)的家伙在祭宴的群组里出现了,后来,酒吞童子叫了那人一声秦先生…… 难道是他? 信原管人记得……那家伙就是真蛇,也是这次本该有的红级祭宴的被诅咒者! 信原管人接过电话,刚把手机贴到耳边,就听到了秦文玉的声音。 “我是真蛇,情况我已经给她说清楚了,请把目前已知的信息和剧场内的大致状况送给我,我在赶过来,我会协助你们渡过这一次祭宴。” 信原管人愣了愣,他看了一眼伊吹有弦,问道:“神乐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我欠了人情。” 这样啊…… 信原管人思考片刻,说道:“之后我会通过祭宴的群组把相关信息给你,谢谢你,秦先生。” “没事,我只是在还人情。” 手机那边的回答很冷淡。 信原管人却心中一叹,把手机还给了伊吹有弦。 还人情…… 这个该死的祭宴,该死的诅咒,已经把多少人折磨得不像人了。 对每个人都保持警惕,充满怀疑,生死关头不仅要防备着厉鬼,还要防备身边的同伴…… 九眼勾玉的存在,更是把这种不信任上升到了另一个程度。 原因就在于……一次祭宴产生的九眼勾玉就那么多,多死一个人,自己获得的九眼勾玉就会更多一份。 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能混则混。 人情? 这个可笑的词已经好久没在祭宴之中存在过了。 那个还在求职的家伙竟然能记住人情,看来,他还没被污染…… 另一边,伊吹有弦接过手机后,秦文玉竟然还没挂断电话。 她把手机贴到耳旁,说道:“秦先生……” 听到她的声音后,秦文玉说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伊吹小姐,请把给你打来电话,自称是我朋友那个人的号码给我,谢谢。” “可是……他使用的是公共电话……” “没关系,公共电话也可以。” “好的……我这就过去。” 秦文玉挂断电话之后,静静地注视着手机。 列车上,坐在他对面的师云安和羽生文心正看着他。 “你当着我们的面打了这个电话,意思是让我们一起帮忙吗?”师云安说道。 秦文玉侧头看向窗外:“反正你们也闲着不是吗?” “呵,你自己去当烂好人吧。”师云安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我倒是不介意去做烂好人。”羽生文心笑着说道。 师云安和秦文玉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家伙刚才说的竟然也是中文? “你懂汉语?”师云安诧异地看着羽生文心。 “是的,但不知道最近的流行语。”羽生文心点了点头,他的语调和秦文玉师云安的比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标准的普通话。 “总之,要去帮忙你们去吧,我不做没好处的事,”师云安双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睛,“再见。” “你不想知道这次红级祭宴,是谁动的手脚吗?”秦文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师云安耳中,充满了诱惑力。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你有线索?” 秦文玉点点头:“有,你愿意一起来的话,我可以把线索分享给你,当作报酬。” 师云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人?” 秦文玉扭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从不骗人。” 师云安也盯着秦文玉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他身子往前一扑,伸出手和秦文玉击了一掌。 “成交!” ———— 此时此刻,祭宴之中。 本来高大可怖的苍老女性灵媒,已经没了踪迹。 本来飘满了灰色雾气的空间也游荡起了血色雾气…… 四十九把白色骨椅的颜色从腿部开始变化,腥红恐怖的血色逐渐向上蔓延,将所有骨椅都染成了红色! 穹顶之上,裂开的天空露出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一个诡异的,扭曲的恐怖身影在四十九把红色骨椅中出现…… ———— “该结束了……” 高大的身影靠在海边的栏杆上,夹着香烟的指旁飘起一缕细长的白烟。 带着咸味的海风从浪花里吹来,裹挟着这句话,和白烟一起散在了风中…… 第九十三章 停电 银座,晚七点。 距离客人进场还有半个小时。 剧场内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一般来说,一个剧场除了专职的表演者外,还要有音响师,灯光师,舞台机械师,电工,摄影师,化妆师,造型师,服务员等等…… 但因为桃山歌舞伎剧场已经在逐渐走向衰败,许多工作都没办法招到对应的人,也付不起那么多工资,目前的桃山歌舞伎剧场内,许多成员都是身兼数职。 目前桃山歌舞伎剧团除了团长柳生剑一和两名演员外,只有化妆师岚,摄影师平井翔,道具师中村正男,负责舞台造型和音响工作的后藤,负责杂务的浅川,以及负责接待和引导工作的千山小姐。 有时候甚至这些工作人员也要上台去客串演员。 浅川正在抱怨,岚和平井那两个家伙在这种时候竟然不见了,这是可以偷懒的时候吗? “后藤,你看到中村了吗?”浅川问道。 “啊?中村?他应该在后台吧?”正在做音响最后调试工作的后藤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找他做什么?” “剑啊!阿岩的复仇之剑,那把道具剑不见了,之前团长彩排之后我明明把它放在了幕后的墙边的……”浅川的语气颇为烦躁。 “会不会是被团长拿走了?”后藤抬起头问道,“团长也许想再练习一下?” “我去确认一下!” 浅川匆匆地跑向了后台。 后藤也没放在心上,低下头继续摆弄自己的音响。 可是,他刚把连接音响的插头插进插板,剧场顶部的灯光就开始闪烁起来。 是短路了吗? 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后藤立刻把插头拔了出来,然而在他把插头拔出来的瞬间,整个剧场的主舞台大厅,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糟了……” 真是越忙越错啊…… “喂!后藤?怎么停电了?” 负责接待的千山小姐喊道。 “不知道!也许是跳闸了!我去看一下!” 后藤挠着头站了起来,黑暗中,他也根本看不清楚周遭的东西。 于是,后藤拿出自己的手机,靠手机屏幕出的光芒照向地下。 动作要快啊…… 后藤匆匆地赶向了配电室。 还好,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手机这点光已经足够后藤分辨方向了。 “吱呀……” 后藤推开了配电室的门,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了过去,果然是跳闸了啊。 他刚准备把闸刀推上去,就在这个时候…… “哧哧……” “哧哧……” 身后屋外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很古怪的声音。 那是什么出的声音? 后藤微微愣神,一般情况下,从来没有遭遇过灵异事件的普通人绝不会往鬼的方向去思考。 后藤也是如此,他甚至转身走向门口,把头探出走廊,喊道:“喂?是谁?” “喂……是谁……” “是谁……” “谁……” 走廊里回荡起了后藤自己的声音。 出声音的东西并没有回答,但后藤能听到,它还在向着自己靠近。 而且……越来越近了。 近到后藤已经能分辨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那根本就是……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哪个家伙在搞这种恶作剧? 难道闸刀也是黑暗里那个家伙拉下去的? 后藤有些生气了,真是读不懂空气的混蛋,团长把这场演出看得这么重要,还有人在紧要关头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真是个混蛋…… 后藤刚想走出配电室教训黑暗的走廊里那个正在装模作样的家伙一顿。 然而,在他前脚刚踏出配电室房门的那一刻,后藤忽然愣住了。 紧接着,鸡皮疙瘩涌了上来。 不……不对。 这条走廊我走了无数次了,它的大小和长度,根本就没到能出现回音的程度啊! 后藤的额头上刹那间溢出了汗珠。 他立刻把那只伸出了门口的脚收回来,关上了配电室的门。 刚才他问走廊里那个家伙是谁的时候,传过来的回音,根本就像是站在悬崖上大喊,从山谷里传回来的程度…… 悬崖……山谷……阿岩?! 后藤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不可能吧…… 没理由会生这种事……那只是个传说,只是个故事啊! 但是……团长今天的样子。 后藤想到了柳生剑一今天的行为举止,虽然团长一直对表演很投入,但今天……他的投入程度有些离奇了! 后藤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能清楚地听到门外走廊里那个在爬行的东西仍然在动,而且越来越靠近他了! 他不停地咽着唾沫,却还是能感受到口干舌燥。 无论哪个神……请把外面那个东西弄走吧……求求你…… 后藤一家都是基督徒,但他从来没有这样虔诚过。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显灵了,门外走廊的声音,竟然真的消失了! 后藤大喜过望,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感谢神灵。 他背靠着的房门,骤然间响起了巨大的砸门声! “嘭!” “嘭!” “嘭!” 后藤的手机吓得掉在了地上,他自己也不自觉地出了叫喊。 “啊!!!” “你是谁!” “谁在外面!?” 后藤的身体死死地抵着房门,他的胸口被门外传来的砸门响动震得闷。 “救命……” “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后藤已经不想去思考门外那个是杀人魔还是厉鬼了,他快被吓破了胆。 人一旦在意识到什么未曾察觉到的事后,整体思维就会不自觉地一直偏向那边。 就像此刻的后藤,他联想到回声,悬崖,阿岩后,现在满脑子都是阿岩,他甚至能无端地确认现在正在砸门的就是阿岩! 对……手机,打电话求救! 后藤低头看去,手机落在了地上,离他一米多远。 这点距离,明明触手可及,但是要去捡起来的话,意味着他要暂时离开房门的位置。 而一旦离开房门,外面那个正在砸门的东西会不会直接撞破房门?! 后藤快绝望了。 他尝试着用脚去够手机。 还差二十厘米…… 十厘米…… 后藤满头大汗,门外的砸击还在继续,他根本不敢放松。 最后一点距离了…… 后藤拼命地伸直了腿…… 终于! 他用脚尖勾回来了手机! 后藤立刻蹲下身子,一边抵着门,一边颤抖着拨打了电话。 可是,打给谁? 第九十四章 柳生 不管是杀人魔还是恶鬼…… 如果报警的话,等警官赶来自己的尸体可能都已经凉了。 还是打给剧团的其他人吧…… 后藤的手指刚按下一个号码,忽然,门外的砸门声停止了。 这次是真的停止了。 但后藤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如果没有听到外面有离开的动静,他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没有响动…… 外面的东西果然只是想骗我开门! 后藤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忽然,他感觉到脸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扭头一看,一条黑色的,扁平的舌头竟然从门缝下钻了进来,已经到了他的脸颊位置! 强烈的恐惧涌了上来,这是什么…… 不,这绝对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这里,后藤的脖子被这条黑色的舌头缠住,宛如蟒蛇进食一般,缓缓收紧,“咔——”的一声,他的颈椎被绞断了。 ———— 列车上。 秦文玉,羽生文心,师云安三人各自看着手机。 刚才秦文玉收到了山神,也就是信原管人来的信息,他把这条信息也给了羽生文心和师云安。 “不对……”师云安第一个提出了疑问,“信原管人说小崎能美看到柳生剑一的状态有问题,像是被鬼附身了,这不可能。”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也点了点头。 对,这一点确实很可疑。 就算是红级祭宴,也会留下一条生路,柳生剑一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是根本没有任何可操作空间,直接就死亡了。 这和祭宴的规则是相违背的。 “难道说,柳生剑一还没死?”师云安说道。 “从见面时对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说的那些话来看,他还存在自我意识。”秦文玉也觉得柳生剑一还活着。 “嗯,这次红级祭宴的关键,应该在柳生剑一身上。”羽生文心也同意这个看法。 “你们了解他吗?”秦文玉问道。 师云安看向窗外:“不了解,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秦文玉也没指望师云安了解,他这个问题更多的是在问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抱歉,我也不是很了解他。” “不过,有两位应该对柳生先生有所了解。” “你是说昆仑八仙和酒吞童子吧?”师云安没有回头,“也对,那两个人似乎对祭宴之外的琐事很感兴趣。” 昆仑八仙和酒吞童子吗…… 前者的名字他在近期内一直能听到,不过秦文玉只知道那也是一个中国人,自己还没遇见过他。 想了想,只能联系玉木一了。 还好,和那个男人也不算陌生了。 秦文玉拨通了玉木一的电话,看了一眼师云安和羽生文心后,按下了免提。 “喂……”秦文玉的声音刚出现,玉木一就打断了他。 “三十万日元已经打去北海道了,没事我先挂了。”玉木一的声音不像他往常装出来的那样彬彬有礼,而是多了些不耐烦。 “这次不是借钱,”秦文玉解释道,“你知道柳生剑一吗?” 手机那头,玉木一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没有避开她的意思,说道:“知道,狐面,家里有个歌舞伎剧场,这次的祭宴有他,你问他做什么?你找他也借了钱?” “都说了不是钱……”秦文玉感觉师云安和羽生文心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奇怪了些,“他的个人经历,以及他在祭宴中的经历你了解吗?” 玉木一唇边出现一丝笑意:“有意思,你看起来是想帮助他渡过这次突变的红级祭宴。” “他只是顺带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不过,这是收费的信息。”玉木一的声音传来。 秦文玉憋了半天,终于答应了下来:“好……” “哈哈,”玉木一的笑声很愉悦,“你听好了,柳生剑一的生理性别,外貌,名字虽然都很男性,但他的性取向也是男性,明白了吗?” 秦文玉抬头看了羽生文心和师云安一眼,问道:“他是同性恋者?” “算不上,据我所知,柳生剑一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是女性,如果这么来看,他也是异性恋。”玉木一的手指在桌面上下意识地敲打起来,“还有,他表面看起来很沉稳,但他的能面……可是狐哦。” 玉木一挂断了电话。 “玉木一,你怎么这样了解柳生剑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出声问道。 她身段优雅高贵,妆容精致,正是高桥财阀的大小姐——高桥卯月。 “我和他一起经历过一次祭宴,”玉木一说道,“那次他的告白对象就是我。” 高桥卯月瞪大了眼睛:“你答应他了?” 玉木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是你找来要我带你去看电影的,觉得无聊现在可以回去了。” 高桥卯月撇了撇嘴,右手支在桌上伸向了他:“不要,我还有想去的地方……” 玉木一皱了皱眉:“快到八点了。” “哎呀,没事的……”高桥卯月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低声说道:“你说过的,带我去你长大的地方……” 从狭间雪山回来后,高桥卯月一直无法忘记玉木一最后那个声音。 他并没有谄媚地叫她卯月小姐。 而是…… 桃。 ———— 秦文玉低头看着手机。 玉木一刚才那一句话,给了他很大的提示。 “狐面的性格特质是什么?”秦文玉对狐在日本的形象不太了解。 “谁知道?反正不会是忠厚老实。”师云安说道。 “偏执,”羽生文心看着窗外飞掠过的景物,平静地说,“这类人认定的事,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偏执吗…… 秦文玉脑海中像是隐隐抓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清晰。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二十五分了。 那边的祭宴,要正式开始了…… ———— “伊吹小姐,我无法给你额外的帮助,马上祭宴就要开始了,我只能提醒你一定要留意细节,所有不合理的细枝末节……还有,进去剧场之后,如果我们曾经分开过,再次遇到后,不要理所当然地觉得……我还是本人。” 信原管人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们进去吧。” 第九十五章 开场 小崎能美看着走在前面的信原管人,问道:“信原先生,刚才你的信息是……” “有同伴在赶过来帮我们。”信原管人说道。 “帮我们?”小崎能美微微瞪大了眼睛,祭宴中曾经生过这种事,但后来,再也没有类似的事生过。 因为那些帮助者在靠近祭宴地点后也同样卷入了事件当中,还因此丧了命。 这是一件非常得不偿失的事。 “可是,在祭宴中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不是不能用手机交流吗?更何况这是红级祭宴……” “对,所以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信原管人平静地说,“至少他们的善意传达到了。” 说到这里,信原管人看了一眼伊吹有弦。 她竟然真的相信了真蛇的话,普通人会这样轻易地相信这种见鬼的说辞吗? 信原管人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是直到鬼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才相信关于祭宴的事。 而且,他看得出来,伊吹有弦很害怕,但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乱碰什么东西,她沉默地观察着四周,听着他和小崎能美的交谈,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信原先生?信原先生?” “怎么了?”信原管人被小崎能美的呼唤拉回了思绪。 “你之前说有一些关于生路的想法……那个想法,能告诉我们吗?”小崎能美的声音越说越小。 虽然是为了求生,但这种要求已经算是无理了。 好在信原管人似乎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 他一边带头进入剧场,一边说道:“你是问我刚才关于生路的想法吗?” “嗯……” “我刚才是在想,我们这次祭宴本来是白级,但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红级,红级祭宴灵媒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和要求,但……白级祭宴有,”信原管人停下脚步,看向剧场深处,说道:“我在想,如果这次祭宴是由白级突变成的红级,那祭宴的要求和提示会不会也继承了白级?” 小崎能美眼睛一亮:“信原先生的意思是,红级祭宴的要求也是让我们看完一场表演?” 信原管人没有确认这句话,小崎能美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红级祭宴继承了白级祭宴的要求和提示,但……要安全且完整地看完这场表演,会那么简单吗? “总之,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见柳生剑一一面。”信原管人语气颇为凝重。 不管柳生剑一生了什么,那个男人无疑是这次事件的关键。 在祭宴真正开始前就被鬼附身了吗? 信原管人有些不相信,祭宴从没给出过一条必死无疑的路。 如果柳生剑一被选中成了鬼,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这不符合祭宴的一贯规则。 就在这个时候…… 伊吹有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好像入口处有人进来了……” 伊吹有弦提醒道。 “是观众来了吧,快到开场时间了,应该是观众在进场。” 小崎能美扭头看了一眼后说道。 “我们动作快点,去见完柳生剑一后,立刻去观众席占个位置,如果白级祭宴的要求依旧有效,利用好这一点说不定我们能成功渡过这次诅咒。” 信原管人加快了脚步。 谁知,伊吹有弦却停下了脚步,张了张嘴,终于下定决心,喊道:“可是……信原先生!” 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回头看向她,之间伊吹有弦脸色有些白,但神情很坚定。 “剧场门口的位置,算是在剧场内吗?” 她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但信原管人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就站在剧场门口,不进来?” 小崎能美摇了摇头:“不可以!祭宴的要求是让我们进入桃山歌舞伎座,万一门口的位置不算作剧场门口,我们会被直接抹杀的!” 伊吹有弦看着这两人,飞快地说道:“可是……一旦祭宴真正开始,我们就无法离开剧场了,对吧?” 信原管人也被她弄得满腹疑惑:“伊吹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如果现在不管的话,八点祭宴正式开始后,我们就不可以接触到它了……” 伊吹有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能美小姐,信原先生,请你们去见那位有些奇怪的同伴吧,现在一起回去时间会来不及,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伊吹有弦说完后,立刻转身再次跑向了入口处。 两人对视一眼,小崎能美难以置信地看着伊吹有弦的背影:“她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 信原管人摇了摇头:“不像,伊吹小姐像是真的现了什么,我们也先走,别耽搁时间了。” “嗯……” 距离八点越来越近了,观众也在开始进场,这可是红级祭宴,一旦鬼大开杀戒,今晚来到这家剧院的观众,全部都会被殃及。 “说起来,伊吹小姐在入口处现了什么异常?” 信原管人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崎能美也百思不得其解,低声说道:“入口处根本什么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异常……” 她这句话刚说完,信原管人脑海中电光一闪:“开幕海报!” 小崎能美回想了一下,面色也逐渐变了:“等等……那张海报是柳生剑一让我贴的,如果柳生剑一是鬼,它制作出的海报,邀请来的观众会是些什么人……” 思及此处,两人同时脊背凉。 难道今晚来的观众……全都是鬼?! 等等…… 如果说……不贴海报就不会招来“观众”,“观众”不来,歌舞伎剧目表演就无法开场…… 那岂不是说,生路其实就在一开始的地方?! 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两人面色猛变! 如果刚才那个猜测是真正的生路,那岂不是说……他们现在已经死定了? “别多想了……那只是一种可能性,按原定的计划去做。”信原管人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整理好了情绪。 而且,伊吹有弦到底注意到了什么? 这让他非常在意,伊吹有弦可不知道那张海报是临时贴出来的,那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有等她带着海报回来才能知道了。 现在,戏已经要开场了。 第九十六章 装神   “赤焰中舞蹈,   白月下飞翔,   我没有翅膀,   死在了他乡,   像深爱的那个人一样,   吃掉我的眼睛,   吃掉我的心脏,   只剩骷髅的眼眶,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   一条通往后台的道路,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走得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两人还没见到柳生剑一的身影,就听到了一阵诡异的歌声。   歌声是从柳生剑一的休息室里传出来的。   那不是柳生剑一的声音。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对视一眼,立刻打消了去见他的念头。   “还是去大厅吧,马上就到八点了。”   “好。”   这绝对不是一个见柳生剑一的好时机。   小崎能美其实很赞同信原管人刚才提到的那个想法,白级祭宴突变而成的红级祭宴,规则是否继承?如果是的话,现在老老实实地坐到观众席去,观看完这场演出就行了。   他们都知道观看整场表演的过程不可能就这样平淡地渡过。   但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两人在开场前五分钟时,到达了观众席。   这个剧场的大小和一个电影院上百人的大厅差不多,远远算不上大型舞台,但此时此刻,人竟然已经坐得快满了!   然而,见到这一幕的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心底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偌大的观众席,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音?   一片死寂……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两人看着坐在观众席上的人……他们个个都坐得笔直,近百人,没有一个人在动……   这一幕,就算是放在一个不信鬼神的人面前,也足以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种情形,简直太诡异了!   不过,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都没有逃跑,也没有说话。   其实,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最坏的情况。   刚才小崎能美猜测过,如果柳生剑一是鬼,那么由鬼制作出的海报,邀请来的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已经心知肚明……   这满场的“观众”,根本就全都是鬼!   这是唯一的生路……   果然,红级祭宴继承了白级祭宴的规则,要想活着离开,就要完成它的要求……在这里看完整场表演。   等等!   信原管人看了一眼观众席,一排有十个座位,一共有十排……刚好是一百个座位!   而且……唯一空下来的位置,竟然是第五排最中间的那三个……   如果要在那里坐下来的话,岂不是说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鬼?!   哪怕是在祭宴之中,两人也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事。   整个剧场……所有观众都是鬼……   他们还要在鬼的中间看完整场表演,这真的……可能吗?   不……怎么可能做到。   趁着表演还没有正式开始,最后的三分钟时间,信原管人拉着小崎能美,退回了漆黑的通道中。   “我记不太清了,能美小姐,我们之前的白级祭宴的要求,真的是要观看整场演出吗?”信原管人脸色白的问道。   小崎能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颤抖着点了点头:“我……我记得很清楚,灵媒的原话是……此次祭宴要求为……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   “呼……”   信原管人吐出一口浊气,终于狠下了心。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是这样要求的,我想……我们按照它的要求去做至少不可能直接死亡。”   小崎能美的身体止不住地抖,就在通道隔壁,一门之隔的大厅内,那些观众上的,密密麻麻僵硬坐着的鬼,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地狱,她甚至有些过呼吸的症状了。   “我……我不想进去了……信原先生,那些是鬼啊!全都是鬼!我们如果坐进去的话,一定会死的……”   恐惧侵蚀着她的内心,小崎能美终于能理解祭宴中那些选择自杀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态了。   这种程度的恐慌,活着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能美小姐,你听我说!”信原管人再次抓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鬼是会杀人的,这毫无疑问,但鬼杀人也需要一定的条件,比如触犯了它的禁忌,又比如进入了它的地盘,祭宴既然要求我们看完整场演出,至少能说明我们按照它的话坐进去,是不会死的,你忘了吗?祭宴不会给出一条必死之路!”   小崎能美止不住流出了眼泪,她还没有完全崩溃和歇斯底里,这只是一种巨大压力下的生理反应。   听信原管人这么说,小崎能美擦了擦眼泪,努力地想着祭宴的要求。   她确定自己一个字都没记错。   这样说的话……信原先生的话没有错。   至少按照祭宴的要求坐进去,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么……一定会在表演的过程中出现问题。   “我猜测……”信原管人再次说道,“这只是个猜测,如果我们装得和鬼一模一样,坐进去之后就僵直着身体,不要出任何声音,就是……模仿它们的所有行为,那它们会不会无法现我们是人类?”   听见信原管人这个猜测后,小崎能美的心底终于重新燃起了求生的**。   他给出了一个思路。   这种时候,无论他的推测是对还是错,有个方向至少能坚定人的信念。   小崎能美用力地点点头,看着信原管人,说道:“我明白了,信原先生……谢谢你……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信原管人松开了抓住她肩膀的手,笑了笑:“不,是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小崎能美的心中一阵悸动,想到刚见面时,那个说话大声,充满了元气的“山神”先生,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为什么要扮演那样一个给人打气的角色呢?   小崎能美想不通,她看了一眼通道的入口处,说道:“可是……新来的伊吹小姐怎么办?我们进去之后,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要完全模仿鬼的行为,这样……怎么才能通知她模仿鬼的动作……”   “放心,”信原管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便利贴和笔,用嘴咬开了笔帽,将便利贴本靠在通道墙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这样就行了。”   他看了一遍便利贴上的内容,然后小心地把便利贴贴在了进入大厅的门上,只要稍微留心一些,一定能看见这张纸条。   “好了,能美小姐,现在……还剩不到一分钟,把所有的恐惧和胡思乱想都扔在这扇门之外,进入观众席之后,我们就是鬼,记住……一定要说服自己,我们……就是鬼!” 第九十七章 弄鬼   糟了……   好像快赶不及了。   伊吹有弦左手握着卷起来的海报,右手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表演就要开场了!   信原先生和能美小姐说一定要在八点前赶到大厅去,因为那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可是……   伊吹有弦咬紧了牙,她已经跑得很快了,但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大厅的具体位置。   所以,虽然已经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伊吹有弦还是没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大厅。   是这扇门吗?   伊吹有弦已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很多扇门,都是各种各样的房间,不是大厅的入口。   如果这间也不是,那她就真的错过了……   伊吹有弦按着胸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吱呀……”   房门推开了。   伊吹有弦警惕地探出了半个头,看向了屋子里。   这里是……监控室?   不……好像是录制室!   伊吹有弦小心地走了进去,屏幕上是摄像机拍摄回来的画面……   这是!   演出大厅的画面!   伊吹有弦看向屏幕,多台摄像机传回了来自不同视角的画面。   那两个人是……信原先生和能美小姐?   伊吹有弦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观众席上的所有人,表情都那么奇怪……信原先生和能美小姐也是那样……   ————   冷静,冷静……   小崎能美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是鬼……我不能出任何声音,不要扭头,不要说话,只看向舞台就好。   只要行为动作和这些“观众”一样,鬼就不会现我是人……   不过……   话虽这样说,但刚才从那些坐着的“观众”身边走进来的时候,小崎能美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脸,不敢露出一丁点表情。   现在也是……   不过,很幸运的是,她的左手边是信原管人,右手边是一个空余的位置,那是伊吹有弦的位置,她还没有来。   小崎能美的左右两侧都不是挨着其他“观众”的,这让她的恐惧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小崎能美很想对左手边面无表情的信原管人说一声谢谢,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中间的位置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的。   就在这时,演出大厅的顶部,所有灯光一暗,明明是明亮的色彩,陡然间却变成了幽冷的惨白色!   就像……在月亮下一样。   小崎能美差点吓得一抖,还好她时刻提醒着自己,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她失误。   她和所有“观众”一样,注视着舞台。   惨白色的灯光下,渐渐出现了一个扭曲的轮廓。   看不清男女……   那身影从地上缓缓地站立起来,逐渐的……   真容暴露在了幽冷的惨白灯光之下。   那是柳生剑一?!   小崎能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凹陷的眼眶,消瘦的脸颊,看不清神采的瞳孔,煞白的脸……   如果不是不久前才见过柳生剑一,小崎能美完全无法舞台上那个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身体”,竟然是柳生剑一!   她刚才差点尖叫出来,还好忍住了。   而整个观众席上的其他人,表现更加诡异!   他们的脸木讷着,有的呈青色,有的一片惨白,但诡异的是,他们同时举起手双手,僵硬地鼓起掌来!   糟了!   信原管人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立刻察觉到了这些“观众”的动作,几乎分毫不差的,他学着“他们”的动作鼓起了掌……   但……小崎能美慢了。   她被舞台上的柳生剑一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他们开始鼓掌时,小崎能美慢了一拍!   紧接着,她赶紧跟上了“他们”的动作。   然而,刚才那慢了的一拍像是夺命的不和谐音符一样,瞬间引起了反应!   整个观众席……   所有“人”都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信原管人的动作和其他“人”如出一辙,也在这一刻扭头看向了小崎能美。   他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注视着小崎能美的眼睛里,却带上了神采。   而此刻的小崎能美,几乎快要窒息了!   她感受到一股极其恐怖的恶意汹涌而来,并在心底荡涤开,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看她!   小崎能美顿时感觉后背凉,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好想逃,却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前方的视线让她恐惧难耐,身后的视线更是让她如芒刺在背。   她已经就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明知道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很难忍住不回头的冲动。   此刻的小崎能美就是如此。   下意识的恐惧心理让她很想回头,但理智一再地提醒她,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可是……所有“观众”都看向我了,如果我不扭头,不是说明刚才没有跟上鼓掌节拍的人就是我吗?   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观众”收回注视?   这时的信原管人,则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小崎能美暂时算抗住了,这些“观众”似乎只是在怀疑,还没有现她的“异常”。   毕竟,鬼可不会手下留情,如果现了小崎能美是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能美小姐……一定要加油啊……   信原管人知道自己帮不了她,这才只是个开场,表演的过程中一定会遇到更多更恐怖离奇的事,如果她不能集中精神,一定会被现,然后立刻出局。   而在这个恐怖的游戏中,一旦出局……就意味着死无葬身之地。   小崎能美不知道信原管人的心理活动,但她此刻的情况,和信原管人估计的完全不一样!   她快坚持不住了……   不是因为恐即将颤抖,而是……眼睛!   所有“观众”都在注视着她,而她的余光注意到,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一个眨过眼睛……   而她的眼睛,已经又酸又涩,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如果在“他们”的注视下眨眼的话,一切就完了……   小崎能美竭尽全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她的内心,已经濒临崩溃……   谁能……救救我? 第九十八章 海报   小崎能美遭遇的危机,全被录制室里的伊吹有弦看到了。   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她吗?   伊吹有弦的目光看向四周,她的眼睛再次扫过了屏幕,忽然……伊吹有弦浑身一颤。   不……不对!   为什么是……三个?   观众席一共一百个位置,为什么此刻坐满了九十七个,只留下了三个?   难道说……从一开始某个成员就没有被考虑在内?   等等……   秦先生说过,这些事件虽然会很危险,但不会是一条必死的路。   可是,一开始就只预留了三个位置,是不是表示……这场诅咒从一开始就给某个人做了别的安排?   那个人是……   此刻舞台上那位……与鬼无异的柳生剑一先生!   他一定还活着!他的生路与我们不一样!   那么……他能帮到我们吗?   伊吹有弦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柳生剑一一定还活着!   要么被鬼附身融为了一体,但还保留着自己的部分意识。   要么……他被鬼困在了什么地方,鬼扮成了他的样子。   是这里吗?   伊吹有弦缓缓打开了海报。   她的视线集中在这张海报上,之所以感觉奇怪,完全是因为……伊吹在博物馆工作,从事的也是文物修复的相关工作。   在看到这张海报的瞬间,她就隐隐感觉不对,仔细观察之后,她基本能确定了。   这张海报绝对不是现代产物。   这是和纸,制作原料是雁皮、摺、三桠的树皮。   而现代机器造纸的原料是更好用的植物纤维、矿物纤维、甚至石油裂解得到的高分子材料。   这张海报一定有问题。   突然,伊吹有弦现,这幅海报上的女人,眼珠竟然在缓缓地转动!   它的瞳孔向上翻转,眨眼间就只剩一对骇人的眼白,却仍像是在死死地盯着她!   窒息感和恐惧感同时涌来。   伊吹有弦立刻卷上了这幅海报!   虽然只被它盯了短短的一瞬,但刚才那个瞬间,伊吹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潜意识在告诉她,如果再慢半秒,她就会遭遇很恐怖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位柳生剑一先生被鬼附身了,那这幅画里的是什么?   等等!   难道说不止一只鬼?   我记得大家好像说过……这场祭宴本来是白级,忽然生了什么状况变成了红级……   不会是……大家口中红级祭宴中的鬼,来到这场白级祭宴中了?!   这个猜想让伊吹有弦一阵毛骨悚然。   她光是握着这幅疑似有鬼的海报就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勇气了。   本来,在表演开始之际,她没有按照约定赶到观众席观看表演,伊吹有弦已经有些绝望了。   可是当她呆在这间屋子里看到那些屏幕时,忽然想明白过来一件事。   也许不用到观众席去观看演出?   她记得大家说的是……晚上八点,到这个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就可以了。   刚才她还疑神疑鬼地等待了一会儿,开场确实已经开始了,柳生剑一先生也登台了,但她仍然没有生任何事。   这似乎能证明,这个猜想是对的!   不用到现场去观看,通过屏幕看完也是可以的。   伊吹有弦本来松了一口气,但意识到也许还有一只更可怕的厉鬼存在时,她又紧张了起来。   这算不算意味着,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才能在这次诅咒中活下去?   第一个条件是观看这场表演,可是……第二个是什么?   万一无意中触到了第二只厉鬼那只来自红级祭宴厉鬼的禁忌,也许瞬间就会被它杀掉。   可是目前根本没人知道是什么,也完全没有线索能够推测。   不……等等!   伊吹有弦看向手中的海报,这不是线索吗?   古老的和纸,会动的眼睛。   难道说……   此刻,舞台上的柳生剑一,也把小崎能美的危险处境完全看在了眼里。   但是……   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时间回到灵媒说出祭宴要求的那刻。   “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   这是其他人听见的……   但在柳生剑一的耳中,听到的要求却是这样的:   “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完成一场演出。”   听到那句话之后,柳生剑一反复确认,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祭宴要求与这次的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表演者!   而且,表演的地点选在了自己家的剧场。   为什么?   巧合?   不……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这种概率简直比中彩票还低,一般来说,除了灰级和白级的诅咒,黑级和黑级以上一定是某个本身就一直有诡异存在的恐怖场所。   只有灰级和白级诅咒是四处游荡的,但它们的限制同样存在,就是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不然会被现实之力直接抹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祭宴一开始的等级确实只是白。   难道说,选中桃山歌舞伎座,是因为恰好有一个白级的诅咒游荡到了剧场来?   柳生剑一的意识从思绪中脱离之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明明在剧场里,但周围的景物,变了!   夜空悬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山风掠过树梢,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里是?   柳生剑一心知不妙,瞬间改天换地,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一定是红级祭宴的厉鬼,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能力……   悬崖,明月,山风……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月光尽头黑乎乎的群山,这种时候,站在原地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柳生剑一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有他的祭宴要求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身后传来一阵阵阴风,吹得他后背凉凉的。   恍然间,似乎有一股更加冰冷的气息撞到了他的后脖颈上,刺得柳生剑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谁在身后吗?   他不敢回头。   “嘶……”   身后传来了呼吸声。   人类呼出来的是热气,但身后那个东西……呼出来的是凉气。   柳生剑一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感觉到了……   自己的背后,缓缓地贴上来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   柳生剑一能感受到它汹涌的恶意,还有它的手,脚,身体,头颅……   身后那个东西的每一处,都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柳生剑一终于明白了自己这场祭宴的真正恐怖之处。   原来……要上场演出的不是我,而是它。 第九十九章 哥哥   晚八点。   秦玉一行人终于下了列车。   “喂,我很想问你,他们四个在剧场里面,我们三个在剧场外面,就算想帮忙,你要怎么传递信息给他们,打电话?”师云安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在祭宴进行的过程中不能随便打电话?其实你之前那通电话我就想说了,虽然那时候祭宴还没正式开始,但那可是红级祭宴,你那样做很可能反而会害了他们。”   秦玉拦下了一台出租车,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道:“我知道,我考虑过这点,你们知道灰,白,黑,青,红五种级别诅咒中的厉鬼,各自能拥有多少种能力吗?”   “你误会了,秦先生。”羽生心说道。   师云安更是一声嗤笑:“谁告诉你诅咒等级越高厉鬼的能力就越多的?”   秦玉一怔,这是他初入祭宴的时候,佐藤小姐和山崎先生提到的,难道不是吗?   “每只鬼都最多只能拥有两种能力,诅咒级别越高的厉鬼,拥有的能力会越匪夷所思,比如看到它就会死,能藏在梦中杀人,能以恐怖的力量大面积的扭曲现实等等,这些难以防范的能力才是高诅咒等级的厉鬼所拥有的。”羽生心仔细地说着。   “像你以为的那些,什么穿墙,隐身,附体,飞行,感知……等等等等,其实都是比较低级的诅咒能力,黑级以上的诅咒能力,才是真正的恐怖,就像刚才的无间神社,”师云安提到无间神社时脸色仍有些白,“那个地方的鬼已经离开了,但仅仅是它留下的东西都那么匪夷所思。它创造无穷无尽的映照世界……那才是属于红级厉鬼的能力。”   “我们和他们遇到的红级盛宴都只能算半成。”   师云安说完后就沉默下来,三人一言不地坐上了出租车,没有再谈关于祭宴的事。   万一被司机听到麻烦就大了。   车启动后朝着银座方向出没多久,秦玉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是伊吹有弦和玉木一那几个存了号码的人打来的。   “喂?”   想了想后,秦玉还是按下了接听。   “小秦。”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让秦玉神情变了。   坐在前排的羽生心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秦玉表情的变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是我,语年哥……”   秦玉的声音低沉了些。   从小到大,他应付不来的人屈指可数,这个打电话来的人就是其中最棘手的一位张语年。   其实秦玉和他并不熟悉,但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张路的哥哥,亲哥哥。   张家的基因很不错,大儿子张语年头脑非常好,国内顶尖的大学毕业后选择成为了一名律师,其实张语年也收到了许多来自国外大学的邀请,但他都拒绝了,理由是太远懒得去。   二儿子张路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运动能力出类拔萃,行动力也极强,可以说除了成绩不行什么都行。   秦玉和张路是朋友,以前也见过张语年几面,加起来说过的话可能不过十句,大部分时间碰上了也就是个点点头的关系。   现在他忽然打电话来,秦玉很清楚他的目的。   “前段时间有些忙,一直没机会处理张路的事,你能告诉我,究竟生了什么吗?”张语年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半点情绪的起伏。   秦玉无法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短暂地沉默后,只能以日本这边的官方说辞搪塞:“新闻上说……”   可是,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张语年打断了。   “小秦,你们遇到了什么无法说出口的事,对吗?”张语年问道。   秦玉沉默不语,这就是他不太和张语年对付的原因,以前和张语年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观察彼此身上。   张语年很聪明,聪明到秦玉怀疑张家夫妻生子的时候把两个儿子的智商都给到了大哥身上,所以才导致张路那么笨。   “为什么这样说,语年哥?”秦玉没办法承认。   “张路经常和我提起你,他说他怀疑过你其实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造人,哈哈……”   “他总是那么异想天开……”   张语年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继续说道:   “小秦,我了解你,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你不是没有情感,你只是觉得……如果对于解决当前的问题没有帮助,情感的表达就没有必要,你不会去宣泄自己的情感,无论是痛苦,悲伤,绝望,恐惧,还是开心,放松,乐观,自信……”   “这样的你,张路出事之后,一定会给我家里打一通电话说明前因后果,但你没有那么做,”张语年的声音清晰地钻进秦玉耳中,“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你自己本身参与了杀害张路的事,二是……你无法说明。”   秦玉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张路的哥哥还是这样厉害……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秦玉明白,张语年也明白。   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平静地说了说道:“我已经订好了明天前往东京的机票,东京见,小秦。”   在秦玉以为他马上就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张语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秦,不管让你无法开口的东西是什么,我一定会让它……付出代价。”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秦玉怔怔地看着手机,有些出神,   说起来好笑,也许张语年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虽然他们交情不深,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但也许……身为父亲的秦也都没张语年了解他。   “秦先生……那位是你的哥哥吗?”   前排的羽生心没有回头,但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玉收起手机,看向窗外:“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哥哥。”   “张路同学?”   羽生心忽然提到的这个名字,让秦玉意识到了什么。   羽生心很仔细地查过他……   也许,这个人存在着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秦玉并不意外。   秦也……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第一百章 逃跑   眼睛……快坚持不住了……   小崎能美快绝望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眼皮的酸涩,接下来的每一秒……她的眼睛都有可能不受控制地眨动。   谁都好……谁能救救我?   小崎能美已经绞尽了脑汁,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满场“观众”注意力的办法。   信原先生……   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信原管人身上。   也许他会有办法的……对,他一定有办法的……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   然而,事实是信原管人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这种全体凝视小崎能美的姿态越久,甚至连他也越自身难保,因为如果只是全部朝着舞台上看,就算他偶尔眨一次眼睛,也不会被它们现。   但现在……虽然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小崎能美身上,但他同样能感觉到一部分恐怖的注视。   也许是余光,也许是……真的有某几个“观众”注意到了他。   演出大厅正僵持之际,忽然,一阵声音打破了寂静。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朴素又老套的闹钟铃声在演出厅外的过道中响起。   小崎能美先惊后喜,这次,她没有丝毫耽搁的,和所有“观众”一样,扭头看向了大厅入口的方向!   真是太意外了,是谁设置的闹钟响了?   小崎能美惊喜又感叹着自己的幸运,只有信原管人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晚上八点……谁会把闹钟设置在这种时间?   更何况,手机还刚好掉在了外面的过道中。   难道说?!   那位新来的伊吹有弦小姐还活着?   察觉到这件事的信原管人心跳逐渐加。   满场诡异的注视被突如其来的闹铃打乱,这次扭头看向门口的注视只持续了几秒,接着,所有“观众”的目光再次回到了舞台上。   小崎能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学着“他们”的动作,她终于算是逃过了这劫。   舞台上……表演开始了。   小崎能美偷偷地眨了眨眼睛,但当她看到舞台上那个正在表演的人时,禁不住呼吸一滞……   那是……   那真的是柳生剑一吗?   他真的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腐臭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演出厅,舞台上那张腐烂到已经完全看不清五官的脸,出现在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的视野里。   那具身体上没有一块完整且干净的血肉,一道道伤口已经化脓溃烂,触目惊心!   随时柳生剑一的动作,那些血肉似乎随时都会掉到舞台上。   那种状态下……柳生剑一还有可能活着?!   不仅是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就连剧场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怀疑起来。   负责接待和引导工作的千山小姐此刻正站在幕后,看着正在台上表演的团长。   她本来就觉得今天来的客人很奇怪,他们每一个都不说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点。   而且……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引导座位,这些客人的动作,就像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一样,按部就班,整齐地去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这对她而言,本来算一件好事,因为这减轻了她的工作量。   但当所有“观众”的动作都那样整齐……统一,又充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僵硬与诡异感时,她终于忍不住联想到了一些极为可怕的事。   日本有许多都市传说。   比如……在电影院工作的人说,他们遇到过午夜爆满的客流。   那些来看电影的人就和今晚这些观众一样,没有表情……也不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回忆不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简直就像……鬼一样。   “喂?千山?千山?”道具师中村正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开场了!你还要负责旁白,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没事,”千山小姐莫名地感觉焦躁,她四下看了一眼,“怎么只有你在?今晚的灯光怎么这样奇怪,摄像机那边也没人,平井在做什么?”   “鬼知道!”中村正男也一肚子火,“浅川那个混蛋也不见了,我看见他拿过阿岩的复仇之剑,彩排完后直到现在都找不到那把剑的去向!只能给团长一把真正的剑先用着,万一伤到团长了,我一定饶不了他!”   “还有岚!还有后藤!”中村正男越说越气,“你看团长的妆容,那两个家伙一个负责化妆一个负责做舞台造型,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成果?”   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看向了舞台上的柳生剑一。   恍然间,他们竟觉得……团长的身材好像变了?   变得矮小……瘦弱了……   以他们现在的角度,几乎看不到舞台的正面,只能看到柳生剑一的背影。   但是,随着柳生剑一在舞台上的一个转身,终于把他此时可怕的形象,完全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他的脸……柳生剑一的脸,竟然满是鲜血!   血是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的……柳生团长的瞳孔,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变得灰蒙蒙的一片,嘴更是恐怖地朝着耳根处裂去,刺鼻的血腥味已经铺满了整个演出厅!   千山小姐和中村正男吓得浑身抖若筛糠,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是化妆就能画出来的程度……   难道说……   “喂……喂,中村……”千山小姐的声音打着颤,“我们不会是遇到了……那个都市传说吧?”   中村正男也听过那个都市传说,只在夜晚出没的观影人。   东京都有几家电影院,都传出过爆满午夜场的消息,随后……当晚的员工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各种意外。   有的坠楼,有的溺水,有的触电……   总之,见过那些“观众”的人都死了。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中村脸色白地问道,他和千山两人能忍住没尖叫出声,已经很不容易了。   “笨蛋,当然是逃!逃出这个鬼地方!你仔细看观众席上那些人,注意他们的表情!”   千山小姐终于忍不住指出了自己心底一直存在的疑虑。   道具师中村正男这才注意到今晚那些观众的不对劲……   他们坐得……太笔直,太整齐了……   已经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   “那……旁白……”   中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千山小姐捂住了嘴。   “别想旁白的事了!难道你想让这场演出一直进行下去吗?趁着他们还在观看演出,现在就走!”   中村正男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听千山小姐这样一说,赶紧点了点头,他越想越害怕,早已经怕得不行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 第一百零一章 危机   此时,监控室里的伊吹有弦,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她把自己的手机设置好闹铃,然后在门口远远地从过道的地板上滑了出去。   她也不清楚这点声音会不会吸引到观众席中那些看起来很怕的“人”的注视,但她只有这个办法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应该是成功了……   太好了。   伊吹有弦捂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她的做法冒了很大的风险。   万一鬼听到闹钟的声音后,离开了观众席来找她呢?   虽然她已经把手机在地板上尽可能远地往前扔了,就像扔冰壶一样,但要说距离,也就只有二三十来米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万一引起了鬼的注意过来找她,她根本就逃不掉!   因为她也必须观看这场演出,除了演出厅外,只有这里的屏幕上能看到演出了。   现在想起来,伊吹有弦也一阵后怕。   如果是秦先生……他会怎么做呢?   伊吹有弦不由得想到。   这时,她已经关上的门外,过道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虽然那响动很轻,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伊吹有弦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根本无法控制身体自然的反应。   是什么东西在外面?   这个时间……   表演已经开始了。   过道里不可能还会有人……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声音逐渐靠近了……而且越来越急促。   外面声音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伊吹有弦的心脏上。   她屏住了呼吸,却根本不敢回头一下。   她还要通过屏幕继续观看这场演出。   不能回头!   伊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办……   刚才扔出去的手机果然引起了鬼的注意吗?   自己被盯上了……   “咔咔……”   是开门的声音!   伊吹有弦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二十多年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想回头的时候。   身后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难以遏制。   这种感觉,就像洗澡闭上眼睛的时候。   有些人会胡思乱想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镜子里会不会出现别的东西,莲蓬头洒下来的水会不会变成了红色?   只要出现类似这种的想法,当事人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明明许多时候,大家都明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但还是会相信眼见为实。   原因就在于一个能被自己眼睛确认的画面,是最快捷的,给与自身安全感的方式。   但现在,伊吹有弦处于非常想确认身后的动静是什么,却又无法回头的困境。   这让她心中的不安与恐慌迅蔓延。   负面情绪一旦蔓延开来,整个人的观察能力,思维能力,甚至是视觉,听觉,反应力都会大打折扣。   就像此刻的伊吹有弦,她看着眼前的屏幕,竟然有种……屏幕里舞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正在透过屏幕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屏幕反出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身后那“咔咔”的开门声还在继续,伊吹有弦的恐惧越来越浓。   秦文玉曾经想过,也许这世界上会存在真正善良的人。   那一刻,他心里想到的人就是伊吹有弦。   就像此刻,因为自己逞强的帮助,把自己弄进了绝境,伊吹有弦竟然还没有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   她似乎觉得帮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人是不同的。   每个人的观念和选择都不一样。   如果秦文玉换位到刚才的伊吹有弦,就算他会帮忙,也会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和要求对方给的报酬。   察觉到给他人提供帮助可能把自己陷入困境的话,打死秦文玉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伊吹有弦此刻正在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门外的声音一开始比较微弱,但是,随着它开门的尝试失败——它似乎无法打开这扇门后,门外的动作明显变得暴力了一些。   终于……   “吱呀”一声,门开了。   “嘶……”   一声诡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伊吹有弦感到一阵恶寒。   她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此刻正落在自己的背上。   来了吗……   ————   要来了吗……   信原管人和所有“观众”一样,注视着舞台上的表演。   那只鬼,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   它拖着一把沾满了血的武士刀,面目狰狞地看着满场观众。   下一个危险的地方快到了……信原管人能感觉到。   不过,真正让他有些绝望的是,伊吹有弦可能还活着的这件事。   倒不是他想让伊吹有弦死。   而是伊吹有弦如果还活着,就说明“观看一场演出”的祭宴要求,还有别的解法。   或者说是真正的解法!   刚才趁着扭头之际,信原管人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演出厅四周。   他看见这个大厅里架设着不止一台摄影机,接下来的推测就很简单了。   也许,根本就不用亲自来到观众席,与鬼同场观看演出。   通过那些摄影机传回的画面看完整场演出,一样算是完成!   这个推测,已经**不离十了。   因为现在这个剧场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能够让手机在那么恰当的时间响起,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伊吹有弦通过摄影机传回的画面看到了小崎能美刚才的处境,然后选择了出手相助。   所以……错了。   这才是信原管人最大的担忧。   进入观众席,和鬼一起看表演很可能是真正的死局。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而这时,舞台上的鬼,也有了新的动作。   它跳下了舞台,径直走向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满是血液的脸上露出了狰狞恐怖的笑意:   “我……在……赤……焰……中……舞……蹈……”   话音落下,武士刀径直砍向了第一排第一位观众的头颅!   毫无阻碍的,那个“人”的头颅一分为二,红白相间的脑仁滚落到了地上……   长刀收回,它脸上恶意更浓!   “我……在……白……月……下……飞……翔……”   它走向了第二个“人”,这次,它没有用刀,而是抱着那“人”的脸,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咬了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钥匙 杀戮还在继续。 鬼唱着无名的歌谣,一步步杀了过来。 一个,两个,三个…… 不到一分钟,第一排的“观众”就已经全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的心脏怦怦直跳,此时此刻,演出厅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无法想象,那些尸体的死状更是惨不忍睹。 尽管已经预料到观看完正常表演的过程不会那样轻易,但两人都没想到,那只鬼竟然会这样做! 也对……按照剧情,跳崖后复活归来的阿岩杀光了所有仇家。 鬼确实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着预定的表演。 只不过……观众似乎成为了它仇家的角色。 最可怕的情况出现了。 第一排的十名“观众”全都倒在了血泊里后,它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身回到了舞台上。 当然,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不认为表演已经结束了,因为……鬼回到台上之后的表演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它在做完预定的动作之后,一定会再次开启第二轮“复仇”! 而他们两人,现在坐在第五排,也就是说,三轮之后,就轮到他们被屠戮了…… 怎么办? 视线要落在舞台上,观看鬼的表演,根本无法移开…… 现在的情况是,“阿岩”的复仇在一轮轮展开,第一轮,它杀光了第一排的十名观众,然后继续重复的表演动作,这很显然是还有下一轮的预兆。 不能做出其他动作,难道只能呆在观众席引颈待戮? 无论信原管人还是小崎能美,心底都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在他们头上悬挂好了。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十一分。 八点演出正式开场,第一轮的杀戮是在十分钟的表演之后,杀戮的时间持续了接近一分钟。 也就是说,给他们留下的时间最多还有四十四分钟。 八点五十五分之前,如果没有想到破局的办法,就是两人的死期…… ———— 监控室。 身后沙沙作响,伊吹有弦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透过过道的灯光,她能看到映照进来的影子…… 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身体,两颗头颅…… 伊吹有弦顿时身体都僵了,氛围阴森无比。 “喂……喂?你是人是鬼?” 谁知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更加害怕的女声。 是……人?! 伊吹有弦还是不敢回过头,因为她的视线必须落在屏幕上,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对……对不起,我是人。” 伊吹有弦回到。 “那……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转过来让我们看一下……” 我们? 伊吹有弦听到了这个字眼。 也就是说,地上那长着两颗脑袋的影子,其实是两个人? 只是一个人也许躲在另一个人的身后? 不…… 等等! 信原先生他们说过,鬼有一些很奇怪的禁忌,有的鬼被它现,被它抓住就会被杀掉,但这类鬼一般来说没有太过凡的能力,是可以周旋逃跑的。 但有些鬼,不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话,它就算是走到了面前也无法杀人,不过……这种类型的鬼一旦触犯到它的禁忌,或者……满足了它杀人的条件,就会展现出异常恐怖的能力,基本无处可逃。 现在身后的……会不会就是第二种类型的鬼? 伊吹有弦这样想着。 那是一位小姐的声音,她为什么要让我回头……难道她的禁忌是回头看见她的容貌,就会被杀? 反正,不管怎么样,伊吹有弦都不可能回头,因为回头的话,不仅无法完成祭宴观看表演的要求,还有可能落入身后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的陷阱。 “我……我是来帮忙的……对,一位先生让我临时帮他看着这些画面。”伊吹有弦解释道,她不会撒谎,这样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让人一听就是假的。 可是,身后的声音听到伊吹有弦这样说后,似乎反而松了一口气。 “嗒嗒嗒嗒……”脚步声飞快地靠近,一张年轻的脸凑到了伊吹左侧,“你真的是人啊!” 千山小姐惊奇地看着伊吹有弦,她的脸上全是害怕,和观众席里那些面部极其僵硬的“人”完全不一样! “喂……千山,快走吧!还有那位小姐,我们今晚遇到灵异事件了,整个剧场里都是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道具师中村正男急切地说道。 “你这个笨蛋,八点之后剧场入口会自动关门,钥匙平时是平井负责管理的,这里是平井的工作间,不然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现在不先找到钥匙,难道你要穿墙而出吗?”千山小姐低声骂到,中村明显已经慌了神。 “不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屏幕?是平井拜托你来这间屋子的吗?”千山小姐一边四处翻找着钥匙一边问道,“还有你!中村,还不赶快一起找钥匙愣在门口做什么?” “哦……哦!好……钥匙……钥匙……”中村正男无头苍蝇一样地进了屋子,四处找了起来。 伊吹有弦听着两人的声音,心中的恐惧终于散去了一些。 这两人似乎是剧场的工作人员,因为现了今晚非比寻常的恐怖,两人决定赶紧逃离剧场,但入口处因为表演开始之后就会自动关门,所以他们必须先找到开门的钥匙。 如果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伊吹当然也想走。 但……不行的,自己和他们的命运不一样,一条无形的绳索已经将她与诅咒绑在了一起…… “可恶……到底放到哪里去了?” 千山小姐有些气急败坏,这位女士面对这样的灵异现象,比起她的同事中村正男,她倒并没有展现出太多恐惧,反而是莫名的烦躁与急切。 “千山……整间房都找过了,也没有,会不会在……”中村正男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脸色一白。 “你要说什么就赶快说,别拖拖拉拉的,烦死了!”千山小姐低声骂道。 “我的意思是……开门的钥匙会不会在……团长身上。” 他这样说着,同时目光看向了伊吹有弦面前的屏幕。 千山小姐也看向了屏幕。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一分。 屏幕上正在生的事,让监控室内三人心惊胆寒! 只见舞台上那只脸上血肉模糊的长厉鬼,忽然抬起头看了镜头一眼! 腥红的瞳孔带着十足的杀意! 接着,它狞笑着走下舞台。 演出厅内,再次响起了恐怖的歌谣…… ————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瞪大了眼睛。 来了……第二轮…… 第二轮杀戮! “我……没……有……翅……膀……” “死……在……了……他……乡…… “像……深……爱……的……那……个……人……一……样……” 它再次举起染血的长刀,走向了第二排,哼唱着惊悚的鬼音,血光闪过…… 一颗头颅高高飞起,落在了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脚下。 第一百零三章 规律 三句…… 是三句! 这次,舞台上那只鬼唱了三句歌词! 信原管人大脑飞运转。 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阿岩”第一次进行复仇杀戮的时候,唱了两句歌词。 他记得是……我在赤焰中舞蹈,我在白月下飞翔。 为什么这次变成了三句? 难道说,第二轮杀戮的人数不止十个,而是二十个?! 对……没有任何征兆说过它一次只杀十个人。 歌谣…… 歌谣…… 那歌谣是怎样唱的? 信原管人明明记得自己和小崎能美去找柳生剑一时,刚走到他的休息室外就听到了那些歌声。 可是,他完全不记得有几句,以及唱了些什么了。 不过……他的疑问很快就能得到验证。 因为,鬼的杀戮在继续! 第二排的十个人,有的被它啃食,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扯断手脚,插进了肚子里…… 还会继续吗…… 它还会继续杀吗? 信原管人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鬼的动作。 而这时,那只将长刀拔出来的鬼忽然扭过了头,它的眼睛和信原管人对视了! 信原管人呼吸一滞,心跳飞快加! 糟了……是我无意中露出表情,被它注意到了吗? 那只穿着黑白红三色相间和服的厉鬼,长披肩,脸部完全腐化溃烂,信原管人甚至能看到它脸上那一根根拉扯着血肉的筋…… 接着,那只鬼狰狞一笑,竟然转过了头,没有再看信原管人。 但信原管人并没有松一口气,他衣服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他在那只鬼的眼神里看到了嘲弄…… 就像一只抓住了老鼠的猫一样,它并不急着弄死它,而是不停地玩耍它…… 这种眼神出现在厉鬼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除了新人外,祭宴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祭宴诅咒中的厉鬼,绝对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它们只是最纯粹的恶意!它们没有任何感情! 但这次,现在……信原管人竟然从一只鬼的眼睛里看出了嘲弄的情绪?! 这完全违背了祭宴的规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崎能美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很为信原管人捏了一把汗。 信原先生太着急了,他急着找到诅咒中的不寻常之处,找到生路…… 这样的急切情绪下意识地流露到了脸上,导致他立刻被那只鬼察觉到了。 还好……它似乎没有持续关注信原先生。 小崎能美暂时放下了心。 可是,接下来生的事,让两人的情绪,几乎瞬间跌入了谷底! 这一次……那只鬼没有收刀回到舞台上,它竟然继续走向了第三排! 强烈的恐惧感涌了上来。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死死地盯着鬼的动作,为什么? 它为什么还要持续杀戮? 小崎能美是不明所以,而信原管人,则是有些绝望了。 一刀……血肉横飞。 又是一刀……从头到臀,劈成两半。 它的杀戮动作越来越快,行为也越来越残忍! 诡异的是……它腐烂的,即将脱落的血肉越来越鲜活饱满。 甚至……它的脸上竟然开始长出红润的皮肤! 每进行一次复仇,它的动作就熟练,僵硬感在它身上飞快消失。 这简直就像是……由鬼在变成人! 然而,虽然它的形象较之方才没有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骇人,但整个演出厅内恐怖的氛围,却足以令人窒息…… 所有观众……根本就不是活人! 只有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两个活人…… 所有“人”都在无声无息地被屠杀着,整个画面诡异到了极点! 小崎能美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幸好,此刻所有“观众”的视线,都落在正在“复仇”的阿岩身上。 杀光第二排的“观众”后,它竟然没像之前一样回到舞台上继续表演,而是继续杀第三排的观众,那……杀光第三排之后呢? 第四排……第五排? 如果这次它不停止,以它杀人的度,不到两分钟就会轮到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了…… 办法……逃生的办法……从它刀下活命的办法……真的有吗? 两人都感觉到了绝望。 粘稠的血液不断从刀身上往下滴落,整个演出厅的味道混杂着腐臭与血腥,简直令人作呕。 没办法了…… 死定了。 这该死的祭宴,该死的红级祭宴! 为什么? 凭什么?! 明明被选中的是另外三人,为什么他们的红级祭宴会突然失效,为什么我们的白级祭宴会突然变成红级? 小崎能美的内心,逐渐被怨恨占据。 她不甘,不服,如果是白级的话……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绝望…… 都是他们的错,是那三个人的错! 此刻的信原管人,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柳生剑一……真的还活着吗? 转眼之间,第三排的“观众”,已经全都倒在地上。 此刻的演出厅,说是屠宰场都不为过,整个前三排全是残肢碎骨,千疮百孔的脏器也七零八落地散着。 但……它停下了。 鬼再次停手了。 它转过身,走向舞台。 然而这次,它没有继续表演,而是张开嘴,说出了一句让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喜出望外的话…… “中……场……休……息……” “十……分……钟……” 不是近似女性的尖锐声音,是男声。 这是……柳生剑一的声音! 虽然这个声音的出异常艰难,但两人都听得明明白白,这是柳生剑一在说话! 极其诡异的是,这句话说完之后,整个演出厅内剩下的那些“观众”,竟然就这样离奇地凭空消失了! 柳生剑一也转身回到了幕布后,去了后台。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等待了十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尝试着回过头,看了四周一眼,没事……暂时没出任何事,演出……真的暂停了! “能美小姐,快告诉我,我们之前在柳生剑一的休息室外听见的歌谣,一共有几句!” 信原管人飞快地说道。 小崎能美本来还未完全回过神,闻言心中略微扭曲怨恨消散了一些,回忆了一下后,竟然完整地复述道: “赤焰中舞蹈, 白月下飞翔, 我没有翅膀, 死在了他乡, 像深爱的那个人一样, 吃掉我的眼睛, 吃掉我的心脏, 只剩骷髅的眼眶,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十四句,一共十四句歌词。”小崎能美确定地说道。 信原管人面色一白,喃喃道:“真的……是这样,我们……完了……” 第一轮复仇,两句歌词,十人。 第二轮复仇,三句歌词,二十人。 第三轮复仇,四句歌词,三十人。 第四轮……五句歌词,四十人。 鬼杀戮的规律……就是这样。 十分钟后的下一轮…… 轮到他了。 第一百零四章 灵魂 柳生剑一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一边离开观众席一边飞快地思索着。 十分钟不长,而且……这十分钟的来历非常诡异。 虽然是从鬼的嘴里说出来的,但出声音的却是柳生剑一。 这根本就像是柳生剑一为他们争取来的十分钟! 柳生先生…… 信原管人咬了咬牙,他一向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但这一次的人情已经欠大了…… “信原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崎能美的询问将信誉管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扭头看了一眼小崎能美,竟是愣住了片刻。 小崎能美此刻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简直就像……祭宴中那些已经被污染的同伴一样。 她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没有现,仍然以那种眼神看着信原管人。 “能美小姐……你在怨恨他们吗?”信原管人径直提出了这一点。 小崎能美一怔,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怨恨……谁?” “笑面,鸣泣,真蛇,你怨恨的……是他们吗?”信原管人注视着她幽暗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能美小姐,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心里很清楚,无论我们,还是他们三位,都只是诅咒的受害者,就算心中有怨怼,也不能转移到和自己相同遭遇的人身上,对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听在此刻的小崎能美耳中,却振聋聩。 不…… 我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会那样去想……信原先生说得对,我们都是受害者,他们没错,我也没错……从头到尾,错的只有这个诅咒,是它毁了我们正常的人生! 小崎能美的幽暗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澈,略显扭曲的表情也正常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是一位幼稚园老师,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 怨恨这种情绪,二十几年来从未生在她身上过。 我这是怎么了…… 小崎能美感激地看着信原管人:“信原先生,谢谢你。” 信原管人摇摇头,说道:“如果有以后,我的眼睛里可能也会出现极强的负面情绪,到时候,请你一定也要提醒我。” “不仅是害人性命的厉鬼,各种极端情绪之下异化的心灵同样恐怖……我希望,我们能守住身为人类最后的理智。” 信原管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些许回忆与悲伤。 “嗯!我一定会的,信原先生!” 小崎能美重新振作起了精神,认真地说道。 信原管人勉强一笑,说道:“那我们可要加油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信原管人的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弯腰捡起了一部手机,然后抬头朝通道的前方看去。 “你还记得之前救了你的闹钟吗?”信原管人说道。 小崎能美点点头,之前她被所有“观众”注视着的时候,差点就撑不下去了,还好演出厅外的过道中响起了铃声,吸引开了“他们”的视线。 “这是伊吹小姐的手机,在入口时我用这部手机和秦先生通过电话,果然是她救了你呢。”信原管人站了起来,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小崎能美面露喜色:“这么说,伊吹小姐还活着?” “把这部手机丢出来之前,伊吹小姐是活着的,但那之后,手机的铃声可能吸引了别的东西,关注到了她也说不定,”信原管人加快了步伐,边走边说道:“总之,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也是她之前呆的地方。” ———— 监控室中。 伊吹有弦,千山小姐,中村正男静静地看着屏幕,脸白得像一张纸。 “呕……” 千山小姐弯下腰呕吐起来。 身为男性的中村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没到吐出来的程度,但也在止不住地干呕。 反倒是伊吹有弦,虽然她的脸色也很不好,但至少相对正常。 毕竟,她曾经也进行过一些考古工作,千奇百怪的尸体见得也不算少了。 虽然那种尸体和屏幕上那种现场的杀戮比起来,根本远远不及就是了。 “地……地狱,魔鬼……难道这是梦吗?” 中村正男掐了掐自己的脸,语无伦次地重复道。 他们通过屏幕目睹了一场恐怖的鬼杀人画面。 这种画面对一个正常人类而言造成的冲击有多大,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钥匙……一定要找到开门的钥匙!”千山小姐吐了一地,终于直起身子,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绝对不要在这种地方再多呆一秒!” 她这句话刚喊完没多久,关起来的房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伊吹小姐?你在里面吗?” 信原管人的声音传来。 他刚走到监控室外,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几近疯狂的喊叫。 真是不知死活啊……竟然出这么大的声音。 但也恰恰是这一点,让他明白了监控室里的大概率是人类。 “伊吹小姐?是我们!我是小崎!” 小崎能美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 伊吹有弦终于放下心,她在屏幕里看到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几乎是用逃跑的度离开了演出厅。 如果刚才门外的声音只有他们其中的一个,她是不会开门的。 一起离开的人没道理中途会走散,现在她稍微能确定,门外的确实是他们两人,时间上算起来也差不多。 伊吹有弦对这两位剧场的工作人员说道:“对不起,门外是我的朋友……” 说着,她上前给信原两人开了门。 伊吹刚露出半张脸,就被一双张开的手抱住了。 “谢谢你,伊吹小姐,如果不是你……” 小崎能美的脑袋埋在伊吹的颈窝,带着啜泣说道。 伊吹有弦脸色红,她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而且……面对人家的感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没关系。”伊吹有弦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好了,能美小姐,感激的话以后再说吧,”信原管人说道,“我想跟大家谈谈,关于生路……” 第一百零五章 歌谣 说到这里,信原管人看向了千山小姐和中村正男。 他知道这两位都是剧场的工作人员,但……这些事不能说给他们听。 “两位,你们赶快逃吧。” 信原管人说到。 千山小姐脸色难看地说:“还需要你说?能离开我们早就离开了!入口处的门会在表演开始后自动关闭,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信原管人看着她,问道:“剧场只设置一个出入口是无法通过消防审查的,你们从后门,或者应急通道出去不可以吗?” 他这句话倒是让千山小姐和中村正男反应了过来。 对啊! 剧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出入口,外面过道走到底,再转过几个弯,还有一扇后门! 因为那扇门几乎没使用过,门前的通道都用来摆放杂物了,一时之间,千山和中村两人都没有想起来那扇门的存在。 “中村!我们走!” 千山小姐完全不停留,她恨不得立刻飞出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 道具师中村正男犹豫着看了信原管人三人一眼,说道:“你们……不一起走吗?那可是……鬼啊。” “谢谢你的好意,”信原管人略一点头,无奈又低沉地说道:“可是我们还有一些事必须完成。” “中村!你还在干什么!”千山小姐大叫道。 信原管人心中一紧,变了脸色:“千山小姐,如果你想活着离开,就请你安静一点!” 中村正男听到她的叫喊后,脸色更加白了。 他赶紧转过身,跟着千山,准备离开。 “对……对不起!请等一等!”伊吹有弦忽然出声音。 中村正男回头看向她,只见伊吹有弦问道:“请问……这场演出……本来预定结束的时间是几点?” 中村正男不假思索地答道:“九点半……演出时长共一个半小时。” 在伊吹问出这个问题后,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对……祭宴的要求是看完这场演出,也就是说,九点半演出结束之后,他们三人也可以逃出这个剧场了。 只是,真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去吗?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半。 还要在这个地方呆上足足一个小时! 其实,对于经历过多次祭宴的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来说,今晚一共要在这个剧场里呆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半小时,比起灰级,白级,黑级等动辄就几天时限的诅咒要短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然而,真正开始了就这么短短的半个小时,给两人造成的恐惧与心理压力,已经远远大过了以前经历的任何一次祭宴! 这就是……红级吗? 看着中村正男和千山小姐匆匆离开的背影,三人羡慕不已。 只有在生与死之间不断挣扎徘徊过,才能体会正常与普通的人生有多么幸运。 “好了……”信原管人收回目光,看向伊吹有弦,“伊吹小姐,现在能告诉我们,你之前回到入口处现的异常是什么吗?” 伊吹有弦点点头,其实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早就注意到了伊吹拿在手中卷好了的海报。 但即便信原管人已经这样问起了,伊吹有弦还是不敢把海报打开,她把海报递给信原管人,说道:“我现……这张海报用的纸张是古代的和纸,不是现代造物……” 什么? 伊吹有弦的话让两人惊诧不已,信原管人刚想打开海报确认一眼,却被伊吹有弦立刻阻止了。 “不能打开!信原先生!”伊吹的声音少见的变大了些,“我……之前打开过,海报上的女人眼睛会动……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小崎能美变了脸色,她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种纸才是诅咒的根源?” “因为在这张纸上写了阿岩的故事,所以阿岩真的来了……” “因为在这张纸上打印了开幕海报,所以……吸引来了那些鬼观众……” 这个猜测,并非没有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然而,就在信原管人思考小崎能美提出的猜测时,脑海中却莫名闪过了刚才伊吹有弦无意中提到的一句话。 海报上的女人眼睛会动……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等等…… 活过来? 他灵光一闪,面色猛然变得煞白! “能美小姐,那歌!”信原管人飞快地说道:“那歌有没有提到阿岩的死因?” 小崎能美也许是因为职业原因,对于歌谣之类的敏感度非常高,她只是听过一遍,就牢牢地记住了所有歌词。 不久前信原管人才问过她一次,现在又问起,小崎能美略一思索就想到了答案。 “赤焰中舞蹈,白月下飞翔,我没有翅膀,死在了他乡……只看词的话,她应该是烧死的?或者摔死的?” 小崎能美的回答让信原管人脑海中所有的构想在一瞬间全都连接起来了! “故事……这是阿岩的故事!她本来是古老神社的女儿,却被暴徒杀光了家人,侵犯了身体,古老神社也被烧毁,她在一个月夜选择了跳崖。赤焰中舞蹈和白月下飞翔,讲述的就是她的这段经历!”信原管人飞快地说道。 “后面还提到她有一个深爱的人,然后……她被吃掉了!” 信原管人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时间也越来越紧迫。 演出的中场十分钟快要结束了。 “故事的原貌会不会是这样?阿岩还有一个亲密的爱人,和她一起经历了家破人亡,最后一起在月夜选择跳崖,摔落崖下后,他没死,阿岩死了,或者两人都没死,只是动弹不得了……”信原管人对阿岩故事的推测还没有结束,小崎能美的面色已经变得极其恐惧。 “她……阿岩的爱人在悬崖下吃掉了她?” 小崎能美说出这句话后,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她甚至感觉周遭的空气都突然变得寒冷了几分。 如果那真的是阿岩的故事,那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阿岩的怨恨会如此恐怖了…… 而且,根据阿岩所唱的歌谣来看,这个推测应该**不离十了。 “我找到生路了……” 信原管人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他的内心充满了煎熬。 但这个长期装傻充愣的人只思考了不到十秒,就决定了转身。 “能美小姐,伊吹小姐,你们就呆在这里,一定要看好屏幕。” “信原先生!”小崎能美从信原管人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别样味道,她下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你……还要回去?” 信原管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头。 “嗯,我要在剩下的观众里,找到吃了阿岩血肉的爱人,那个人如果被阿岩杀掉,阿岩也许就会真正复活归来,到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而且,柳生先生刚才帮了我们,我也想尽力地偿还,他的人情。” 第一百零六章 通道   “喂,看来你没办法帮忙了。”   师云安看着紧闭的剧场大门,对秦文玉说道。   八点半,他们三人终于赶到了这场红级祭宴的地点。   秦文玉默然看着眼前的桃山歌舞伎座,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人类在无法预知的诅咒面前,终究是太弱小了。   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秦文玉考虑的,是那只红级祭宴中的鬼,会不会构建出另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   如果一起行动的话,几乎无法现空间是重叠映照的,而一旦分开……提前被杀掉一个的话,就几乎宣告了失败,再也没了逃离鬼创造的空间的可能。   他们有逃离那个空间的方法,但不能传递进去。   一定要找到空间的“连接处”,把不相连的空间,通过人体本身连接起来……   “千山小姐……千山小姐……”中村正男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请……请等等我。”   没到……还没到!   这条通道到底还有多长?   千山的情绪越来越急躁,听到身后中村正男的声音后,她莫名涌上了一股怒气:“你到底还要磨蹭多久?”   “不……不是的,千山小姐……”中村正男终于有机会停下来片刻,他按着墙壁,上下不接下气地说,“这……这里有问题……千山小姐,我们剧场的过道,没有这么长……”   “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鬼打墙了?”千山听过的都市传说不少,她自己其实也早有猜测,只是不愿意承认。   另一个出口,那个堆满了杂物的出口,按理说不该这么久还一直找不到的。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再回去找那三个人?我可不干!”   “可是,千山小……”中村正安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向了前方的某处说道:“那是……什么?”   千山扭头朝中村正男看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过道的右侧,一扇门的门缝下面,好像卡着什么东西?   两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走过去,中村正男鼓起勇气跪在地上,看向门地下的缝隙,眼睛越瞪越大:“这好像是……后藤的鞋子?”   “后藤?”千山小姐看向这扇门上的文字,疑惑地说:“他来配电房做什么?”   “之前好像停过一会儿电……”中村正男说道,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无论怎样,后藤的鞋也不可能卡在这种地方吧……”   他这句话让千山小姐浑身凉,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日本的恐怖电影很多,贞子,伽椰子,裂口女……都是给他们留下了巨大心理阴影的形象。   在看到这只鞋的瞬间,再联想到刚才屏幕上看到的画面,千山和中村两人的内心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   “可……可能后藤还在房间里,只是晕过去了……”   中村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可是,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和说服自己了。   如果不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的话,他真的会崩溃的。   谁知这扇明明紧闭着的配电室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人吓得头皮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候,过道内的灯光陡然一暗!   虽然这灯光暗得很突然,但在刚才门打开的瞬间,两人已经看到了地上的东西……   那是……人皮!   后藤先生的皮!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掉了所有骨血,只剩一张皮紧紧地贴在地上,异常恐怖骇人!   “啊!!!!!”   千山小姐出尖叫,中村正男更是吓得跌坐在地,连连后退。   转瞬之间,灯光再度亮起。   然而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两米左右,光秃秃的面部只有一条竖着裂开的肉缝的,一只极其恐怖的灰皮肤怪物!   它就那样诡异地出现在了配电室的门口,在千山小姐和中村正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下,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它的手掌非常大,但手指却只有三根。   这只怪物诡异地将两手相对,而千山小姐和中村正人终于看见了……   它左右两手的掌心,竟然各自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珠!   两掌相对时,两只眼球也相对了……   而眼球的瞳孔中,是左右映射,无限循环的……剧院通道。   千山小姐瞳孔紧缩,绝望完全侵蚀了她的内心。   难怪……   难怪刚才的通道无论怎样都走不完……   两人的念头没有持续多久,一阵强烈的凉意就逼近了他们的身体,下一刻,怪物脸上裂开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条腥红的舌头,以一种无法躲避的度插进了两人的胸膛!   千山小姐和中村正男的身体迅萎缩,脏器,血肉,骨头,统统变成了一滩固液混合的粘稠之物,被那条舌头被吸了过去。   很快,他们也和后藤一样,变成一张人皮,躺在了地上……   后台。   柳生剑一静静地坐在自己休息室里,身体僵硬而笔直。   他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包括已经过世的父母,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在他的身上,其实一直有一只鬼。   当年,母亲怀的其实是一对龙凤胎。   只不过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妹妹被他“吃”掉了。   懂事之后,母亲提到过他还有个妹妹这件事,言辞之中虽有惋惜,但也不以为意。   因为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在医学上,这被称为双胎消失综合征,主要的表现就是怀有双胎或者以上时,其中的一胎或多胎“消失”了,而消失的胎儿的组织,会被另外的胎儿或母体所吸收掉。   这不是他的错……   母亲和父亲都这样说。   但就连他们也不知道的是,其实柳生剑一能感觉到“妹妹”的存在。   某些时候,他的行为举止会莫名的女性化,就连声音偶尔也会突兀地变成女性。   甚至……柳生剑一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之中那两一个诡异意识的“情绪”。   在一般情形下,它的情绪是极端和负面的。   只有极少数时候,它会表现出爱意……比如曾经的一次祭宴,柳生剑一就现身体里的“妹妹”,似乎看上了玉木一。   还有……现在。   他身体里的妹妹,又传达出了一种全新的情绪……恐惧。 第一百零七章 生路   我不能死。   柳生剑一沉默地看着镜子里那张恐怖的脸。   在下台的那一刻,阿岩消失了。   但他知道,中场休息的十分钟后,阿岩会再次出现,并且继续进行她的复仇表演。   阿岩自己是白级,关于阿岩的生路,柳生剑一已经找到了,他刚才就已经做过尝试。   那就是……打断阿岩的演出。   祭宴的要求说得很清楚,对于观众的要求,是看完这场演出。   而对于舞台上演员的要求,是顺利地演完这场演出。   本来,柳生剑一觉得要表演完的是自己。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要求,同样也限制着“观众”和“阿岩”。   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被鬼选中附体,而不是和其他同伴一样,坐在观众席中看完演出?   终于在不久前,柳生剑一察觉到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祭宴想引导他们,把阿岩和观众,分开来看。   这样的话,就算有人察觉到真正的生路是阻止“阿岩”顺利地演完这场戏,也不会意识到生路的另一半。   那就是“观众”和“阿岩”,其实并没有立场上的区别。   虽然“阿岩”的演出一直在杀戮观众,但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它们共同构成了这场白级的祭宴。   所以,要想破解这场祭宴。   不仅要阻止“阿岩”演出完毕,还要阻止“观众”观看完毕。   而他的生路,就是让“阿岩”的演出中断,身为柳生剑一的自己演完整场。   其他三人的生路,则是阻止观众席上剩余的“观众”,看完柳生剑一的表演。   这两者,缺一不可。   而在舞台上被鬼附身的他,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就像刚才,他可以做出一些在舞台上的合理行为,来提示同伴。   而暂停演出,中场休息十分钟,是剧场内表演的合理行为。   见到“阿岩”通过歌谣的顺序,正在一步步杀到第五排去,这是柳生剑一能做出的唯一帮助。   但是他有些担心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会被其他信息误导。   比如……歌谣。   歌谣中的信息,应该只是在说明阿岩的身世和来历,与终结这场祭宴无关。   柳生剑一无法开口向大家说明,只能通过强行阻止演出,暂停十分钟这种方式来暗示。   暗示他可以做到一些事,甚至是干扰“阿岩”的表演。   不过即便“阿岩”的表演没有顺利完成,他也必须接着演完。   身为演员的他是干涉不到观众的,如果“观众”看完了他的表演,一样会形成死局。   只有同样身为“观众”的信原管人他们,才能吸引“观众”的目光,就像开场时那样。   一定要察觉到啊……   我来干扰阿岩的表演,你们来干扰“观众”的观看,这才是真正的生路……   信原先生,小崎能美小姐。   你们一定要……领会到我强行暂停表演的意义。   时间滴答,滴答地向前走。   很快,中场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柳生剑一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浓烈的寒意,贴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现在明明已是初春,但这感觉,却如同置身冰窖。   他高大的身体,骨骼,血肉,全都诡异地萎缩起来,虽然只是被附身,阿岩暂时没有要他的命,但这种恐怖的体验,常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也许……这也是祭宴选中了柳生剑一成为被附身对象的原因。   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身体内的“妹妹”出来时,虽然不及阿岩的恐怖,但却一般无二。   “嘶……哈……”   诡异的叹息在柳生剑一耳边出现。   阿岩,来了。   距离下半场开场,还有三十秒……   阿岩移动着柳生剑一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离开了休息室。   然而,在前往舞台的通道上,阿岩和柳生剑一,同时听到了一种诡异的声音。   “啊!!!!!”   先是一声女性的尖叫。   紧接着……   “哧哧”   “哧哧”   这声音,很奇怪。   就像是……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把吸管插进了奶茶杯里,奶茶即将喝完,只剩一点水时出的声音。   不过,这种时刻当然不可能有人在剧场里面喝奶茶。   而且那个被吸吮起来的东西,也不像是水,倒像是某种更粘稠的东西。   比如……血肉之类的。   那个尖叫声是千山小姐。   柳生剑一此刻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思维没有收到限制。   在他的印象中,千山小姐是一个耐心不太好的人,而且,她的胆子并不小。   她会出这种尖叫,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而“阿岩”此刻正在自己身上,所以,是那一只吗……   那只来自其他诅咒的厉鬼……   柳生剑一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太过恐惧那只来自红级祭宴的厉鬼。   因为在他的理解中,黑级以及黑级以上的厉鬼,只能固定存在于某处,其实并不是对它们的一种限制。   相反,地域和诅咒结合,才是它们真正的可怕之处。   也就是说,就算是红级祭宴,也不仅仅只是鬼有多恐怖可怕。   诅咒场地与厉鬼本身,才是构成红级的全部。   现在只是那只鬼来了,诅咒场地依旧在原处,它的能力恐怕会大大下降。   不过……现在也不是去考虑它的问题的时候。   即将登场的阿岩,带给柳生剑一的压迫感要远远大过那只未知的红级祭宴之鬼。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停顿后,再次出。   也收起了念头。   回到舞台上时,柳生剑一一眼就看到了信原管人。   他和其他“观众”一样,正注视着自己。   不过……他身边的小崎能美小姐不见了。   是通过摄像头拍摄的画面间接观看一场演出吗……   这样虽然能完成祭宴的要求,却阻止不了鬼的祭宴要求的完成。   人类和鬼同时完成了祭宴要求,也就意味着祭宴对鬼没了某种规则的限制。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信原先生……你察觉到了吗?   柳生剑一看着观众席,长刀握在了手里,带着古老和风的音乐奏响,表演,再次开始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尝试   表演,开始了。   信原管人注视着台上的“阿岩”,虽然他的神情很镇定,但心跳却在不断加。   他很清楚,这一轮的演出一旦结束,就是他被杀的时刻。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被台上的鬼杀害?   信原管人的心跳异常剧烈。   舞台的表演即将要结束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只鬼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监控室。   伊吹有弦和小崎能美紧盯着屏幕。   信原管人做出的选择让两人意外之余又有敬佩,他要去解决掉关于“阿岩”的诅咒。   可是,真的会这样顺利吗?   屏幕上正在生的事,让两人都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马上舞台上的表演就要结束了,信原管人要怎么做才能逃过这几乎是必死的一劫?   无论是破解这个诅咒,还是要找出那个吃掉了阿岩血肉的爱人,亦或是报答柳生剑一方才的恩情,如果眼下的这关都过不了的话,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伊吹有弦神色非常紧张,她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一进入祭宴就面对着几乎必死的局面。   但这种时刻,伊吹有弦竟然感觉自己的思维反而比起往常要清晰许多。   她仔细地理清了一下思路,找到了好几个可疑的地方。   秦先生之前在电话里说,要注意一切的不寻常之处,怀疑一切有疑问的地方……   那么……   伊吹有弦下定了决心,她一边盯着屏幕,一边问道:“能……能美小姐,我有一些问题,或许你能回答我吗?”   小崎能美正紧张不已,她的视线完全落在了屏幕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此刻听到伊吹有弦的声音,她疑惑之余又有些惊奇。   “请问吧,伊吹小姐。”也许是因为伊吹有弦救过她的缘故,小崎能美对伊吹的态度非常好。   伊吹有弦想了想,问道:“刚才……我在屏幕里看到,能美小姐和信原先生都在观众席里,和另外的‘人’神情动作一模一样,我想知道……为什么。”   小崎能美一怔:“因为那些观众都是鬼,我们在模仿它们的一切动作,如果被它们现我们和它们不一样,一定会被它们杀掉。”   “可是……为什么?”伊吹有弦神情虽然语气有些柔弱,但神情却很坚定,“能美小姐和信原先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还用得着想吗?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小崎能美的话刚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了下来。   “所以,能……能美小姐和信原先生,都没有亲眼看到不模仿鬼的后果,是这样吗……”   伊吹有弦依然是那样犹豫的语气,但这次,小崎能美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她早就该意识到的。   伊吹有弦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第一次接触到与正常世界截然不同的鬼怪时,表现出这样的镇定与行动力?   她甚至敢设定闹钟,在地板上滑出自己的手机,去干扰鬼的注意力。   “你想到什么了吗?伊吹小姐?”小崎能美认真地问道,她终于不把伊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   “我……我只是觉得,一开始一百个观众席只留下了三个,这一点,非常的奇怪。”伊吹有弦说道。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且一直在思考,到了现在,信原管人面临极其危险的境况之下,她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你是说,柳生剑一先生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观众名单之外这件事吗?”小崎能美有些无法理解,“信原先生也提到过,我们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也许柳生剑一的祭宴要求和我们不同?”   伊吹有弦摇摇头,小声说道:“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柳生先生被选为演员的原因,祭宴要求的不同只是外在形式,我……我的疑惑是,这场祭宴为什么要安排人类来扮演一个演员的角色……”   她的疑问把小崎能美问住了。   为什么?   祭宴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人类来扮演鬼的角色,直接让柳生剑一和她们一样,在观众席看完整场表演不行吗?   还是说……柳生剑一这个舞台上的角色,有他存在的必要性?   可是,必要性是什么?   小崎能美心念急转,她不是一个多么聪慧的人,但多次祭宴的经验,让她变得异常敏感。   终于,小崎能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飞快地说:   “难道说,真正的生路是阻止‘阿岩’的演出,让柳生先生完成这场演出?那柳生先生的祭宴要求,或许是顺利进行一场表演?”   伊吹有弦用力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可能……可能还会有另一半任务,因为……演出厅里不仅有演员,还有观众,我们被分为了四方鬼演员,鬼观众,演员,观众。”   “如果要阻止鬼演员演完这场戏……那也应该阻止鬼观众看完这场戏吧?”伊吹有弦认真地看着屏幕,说道:“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模仿鬼观众的行为?它们应该也必须看完整场演出,如果它们做出异常举动,视线没有集中在舞台上话,它们也会收到惩罚吧?”   更何况……伊吹有一点没说。   那就是人去模仿鬼的行为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就不现实,因为人是有生命特征的,而鬼没有。   就像在表演开场那刻,小崎能美被所有鬼注视着一样,身在局中的小崎能美与信原管人可能没有察觉到,但在监控室,身为旁观者的伊吹有弦看得很清楚。   虽然小崎能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与动作,但仔细去看的话,能现她的身体是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除非闭气,否则这一点根本就无法控制。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舞台上这一轮的表演马上就要结束,信原先生危在旦夕,我们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助他……”   小崎能美的声音充满了悲伤与绝望。   如果不是无法移开看着屏幕的眼睛,她甚至想侧过头去,不忍目睹这位善良同伴的死亡。   谁知,伊吹有弦却捏紧了拳头,坚定地说:“不……有用的,能美小姐,这些推测,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们不需要在鬼观众和鬼演员面前装成鬼,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只需要注意,在行动的时候视线一直集中在台上,因为说到底,祭宴的要求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完这场演出,只要盯着台上,看着那位鬼演员……”   小崎能美还是无法理解,她忍住了看向伊吹有弦的冲动,问道:“可是,这个推测对眼下信原先生的状况有什么帮助吗?”   伊吹有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   接着,她按下了监控台上的麦克风按钮。 第一百零九章 枷锁   舞台上那只鬼的动作,停止了。   它身上的血肉已经异常饱满鲜活,比起之前的模样,与其说是一只鬼,不如说……它是一个受伤很严重的人。   但是,它的行为可和人一点都不沾边。   “吃……掉……我……的……眼……睛……”   它拿起了染血的长刀。   “吃……掉……我……的……心……脏……”   它走下舞台,地上烙下一个血红色的脚印。   “只……剩……骷……髅……的……眼……眶……”   它走到了第一排,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第五排中央位置的信原管人。   似乎它早就知道,他是人。   信原管人已经几近绝望。   他输了。   不仅把自己陷入了绝境,也没有找到拯救柳生先生的办法。   而此时此刻,那具已经异变成鬼的身体内的柳生剑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同伴。   柳生剑一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有小善小恶,无大是大非。   他已经尽力给出了自己的提示强行暂停了表演。   他在暗示大家,鬼的表演是可以被打断的,一定要打断它的表演啊!   可是……似乎没人领会到了这一点。   在濒临死亡这一刻,信原管人的心中反而很平静。   就像那些被祭宴选中之后选中了自杀的人,没人会嘲笑他们懦弱,因为……这真的是一种解脱。   无穷无尽的诅咒,无休无止的恐怖,一直在反复折磨着每一个被诅咒者的心态和神经,能坚持到现在,信原管人已经很满意了。   只是可惜……这次好像不能抱大腿了啊。   信原管人能感受到从第一排处涌来的汹涌恶意,它一边哼着恐怖的歌谣,一边在靠近。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比以往遇到的时候都要真切和可怕。   就在信原管人准备闭上眼睛,坦然地准备接受死亡之时。   演出厅内的音响里,忽然传出了伊吹有弦的声音!   “信原先生,请相信我……不要移开视线,看着它的动作,然后请你走到你前面的座位去,也就是第三排!”   信原管人本来就一直在看着那只鬼,他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地一愣,还没想明白缘由,却现那只鬼的步伐竟然加快了!   信原管人立刻听从了伊吹有弦的指示,死死地盯着那只鬼的动作,根本不移开眼睛,迅起身,从身边的鬼观众面前经过,一股股几位可怕的凉意刺透着他的后背。   在他的推测中,此刻的自己一定会被身后那些鬼观众撕得粉碎,因为它们此刻能看到自己奇怪的动作,能察觉到他是个人类。   但……试也是死,不试一下也是死,他愿意相信伊吹有弦的判断,毕竟她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通过音响来试着帮他!   就算是被身后的鬼观众撕碎也认了……   信原管人硬着头皮走到了第三排,那个一片狼藉,宛如地狱的杀人现场。   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套动作下来,信原管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鬼演员的动作。   同时,他也等待着鬼观众的动作。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钟过去了,他还是活着!   身后的鬼观众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   而鬼演员,“阿岩”的神情,在信原管人的注视中,变得越狰狞骇人。   赌对了!   绝处逢生的喜悦立刻冲走之前的绝望与颓然。   信原管人的大脑飞快转动,他哪里还能不知道此刻生的事意味着什么?   在表演结束之前,舞台上那只鬼演员,根本就只能通过剧情的展来杀人!   而他们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自己限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以为必须模仿鬼观众的行为,其实……无论是鬼观众,还是鬼演员,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人!   现在想来……怎么可能在这么多鬼的注视下,掩藏自己是人的事实?   人虽然可以竭力屏住呼吸,但是还有一样东西是藏不住的……那就是体温。   在这几乎触手可及的距离,以鬼的感知,它们能察觉不到两个人类的体温吗?   好阴险的祭宴……   简直把人类的心理把握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祭宴并没有让他们不动不说话,这完全是他们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   而这个世上,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是最难打开的。   如果不是伊吹有弦这个没有进入观众席的旁观者现了异常,并且大胆地采取了行动。   他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信原管人非常感慨,也许这就是这位伊吹小姐一进来就是红级祭宴的原因?   他顺着伊吹的思路往下思考……这么说的话,鬼演员和鬼观众真正能动手杀人的时刻,应该是在它们完成祭宴给出的要求之后!   也就是……鬼演员完成这场演出后,可以开始猎杀人类。   鬼观众在看完这场演出后……也可以开始猎杀人类。   此刻,那位鬼演员“阿岩”,已经举着刀路过了第四排。   信原管人的目光跟随着它,虽然鬼就在身边,但他知道,在这场表演结束之前,它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了。   因为在表演中时,它的一切行动,都要按照“剧本”来,包括杀人。   而他已经推出了按照“剧本”复仇的逻辑,这一次的复仇对象,是第四排到第六排!   他目前坐着的第三排,是已经报复过的地方,它不可能来到这里。   接下来生的事,也和信原管人,伊吹有弦的推测一样。   那位鬼演员“阿岩”,虽然口中哼着歌谣,但一双腥红恐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第三排信原管人。   “看……着……人……间……”   它挥动长刀,砍下了第四排鬼观众的头颅。   “看……着……人……间……”   信原管人能看到它眼中的不甘与怨毒,就像一只到手的猎物忽然飞走了。   杀戮在继续,但……暂时的生路,已经找到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阻止这只鬼的表演。   这已经是第三轮表演,还有最后一轮,演出就结束了,如果让它顺利完成了祭宴的要求,也就意味着,它没了“舞台剧本”的限制。   一定要……阻止它!   信原管人涌出了强烈的求生**。   这次可以的,一定可以……活下去。   伊吹有弦的表现给了他和小崎能美,包括意识在“阿岩”体内的柳生剑一相当大的信心。   然而这位在紧急关头挽救了一切的功臣,此刻脸都吓白了,手也在抖。   “能……能美小姐……下次这种事,还是你来说吧……”   伊吹有弦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看起来吓得不轻。   小崎能美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有些难以分清刚才那个坚定果决的人是她,还是现在这个娇弱温柔的是她。   会被祭宴选中的,果然都是些奇怪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身世   暂时……成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真正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此刻,大家都隐隐察觉到了。   就算阻止了鬼演员的表演,也阻止了鬼观众的观看,但鬼演员和鬼观众依旧存在!   无法完成祭宴的要求对于人类而言,只有被抹杀的结局,但对于鬼而言,可能只是无法随心所欲地大开杀戒罢了。   但即便它们会受到某种限制,也依旧是人类不可能对抗的存在。   它们的破绽到底在哪儿?   表演会在九点半结束,马上就是最后一轮,这一轮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演出,时长达到近四十分钟。   伊吹有弦的脸略微有些烫,她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注视着屏幕里暂时安然无恙的信原管人,还有四,五,六排被屠杀一空的观众,这种诡异感越来越浓。   到底是哪里不对?   观众,演员,鬼观众,鬼演员……   观看一场演出,完成一场演出……   等等!   伊吹有弦脑海中灵光乍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   “能……能美小姐,请你能不能把那个……祭宴的……要求复述一遍?”   伊吹有弦的声音在抖,小崎能美听见后,立刻一字不差地回答了她。   “今夜八点,前往桃山歌舞伎座,观看一场演出。”   不对……   就是这里不对!   “能美小姐,我们可能……还是弄错了!”伊吹有弦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小崎能美。   小崎能美吓了一大跳,赶紧说道:“你在做什么?伊吹!快看向舞台啊,不然你会被抹杀的!”   伊吹有弦并没有依她所言转头看向屏幕,而是再次按下了控制台上的麦克风按钮,说道:“信原先生!快离开那里!我们早就满足要求了!”   什么?!   演出厅中,刚逃过一劫的信原管人难以置信地听着音响里传出来的,伊吹有弦的声音。   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伊吹有弦通过麦克风说的话都被鬼听得一清二楚,她似乎并没有避讳这一点,而诡异的是,整个演出厅内的鬼也完全无动于衷,根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因为刚才生的事情,现在信原管人对伊吹有弦的信任度非常高,听见她的话后,信原管人没有先去思考她说出这句话的缘由,而是听了伊吹的话,眼睛离开了那只鬼,拔腿就跑!   信原管人的心脏怦怦直跳,他能感觉到舞台上和观众席传来了令人心底寒的注视,那些密密麻麻的视线充满了最深沉的恶意。   然而……它们还是没动,依旧进行着演员和观众的任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信原管人依旧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他径直朝监控室跑去,这个想法是伊吹有弦提出来的,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此刻的监控室内,小崎能美已经完全傻了眼。   竟然真的……没有被鬼攻击?   为什么?!   她想到了自己刚入祭宴的时候,全程下来她的腿都是软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思考了。   而这位伊吹小姐,虽然看起来身体一直在瑟瑟抖,但她的思维竟然一直很清晰!   不多时,信原管人敲响了房门。   伊吹有弦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信原管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伊吹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吹有弦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自在,小声说道:“我……我们边走边说吧,在九点半……那个时间之前……”   边走边说?   去哪儿?   难道现在就可以离开剧场了?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不过伊吹有弦的能力已经赢得了他们的肯定,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新人,竟然这么厉害?   伊吹有弦手里捏着海报,微微低着头,她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像是自己……   她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是站在人群中不会被注意到的那种人才对。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恐怖诅咒中的一切,会让我感觉到……熟悉。   “喂。”   羽生文心按下了接听。   秦文玉和师云安回头看向他。   羽生文心见状,干脆按下免提,把手机摆放在了咖啡桌上。   “少爷,您说的人查到了。”   “说吧。”羽生文心说道。   “伊吹有弦,十四岁被送到维纳斯孤儿院,十八岁离开孤儿院并进入岛根国立大学,毕业后到出云博物馆进行实习工作,后转正入职,每月薪酬大部分汇入维纳斯孤儿院账户,交际圈窄小,低调敏感。”   “就是这些吗?”羽生文心眉头微皱,“十四岁进入维纳斯孤儿院,她的家庭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抱歉,少爷……”手机那头的声音也充满了疑惑,“她就像是十四岁时突然出现的人,关于她十四岁之前的人生,查不到任何相关线索。”   “那是谁把她送到了孤儿院?”羽生文心继续问道。   “也许是……一个中国人,”手机那头的声音有些拿不准,“当年留下的名字是两个汉字,用中文念出来是……关读。”   关读……   这个陌生的名字无论是秦文玉,还是羽生文心,都未曾听过。   “嗯,我知道了。”   羽生文心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   师云安头枕双手,仰头看着羽生文心,一声嗤笑:“你的动作还真快,也对,相信不止你一个人去查那个伊吹有弦的底细,毕竟一入祭宴就是红级,可不是什么寻常待遇。”   羽生文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否认这句话,他看向秦文玉,问道:“秦先生呢?你对关读这个名字,有过耳闻吗?”   秦文玉身体朝后仰躺,说道:“不知道,没听过。”   羽生文心也摇摇头,说道:“应该是个假名吧,在日本最出名的关姓之人,只能想到关羽了。”   这句话,让秦文玉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就听师云安随口说道:“说起来,关读这个名字,不就是关羽夜读那典故的头尾吗?”   关羽……夜读。   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秦文玉猛地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师云安。   师云安被他的眼神盯得眉头一皱:“做什么?”   关羽……夜读……   关读……   关羽夜读的书……是春秋。   关读这个名字,只取了关羽夜读这个典故的一半。   以相同的思路代入,春秋的一半就是……   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绽   剧场,过道中。   身处诅咒中的伊吹有弦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世已经被祭宴之中的有心人查了个底朝天。   毕竟,她可是第一个进入祭宴就遇到红级诅咒的人。   “所以……伊吹小姐,你的意思是,祭宴的要求只是让我们看表演,并不是看完表演?”小崎能美还是无法理解,“可是,为什么?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听见小崎能美问题的信原管人也点了点头,虽然现在他们三人都还活着,说明伊吹有弦的猜测没有错,但疑点呢?   她是在哪里现疑点的?   伊吹有弦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在过道中,一边说:“其实……是那些鬼观众……我们被分为了四个阵营,鬼观众,鬼演员,观众,演员……祭宴的要求是一样的,无论是鬼观众还是观众,都要看一场演出。演员和鬼演员的要求也一样……”   “这一点我们已经推测出来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信原管人没有听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伊吹有弦微微摇头,说道:“问题出在那些鬼观众身上,如果……那个奇怪的祭宴,真的要求让我们看完一整场演出的话,那它们……从一开始就无法满足这个条件。”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还是没听明白……   “鬼演员一直在杀鬼观众,第一轮,它杀光了第一排的鬼观众,然后进行表演,第二轮,它杀光了第二排和第三排的观众,然后继续表演,刚才的第三轮,它又杀光了第四排,第五排和第六排的鬼观众,现在仍然在进行表演,”说到这里,伊吹有弦停顿了片刻,声音放得更低了,“这样下去……第四轮,它会杀掉第七排,第八排,第九排和第十排的所有鬼观众,最后进行复仇完毕的谢幕表演。”   “所……所以,鬼观众一开始就无法满足看完整场表演的要求,它们在第四轮就会被杀光的……所以我觉得……祭宴真正的要求不是看完一场表演,只是看过这场表演……我想……我们也许只需要看个开场就能离开去寻找生路了……”   伊吹有弦的推测说得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头皮麻。   如果真的是她说的那样,那鬼的其他行为……只是为了把他们留在演出厅,留到九点半演出结束那刻?!   那才是死期啊!   “这……怎么会这样……”小崎能美手足冰凉,这一次的祭宴,比起感官上的恐怖,她感受到的更多的,反而是某种被扭曲的险恶。   尽管已经十足小心了,可还是落入了鬼的陷阱之中。   而且,这些鬼全程都没有变成同伴的模样误导他们,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类似引导的话,它们只是利用了人类自身的恐惧,慢慢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一点点地把人拖入地狱的深渊。   如果这次没有伊吹有弦,结果会显而易见。   他们等到九点半演出结束,然后……被没了限制的鬼杀得干干净净。   信原管人想到的要更多。   伊吹有弦这个崭新的思路,让他察觉到了之前的所有异常之处。   这场演出的所有举动,其实都是在限制他们的行动,视线要一直落在舞台上,还要模仿鬼的行为动作,可是……这样做还会有其他空间去找寻生路吗?   根本就没有……   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现在演出厅内除了柳生剑一外,已经一个人类都没有了,但表演还在继续,没有鬼出来追杀他们,他们也没有被祭宴的规则抹杀。   这更加说明完成这场表演是对鬼的限制,当然……这种限制只会持续到表演结束,也就是……九点半。   信原管人和小崎能美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伊吹有弦身上。   虽然她走起路来还在哆嗦,但她给人的安全感却在直线上升。   可是……走着走着,伊吹有弦停下了脚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岔道。   小崎能美和信原管人同样惊恐不已。   怎么……可能?   剧院里这条通道虽然有些七拐八拐,但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岔的地方,它是一条道走到底的!   可是……眼前这个拐角之后,前面竟然出现了四条一模一样的通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因为什么。   那只红级祭宴的鬼,出现了!   “怎么会……”   小崎能美的话还没说完,其中最左侧的那条通道里,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哒……哒……”   “哒……哒……”   虽然能听出来是脚步声,但第一声与第二声之间的时间间隔,起码有两秒!   三人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只狰狞恐怖的恶鬼正飞跨而来。   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麻了……   “分开走,一人一条通道,找应急出口!”信原管人说道。   “还……还有,”伊吹有弦捏着海报,说道:“这张海报打印出来的地方,请留意这些和纸,它一定有问题……”   “好!”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刻不能耽搁,立刻不再犹豫地各自挑选了一条通道,朝前方跑去。   传来声音的那条通道在最左侧,和它相邻的那条通道看起来是最危险的,信原管人选择了这一条。   小崎能美选择了信原管人右侧的通道,给伊吹有弦留下了最右侧的,离传来脚步声最远的那条通道。   三人的脚步声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演出厅的表演还在继续。   阿岩,鬼观众,僵硬而机械地进行着表演。   柳生剑一能看到刚才生的一切。   错了吗?   也就是说……我的祭宴要求也不是演完这一场戏,只是演过这一场戏就可以了。   所以,找到与阿岩脱离的办法,就能去逃命了,应该是这样吧?   对于其他人而言,想摆脱鬼的附体,可能会是一件基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对于柳生剑一而言,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因为他的妹妹曾经不止一次“出来”占据过他的身体,“阿岩”可能并不知道,这具身体之中,还有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出来吧,真纯……”   下一刻,台上正在进行表演的“阿岩”动作一停,一个瘦长的,幽白的鬼影从柳生剑一的后背上被缓缓挤了出来!   而柳生剑一的身体,也从鬼那副血肉模糊的狰狞模样快复原。   只是几个呼吸,他就已经完全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而“阿岩”,正满脸怨毒地站在他身后,拿着长刀,继续着表演。   还没有到九点半,它还不能随意杀人……   演出厅内这些鬼玩弄人心的伎俩,已经全都被看穿了。   柳生剑一快离开了舞台,只不过,姿势有些奇怪。   不像个男性……   只有柳生剑一知道,这一刻掌控身体的,是他那个未曾降临人世的妹妹……   柳生真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头(第一更)   分开跑是一个不得已的举动。   看过恐怖电影的人都知道,在有厉鬼出没的地方,落单就意味着死亡。   尽管这条定律并不完全适用于祭宴,但也有它的合理性。   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九点半演出厅的鬼就会解除束缚,如果在九点半之前还困在这个鬼地方,那伊吹有弦一行人就基本无路可逃了。   三人分别挑选了一条通道,都在以极快的度向通道前方奔跑。   然而有两个人跑着跑着,却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是伊吹有弦和信原管人。   信原管人躲在通道的拐角处,死死地盯着来的方向。   只要出现脚步声,他就会继续向通道前方逃跑,而没有的话……   就说明这只鬼没有分身的能力,也没有进入他选择的这条通道。   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就出现了。   四条通道,为什么鬼会从最左边那条通道过来?   整个剧场本身只有一条通道,现在无端多出了四条,任谁都知道是鬼的能力造成的。   那么……真正的通道是哪一条?   信原管人很快就意识到,真正的通道……恐怕就是鬼出来的那一条!   因为有鬼的存在,他们会下意识地排除掉那条鬼出来的通道,转而冲进其他的通道。   所以,把真正的通道设置在那条,是最有可能的。   意识到这点的不止信原管人,还有伊吹有弦。   她也在往前跑了一小段后就停了下来,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如果那只鬼没有进入这条通道,她就会立刻转头回去,进入鬼出来的最左侧通道!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有可能!   就算那条通道也不是真正的通道,至少它也会是四条通道里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尽管用人类的逻辑去揣测鬼的行踪是一件很迷惑的事,但确实会起到一定程度的作用。   现在,唯一还在埋头狂奔的,只有小崎能美了。   她沿着这条七拐八拐,像是根本没有尽头的通道前行。   一通狂奔下来,小崎能美甚至感觉自己奔跑的距离已经过一千米了,可两旁通道的墙壁还是一模一样的样色和结构,没有出口……也找不到房门。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进过了锻炼,但一直这样跑下去,体力绝对会透支的。   而且……一个人在这条无限的通道中奔行,实在太可怕了……   终于,在小崎能美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凌乱时,她渐渐放缓了脚步。   临分开之际,伊吹小姐和信原先生说,只需要找到通道尽头的应急出口,或者打印出那张海报的和纸存放处就行了。   前者她还能理解,可是找到打印出那张海报的和纸是为什么?   小崎能美一边胆战心惊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思考。   她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祭宴的群组里提到过,羽生文心,雨宫弥生,还有那位秦先生三人曾经在祭宴之外遭遇过诅咒的袭击。   其中,雨宫小姐破解了一个剧本诅咒。   按照他们的说法,好像是有人用一张本身就带有诅咒的纸写下了一个故事,然后故事就会按部就班地进行,最后雨宫小姐改写了那个故事,这才破解了剧本杀人事件。   莫非和纸也是类似的情况?   因为在上面打印了欢迎观众的开幕海报,所以才吸引来了鬼观众?   那阿岩的来历呢?   难道是……有人用和纸写出了阿岩的故事?!   小崎能美一惊。   可是这件事的经过只有这里的团长,柳生剑一可能会知道。   但柳生剑一已经被阿岩附体了,现在根本就是生死不知的状况。   小崎能美的思绪逐渐清晰,她扶着墙壁,体力的消耗让她有些头晕眼花,但好在……那只鬼似乎没有选择她在的这条通道追过来。   “呼……”   小崎能美长舒一口气,靠着墙缓缓地坐了下来。   从一开始没什么力量的幼稚园老师,到现在可以进行长跑与各种高强度的剧烈运动,她的生活被祭宴改变了许多。   这也让小崎能美更加认识到,其实人类能做到许多自己平时难以想象的事,大多数情况下难以做到只是压力不够大罢了。   长期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祭宴之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甚至是那些精神已经在扭曲的同伴,虽然他们的状况很危险,但那种异变扭曲的精神却异常强大!   要想在这些诅咒中活下来,也许把某方面的特质展到极限,变得极端会更好也不一定。   爆的巨大潜力,实在是极为强大的。   小崎能美休息了一阵后,缓缓站了起来。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逃跑,可以仔细地观察这条无限重复,仿佛根本就没有尽头的通道了。   可是渐渐的,通道深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和最开始听到的鬼在通道里出来的声音……   一般无二。   很好……没来!   信原管人和伊吹有弦压抑着恐惧,注视着昏暗的通道来处,那个恐怖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   现在……可以回头了。   已经等了五六分钟,如果鬼进入了自己所在的通道,早就该出现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出现四条岔道的交界处。   因为彼此都努力地压着脚步,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不过,因为跑动距离的关系,跑动距离较近的伊吹有弦要先一步回到原点。   她的身影也正好被还在通道中谨慎前行的信原管人现了。   “伊吹小姐!”信原管人意外地看着那个身影。   有些偷偷摸摸,还在抖,不太可能是鬼假扮的。   “信……信原先生?”伊吹有弦见到信原管人也回来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和自己一样,都察觉到了那条更安全,也更有可能是真正通道的路。   “呼……我们运气真好,那只鬼竟然都没有选中我们进入的岔道。”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那条一开始三人过来的通道拐角处,忽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   很快,也很急促!   是谁?   难道是剧场里的鬼摆脱限制出来了?   不可能……时间还没到九点半。   那这个脚步声是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扭曲(第二更)   因为这个脚步声来得太突然,又太近,要想转身逃跑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压住脚步,到时候自己两人的行踪绝对会暴露!   信原管人咬着牙,挡在了伊吹有弦的身前,看着自己三人之前来的那条通道。   到底是谁?   近了……越来越近了……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拐角处跑了出来!   “柳生……剑一?!”   来人正是柳生剑一!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你是柳生剑一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信原管人问道。   柳生剑一在刚看到信原管人和伊吹有弦时,也很明显的瞳孔一缩。   察觉到是同伴时,他的目光终于从信原管人身上移到了伊吹有弦身上。   “你就是神乐小姐吧,我能脱离,也多亏了你。”柳生剑一说的是真心话,他根本就没考虑到这次祭宴竟然在要求上玩起了心理游戏。   他也是在看到身为观众的信原管人逃跑后,才察觉到了真正的生路。   “你……你好……我是伊吹有弦。”   听他说到自己,伊吹有弦便小声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柳生剑一这才将目光移到突兀出现在眼前的,这四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上。   “是扭曲空间的能力吗……”   他注视着眼前的四条通道,身为剧场的主人,柳生剑一很清楚整个剧场的结构,这个地方不仅不该出现四条通道,而且每条通道还诡异地变长了。   “你们进去过吗?”他扭头看向信原管人。   信原管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时间不多了,边走边说吧,这条通道应该是安全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进入了最左侧的那条通道。   柳生剑一有些不明白状况,但暂时还是选择了跟着他们。   “你看这些墙壁,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截取出了一条通道,然后无限重复拼接起来的一样,根本就走不到尽头。”   信原管人说道,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讲了自己和伊吹有弦会出现在刚才那里的原因。   但柳生剑一听完后,却猛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昏暗曲折的通道。   “你们的意思是,这条通道是一开始出现诡异脚步的通道,然后你们被逼近了其余三条通道中,在各自的通道等待脚步声,没听到脚步声就返回原点,进入鬼一开始出现的这条通道,是吗?”   他的声音很严肃,也许是本身就是长期处于领导地位的人物,柳生剑一的态度总是让信原管人有些下意识的服从。   “是……我们就是这样想的。”   “不对,既然这四条通道都是鬼创造的,你们站在它创造的通道中,它难道感知不到你们的存在吗?你们站在离入口那么近的地方观望,它一定察觉到了。”柳生剑一说道。   信原管人和伊吹有弦倒是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柳生剑一说得对……如果说这些重复的空间都是鬼创造的,那空间中的他们没理由那只鬼感知不到。   但它没有进入过道去杀他们。   为什么?   “所以……”   柳生剑一看了两人一眼,刚想说话,忽然,前方的通道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转角处一个影子投射到了墙壁上。   那是……   两米多高,很瘦,四肢诡异的长……   是鬼!   这个结论同时在三人的脑海中冒出。   下一刻,一只只有三个手指的灰色手掌,抓住了拐角的墙壁!   跑!   没有任何犹豫的,三人转身冲出了这条通道。   什么最安全的地方?   那只鬼根本就没从这条通道出来!   而这时,拐角处那只鬼终于现身了!   它两米多高,四肢和躯干又瘦又长,皮肤呈灰色,头颅上什么都没有,脸上也没有五官,只有一条竖着从额头裂开到下巴的缝……   听到三人逃跑的脚步声后,它瘦长扭曲的四肢趴在地上,如蜘蛛一般飞快地朝三人爬去!   来了……它真的追过来了!   三人的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慌……   怎么办?   人类怎么可能跑得过这种东西?   它的度虽然没到瞬移那样夸张,但也比他们要快一点!   虽然可能只是刚好快上那么一点,但人类是有体力限制的,而鬼没有。   也就是说,不赶紧想个办法脱身的话,一定会被它追上的!   “我……我们还要分开跑吗……它……那只鬼好像没有分身的能力!”   信原管人虽然很不想在奔跑的时候开口,但眼下需要尽快拿出个主意。   是和刚才一样,分头跑进另外三条岔道中,还是一起跑?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们没想到的人在前方出现了。   最右边的那条岔道中,冲出了小崎能美的身影!   她在看到信原管人三人时,脸上刚露出惊喜之色。   谁知下一刻……一条腥红的舌头立刻洞穿了她的喉咙。   “唔……”   小崎能美的脚步停了下来,瞳孔迅涣散,浑身的血肉如同涌泉一般,一股一股地通过那条腥红的舌头,往后面输送过去。   “救……唔……”   “救……”   小崎能美的身体迅干瘪,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她的喉咙里出无意识的声音,身体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皮,贴在了地面……死不瞑目。   恐怖的一幕就这样生在面前。   给三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不仅是恐惧,还有某种兔死狐悲的绝望。   真的……能逃掉吗?   人类真的,能在这种恐怖的地方存活下去吗?   “走!别分开!”   柳生剑一的眼睛有些红,不是在为小崎能美悲伤,而是他已经了狠。   三人朝着之前信原管人选中的那条通道冲了进去。   “哧哧”的吸吮声还在身后响起。   不一会儿,那吸吮声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正在追逐他们的那只鬼,似乎也加入了其中……   没有分身?   不……   一个能创造出无限空间的厉鬼,怎么可能创造不出另一个自己?   它们吸吮着小崎能美的血肉,恐怖的声音回荡在通道中。   九点半的时限,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最大的恐怖,即将降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过往(第三更)   “秦?”师云安看着秦文玉,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师云安听到了秦文玉嘴里无意念出的秦字,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   秦文玉摇摇头,不愿细说。   伊吹有弦今年二十四岁,也就是说,她是十年前被送到维纳斯孤儿院去的。   而从大藏乡那位村长的口中,他又曾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十年前秦也曾经去过大藏乡,而且……还去过那个诡异的洞。   也许在师云安看起来有些牵强附会,但在秦文玉自己看来,能猜到这个秦字根本就不是巧合……因为他是先知道答案,然后猜出结果的。   他与秦也相处的时间不长,那个父亲,总是往日本跑。   少有的几段回忆中,就有那么一次……   “臭小子,我可是特地赶在元宵节回来的,你怎么还是丧着个脸?”   “……”   “看什么呢?理理老爸啊!”   “……”   “那个?那叫猜灯谜,是咱们元宵节的传统活动之一,走,过去看看!”   “笑口常开(打一年号)……哎呀真简单,这不就是永乐吗?”   “差点就黑了(打一字)……”   “哈哈,这个有意思,这是个鸟字!”   “对了,我这里也有个灯谜,你听着,半部春秋……打一字!知道是什么吗?”   “……”   “你小子是不是哑巴了?是秦!咱们的姓氏,秦姓!关二哥最爱读的那本书,春秋!”   ……   记忆熙熙攘攘,秦文玉甚至有些记不太清秦也的模样了。   但来到日本,进入祭宴,遇到最近的这些事后。   秦文玉总觉得,他所见所遇所知的一切,都像是早已被安排好的。   那张明信片,把他引去了岛根县。   就算没有在雪中被伊吹有弦捡到,他也会在出云历史博物馆遇到她。   她就像是被安排好的某个角色,一直在那里等待他的出现。   祭宴?面具?   那副面具放在出云历史博物院半年多了,根本就没有出过任何事。   然而却在他去过那里之后,出事了。   伊吹有弦被卷进了祭宴中。   这样一想,他根本就像是一把钥匙,在激活着本已休止的诡异。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   师云安忽然说道。   羽生文心和秦文玉本来各自想着心事,闻言抬起头,看向师云安指的方向。   只见对面的桃山歌舞伎座,那栋建筑的上方,一轮腥红的月亮正悬在顶上,那红色的月华,简直就像从异次元淌出来的血水,令人心惊胆寒……   小崎能美为什么会死?   三人喘着粗气,肺部如同破损的风箱,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放缓脚步。   柳生剑一的脸色很难看:“小崎能美和你们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她没有停在通道入口的不远处观望,或者说,她没有想到去最左边那条通道这件事,可不可以理解为,进入通道深处,就会衍生出那只鬼的分身进行追杀。”   信原管人还有些无法接受小崎能美死亡的事,尽管他早就安慰过自己,在祭宴中谁都有可能死去,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无法预估的,但刚才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还是让他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起伏。   以至于,他并没有对柳生剑一的推测做出反应。   反倒是伊吹有弦,她回答道:“能美小姐刚才是被追到岔道口来的,所以……那只追她的鬼只可能出现在她选择的通道的前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每条通道的深处其实都有一只鬼?”柳生剑一问道。   “嗯……一开始它只在最左侧通道出声音,并没有追出来就可以解释了,因为没有必要……”伊吹有弦解释道。   “可是……这样的话,”信原管人终于恢复了一些,他努力地暂时抛开了负面情绪,说道:“岂不是每条通道都是死路一条?那我们的生路在哪里?”   信原管人这句话,让伊吹有弦想到了一件事!   “柳生先生,你为什么要来这个方向?”她这句话问到了柳生剑一。   “对!我们来这个方向是为了找应急出口,以及可能是演出厅诅咒根源的和纸,你不是有开启正门的钥匙吗?为什么也要继续深入通道?”信原管人也反应了过来。   “不是我要过来,”柳生剑一摇摇头,“你们是从演出厅的观众出入口离开的,出去后是走廊。而我下了舞台从后台离开,离开后台,本来该是走廊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我只能往前走,那里的空间已经被扭曲了,前方只有一个拐角,我刚转过拐角,就遇到了你们。”   “不过……你们提醒了我真正的生路。”   柳生剑一眼睛一亮,说道:“后台那里的走廊被堵死了,但观众出入口那里说不定还没有,我们现在立刻原路返回,从后台回到舞台上,然后通过观众席去到走廊,直接去剧场的入口处,钥匙在我这里,能行的。”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那两只鬼有没有追进来?还是守在了通道口……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忽然,信原管人伸出手指:“嘘……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好像有……脚步声在接近?   是前面,还是后面?   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紧张地将背靠在墙上,前后来回张望。   如果是入口处追来的鬼,那就只能往深处跑了。   如果是深处出来的鬼……   他们其实没有什么选择。   终于,柳生剑一抬起头,看向了后方的通道上方。   他听出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   伊吹有弦和信原管人也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瘦长的灰皮肤怪物,裂开的面部伸出了一条腥红的舌头,正诡异地倒悬在天花板上,飞快地爬过来!   果然每条通道的深处都有鬼!   逃!   没有多余选择的时候,反而能挥出人最大的潜力。   三人根本来不及担忧岔道口那两只吸食小崎能美尸体的鬼还在不在,眼下的情况,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立刻回头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奈落(第四更)   时间……   还有十分钟。   正在夺路狂奔的三人看不到的是,悬在剧场上空的那轮月亮,已经越来越红。   白级祭宴变为红级,绝对不是仅仅把红级祭宴中的鬼转移到白级祭宴中而已。   还有某种不可知的变化,一直在生……   岔道口,那两只鬼还在吗?   不知道……   三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能赌运气,没有人能预料到百分之百。   毕竟鬼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讲逻辑的。   身后的天花板上传来快爬行的声音,三人的心跳几乎都快到了嗓子眼儿。   一定不要在……   一定不要……   不在!   岔道口除了一张贴在地上的人皮,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的心底都涌上了一股喜悦,然而,这时伊吹有弦感觉到了一阵不妙。   她快撑不住了。   她的身体虽然很健康,但也只是普通女孩子的程度,并没有经过高强度的锻炼。   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趟,再加上精神与视觉的双重惊吓,能硬是撑到现在已经是求生意念挥作用的结果了。   心脏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样,肺部也火辣辣的疼,然而喉咙口却出现了一股奇怪的甜味,两只脚迈动的度越来越慢,眼看着就快跟不上了……   眼前着伊吹脚下一软,就要脱力摔在地上。   这时,一左一右两只手臂几乎同时架住了她!   “伊吹小姐!再坚持一下!”   信原管人的声音非常坚定。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没有伊吹,他现在还呆呆地站在演出厅里和那群鬼演戏呢。   而柳生剑一虽然没太多表情,但也简短地说了一句:“别放弃。”   我当然……不会放弃!   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涌出,伊吹的朋友很少,一是性格原因,二是……家庭。   她只记得十四岁之后的事,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周遭没有一个认识她,她也认识的人。   强烈的陌生感与恐惧感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   这些情绪,渐渐演化成了自卑。   她总是把自己藏起来,不敢大声一点说话,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不敢主动迈出一步,甚至不敢回应善意。   但进入这个可怕的地方,陷入这个恐怖的诅咒后,伊吹有弦心底压抑多年的自己,她的想法,她的主见,她的行动,都在重新释放。   她很倒霉,也很幸运。   倒霉在一进入祭宴就是红级,幸运的是……这次她遇到的同伴,都不是什么坏人。   路过已经变成一张人皮,被吸干了血肉的小崎能美时,伊吹有弦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绝望与不舍。   她还在眷念这个人间。   三人匆匆地冲回了来时的通道,天花板上那只鬼在追到岔道口后,也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前追去。   转过拐角之后,和柳生剑一说的一样,来时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一堵墙,这堵墙的旁边只有一扇门。   快地打开进去,立刻关上。   这里果然是后台,然而……漆黑一片!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用手机,这种时候就别担心了!”信原管人说道。   “伊吹,你的手机!”信原管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台手机,递给了伊吹有弦。   伊吹有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原来被信原先生捡到了吗?   三人刚各自按亮手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恐怖的破门声!   他们当然不指望一道门就能挡住那只鬼。   “我可以了,谢谢你们……”   在伊吹的声音下,两人放开了她的手臂,赶紧冲向了舞台!   “还有五分钟到九点半!来得及!”   信原管人说道。   通过舞台去到观众席,然后从观众席入口处回到过道上,再去入口处开门,五分钟……来得及!   三人用手机照明,刚从后台冲上舞台,就看到了观众席那一大片恐怖的残肢碎骨!   是它们!   演出厅里鬼的表演已经即将结束了……   一身惨白的长女鬼阿岩扭头看向他们,它手中拿着的长刀沾满了血,扭曲的脸庞在手机的灯光下愈显恐怖!   虽然它依旧只是在表演,没有攻击的动作,但那股强烈的恶意还是让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快走……   没人想在这个地方耽搁。   三人就当没看见它,赶紧路过了舞台。   然而信原管人走着走着……忽然,他猛地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跌入一个深洞中!   “砰”   巨大的掉落声让柳生剑一和伊吹有弦立刻回过了头。   “糟了,是奈落!”   柳生剑一的声音也终于带上了急切。   他很清楚自己剧场的奈落有多高,虽然是木质的,五米多的高度这样摔下去,就算人没死没晕,受伤绝对是免不了的!   “信原!你怎么样?”柳生剑一喊道。   “我……左腿用不上力了……”   信原管人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虽然他竭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伊吹和柳生两人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绝望。   这种时刻,掉进了舞台的奈落里,还摔伤了腿……   “你们走吧……”信原管人颤抖着说道:“不……不用管我了……”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   后台那边,“嘭”的一声传来,显然门是不可能挡住鬼的。   淅淅索索的令人头皮麻的响动从后台的天花板上传来。   那只鬼也快到了……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我们丢下他,立刻赶去入口,这样我们能活。”   “二是,我来吸引正追来的那只鬼的注意力,你想办法救他出来,最多……三分钟!”柳生剑一的语很快,“无论是我的体力,还是预留给我们逃到入口去的时间,最多都只能是三分钟,可以吗?”   听柳生剑一这样说,伊吹有弦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虽然说是两个办法,但他已经选了第二个。   “你关掉手机的灯光,我带它去兜圈子,三分钟后如果没能救出来,就放弃。”   柳生剑一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机,灯光径直照向了天花板。   还好,舞台的左右两边都是可以回到后台的,不然柳生剑一连个周旋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带着鬼溜圈子,这种事根本就是在找死。   他稍有不慎慢一点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但伊吹有弦却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红(第五章)   绝望?恐惧?   奈落中的信原管人靠坐在木质墙壁上,在一片黑暗中,双目有些茫然。   他的手机已经摔坏了,现在还记得,在初入这个剧场时,自己还问过奈落是什么。   没想到,现在就亲身体验了一次。   五米多高……   就是正常救援都要花个几分钟。   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剧场鬼的限制就会解除。   不可能了……   信原管人没有责怪伊吹有弦和柳生剑一放弃了他。   这种情况还来救人,只能白白送命而已。   然而下一刻,一个很小的声音从奈落上方传来。   “信原先生……抓住它!”   是伊吹有弦的声音!   黑暗中,信原管人摸索到了一根绳索,像是剧场舞台上的道具绳。   奈落上方,伊吹有弦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一根舞台下的木柱上,光是这一番操作,就花去了一分钟的时间。   时间还剩不到四分钟……   现在整个剧场内,只有柳生剑一一个人是开着灯的,一是为了吸引那只鬼的注意力,二是他需要灯来照明,这种时候他也绊一跤的话,就真的完了。   伊吹趴在舞台上,努力地装一个死人。   “阿岩”就在她身边,僵硬地进行着最后四分钟的表演。   天花板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还在继续。   伊吹有弦也不敢有大动作,毕竟……天花板上那只鬼大概率是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只不过,它现在的注意力在柳生剑一身上而已。   万一她动作过大,吸引到那只鬼就死定了。   奈落之下,信原管人抓住了绳子,他把一头死死地绑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努力地凭借手臂的力量,往上攀去。   然而,绳子实在是太细了,他的一只脚也伤了,根本就用不上力。   信原管人努力了好几次,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看着就要到约定好的三分钟了。   “不行……伊吹小姐,我用不上力……”   信原管人的声音让伊吹有弦也无能为力。   她已经在上面尽力地拉绳子了。   信原管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可能了……   然而这时,本来一动不动的奈落,忽然开始缓缓往上升了!   信原管人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喜悦。   知道奈落升降开关在哪儿的,只有柳生剑一!   是他!   “我再带它绕一圈,你带着他快走!”   从后台又一次绕上来的柳生剑一飞快地说。   “嗯!”   伊吹有弦按亮了手机,顿时被时间吓了一跳!   九点二十七分!   刚好还剩三分钟!   三分钟的时间,算上开门,能出去吗?   信原管人的奈落已经升上来了,伊吹有弦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按亮手机,照向观众席的出入口。   入目满地狼藉,血肉模糊,两人不敢耽搁,信原管人虽然左腿可能骨折了用不上力,但他在平地上光是一只右脚也跳得飞快。   身后阿岩的注视让他们心惊胆寒,但生路就在眼前的激动冲淡了这股恐惧。   好不容易来到观众席的出入口,往外一看……   是过道!   被那只鬼扭曲的空间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而这时,气喘吁吁的柳生剑一也跑了过来,一把提起信原管人的另一只手:“动作快!”   过道天花板上鬼的爬行声极为恐怖!   它那条腥红的舌头也在追杀的过程中不断试探着伸出,但都险之又险地被三人躲开了。   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但这时,三人都现了一件事!   不行……   要开门,就必须停下来,天花板上那只鬼追得这么近,一旦停下来,绝对会被它的舌头刺中,吸成一张人皮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这条直来直去的过道,根本就不像舞台一样,有和它迂回拉扯的空间,一旦停下或者转身,就是在找死!   “谢谢你们……”   就在这时,伊吹有弦和柳生剑一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信原管人。   他挣脱了两人的搀扶,往后一扑!   “噗”   一条恐怖的舌头立刻刺入了他的腹部!   “快啊!”信原管人的腹部迅干瘪下去,他的脸痛苦到扭曲,大喊道:“快开门!”   柳生剑一手足冰凉,他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插入了锁孔中。   一下,两下,三下……   柳生剑一总是对不准锁孔,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门上,别抖……这种时候,不要抖!   他知道,自己的手在抖,绝对不是因为恐惧。   “哧哧”的血肉吸吮声不断地传来。   身材高大的柳生剑一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信原管人的痛苦。   伊吹有弦更是如此,她眼睁睁地看着信原管人的身体不断干瘪,血肉骨骼……五脏六腑全都变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物质,被那只恐怖的鬼怪吃掉了。   “咔”   门开了!   然而这时,伊吹手机上的时间一跳!   九点二十九分突然变成了……九点半!   一阵令人心惊胆寒的歌谣忽然在剧院中响起。   “我在赤焰中舞蹈……”   “我在白月下飞翔……”   “……”   “快走!”柳生剑一猛地往上一提,门被打开了!   腥红的月光照了进来。   伊吹有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咖啡厅外的秦文玉,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   “哧哧”   信原管人彻底变成了一张人皮,涣散的瞳孔望着天花板,似有一丝释然。   而那只吸食了它血肉的厉鬼,细长的脖颈上竟然诡异地出现了一把刀!   下一刻……   “吃掉我的眼睛……”   “吃掉我的心脏……”   那只来自红级祭宴的厉鬼,竟然被解除了限制的阿岩,一刀切掉了头颅!   柳生剑一和伊吹有弦拼尽全力往门外一扑!   只要出去……祭宴就结束了……   然而,秦文玉三人清楚地看到,两把染血的长刀,已经诡异地架在了二人的脖颈上!   “只剩骷髅的眼眶……”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阿岩唱着歌,长刀猛地往下一拉……   就在秦文玉等人认为伊吹有弦和柳生剑一也必死无疑的时候,恐怖的事生了!   一个扭曲的,惨白的身影,突兀地从柳生剑一身体中钻了出来!   众人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能看到她一手握住了一把长刀。   “扑通”   柳生剑一和伊吹有弦摔在了地上。   洒在向剧场的红色月光,也悄然变回了银白。   脖子上的长刀……消失了。   成功了?   逃出来了?   柳生剑一怔怔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白色身影。   她一手抓住了一把长刀。   然而下一刻,又一把长刀,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   “哧”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剧院大门轰然落下,隐约间,有歌声传出……   “只剩骷髅的眼眶……”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只剩骷髅的眼眶……”   “看着人间……”   “后悔来到世上……”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异变   “结束,召回。”   冷漠,僵硬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耳中。   下一刻,所有被诅咒者的意识,都进入了祭宴之中。   然而,每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之前那个祭宴……   之前的祭宴内,飘满了灰色的雾气。   但现在……整个空间血光弥漫,地上流淌着猩红的血水,绵延成片的尸体堆成了山,密密麻麻的白色骸骨漂浮在血色中。   祭宴仿佛进化了……   一边是烘烤身体的热浪,一边是寒彻灵魂的冷风,之前的祭宴,最生动的只有视觉,秦文玉能很明显地察觉出那是一个虚幻的空间。   但现在……   他隐隐能听到尸山血海中传来的无尽哀嚎,能感受到一道道注视着自己的怨毒目光,到处都是血光冲天,血腥味也如此真实……   整个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九座姿态各异的雕像,它们伫立在视野的尽头,山岳躺下它们脚下,云层浮在它们腰间,它们围住了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世界的边缘……   每一个雕像,都巨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已经……不像是个虚幻的空间了,形、声、闻、味、触,五感皆备。   不仅是秦文玉,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个形貌大变的祭宴空间,强烈的恐惧从心底出现。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很快,有人现了座下骨椅变成了血红色,而这些血红色的骨椅,正漂浮在血海之上。   他们和之前一样,围坐成了圈。   终于,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献祭者……山神,泥蛇,生还者……狐面,神乐。”   一道道目光看向最中央,一个巨大的男性缓缓从血海中浮现。   他只是在血海中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就有之前那位灵媒那样高大……   密密麻麻的诡异图纹生长在他的皮肤上,他的头颅和面部没有任何毛,双目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左脸戴着破损的白色面具,露出来的右脸能看到刀削斧凿的硬朗线条。   就形象而言,他没有之前那位女性灵媒恐怖,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性?   看着他的时候,就像看到了庙宇中的佛像,有一种很离奇,诡异,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获得了祂的关注……”他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荡开:“自此后,所有祭宴……皆为红级。”   此言落下,整个祭宴寂静一片。   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开不了口!   之前还能在祭宴之中开口议论,但现在,所有人都现自己根本就说不了话!   获得了祂的关注?   所有祭宴都变成红级?!   看似有联系的两句话实际上只能让人一头雾水。   紧随其后的,是难以遏抑的绝望。   灰,白,黑,青,红……明明有五个祭宴等级?获得了关注就全都变成红级?   这简直是给本来心中存在侥幸的人狠狠插上了一刀。   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那个在血海中露出了上半身的巨大男人继续说道:   “下次祭宴……一月后。”   一个月?   这让祭宴中的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实在是最近的祭宴有些逼得太紧了,往往一个星期左右就会进行下一次祭宴,这样下去,人都快疯了。   还好这次有长达一个月的缓冲期。   “第一场,佛灭之日。”   “祭品……”   “一角仙人。”   “迦楼罗。”   “猫又。”   “神乐。”   “绿面鬼。”   “美人。”   六副面具从翻涌的血海中飞了出来,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   秦文玉眉头一抖。   竟然没我?   又有伊吹?   她是沾染了我的霉运吗……   他看向那六副面具,猫又雨宫弥生,神乐伊吹有弦,这两个都是自己认识的人。   除了她们外,还有一个让秦文玉一直很在意的人。   美人。   这份在意,倒不是美人做了特殊的举动让人怀疑。   纯粹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副面具时,秦文玉竟然有片刻的迷失。   那还是第一个让他觉得美的人。   虽然那只是一副面具。   但那副能面的美,真的已经越了性别。   美人能面的持有者,此时正坐在最内圈,说起来……祭宴的大变让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态,只有那位美人先生,一直保持着最优雅的坐姿,看不出任何心理波动。   他的九眼勾玉已经过了六枚,具体几枚无人知晓。   看起来是个有秘密的人啊……   话又说回来,祭宴中有几个人没有秘密?   倒是这位新的灵媒,他的说法让秦文玉心中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他的记忆力很好,虽然大家经常说,自己简直就像是被献祭给鬼神的祭品,但之前那位灵媒从没说过“祭品”这个词,通常是用被诅咒者,或者被选中者。   而这一位,竟然直截了当地称呼他们为……祭品。   而且,目前从这两位灵媒的表现来看,之前那一位女性灵媒,更像是站在人类的立场,秦文玉偶尔甚至能看出她的情绪,但现在这这一位戴着破碎面具的巨大光头男性,言辞之中明显是站在他口中那个“祂”的立场。   秦文玉盯着这位灵媒,自进入祭宴那天起,他就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必须弄清楚祭宴的来历,就算这世界有鬼神的存在,他也要弄清楚缘由。   以及,秦也在这些事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目前的话,秦文玉更倾向于秦也是一个集齐了九枚勾玉的脱离者。   正思索间,男性灵媒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场,沉尸之渊。”   “祭品……”   “天狗。”   “雷神。”   “安达女。”   “蝉丸。”   “真蛇。”   “狮子口。”   “火男。”   七副面具从血海中翻腾而出,静静地悬在空中。   秦文玉看着那副狰狞的双角面具,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果然还是有我……看来祭宴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还好,这次有一个月的时间,至少能去神奈川县一趟,无论是那些戴着红色能面的诡异家伙,还是秦也的行踪,都是卡在秦文玉心中的一根刺。   祭宴的地点,要求,这位男性灵媒一个字都没说。   也许要在祭宴开始前他才会开口。   秦文玉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逐渐露出它的真容。   下一刻,灵媒的声音再次响起:   “百鬼众魅,循循渐醒……”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日   喑哑的呢喃,交错的人影。   天与地仿佛倒转过来一样,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眼前,却看不清她是谁……   “对不起……请问你是?”   伊吹有弦走向身前不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犹豫着问道。   光与影在那人身上摇曳,偶尔闪过的面庞一角,让伊吹有弦有些不寒而栗。   “请……请问你……”   她终于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但那个人的脸上,却莫名出现了一层灰白的雾气。   伊吹有弦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一阵恐慌,她不停地用手驱散雾气,但那些雾气每次散开,又会重新凝聚而来。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   一个恐怖的漩涡出现在了眼前这人的脸上!   下一刻,所有的雾气都被漩涡吸了进去,她的脸,也露了出来……   “啊!!!!!”   伊吹有弦尖叫着惊醒过来。   入目的第一眼,她看到了一个头上插着一根筷子,戴着眼镜,穿着白色大褂,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嘴微微张开,苹果停在了即将送到嘴里的前方,双目懒懒散散的漂亮女人。   “噩梦是睡前过度紧张兴奋,或者在陌生环境中入睡,以及内心的冲突和焦虑情绪所引的,你几乎触了所有条件,所以如果刚才尖叫的原因是噩梦,很合理。”雨宫弥生继续把苹果送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   “对……对不起,请问你是……”伊吹有弦看了看周围,这不像是在酒店……难道是……她的房间?   “雨宫弥生,”雨宫耷拉着眼皮咬着苹果,说道:“是秦文玉昨晚把你送回来的,考虑到你们还没有开展恋爱关系,所以送到了我的房间。”   “啊!”伊吹有弦终于反应了过来,对……她刚刚才逃出一个可怕的诅咒,但是,之前做的一个梦里说,似乎一个月之后,还有一个诅咒在等着自己。   “吃吗?”想着想着正失神的时候,伊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谢谢……”伊吹接过了雨宫递过来的苹果,下意识地双手捧着它,“秦……文玉先生呢?”   雨宫把递过苹果的左手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走向窗边:“去打工了,他和人约好后天出去旅行,目前正在拼命赚旅费。”   “这样吗……”   伊吹偷偷看了一眼雨宫弥生,这位小姐,气质好特别啊……   “雨……雨宫小姐,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伊吹话还没说完,就见雨宫弥生举着苹果转了过来,懒散的双目多了几分精神,说道:“没错,你见过我,在祭宴里。”   “昨晚你看到的那副猫又面具就是我。”   伊吹有弦缓缓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我的梦是真的?一个月之后,我会和雨宫小姐一起进入另一个诅咒?”   “对。”雨宫弥生平静地回答道。   伊吹有弦愣在了原地,   好一阵后,她的肚子出了“咕咕”的声音。   伊吹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对……对不起……”   雨宫看了她一眼,忽然眼睛一亮:“会做饭吗?”   “会……”伊吹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去看雨宫的眼睛。   “很好。”   太子堂二丁目,三轩茶屋。   秦文玉又来到了这个老地方。   依旧是玉木一约他来的。   那个家伙正在落地窗里冲他挥着手。   秦文玉进了茶屋坐下后,服务员迎了上来。   “先生您需要什么?”   “一杯开水。”   秦文玉一边坐下一边说。   他看着玉木一,问道:“什么事,快说,我今天很忙。”   “还有一个月才到下一次祭宴,会很忙吗?”玉木一冲服务员挥了挥手,见她满脸疑惑地退下去后才问道。   秦文玉上下打量了玉木一两眼:“正经人都是要打工养活自己的。”   玉木一一笑,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放在茶桌上,推向了秦文玉:“那我把你这一个月的时间买下来,可以吗?”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警惕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玉木一收敛起笑容,说道:“想跟你谈谈下一次祭宴的事。”   “你是指沉尸之渊?”秦文玉眉头一抬,“我记得下一次祭宴没有你。”   玉木一略一点头,他十指相触,前身探向秦文玉,说道:“没错,但有高桥卯月。”   “你想让我保护她?”秦文玉终于反应过来,他略显疑惑地看着玉木一,“你喜欢高桥卯月?”   “一桩生意而已,她死了我会亏本。”玉木一轻描淡写地说。   “只要你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不仅之前借给你的钱一笔勾销,我还会支付一笔额外的费用。”玉木一用指头点了点茶桌上的金色卡片,对秦文玉说道。   “你相信我收了钱就会办事?”秦文玉似笑非笑地问。   “相信。”玉木一说道。   秦文玉沉默片刻,把卡推了回去。   “如果会伤害到我自身,谁我都不会救。如果是力所能及,不用这个……我也会帮她,”秦文玉站起身来,“如果只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吗?”   玉木一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秦文玉。   “嗯,没事了,这是一份小礼物,请收下。”   秦文玉接过小盒子,不明所以地看了玉木一一眼,扬了扬手:“那走了,再见。”   什么玩意儿?   秦文玉嘟囔着,这小盒子没什么分量啊。   唉,和羽生文心约好了后天去神奈川县,旅费还没着落呢……   秦文玉回到了租的房子门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雨宫弥生在他出门前反复地说,一定让他要在中午这个时间回家一趟。   秦文玉打开外门走进了庭院。   又摇了摇盒子,双目无神地打开了它。   也不知道伊吹醒了没有,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她呢……   然而下一刻,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秦文玉愣在了门口。   盒子里放着一枚华美的黑色机械手表,手表上方放着一张卡片。   上面用中文写着:   “虽然迟了一天,但是生日快乐,秦文玉先生玉木一。”   生……日?   秦文玉站在原地,揣摩着那个有些陌生的字眼。   对……昨天是二月二十六日,我的生日。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就在这时,房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雨宫弥生那张和秦文玉不相上下的冷脸出现:“站在门口做什么。”   她让开了身子,秦文玉刚懵懵地走进去,就看见了伊吹有弦。   她站在玄关,手里捧着一碗面,低着头小声说道:“祝……祝你生日快乐,秦先生……”   “听说中国的生日会吃面,代表长寿。”   雨宫弥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秦文玉回头看着她,这个女人的梢上还沾着白色的面粉。   “很好,你按时回来了。”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但秦文玉懂她的意思。   他怔怔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知道……”   雨宫弥生指了指玄关的包裹,说道:“那是早上你离开后,羽生文心寄来的生日礼物。”   “他查过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雨宫弥生问道。   秦文玉看着长寿面,手表,还有一旁的包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后,他憋出了一声像蚊子一样小的声音:   “谢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鬼神 北海道,一个无名港口。 事实上,北海道的日本人,与传统意义上的日本人不是一个民族。 他们被称为阿依努人,他们的存在见证了日本对北海道的征服与统治。 公元12-14世纪的镰仓幕府时期,日本人将北海道称为虾夷地,当地的土著也被称为虾夷人,也就是今天的阿依努人。 这一时期,居住于本州的一些日本人进入虾夷地开垦土地和经营商业,这些行为冲击了靠渔猎为生的阿伊努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引起了他们的反感和不满。 随着进入北海道的日本人日益增多,阿伊努人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日趋激化,终于在1457年酿成公开对抗,造成了激烈的民族冲突。 阿依努人最终因寡不敌众,被室町幕府的武士镇压,通过近千年的民族融合历程,最终北海道彻底纳入了日本的统治体系之下。 但北海道也还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这个港口,日本的海图上是找不到这个港口的。 它位于北海道最东端。 这里本不该有港口,方圆百里看不到任何人烟,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北海道的根室市。 一般来说,北海道观雪的最佳时节是二月,雪下得很漂亮,而且不会太冷。 现在已经临近三月,雪基本上就要停了。 但这个港口,依旧冰天雪地,寒气逼人。 挂在天际的太阳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泛着朦胧不真切的光,没有什么温度。 海面不时刮来料峭的风,偶尔浪花里还会翻出几块危险的浮冰。 这里是无人区。 每个国度都有几个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地方。 这里就是日本的禁区之一。 没有人会来这里,但这里……真切地出现了人的踪迹。 “老板。” 密密麻麻的人站在冰天雪地里,敬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无法断定老板的年龄,青年人的活力与老年人的智慧完美地在他身上融合。 黑色防寒衣贴着他挺拔的身躯,灰白的头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 “开始吧。” 他的声音也有种不符合外表的苍老。 本就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很快被乌云覆盖。 天空又低又矮,细小的雪雾被吹得四处飞散,迷人眼睛。 能见度只有十来米的样子。 听见他的声音后,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带领着这位老板前往了一个被人力挖掘出的洞穴,洞穴里泛着可疑的微光,它的尽头是一扇看起来颇为厚重的门。 然后,九个人走了出来。 他们各自拿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门锁里。 密密麻麻的传动声从门的后面传来,十几秒后,出了沉闷的响动,门开了。 一股极为可怕的寒意从门缝中涌出。 这不是风雪的寒冷,这股凉意,冻彻灵魂。 一行人进入大门,沿着一阶阶石梯向下移动。 每往下走一步,他们就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莫名的恐怖危机。 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来。 直到阶梯的尽头。 男人抬起头,看向这个位于冰层冻土之下的恐怖存在。 他的目光在战栗,身体在颤抖,但灵魂却比已经过去的每一天都要亢奋!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身后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了,整个庞大的地下洞穴中,只剩下他和那个庞大的异类雕像。 他宛如梦呓般呢喃:“鬼神……” 那是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雕像。 诡异,伟岸,神秘,恐怖,狰狞…… 很难找到一个具体的词去形容它……以及它带来的奇诡氛围。 神…… 每个民族的神话与传说中,都有神的存在。 神往往保留着一部分人类的特质,又结合了一些奇怪的生物状貌。 但他知道,那些不是神。 神的长相,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特征。 或者说,祂跟已知的所有生物,都没有相似之处。 祂是变化的,游离的,就像正在仰头看着的他们,现在虽然震撼得宛如蝼蚁。 但回过头不到一秒,所有人又会忘记祂的形象。 这座庞大的雕像如果被考古队掘,它只会被当做某个古代的遗迹。 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亲历者。 他们曾经见过,像这样的雕像……一共有九座。 每一座都遮天蔽日,无法一眼看尽。 “我们在创造历史!” 他高高地举起了握拳的右手,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的声音回荡在庞大空旷的地穴中。 身后的每一个人,也狂热地举起了右手。 他们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古往今来,人类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而现在,那扇禁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 ———— “啊——” 鹿岛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打了今天的不知第几个哈欠。 高中生的生活,真是无聊啊…… 他随手擦去了因为哈欠而溢出的一点点泪花,百无聊赖之下,开始转起了笔。 昨晚又被祭宴骚扰了,怎么可能好好休息…… 鹿岛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将开未开的花,他的生命,也像这朵花一样充满了未知。 虽然年龄不算大,但鹿岛进入祭宴的时间已经有一年了。 他十七岁时第一次进入祭宴,今年已经十八岁。 虽然在祭宴中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但他也不是冲着交朋友去的。 “什么都没有活下来更重要。” 这是他的座右铭。 只要能活下去,他不会介意采取一些让其他人觉得无法接受的行为。 也因此,天狗的名声越来越坏了。 可是又有什么所谓呢? 鹿岛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想贪婪地从春日的阳光里吸出一点生机。 最终得到的,似乎只有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了那么一点点清明。 然而,在他无意间看向校门处时,鹿岛的瞳孔在刹那间一缩—— 那是……真蛇? 头生双角的恶鬼面具,就是真蛇…… 绝对不会错的。 真蛇从他的学校门口路过了…… 祭宴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身为天狗的鹿岛的秘密,就是他能在现实世界中看到每个人的面具。 没错……每个人都有一副面具。 这是鹿岛从没说出去过的事。 只不过,除了被祭宴选中的人外,绝大多数普通人脸上的面具总是在变换不停,朦朦胧胧,就像一层流动的雾,没有成形。 只有极少数的人脸上的面具会凝结出来,分离出自己的特性。 而被祭宴选中的人,在鹿岛眼里他们的面具宛如实质。 “哗——” 鹿岛猛地站了起来,将书包搭在身后,拔腿就跑。 “喂!鹿岛同学!” “鹿岛同学!” 老师的声音和同学的目光落在身后,但都没有太过诧异。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 碰面 秦文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又左右看了一眼。 是这里吧,张语年来的地址就在这里。 秦文玉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很不擅长应付张路的哥哥。 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只听“喵呜——”一声,一个橘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在咖啡厅里响起: “小秦,好久不见。” 张语年微笑着看着他,几道阳光在他左侧,一只橘猫在他腿上趴着,这只猫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圆形铃铛。 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型都没变,以前张路还向自己吐槽过他,年纪轻轻梳什么大背头? 然后被张语年纠正,说这叫狼奔头。 不过,不管叫什么,这位律师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富有侵略性。 “你好,语年哥。” 秦文玉走向张语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张语年……快三十岁了吧? “这是从国内带来的礼物,我记得,你的生日就在最近,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张语年笑着把带来的一些家乡特产递给看他。 秦文玉点点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目光悄然溜到了那只橘猫身上。 “这只猫是你的吗?” 张语年低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腿上打盹儿的猫,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它吗?不是,不过……它好像很喜欢我。” “叮铃铃玲玲——” 说话间,旁边的学校响起了下课铃。 到中午了。 初春的暖阳里还残留着属于冬季的微凉,冰丝丝的空气钻进咖啡厅,在两人的手腕,脚腕与梢处流动。 咖啡厅外因为一大群学生的到来,而显得颇为热闹,高中年轻人的声音在空气中与阳光融为了一体,仿佛驱散了几丝凉意。 秦文玉注视着窗外的他们,张语年也如此。 “之前,你和张路也是这样。” 他的脸上虽然还有笑意,却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人的存在,体现在各种关系之间,无论是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张语年侧过头,看向秦文玉。 “小秦,”他注视着秦文玉的眼睛,“你好像……有些变了。” 我……变了吗? 秦文玉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喵呜——” 橘猫的叫声后,响起了服务员的脚步。 在明亮的阳光下,张语年将一小碟糕点推到了秦文玉面前。 “我在手机上看到的,点评都说这家咖啡店的蛋糕很不错,你尝尝。” 秦文玉拿起一块蛋糕,正要送入嘴里,却看到对面的人虽然在微笑着看着自己,但双目中的虚无却又像是透过了他,在看向另一个人。 他知道张语年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谁。 阳光逐渐温暖,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两人身前的咖啡桌上,逐渐投来一片花树摇曳的身影。 “语年哥,你的工作……还好吗?” “暂时停了下来,你知道我的性格,在一件事彻底解决之前,我不会去做别的事让自己分心。” 秦文玉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有些烦心。 烦心这种情绪,本来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也许我真的变了一点…… 张语年如约而至,其实秦文玉在接到他打来的那通电话时,就知道他一定会过来。 这个人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这是一种很好,也很可怕的品质。 “所以……还是不能说吗?” 张语年注视着秦文玉。 秦文玉沉默以对。 关于祭宴的任何信息,都不能告诉无祭宴无关的人。 这是被反复强调的铁则。 “嗯,我明白了,”张语年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今天就不谈张路的事了,就当作是一次聚会。” 秦文玉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张语年并没有咄咄逼人,他自己也在张路这件事上也没有做错什么。 接下来,张语年真的没有再问过任何关于张路的消息。 他只是笑着谈着家乡的变化,还有自己工作上遇到的一些趣事。 忽然,张语年问道:“小秦,窗外那位是你的朋友吗?” 秦文玉闻言朝窗外看去。 一个留着寸头,眼神凶恶的高中生站在树下,正盯着他。 “不认识,可能是忘了戴眼镜吧,不是经常有吗,忘了戴眼镜而显得眼神很凶的人。” 秦文玉回答道。 “不……他好像真的是来找你的,”张语年站起身来,橘猫吓得赶紧跳到沙上。 “那么,我先走了,钱已经付了,下次见。” 张语年挥了挥手。 秦文玉点点头,松了口气。 找我的人? 秦文玉再次看向窗外。 那个眼神凶恶的高中生真的走了过来。 他进了咖啡厅,径直走到秦文玉跟前,把书包一扔,坐下。 一开口就是:“喂,真蛇。” 原来是祭宴里的人。 “你是谁?”秦文玉刚问出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他怎么知道我是真蛇? 祭宴里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 “天狗,一个月之后,会和你一起去沉尸之渊的人。” 秦文玉眼睛一亮:“哦,是你呀……” “怎么,你是来找我商量对策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无意中看到你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他的态度比起他的眼神,还算是好相处。 可是…… 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秦文玉低声说道:“我有个建议,我们互相告知姓名怎么样?” 鹿岛眉头一皱:“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叫我真蛇,我叫你天狗,会有些奇怪吗?” 秦文玉说话间,目光无奈地扫了周围一眼。 从那些人的目光中,他能感觉到这次绝对是被当成某个中二的二次元论坛的线下聚会了。 上次生这种事还是见玉木一的时候。 “好,我叫鹿岛寻。” “秦文玉。” 说完后,鹿岛寻站了起来,拿起书包,准备离开咖啡厅了。 秦文玉无语地看着他,这人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 “喂,等等!”秦文玉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秦文玉。”他还特意叫出了名字。 “我想问……也许我哪里惹到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恶狠狠地盯着我?” 鹿岛寻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不过,秦文玉还是听到了他那声很小声的回答: “我近视。” 切……果然。 秦文玉吃完蛋糕后,也离开了咖啡厅。 服务员正在清理桌面时,一个声音响起: “对不起,请问……看到我的猫了吗?” 说话间,他似乎已经现了那只趴在咖啡桌下面的猫。 “黄桃,过来。” 橘猫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冲着服务员歉意一笑,离开了咖啡厅。 然后,张语年取下了橘猫脖子下挂着的圆形铃铛,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录音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谈 次日一早,秦文玉安静地离开了屋子,去到路旁等候。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在他身旁停下。 秦文玉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羽生文心也在后座,空出来的左边副驾驶座成了秦文玉放行李的地方。 “开车吧,阿福伯。” 羽生文心说道。 低沉而连续的引擎声渐渐响起,车辆平稳地上路了。 东京到镰仓并不远,车程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但考虑到会在那边耽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秦文玉带的东西不少。 这段时间伊吹也可以住在他的屋子里,直到找到住处为止。 一路上,也许是今年比较暖和,道路两旁的樱花已经开得颇为灿烂。 车辆驰过,卷起一地花瓣如同飞舞的雪。 “肚子饿了,有吃的吗?”秦文玉问道。 他回过头,现羽生文心正在面带笑容地注视着自己:“我们会在九点之前到达镰仓,下车后再吃吧。” 说话间,羽生文心不知按下了什么按钮,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缓缓升起一层隔档。 “接下来的话,不能让阿福伯听到了。” 羽生文心渐渐收起了笑意。 秦文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严肃的样子,这种感觉,还真是奇特。 “我想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秦先生。” 羽生文心开门见山地说。 秦文玉毫不回避地看着他,说:“我也想知道。” “我来日本的目的,是找我那位半年前音讯全无的父亲,他在日本的化名也是羽生。” 听见这句话的羽生文心面色并没有出现什么波动,秦文玉也早就猜到,羽生文心肯定查过自己,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所掌握的绝不会比自己少。 “可以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羽生文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了,秦文玉听得出来他在紧张。 “如果有照片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秦文玉说道:“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或者……你有你父亲的照片吗?” 面对着秦文玉的注视,羽生文心也遗憾地摇了摇头:“羽生家有许多奇怪的规矩,其中的一条就是不允许拍照。”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车辆已经离开了东京,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驾车行走在海边高路上,空气中浸润着樱花的清香和淡淡的海水气息。 斑驳的阳光透过林叶间的缝隙,落在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让人心情难得的宁静。 世界越是美好,祭宴就越是恐怖。 不过……秦文玉也认为,就像是这阳光一样,越亮的光芒之下,会映出越厚重的黑暗。 反之,祭宴虽然如此恐怖,但即便是有这样恐怖的诅咒存在,也一直没有扰乱到现实世界的秩序。 也许这也说明……在那份令人绝望的恐怖之上,有一束炽烈的光在照耀着。 祭宴是什么? 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它究竟是一场献给鬼神的祭祀之礼,还是人类、亦或是这个世界为了对抗诅咒而衍生出的某种力量? 秦文玉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想知道祭宴的真相。 “现在的祭宴里,存活时间最长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秦文玉找了个话题。 羽生文心的目光投向了海平面,闻言微微摇头,说道:“不知道……祭宴中有许多秘密,我虽然是最内圈的四人之一,但在我刚进入祭宴时,那个最内圈的九个座位,就已经有人了。” 秦文玉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祭宴是十年一次不断循环的,羽生文心进入时,不是这一轮祭宴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中途进入的。 不过他不必强调最内圈的九个座位已经有人,他会这样说,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当初他进入祭宴时就已经在内圈的那个人,现在还在…… “所以,他是谁?” “最内圈的四人,笑面是我,鸣泣是师云安先生,剩下的两位,一位是金刚,另一位……是美人。” 羽生文心的声音直到现在还带着疑惑:“我在进入祭宴时,美人和金刚就已经在最内圈了,也就是说,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至少六枚九眼勾玉。” “快两年时间了,他们已经进行过不下五次祭宴,每次都活了下来,我和师云安,还有一些同伴都进入到了最内圈的九席,之后……不断有人进入九席,又死亡……只有 金刚和美人,他们一直活到了现在。” 羽生文心闭上眼睛,头微微扬起,捏了捏鼻梁:“所以,他们的九眼勾玉早已经过了九枚,甚至……我怀疑他们的九眼勾玉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为什么不换取永久离开祭宴的资格?我想不明白……” 秦文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美人……金刚,那两副面具的持有者竟然存活了这么久? 集齐九枚九眼勾玉就可以永久地离开祭宴,但他们没有选择离开。 如果羽生文心说的是真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祭宴随时会要我们的命,他们既然愿意拿生命做赌注继续玩下去,也就是说……可能得到的报酬非常惊人,惊人到过自己的性命。” 秦文玉也看向了海面,浪花闪烁着太阳的光泽,一闪一闪美不胜收。 “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秦文玉喃喃说道,虽然像是在问,其实是一句回答。 羽生文心短短的几句话,告诉了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九眼勾玉除了换取永久离开祭宴的资格外,还有别的用途…… 而此时的祭宴中,就有两个疑似已经集齐了九枚九眼勾玉,却依旧没有选择离开的人。 比生命更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比如说……永恒的生命。 这并非不可能。 因为诅咒中的厉鬼如果不违反某种规则,它们实际上就是永生的。 比生命更重要的当然是更长久的生命。 当然这只是答案之一。 “我明白你的意思,”羽生文心说道,“而且,有人已经在暗中进行某种计划了。” “计划?”秦文玉没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还记得那些戴着红色能面的人吗?”羽生文心睁开眼睛,放下了捏着鼻梁的手,“我这次来镰仓的目的之一,就是挖出他们的其中一条线。” 秦文玉刚想说话,忽然车辆猛然一抖。 然后……熄火了。 羽生文心解除了隔档,司机阿福伯的声音传来:“生故障了,少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村 “看样子九点之前到不了镰仓了。” 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看向驾驶座的老管家,问道:“阿福伯,大概多久能修理好?” “已经联系了东京,他们过来进行处理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少爷。” 羽生文心四下看了一眼,现在车停下的位置一边是海岸线,一边是一个小村。 “那里是?” “原木村,少爷。” 羽生文心想了想,对秦文玉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原木村求助。” 秦文玉点点头:“我没意见,原木村应该有早餐售卖吧?” “那……阿福伯,我和秦先生去原木村看看,这里就拜托你了。” “是,少爷。” 两人下了车,海风迎面吹来,秦文玉不太习惯地皱了皱鼻子。 另一边,羽生文心拿出了手机,和秦文玉一边走向原木村,一边查询着什么。 “这个村子最近……好像有闹鬼的传闻。” 羽生文心滑动着手机屏幕说道。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喂,别说这种话了,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一部恐怖电影的经典开篇剧情。” 羽生文心笑了笑:“好,不说了。” “不过闹鬼是怎么个闹法?” 秦文玉又问道。 “是做梦,听说原木村有相当一部分村民,这段时间来一直做着同一个梦。”羽生文心简单地说着。 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秦文玉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我去过一个叫大藏乡的地方,日本的村子好像都喜欢用怪谈的方式来吸引游客。” 羽生文心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不完全相信网络上的说法,毕竟现在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原木村外停着许多从东京来的车辆。 这个没有什么特产,也没有什么名胜风景的道旁小村,凭什么吸引目光? 当然是那个可疑的传言了。 “我猜那个传言里还说,到这个村子里来的人也有可能会做那个梦,对吧?” “嗯……目前网络上的各种消息似乎就是‘游客’放出去的,”羽生文心说道,“原木村的旅游业越来越好,不仅因为那个传闻,它本身确实也存在值得游玩的地方,比如佛手寺。” “佛手寺?”秦文玉问道。 “一个藏在村子里山林深处的寺庙,据说是战国时期的一座野寺,后来被强盗占据。那伙强盗本身是一支落败的军队,逃亡途中一路掠夺,直到原木村,他们杀光了佛手寺里的僧人,霸占了村子里的妇女,后来一位领主平复了战乱,命令部下率兵剿灭了他们。” “但是他们掠夺的财富一直没有被找到,有传言强盗的财宝就藏在佛手寺里,我想,这也是原木村游客变多的原因之一。”羽生文心详细地说。 秦文玉心服口服地鼓了鼓掌:“论炒作,还是日本有一套。” 他看到过不少新闻,在日本一辈子做一件事,煮个饭都能被称为“煮饭仙人”,据说他煮出来的饭口感独特,吃到的人会当场潸然泪下。 不得不说,专业。 不过,无论是不是炒作,这个村子的环境确实不差,也没有闹**庄那种阴郁沉闷的氛围,从进村的路一直向里走,一路上能看到不少人,有游客,也有村里人,没看出什么异常。 这时,羽生文心忽然被人叫住了。 “羽生先生!” 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她显得格外激动,秦文玉和羽生文心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过去,就听到了嗒嗒嗒的高跟鞋声。 “羽生先生!真的是你!” 一位穿着黑色o1装的年轻女性俏丽在羽生文心和秦文玉面前。 秦文玉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话筒。 这位是记者或者主持人? 说起来,第一次碰见羽生文心的时候,他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难道羽生文心其实是个明星之类的? “北条小姐,你好。” 羽生文心笑着点了点头。 “羽生先生……叫我薰就可以了……” 北条薰下意识地将因为刚才的跑动而弄得有些乱的鬓拢到耳后,小声说道。 “羽生先生也是因为工作来的吗?” 北条薰的声音立刻又大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羽生文心。 秦文玉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明明自己就站在羽生文心旁边,但这位女主持人从出现到现在,根本就没看过他一眼……眼神完全落在羽生文心身上啊。 爱情喜剧里说,一个女人会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男人,不是因为他脸上有脏东西,就是她爱着他。 秦文玉仔细地看了一眼羽生文心的脸,没有脏东西啊…… 旁边的羽生文心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回应道:“不是工作,我和朋友准备去镰仓旅行,因为车辆中途坏了,所以暂时进村子里休息一下。” “这样啊……”北条薰想了想,很快又提起了兴致,“羽生先生,我在温泉旅店订了房间,今天中午有烤肉,可以邀请你吗?” 她倒是非常直接,还没等羽生文心拒绝,就又说道:“最近因为鬼梦的原因,原木村很火爆,一般的旅店和饭庄都已经爆满了,很难预订到座位的……” “鬼梦?” 羽生文心和秦文玉对视一眼,前者问道:“请问……能说一下是什么样的梦吗?” 虽然在网络上查过一些,但网上的消息向来是真假难辨的,说什么的都有。 北条薰爽快地回答道:“是一个红衣女人啦,有一部分村里人和来过村子的人晚上总是会梦到一个红衣女人,而且据说,她会随着每天的梦不断靠近,最先梦到她的那位村民说,再有不到两天,他就能看清她的样子了……” 北条薰笑着看向羽生文心:“不过应该都是假的,我们来报道的媒体都知道它是假的,但这不会影响它的热度。” 假的?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都不这样觉得。 只是从北条薰的描述中,他们就感觉到了这件事的诡异。 随着梦境一天天靠近的红衣女人,而且不止一个人梦到,这听起来像是一只很厉害的鬼…… “喂,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文玉看向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也点点头,不知道鬼的存在,他们也许会去凑个热闹。 但明知道这世界上有鬼,还要往里钻,那就是纯粹的找死了。 在看到羽生文心干脆利落转身地辞别后,北条薰的表情有些失望。 “薰小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尽快离开这里。” 可他最后说的话却又让北条薰眼睛一亮。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踪 进原木村逛一逛的计划就此终止。 秦文玉一向不会主动往危险里钻。 羽生文心虽然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蠢人。 两人回到了海边的高路,秦文玉若有所指地说:“看起来你的人缘不错,你的职业是什么?” 羽生文心笑着摇摇头:“家族有一些固定的资产,我个人的话,是一位将棋选手。” “你呢,秦先生?” 羽生文心反问道。 秦文玉知道这家伙绝对查过自己的底细,但他既然装不知道,那自己也得回答。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一名大三的学生……”秦文玉说道。 不过现在已经开学了,自己还没有去报道…… 已经被强制退学了也不一定。 两人正说着,忽然,羽生文心面色一变,他立刻冲到了黑色轿车前。 秦文玉也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那位司机老伯不见了。 羽生文心立刻拿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后放到耳边,片刻后又把手机拿了下来。 “阿福伯失踪了。” 羽生文心的情绪有些奇异。 秦文玉仔细地看了一眼车辆的情况,有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说道:“没有被人强行带走的痕迹,也许是找地方上厕所去了?” “不会的,”羽生文心摇摇头,“阿福伯任何情况下都会接我的电话,除非……” 他没继续说下去。 秦文玉忽然抬手一指:“诶,那里有台监控,说不定拍到了什么。” 羽生文心也注意到了那台监控,可是…… 监控的位置,很明显地竖立在进村的岔道口。 换言之,那是原木村放置的监控。 羽生文心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返回了原木村。 “秦先生,你在这里等东京来的工作人员,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羽生文心的声音里第一次没有带着商量的意味,这像是在命令。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秦文玉跟上来的声音。 扭头一看,秦文玉果然跟上来了。 见他看着自己,秦文玉扭开了头。 “你在说什么蠢话,都说了这像是恐怖电影的开篇,在恐怖电影里,落单的人一般都会遭遇不测,我可不想死。” 说完后,秦文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说到:“我不是指你那位管家老伯。” 羽生文心收回目光,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加快了步伐,这次很快就赶到了村口。 那位叫北条薰的正在架设好的机器前说着什么,忽然眼睛一亮,立刻匆匆地结束了话题,放下话筒,示意录制暂停,然后又跑了过来。 “羽生先生,你是回来找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羽生文心打断。 “北条小姐,请问原木村的町内会在哪个方向?” 北条薰微微一愣,她感觉出了羽生文心语气中的焦急。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感觉到这种情绪。 “我……我带你去吧!” 北条薰立刻说道。 “谢谢你……” 羽生文心鞠躬道。 北条薰意识到了问题似乎很严重,只是匆匆地对录制团队的成员交代了一声自己有些急事,就带着羽生文心和秦文玉两人跑进了村子里。 幸好有她的带领,进村之后,两人才意识到这个村子有多奇怪。 倒不是它的构造很复杂,而是所有房屋建筑的造型,几乎是一模一样! 村中岔道又多,转几个弯后看着道路旁一模一样的民居,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自己走到哪里了。 也许是北条薰和羽生文心过于急切,都没有太关注村子内部的情况。 秦文玉不一样,他对失踪的阿福伯没什么感情,所以他还能在跑路的过程中仔细观察。 虽然大致上看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正常,但越是深入村中心,秦文玉就觉得越奇怪。 因为……有黑眼圈的村民逐渐增多了。 结合这个村子最近的传言来看,这些带着黑眼圈的人像是不敢入睡的样子…… 秦文玉若有所思。 “到了!就是这里!” 北条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只手按着腰间,一只手指向身后的建筑。 “谢谢!” 羽生文心飞快地说了一声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冲进了町内会。 秦文玉没这么急,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四周,村子里游客不少,除了传言,这里的樱花也不错。 这时,北条薰喘着气问道:“先……先生,请问生什么事了?” 秦文玉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能看见我?” 北条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下一刻,秦文玉已经进去了。 同时,他说了一句和之前羽生文心差不多的话:“个人建议,你听他的话,趁早离开这个村子。” 北条薰疑惑地看着他,当她反应过来跟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刚说明清楚情况,正被村里人带去看监控的羽生文心和秦文玉。 她知道这不是问问题的时机,便沉默地跟了上去。 算上村里的工作人员一共四人,进了监控室。 “二十分钟之前的录像就好。”羽生文心飞快地说。 那位町内会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耽搁,打开了监控录制的视频文件,快地往后拖动时间条。 “就是这里!” 羽生文心说道。 八双眼睛盯在了屏幕上。 一开始的画面,是秦文玉和羽生文心走向村子。 阿福伯一直坐在车里,没有动静。 这样的空置镜头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 忽然……车门打开了! 然而,监控上拍到的画面,让町内会的工作人员和北条薰一阵毛骨悚然。 那位老人…… 是倒退着下车的,然后倒退着进入了原木村! 而且,他的度非常快,比正常行走的人都要快! “这……会不会……”北条薰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会不会……是……是视频文件出错了……” 直到阿福伯飞快地倒退着消失在屏幕里,那位工作人员都没回过神来。 羽生文心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慌乱神情:“先……先生,请问村子里还有监控吗?可以找一找他的行踪吗?” “有,每个路口都有。”吓傻了的工作人员没有回答,说话的是秦文玉。 不过…… “阿福伯不可能在村子里,你忘了我们在进村唯一的路上来来去去了两次吗?阿福伯在我们后面进了村子的话,我们不可能碰不到他。” 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身子一晃,深吸了一口气,堪堪站稳了脚步。 “那阿福伯去哪儿了……” 秦文玉看着他,说道:“试试就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倒退 羽生文心一时间没能明白秦文玉的意思。 但见秦文玉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他便也跟着离开了。 北条薰刚想跟上,却被羽生文心阻止在了原地。 “北条小姐,请你不要跟过来,这件事结束后我再向你道谢,抱歉。” 直到他离开时,北条薰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但刚才亲眼看到的监控视频让她明白,事情的真实面貌一定会非常惊人。 身为博人眼球为生的,惊悚类节目主持人,北条薰接触过一些非同凡俗的事。 她隐隐知道世界上似乎存在着一股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但却又从没亲眼见过。 也许这次,是一个机会。 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就算是好脾气的羽生文心也许都会骂她一顿。 人类能延续至今,好奇心的作用是巨大的。 但好奇心同样也会害死人。 北条薰偷偷地跟了上去,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好奇心在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总觉得,只要这次跟上去,就能真正地靠近羽生文心的世界。 另一边,离开了町内会的秦文玉和羽生文心朝着村口走去。 回程的时候羽生文心也现了这个村子的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民居竟然布置得一模一样…… 甚至连民居周围的环境都差不多,一两棵樱花树,修剪成田字的草坪。 如果是晚上,在这里会很容易迷路。 “你也看到了吧,”秦文玉边走边说,“在中国,古代的风水术士会利用周遭的环境布置陷阱,可以看作是人造的迷宫,这个村子的建筑格局,看起来也像是想造一个迷宫出来。” “可是,村里的许多宅院都有装修和动工的痕迹,村里的道路也是,”羽生文心说道,“难道这些屋子是最近开始改造的?” “有可能。”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村口。 秦文玉回过头,认真又严肃地对他说道:“坦白说,这是很蠢的行为,我会愿意帮你,不是因为你可能是我的什么哥哥弟弟,你在我危难的时候救了我一次,我不喜欢欠人情。” 见秦文玉这样说,羽生文心摇了摇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让我去尝试,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行为很蠢,跟阿福伯没有关系的你完全没有必要去冒险。” “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愣了愣:“什么事?” 秦文玉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我需要输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羽生文心神情一滞,沉默了下来。 秦文玉默默收回目光,暂时也没有追问。 “别停下,继续往回走,回到抛锚的车那里。” 秦文玉这句话终于让羽生文心明白了他的想法。 和进行祭宴诅咒的办法一样,寻找可疑之处。 阿福伯和他们都进了这个村子,但却没有碰上。 相背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他们两人是正常地进入原木村的。 而阿福伯,是倒退着进入原木村的。 察觉到这一点后,羽生文心理解了秦文玉为什么会说这个办法很蠢。 如果倒退着进入原木村真的会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不就是主动在去找死吗? 两人沉默地前行中,已经回到了轿车旁。 “准备好。” 秦文玉扭头对他说道。 “你不用……” “别说废话了,你也不想直接给你的管家伯伯收尸吧?” 秦文玉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却是事实。 羽生文心也终于不再犹豫,他本身不是犹豫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事件牵扯到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阿福伯,也许还有身边的秦文玉。 他静下心思,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目光逐渐变得冷静,清澈。 “我们就和阿福伯一样,倒退着进入原木村试一下,我觉得,最好不好回头。” 秦文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嗯。” “那好,开始吧。” 两人从轿车开始,转过身,背部朝向了原木村。 刚退到进入原木村的路口,他们就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头皮麻的凉意。 好安静…… 风停了,初春的虫鸣鸟叫全都消失了,不远处的海平面一片死寂,像是一张凝固的照片。 天空也不知道为什么立刻暗了下来,变得灰蒙蒙的一片,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一样。 “走。” 秦文玉开口说道。 羽生文心点点头,两人同时倒退着进入了通往原木村的路。 渐渐的,强烈的紧张感涌了上来,汗水慢慢从手心里渗出。 连秦文玉都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心脏的跳动不自然地变快。 这时。 “呼呼——” 狂风乍起。 山林里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 因为是倒退着行走,两人身旁两侧的樱花树就像是在不停从身后长出来一样。 被狂风吹得漫天都是粉白的花瓣,树的枝干更是凄厉而疯狂地摇摆着,就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天空的颜色更加沉重了。 秦文玉之前还觉得,原木村的氛围,不想是闹鬼的地方。 可是……一旦倒退着行走进入原木村,他立刻就感觉到了极其恐怖的压力。 简直就像是在走向地狱一样…… 道路两旁的樱花树被风吹得极其不自然,偶尔秦文玉甚至能从那些迷人眼的花瓣中,看到一张张状若人脸的轮廓。 这是花瓣形状和枝叶勾勒出的巧合吗? 他可从来不相信巧合。 两人都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一股极为可怕的寒意,简直是从头凉到了脚。 风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看向远方浓墨重彩的天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但他们的倒退的脚步没有停下,从距离来看,已经快到原木村了。 虽然现在进入的原木村,和正常进入的原木村绝对不一样就是了…… 这时,秦文玉忽然觉得,道路两旁的樱花树好像近了些? 错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樱花树。 它们在风中狂舞,突然! 道路两旁的樱花树的树枝在刹那间,全都变成了细长又扭曲的手臂! 空气中立刻涌现出一股极其刺鼻又腐臭的气味。 两人再往树杆的底部看去,现每棵樱花树的地下,都长出了一颗人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 此刻,那些樱花树下长出来的人头全都睁开了眼睛,宛如活物一般的头,爬满黑洞洞眼眶的虫子,枯瘦而煞白的脸…… 所有樱花树下的头颅,都看向了秦文玉和羽生文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进村 不需要人提醒,两人都加快了脚步,赶紧朝着原木村里冲去。 只不过,这倒退着冲刺,确实比较困难。 此刻那些樱花树已经全都活了过来,枝干变成的惨白手臂伸了过来,似乎想要抓住他们。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心惊肉跳地躲避着他们的袭击。 这时,身后的村子里,传来了一声大喊:“快进来!快!” 不是阿福伯的声音? 是谁? 难道这个倒退着进来的**还有原住民这一说? 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两人多想。 就在人头樱花树即将抓住他们,大卸八块之时,两人终于堪堪冲进了村子里。 而那些扭曲的手臂,也猛然停在了村口,接着慢慢缩了回去。 “呼……”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喘着粗气,刚才可真是太危险了……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那人的声音把两人拉回了现实。 “进了村子就可以转身了。”他继续说道。 真的假的? 不会是鬼在骗人吧…… 万一身后是一只鬼,那只鬼杀人的要求就是让人类回头,那不是直接着了它的道? 秦文玉想了想,摸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像自拍一样高高地把手机举了起来。 瞬间,两人就看到了身后那个出声音的人是谁。 那是个中年男人,他上身穿着白色衬衫,衣服虽然干净,但款式非常老旧,脚上则是一双灰色的布鞋,而离奇的要数他的耳朵,他的耳垂上打了个耳洞,洞里插着一根细小的树枝,看起来就是樱花树的树枝。 真的是人? 两人回过了头。 羽生文心仔细地看了他几眼后,问道:“请问,这里进来过一位老人吗?” 他这句话让中年男人立刻变了脸色。 “你们是来找他的?” 他的回答已经明确表示了阿福伯确实进入了这里。 羽生文心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他在哪里?还好吗?”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两人,说道:“跟我来吧。” 一行三人刚准备离开,忽然,村外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羽生文心立刻回头看去,是北条薰! 她正艰难地倒退着跑来村子。 只是看起来,她的脚步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而且道路两旁樱花树的动作更加夸张了,眼看着就要抓住她! 现在也不是去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羽生文心刚想冲出去救她,却被那个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 “离开村子就要立刻倒行!你现在倒退出去,除非一路倒退到村口,不然没办法转身,你是在找死!” 羽生文心很听劝地停了下来。 却见秦文玉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绳子,像西部牛仔一样在末端结了个圈,正在一甩一甩地瞄准。 “中。” 他用力一扔,绳套飞了过去,像套奖品一样套中了北条薰的腰间,然后用力一拉。 “啊!!!” 北条薰早就闭上了眼睛,现在腰间一紧,觉得自己被鬼抓住了,叫得越大声。 羽生文心和中年人一起上去帮忙,三个男人一起用力,把北条薰猛地拖倒在地,将她连滚带爬地拉进了村子里。 秦文玉很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准头不错,第一次套娃娃就这么准。 北条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的胳膊,小腿,因为刚才被在地上拖行,现在满是伤痕。 但因为恐惧过度,北条薰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 这个女人正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羽生文心三人:“这……这里是哪里?” “日本。” 秦文玉好心地回答了她。 羽生文心注视着她,神情略显严肃:“北条小姐,你为什么会进来?” 北条薰低着头,身体还在不自主地抖:“我……偷偷跟着你们……之前你们的身影还在,可是……”她本就瞪得很大的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你们倒退着进入路口后,就一下子消失了!和监控里的画面一样……所以……” 羽生文心轻声一叹:“那你紧紧地跟着我,不要再乱跑,也不要自作主张行动了。” “嗯!我……全都听你的……” 秦文玉看着羽生文心,这人的脾气真好啊……一般来说,像北条薰这种类型的人,有第一次自作主张,就会有第二次。秦文玉连利用都不会考虑这种类型的人,因为他们很容易坏事。 “说完了就跟我来。” 中年人迈开步子,往村子里走去。 秦文玉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羽生文心和北条薰也立刻紧随其后。 四人进了村子,才现这和“外面”那个原木村的截然不同。 虽然构造完全一致,但除了这个中年人之外,一路往里走,根本就还没见到一个活人。 “这位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秦文玉忽然问道。 前头带路的中年人没有停下脚步,但还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石田信步。” “这个村子和外面那个村子是什么关系?” 秦文玉继续问道。 这时,那个叫石田信步的中年人在一处民居前停下了脚步,他拿出钥匙,开了锁,用力一推。 “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石田信步让开身子,露出了一位躺在榻榻米上的老人。 羽生文心立刻走上前来,看向那位老人。 “阿福伯!” 他脱下鞋子,进入房间,跪坐在阿福伯身边。 这个老人就是阿福伯。 听见羽生文心的呼唤后,阿福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苍老的眼睛看向羽生文心,似乎想要努力坐起来,却做不到。 羽生文心也赶紧阻止了他。 秦文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阿福伯没死。 不过好像受了些刺激。 他看着阿福伯的脸,总感觉片刻不见……他瘦了。 两颊有些凹陷下去的感觉,颧骨微微耸了出来,虽然不那么明显,但却很突兀。 一直注视着羽生文心的苍老眼睛虽然没什么神采,但却总是在不自然地偶尔转动,光是秦文玉注意到的时候,阿福伯的眼珠就莫名其妙地转了好几下,而且……不是正常转动,是左右两枚眼球各自独立的诡异转动。 虽然他的眼珠转得很快,但还是被秦文玉看到了,不仅秦文玉,北条薰也看到了。 这个女人显然是害怕了,她稍稍靠向了秦文玉,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时,阿福伯忽然看向了她,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笑,但笑容十分的怪异。 北条薰强忍害怕,想回应他的注视时,却又看到阿福伯的眼珠诡异地转了一下! “砰——” 她吓得脚下一软,摔在了墙边。 第一百二十六章 梦境 “喂,你没事吧。” 秦文玉挡在了她和阿福伯的中间,语气冷淡地问道。 这个女人惊恐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文玉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蠢到直接点出阿福伯现在的诡异情形。 电影里经常会有那样的情节,一个人被鬼附身了,或者干脆被鬼杀掉后替代了,其余角色会在各种细节里现那个“人”的不对劲,这种情况下,只要不去想他是鬼,反而没事。 而一旦察觉,或者准备点明他是鬼,鬼就会真的出现,然后导致团灭。 老实说,刚才秦文玉还真怕北条薰突然指向阿福伯,然后大喊他是鬼之类的。 北条薰从地上爬了起来,秦文玉扭头看向羽生文心。 他不信羽生文心察觉不到阿福伯的异常,尽管这位老人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两人间的感情很深厚,但羽生文心不可能这么迟钝。 他更像是在装傻。 果然,安抚着“阿福伯”又睡下后,羽生文心给屋子里的其他人使了个颜色,大家都默契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石田先生……”羽生文心扭头看向石田信步,“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吧?” 在门关上的瞬间,羽生文心就开口问道。 秦文玉也看向了石田信步,只有北条薰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问题。 石田依旧沉默不语。 秦文玉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是忘了吗?那我再问一遍,这个村子和外面那个原木村,有什么联系?” 石田信步看着他们:“你们真的想知道的话,就等到晚上吧。”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对视一眼。 后者说道:“所以,这里果然是原木村的梦境吗?” 石田信步缓缓睁大了眼睛。 却听秦文玉接着羽生文心的话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联系你们村子最近的传闻,傻子才猜不出来,而且你刚才自己也说,到了晚上就知道了,我想等现实世界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入睡之后,他们就会在这个梦境世界里醒过来,是吗?” 听见秦文玉的解释后,眼睛瞪大的变成了北条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所以……这里是梦境中的原木村? 石田信步脸上的惊疑缓缓收敛,他摇头道:“不是所有人,是梦到了那个女鬼的人……” “你说得没错,梦境原木村的白天只有我,但一到了晚上,所有梦到过那个女鬼的人,都会在自己的屋子里醒过来,还有……那只红衣服的女鬼。” 石田信步的声音在颤抖:“她越来越近了,一到了晚上,我们就能在各处看见她的身影,她一定会在今明两晚之内动手杀人的……一定会……” 秦文玉没理他这番除了让人更害怕之外,毫无用处地话,直接问道:“那你呢?这里和原木村的关系是现实和梦境,那你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你也是鬼?” 他的问法让北条薰立刻远离了石田信步,躲到了羽生文心的身后去。 不过石田信步当然不是鬼。 秦文玉知道,羽生文心也知道。 两人注视着石田信步,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这个人身上。 毕竟,监控里拍下来的画面现实,阿福伯并不是主动离开车子,倒退着进入原木村的。 他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之后,强行带进去的。 包括阿福伯此时的状态,他的身体里像是依旧还存在着什么脏东西。 而按照石田信步的说法,白天的梦境原木村中,只有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从梦境原木村里出来,抓走了阿福伯的“东西”,他是知道的。 石田信步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既然你们能猜到这里是梦境,那也已经猜到我为什么可以一直在这里呆着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许的自嘲。 果然吗……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并不意外。 北条薰来来回回地看了三人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文心先生,他是……谁啊?” 羽生文心以手掩着嘴,低声对她解释道:“这里是梦境,能一直在梦境中存在的人,说明他在现实世界一直是沉睡的状态,那位石田信步先生……很可能正处于某种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 “那他不就是植物人!” 北条薰惊呼道。 秦文玉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她:“喂,再这样一惊一乍的,就把你也变成植物人。” 石田信步哈哈大笑:“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一个植物人,而且……我昏睡的时间已经快十年了,可就在一个星期前,我忽然醒了过来。”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在现实世界,可没想到……这里是梦境。” “所以,情况是一个星期前的原木村,忽然出现了一个梦境原木村,本来是植物人的你意识瞬间在梦境中清醒,而其他梦到过红衣女鬼的村民,在入睡后也会来到这个梦境原木村,是这样吧?”秦文玉总结道。 “是的,他们晚上进入梦境后,见到我也很惊奇,然后和我聊了一些最近生的事。”石田信步说道。 “有聊到梦境原木村出现的原因吗?石田先生。”羽生文心问道。 “他们好像自己也不清楚,我问过最近村子里是不是有身穿红衣的女性死亡了,但他们说,最近村子里根本连死人的事件都没生过。”石田信步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连死人都没有? 那他们梦到的红衣女鬼是什么?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或许是某个变态的家伙偷偷绑了一个独自来旅行的女游客,将其侵犯后杀害了,然后才导致了村子的异变? 而他也因为害怕承担罪责,一直在隐瞒真实的情况。 两人都想到了这种情况。 羽生文心问道:“石田先生,那你知道谁是第一个梦到红衣女鬼的人吗?” 石田信步点点头:“知道,他叫福田康,据他说,最多明晚,他就能看到女鬼的样子了。” “那个福田康是个什么样的人?”秦文玉问道。 这次,石田信步回答不上了。 “不知道……我在昏迷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人。” 嗯? 两人立刻上了心,疑点出现了。 石田信步见他们低头思考也不说话,便再次迈动步子,走向村口的方向。 见他走了,北条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真的是因为这里是梦境,就猜到他是植物人了?” 秦文玉懒得理她,跟上了石田信步。 羽生文心微微摇头,看了一眼阿福伯躺着的屋子,也转身跟上了石田信步走。 “不全是的……你注意他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虽然干净,但款式已经很老旧了,这里虽然是梦境,但我想它投射出人的灵魂,还是根据人记忆中自己的样子来勾勒外形的。” “那个样子,就是石田先生记忆中的自己,”羽生文心低声说道:“北条小姐,不要再大声地提植物人的话题了,这不礼貌。” 北条薰点点头,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记在心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野寺   秦文玉跟上了石田信步,问道:“你还要去村口?”   石田信步没有回头:“是,除了梦到女鬼的人之外,还有类似你们这样的,误入梦境的人。”   秦文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这个梦境有多大,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这次,石田信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最好不要,虽然白天不是女鬼的出没时间,但这里是梦境,梦……是没有逻辑的。”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天黑之前我会回到那间屋子来的。”   秦文玉像没听到石田信步的告诫一样,转身离开了。   石田信步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两人汇合。   不一会儿,羽生文心和心底已经完全被不安占据的北条薰也跟着他一起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还在盯着我们,这人果然有问题。”   秦文玉像是能感觉到石田信步的视线一样,边走边说道。   “你刚才问了他什么?”   羽生文心问道。   “没什么,”秦文玉随口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虽然有问必答,但好像还是有所隐瞒。”   “嗯,阿福伯体内的是什么,他一直没说,”羽生文心也说道,“按照他之前的说法,白天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那是什么东西离开了村子,控制了阿福伯?”   “对,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疑点,他没法儿自圆其说。”秦文玉点头道。   北条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盯着秦文玉问道:“还有其他疑点?”   秦文玉看了她一眼:“当然,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如果是梦境,那我们是实实在在的身体,还是穿越过来的意识?”   “如果是意识,我们的身体在哪儿?在倒退着进入原木村的时候意识就和身体分离了吗?”   “如果是身体,物质世界存在的肉体是怎么进入一个虚幻的梦境空间,并和意识共存的?”   秦文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北条薰头晕脑胀。   “你看,你连最基本的疑点都现不了,进来这里做什么?添乱吗?”   秦文玉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因为他确实不认识她。   北条薰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想反驳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还是羽生文心这个老好人打了圆场。   “算了,已经这样了,说说你的打算吧。”   他看着秦文玉。   刚才秦文玉过来的时候说,他有一些想法要去验证。   这时见羽生文心问起,秦文玉刚想开口,却看见北条薰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文玉给她使了个暂时回避一下的眼色,也不知道她是没看懂,还是不想动,总之,北条薰没什么反应。   他干脆用双手做了个话筒,凑到羽生文心耳边,小声问道:“祭宴里所有的鬼都是无法沟通,没有感情的吗?”   原来他是想问关于祭宴的事,难怪会这样偷偷摸摸地避开北条薰。   羽生文心点点头,也凑到秦文玉耳边,说道:“是的,祭宴里有一条铁则所有厉鬼都只是最纯粹的恶意的凝结。”   北条薰感觉有些委屈。   什么事非要背着来讲?   就算我没你们聪明,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也用不着这样对我吧……   另一边的秦文玉皱了皱眉头,这次他没有凑到耳边说话,而是直接说道:“可是,上一次柳生剑一的身体里,出现了疑似他妹妹的鬼魂,她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羽生文心回忆起了那件事,他也不解地说道:“那样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一定要说她没有感情的话……最后的举动确实无法解释……”   鬼到底有没有感情,能不能沟通?   虽然从羽生文心处没有得到答案,但秦文玉却有了自己的猜测。   至少可以暂时地认为,祭宴中的厉鬼是没有感情,无法沟通的纯粹恶意,但祭宴之外的鬼,也许有零星的自我意识也不一定?   见秦文玉摸着下巴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思考,羽生文心提醒了似乎有些在呆的北条薰一句跟上。   自己则是来到秦文玉身边,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秦文玉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也还在想,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附在阿福伯身上的东西是鬼,那它为什么不杀掉阿福伯?”   “它又没有祭宴的限制,让它附身人类表演节目之类的。”   “它只是占据了阿福伯的身体,没有要他的命,为什么?”   听了他的疑惑,羽生文心给出了一个解释:“就算是无法沟通,只有纯粹恶意的鬼,也是会使用诡计的,如果它抓住了一个人,却不杀他,只有一种可能……它在引诱更多来救他的人一起杀。”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秦文玉挠了挠头,虽然这个解释符合逻辑,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   秦文玉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   “这是佛手寺!”一直低着头默默跟着没再说话的北条薰忽然开口道:“战国时期的野寺,后来被一伙兵匪占据,当地领主派兵剿灭他们后,这座寺庙就废弃了,近现代才重新修葺,当做旅游景点。”   “就是那座寺庙吗?不过不是说这座佛手寺在山林深处吗?为什么会在村子里?”秦文玉疑惑地说。   “战国时期佛手寺确实在山林里,不过随着时间的退役,原木村一次次扩建,逐渐的……本就相隔不算太远的佛手寺就被纳入了村子里。”北条薰解释道。   “这样啊……”   秦文玉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景致,佛手寺的景色很一般,除了佛堂和几间老屋外,根本就没什么可看之处。   寺内铺满了细小的鹅卵石,这是枯山水。   枯山水没有水景,其中的“水”通常由砂石表现,而“山”通常用石块表现。有时也会在沙子的表面画上纹路来表现水的流动。   不过这座佛手寺,显然是前者。   秦文玉走进寺内,蹲下身子,仔细看去,说道:“你们看,可能这就是原木村生异变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推翻   其实不用秦文玉说,羽生文心和北条薰在进入佛手寺后的庭院后,也看见了。   北条薰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空地:“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昨天才去过佛手寺,那里的地面完好无损,为什么在梦境里会变成这样?”   她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很显然是有人在佛手寺进行过大规模的挖掘,而且从结果来看,他们确实挖出了东西。   “所以,佛手寺有强盗留下来的宝藏的传闻,看来是真的了。”秦文玉站起身来说道。   北条薰打着哆嗦看了一眼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的佛手寺,说道:“是……是这样吗……恐怖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桥段……一些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然后触了诅咒,原木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人挖走了佛手寺地下的宝藏吗……”   羽生文心微微摇头:“可是……时间不对。”   北条薰看向他,疑惑地问道:“时间?”   “嗯,北条小姐昨天去过佛手寺,那里的地面完好无损,可今天佛手寺的地面出现了大面积的挖掘痕迹,如果是今天挖掘的,异变也该由昨天开始,可无论是梦到红衣女鬼,还是这个梦境的诡异出现,这两件事都生在一个星期前,所以就算是被人挖走了佛手寺本来藏匿的宝物,也不该是昨天,而是一个星期之前。”羽生文心解释道。   北条薰听他这样一分析,也明白了过来。   确实不对劲……   她昨天才在现实世界去过佛手寺,那里的地面完好无损,而且,如果挖掘过地面,就算是回填回去,也会留下相当显眼的痕迹。可她昨天并没有看到这种痕迹。   “为什么啊……我能确定没有看错……”北条薰不解地呢喃着。   “很简单啊,他骗了我们。”秦文玉说道。   “骗了……我们?”   北条薰不解地看着他。   “对,那个石田信步,他骗了我们,”秦文玉看了一眼天色,“先回去,天快黑了。”   “可是……你不是说他骗了我们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北条薰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很难跟上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他又不知道我们知道他在骗人,”秦文玉看了一眼羽生文心,“我和他之前演得那么棒,一唱一和的,石田信步不仅相信了我们觉得这里是梦境,也相信了我们觉得他是个植物人,不是吗?”   北条薰瞪大了眼睛:“这里不是梦境吗?”   “刚才不是问你了吗?如果这里是梦境,那我们是实实在在的身体,还是穿越过来的意识?如果是意识,我们的身体在哪儿?在倒退着进入原木村的时候意识就和身体分离了吗?如果是身   体,物质世界存在的肉体是怎么进入一个虚幻的梦境空间,并和意识共存的?我都问出这样的问题了,你觉得我还会认为这里是梦境吗?”秦文玉无语地说。   “这里根本就不是诅咒引的梦境,而是一个一直以来就存在的,和原木村共生的投影之地。”秦文玉找到了一个可以形容它的说辞。   羽生文心也点点头:“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宝藏的问题。”   “宝藏的……问题?”   北条薰一边紧紧地跟着他们,一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嗯,北条小姐,你也知道佛手寺有宝藏的传闻吧?”羽生文心问道。   “嗯……我知道,这个传闻不是秘密吧,许多人都知道……”北条薰回答道。   “村外人都知道的传闻,村里人一定早就采取过行动,如果只是掘地三尺的话,千百年来,一定早就有人做出过这样的举动。”羽生文心说道。   “现实世界的佛手寺在各个年代不停修缮的过程中,早已被翻找得清清楚楚,但宝藏一直没被找到,这说明……其实宝藏一直藏在这个空间,这个和原木村一模一样的,但需要倒退着进入的空间。”   羽生文心回头看了一眼佛手寺,说道:“如果是这里的话,那个痕迹就能解释了。”   “一个星期前,有人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然后挖出了佛手寺的宝藏,从而引了诅咒参与了宝藏挖掘的人,都梦到了红衣女鬼。”   “福田康,”秦文玉补充道,“那个名字,也许就是他最先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   北条薰脑子一团浆糊,她努力地捋了好久,才问道:“请等一等……这样的话,石田信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出去?”   她这个问题,瞬间让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停下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对……那石田信步呆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他也参与了宝藏的挖掘,那么他也一定被红衣女鬼潜入了梦境……   等等!   换一种思路,如果说……他不是想留在这里,而是根本不能出去的话……那……   替死鬼!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传说,水鬼的传说。   传闻中被水溺死的人是无法直接投胎的,它们想要重入轮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虽然那只是个传说,但这个奇异的空间,说不定真的存在类似的诅咒。   如果是那个诅咒把挖走宝物的人的意识困在了这里,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拉新的人进来。   也就是说……石田信步是最后一个被困在这里的人了?   对……石田信步之前的表现很奇怪。   阿福伯被附身了,连北条薰都能察觉到的异常,可石田信步却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阿福伯根本就是他通过某种方式抓进来的替身吧……   “喂,他之前说要去村头,其实根本就是想逃离这里吧?”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点点头:“我们大意了……”   秦文玉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不……石田信步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意识被困在这里的人,有没有那种可能,他们的意识在入睡后会被困在这个空间,而石田信步和他同伴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他在现实世界中是白天睡觉的人,他通过某种方式捕获了阿福伯,获得了意识逃离的资格。”   “可是……原因呢?”羽生文心问道,“只是猜测的话……”   “不仅仅是猜测,”秦文玉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想过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进入村子吗?”   “如果他已经能逃离,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帮我们,”说道这里,秦文玉的思绪一下子畅通了起来,“对……他甚至没必要把阿福伯搬到那间屋子去,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秦文玉飞快地自语着。   “程序……或者说……仪式!他是白天睡觉的人,就算现在获得了离开的资格,他也没有清醒,他在等夜幕降临,然后通过某种方式,献祭掉阿福伯,自己就能彻底逃出这里……”   “他还没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沉睡   天快黑了。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两人到一旁去说了些什么,北条薰没听到,她也不想听到了。   跟着他们进来是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现在回想起来,这两人都提醒过她早点离开原木村,但她没听。   是啊,一辈子没见过鬼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听别人的话呢?   更何况他们三个连朋友都算不上,自己单方面有好感的羽生文心,也只是因为做节目的缘由见过几次面。   听他们的话……他们说做什么照做就行了吧……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到那间屋子时,石田信步没有在家。   不过门也没有上锁,北条薰看着秦文玉和羽生文心进了房间。   她很不想跟进去,因为里面有那个眼睛转动得很可怕的老人在。   但她更不想落单。   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桥段,落单就意味着死亡。   那个老人还在沉睡,但可怕的是,他的眼睛虽然闭着,但眼皮底下的眼珠却依旧在骇人地转动着。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终于入夜了。   北条薰看着窗外的天色,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强烈。   听他们说,那个石田信步,就是在等着入夜。   他是白天睡觉的人,天黑以后,他就会醒过来,然后就可以永久脱离这个可怕的梦境。   乡村的夜晚,是非常可怕的。   因为娱乐活动少,生活比较单调,只要天一黑,整个山村就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这间房里亮起的灯光反而成了黑暗中显眼的目标。   不过,不知道是秦文玉还是羽生文心,立刻去关掉了房内的灯。   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石田信步没有从村口回来,至少目前还没有。   北条薰缩在墙角浑身着抖。   她不敢出声音,她是个普通人,但不是个蠢人。   虽然羽生文心一直在耐心地告诉她一些事,但另一个人的态度也在明确地告诉她,如果不听话,出了事他绝对不会帮忙。   这层意思她是能领会到的。   黑暗像是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纱。   也许因为经历了白天的事,天黑灯灭之后,北条薰的脑子里全是村外那些张牙舞爪的樱花树,那些长在树根处的头颅,还有那个老爷子诡异转动着的眼珠。   “嗒嗒……”   “嗒嗒……”   屋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个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其明显。   北条薰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屋子外面的只是老鼠,老鼠而已,不是别的生命……   但越是这样去强调,脑子里反而越会去胡思乱想。   那“嗒嗒”声也很暧昧,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也像是有人在外面行走。   北条薰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透过窗看出去,可是漆黑一片的夜里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嗒嗒……”   “嗒……”   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更近了。   这次北条薰听得很清楚,躲在屋子里其他角落的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也听得很清楚。   这确实是脚步声。   只不过这个脚步声,是在屋外的墙上出现的。   联系刚才听到的声音,根本就是……某个东西忽然垂直着走上了墙壁一样。   屋外的浓墨重彩的黑暗中,传来了狂风呼啸的声音,它摇动着山林间的草木,穿过岩石与房屋的缝隙,听到三人的耳中时,像是呜咽一般……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人就守在阿福伯身边的墙角。   阿福伯是关键。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人的眼皮都越来越重。   睡意是能被暂时克服的东西,这种事正常人都做得到,更遑论是已经在祭宴中磨练出越普通人的坚强意志的他们。   然而……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的眼皮却眼皮越来越沉重,每次睁开都会消耗巨大的精力,然后眼皮又无力地垂下……   秦文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心中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   可是,这铺天盖地涌来的睡意,还是渐渐的……让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睡着了。   至于北条薰,她早就已经睡着了。   不过,也有好的一点。   北条薰也许是因为睡得早,她是三人中最先醒来的那个。   猛然睁开眼睛时,北条薰被眼前蒙蒙亮的房间吓了一大跳。   然后迅回想起来生了什么。   我竟然睡着了?!   北条薰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感觉朝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看去。   那两人也都靠着墙睡着了。   房间内依旧是关着灯的状态。   但是……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在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是深夜了。   北条薰掀起衣服盖住脸,飞快地按亮了一下手机,又赶紧关掉。   o5:3o分。   天竟然快亮了!   昨晚生了什么?   屋外墙壁上那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她完全没有头绪。   这时北条薰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唤醒秦文玉和羽生文心。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羽生文心。   现在倒不是恋爱脑的问题,而是她很明白,先叫醒秦文玉,对方八成不会管她。   可是,在她轻手轻脚地走向羽生文心所在的方向时,在暗淡朦胧的光线下,她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这是一种很无端的意识,北条薰立刻朝着阿福伯躺着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双眼睛!   那个老人……阿福伯,醒了!   北条薰呼吸一滞。   他是人是鬼?   他为什么看着我?   北条薰几乎不敢呼吸,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只见黑暗中,那个躺着的身影忽然坐直了起来!   他要做什么?   北条薰死死地捂着嘴,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漉漉的,已经全是汗水。   只见那属于阿福伯的轮廓缓缓朝向了她,片刻后,他出了声音: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两位少爷的朋友吗?”   北条薰憋着的气一松,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一百三十章 低语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阿福伯话中的问题。   两位少爷?   过了一会儿,北条薰才回过神来,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紧张恐惧过。   “是……是的,我叫北条薰……”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完全失去了主持人的伶牙俐齿。   这时,还没等她继续说话,秦文玉和羽生文心也先后清醒了过来。   前者下意识地缩在了墙角。   后者则是注意到了已经醒来的老人,激动地问道:“阿福伯,是你吗?”   “是的,少爷……”   阿福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起来就像一道已经设定好的程序。   在外人听起来有些怪异的声音,此刻传进羽生文心耳中后,他却显得颇为开心。   他了解自己这位管家爷爷,他的确是这样的人,语气从来就很平淡。   片刻后,秦文玉的声音响起。   “我们几乎同时睡着了,为什么?”   羽生文心压下了心中的喜悦,说道:“不知道,当时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在那之后,我们就睡着了,是它做的吧?”   “可是它为什么不杀我们?”秦文玉不解地说。   “也许,还没有满足它杀人的条件?原木村梦到红衣女鬼的人也是,鬼一天天在梦中靠近,我想,它要杀人需要一段时间。”   听见羽生文心这个回答后,秦文玉沉默了片刻。   “到头来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入夜后直接睡着了,那些村民究竟有没有进入梦境也不知道。”   秦文玉的语气有些遗憾。   但羽生文心却很满意:“我们没有被诅咒,就算是睡着了,我也没有梦到那只红衣女鬼,我想……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秦文玉有些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你会彻底解决这里的时间之后再走呢。”   羽生文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是阿福伯出事之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这个人本来是很爱笑的。   秦文玉也不再说什么。   就像羽生文心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遭到诅咒,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   而且,秦文玉始终没有感觉到那只鬼的恶意,刚才他提出那个问题时也一样。   鬼把他们弄睡着了,却没有杀害他们,这仅仅是因为杀人的条件不够充分吗?   秦文玉有些不信,他总觉得,原木村里的这只鬼,是有意识的。   不过,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解决什么原木村的事件。   秦文玉根本就不想理会这里的事,镰仓的事才是他关心的。   四人等了一会儿,天更加亮了一些后,他们准备离开这个村子了。   “笃笃笃”   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穿着过时衣衫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耳洞里插着一根樱花树枝,注视着四人。   “你们可以走了。”   是石田信步!   他竟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难道说,他们的推测还是错了?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的注意力全在石田信步身上时,有些走神的北条薰忽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表情也相当的恐惧。   这种异常表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北条薰的手指哆哆嗦嗦地举了起来,指向了窗户上的玻璃。   秦文玉和羽生文心立刻朝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两人瞳孔一缩,那是……红衣女鬼!   窗户的玻璃上,印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影子,而印出那个影子的人正是……石田信步。   北条薰的双腿在软,一个从小没见过鬼的人,突然到了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更是几乎面对面地接触到了鬼,她没有晕过去,倒是有些出乎了秦文玉的意料。   她现在只求时间快点过去,或者这一切干脆都只是一场梦。   “离开这里,快。”   石田信步继续说道。   他像是不知道秦文玉四人已经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一样。   这时,秦文玉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   他本身就在怀疑这件事,鬼是怎么形成的?   鬼真的完全无法交流沟通吗?   他注视着石田信步,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石田信步会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   片刻后,他说道:“她是存在于我身体里的鬼,不一样。”   这个说法,让秦文玉眼睛一亮。   和柳生剑一一样!   柳生剑一的身体里有他妹妹,而这个石田信步,他的身体里有一只红衣女鬼。   “不要心存侥幸,我无法阻止她,你们不死,只是因为你们没有动佛手寺的东西,所有梦到她的人,依旧会死。”   石田信步说道。   羽生文心也恢复了平静,一个活生生的,可以交流的“鬼”就在眼前,这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可是……阿福伯的事是为什么?”   石田信步的目光从秦文玉的身上移到了羽生文心身上。   “我说过,我无法阻止她,她趁我不注意离开了这里,要去现实的原木村杀了盗窃。她刚离开这里,就遇到了他,”石田信步的脸上露出一些奇异的神色,“你的命很大,管家先生,一般被她附身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所以,阿福伯完全是无妄之灾?   离开了石田信步身体的红衣女鬼是没有约束的,所以……与其说是鬼可以沟通,不如说是与鬼共生的人可以沟通。   那柳生剑一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时候其实是他在命令自己的妹妹出来阻挡“阿岩”的吗?   接下来,无论他们问了什么问题,石田信步都不再回答,只是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   没有人想在这里多呆。   一路去到村口的时候,秦文玉还在思考这件离奇的事。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你也是试验品。”   秦文玉猛地抬头。   石田信步从他身旁走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秦文玉听得清清楚楚,刚才那分明就是石田信步的声音。   是石田信步在对他说话……   我……也……是……试验品……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来试验什么的试验品?   而且……也,这个字眼,代表着他也是试验品。   石田信步为什么要偷偷地在他准备离开之际说这样一句话?   这种话就算当着大家说也只会显得没头没尾而已,可他为什么只对着我一个人说……   秦文玉的心底,缓缓涌出了一缕极淡却极为真实的恐惧。   这个半人半鬼的石田信步……不敢对着所有人说这句话。   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把他弄成试验品的人,就在这里。   秦文玉的目光猛然落到了羽生文心的管家,阿福伯的身上。   那位面无表情的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回过头……   看向了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歹徒 夏在日本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姓氏。 大约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姓夏。 夏江在进入警视厅后,偷偷地查过自己的姓氏,果然也和传闻一样,大部分的夏姓集中在熊本县,像她这样的“流浪”夏姓者非常少见。 夏江在他人的评价中,是一个无趣的人,她自己也比较认同,因为她确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毕竟比起常人来,她拥有敏锐到可怕的第六感。 仿佛能捕捉到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物质,夏江总是能先人一步现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也因为这样的能力,她常常被指派一些很奇怪的任务,比如现在。 镰仓虽然是非常值得一来的城市,但也会有阴暗污秽的地方。 臭气和垃圾弥漫的废弃地区,早已空无一人的建筑物,随意堆放的建筑垃圾和管道,乌鸦刺耳的叫声在空中盘旋。 “刑事二课,夏江,已到达指点区域……” “收到,你的搭档快到了,先赶走附近看热闹的居民,别让他们把消息散播出去。” 传来的指令让夏江不爽地皱了皱眉毛。 看热闹的居民? 废弃地区的住户算什么居民? 和地上的垃圾比起来,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是会动而已。 现在那群垃圾也在用猥琐的目光看着自己,还有自己的警车,如果可以,她不介意开枪打死他们,一群无用的废物。 等了快三分钟,那位“搭档”终于现身了。 他笨拙地挤开了围观者的肩膀,按着帽子往前挪动,终于挤开人群来到夏江的身边。 看着这个男人,以及他出示的证件,夏江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交通三课?你是交警?” “是……是的,突然把你叫来现场真是不好意思……” 戴着帽子的交警对夏江敬了一个礼。 “你好……我是新田康……请多多——” 关照还没能说出来,就被夏江打断了。 “你先弄清楚,我不是你叫来的。还有,我很忙,客套话不用说了。” 夏江的个子在日本的女性中算是很高的了,有一米七五左右,手脚也很纤细修长,言辞冷淡一些时,立刻就让新田康感觉到了压力。 他几乎下意识地站直腰身,打起了精神,汇报道: “我在巡逻时,看到了疑似在逃通缉犯的人进入了这片区域,他的名字叫远山润二,因犯下强盗案和杀人案,逃匿了近一年时间,有携带枪支的可能,攻击性很高,是个很危险的罪犯!” 夏江的不满几乎快写在了脸上。 那样危险的家伙,竟然就派了她一个人来? 难道就因为只是疑似吗? 不过,那个远山润二逃进这种地方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无法挟持人质。 夏江完全不会在乎住在废弃区的垃圾的死活,对于她而言,这甚至是一种消灭潜在犯的有效举措。 “知道了,在这里看着他们,别让那群东西进来。” 一边说着,夏江一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警用夹克和枪套,子弹已经上好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再说任何一句话,就自顾自地进入了眼前这个废弃的工厂。 ———— “唐泽一雄?” 秦文玉疑惑地说道,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或者说是远山润二,唐泽一雄是他的化名,远山润二才是真名,”羽生文心说道,“远山润二是个逃犯,他冒险把蕴藏着诅咒的剧本寄去了东京,一定有什么理由。” “钱吧,一个不想出面的人给了一笔钱,找他帮了这个忙。”秦文玉说道。 羽生文心沉思片刻,说道:“可是,为什么不找其他人,要找这样一个在逃罪犯?付钱的话,随便一位大学生都会愿意帮忙的。”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秦文玉想了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远山润二和他背后那个人以前还有过其他合作?” “总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福伯平安回来,让羽生文心的情绪舒缓了许多。 原木村会死多少人他们不得而知,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他们甚至连这辆车都修不好。 不过车也不是东京来的修理人员弄好的。 阿福伯摆弄一阵后,车辆又能动了。 这在秦文玉看起来,根本就像阿福伯故意在原木村前面让车坏掉,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后又让车恢复了一样。 至于是什么目的,要看昨天那无头无脑的原木村之行到底让他们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秦文玉心知肚明。 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有些毛骨悚然的消息。 “不过,你为什么也在车上?” 秦文玉无语地侧头看去。 北条薰挤在了他和羽生文心的中间,像是仍没回过神来。 听秦文玉问起,北条薰身子一颤,又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 “我……我把这趟工作推掉了,我想……和……你们一起走……会安全一点……” 这倒是秦文玉从她口中听到的,算是最正常的话了。 不过她是从什么角度思考出“和他们一起走会安全一点”这个结论的? 怎么看都应该是“远离你们会安全一点”才对吧…… 不过既然她想跟着,就当多个肉盾了。 从东京离开时是三人,到达镰仓时变成了四人。 将车停在了海边后,四人步行进入了之前老管家阿福伯查到的,远山润二的藏匿之处——镰仓市的废弃地区。 那里是流浪汉的地盘,称不上龙蛇混杂,只能算蛇鼠一窝。 能当主持人的北条薰容貌比较出色,一路过来,她吸引了不少让人恶心的目光。 不过在三个高个子男性的保护下,也没什么傻子来触霉头。 很快,四人找到了那个名叫远山润二的男人。 他住在废弃地区的工厂里,秦文玉几人看见他时,他正醉眼朦胧地躺在地上,身旁的地面上全是酒瓶和烟头,本该是厂房的空间内充满了一股酸臭味。 而且…… 他的旁边绑着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性。 女人明显被殴打过,嘴上贴着黄色胶布,红肿的脸上全是泪痕,出呜咽的声音。 “喂,”秦文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还活着吗?” 说着话的时候,他忽然一脚踢向了远山润二的腹部。 “唔……” 醉酒中的远山润二立刻像只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呕吐出了一堆污秽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尸变 “唔……啊……” 远山润二出了野兽般的叫声。 然后痛晕了过去。 秦文玉侧头看了一眼被他绑来的女人,忽然听到了来自羽生文心的警示。 “小心!” “——嗯?” 他立刻做好了防备——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下一刻,一阵呼啸的风撞了过来。 接着,一条腿影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咔咔——”的骨裂声响起,秦文玉倒飞了出去。 “砰——” 秦文玉被羽生文心和阿福伯接了下来。 两人都震得手臂麻。 然而,更可怕的是远山润二的动作。 他的眼球翻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狰狞的白色,整个人也趴在地上,一口咬住了被他绑来的女性,四肢快地移动着。 他似乎不想与秦文玉等人纠缠,几乎是横冲直撞的,他撞碎了场地上的木箱和杂物,很快逃得没了踪影。 秦文玉的手臂几乎丧失了知觉,他怔怔地看着远山润二离去的身影,那诡异的姿态……简直就像鬼一样。 难道他被鬼附身了? 秦文玉不是在瞎猜,从最近这些生的事,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背地里似乎有一群人在做着某种与鬼相关的实验。 不知该说他们胆子大好,还是不知死活的好。 “没事吧?” 羽生文心问道。 秦文玉摇摇头:“没事,只是骨折。” 一脚就能把人踢骨折吗…… 想着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远山润二,秦文玉总觉得不太可能。 也许那个家伙的身上,真的有一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存在。 这时,工厂外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站住!” “砰——” 是开枪的声音。 夏江刚进入工厂,就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人影。 他趴在地上,眼眶里只能看到白色,嘴角像是被什么力量向两边拉扯着,牙齿也较之常人尖锐得多,正像叼着猎物一样的,叼着一个女人。 他脖子上的血管也在不自然的变粗和突起。 虽然样貌大变,姿态诡异。 但夏江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通缉上那个远山润二。 夏江从来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见到这种状态下的远山润二,夏江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子弹击中了他的左手小臂。 然而,他像是没有完全没有知觉,一边咬着被绑女性的衣服,一边朝夏江走去。 一边拖着哭喊的千香,一边笑着向前急走。 “停下!” 夏江再次大声喊道。 远山润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他的牙齿已经咬进了那名女性的肉里。 仿佛是闻到了味道,远山润二的脸上又爆出了一些膨胀的血管。 “砰砰砰——” 连续的三枪。 极强的感知力带来的,是极佳的准确度。 夏江的射击精准地击中了远山润二的右臂,肩膀,以及……能够一枪毙命的眉心。 红白色的混合体液往外飞溅。 远山润二终于完全停下了脚步。 “砰——” 他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夏江第一次直面人类失去生命。 但却是最诡异的一次,冷漠如她也无法保持淡然,她的手指极其僵硬,脚也在远山润二到底的瞬间软。 一股生理上的恶心凭空出现,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打死了一个同类,倒像是踩死了一只蟑螂之类的…… 夏江看向那个被他叼在嘴里,现在摔在了地上的女人,她已经晕过去了,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她准备向厅里报告时,工厂内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夏江立刻警惕起来。 枪口再次对准大门。 先露面的,是一位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年男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明明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也依旧没有表情。 第二个人是个长头的年轻人,五官很柔和,气质很像下围棋的人,他看到尸体后似乎颇感意外,但也没有立刻出疑问。 第三个人,应该比她小几岁,瘦瘦高高的个子,又碎又乱的头,双臂耷拉在一旁,像是挂件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情不太好,夏江总觉得他会做出一些非常危险的举动。 最后出来的是一位女性,打扮的干练飒爽,但行为举止却有些磨磨蹭蹭,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等等……最后那个女人,不是北条薰吗? 探秘各地灵异事件的主持人,自己无聊的时候还看过她的节目。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也有灵异事件? “都停下,双手举起来!” 夏江命令道。 几人都听话得举起了双手,唯独那个眼神无神的年轻人无动于衷。 于是夏江把枪口对准了他。 “举起来!” “举不起来。” “咔——”子弹上膛了。 夏江不喜欢和人废话。 秦文玉眼皮一抖,说道:“骨折了,被你打死的那个人弄的。” 夏江回想了一下他刚才出来时手臂的不自然摆动,虽然没有把枪收回,却也移到了没人的方向。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管家阿福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看到他绑架了这位小姐,为了帮助她,我们进入了这里,在即将解救成功时他逃跑了,然后,我们在这里碰见了你,警察小姐。” 秦文玉侧头看了阿福伯一眼。 老家伙撒起谎来真是眼皮都不抖一下。 夏江又看了一眼他们,虽然这个解释说得过去,但她并不信。 不过,她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然而,正当她准备放下枪,让他们跟自己回去做个笔录时,异变出现了。 一共被打了四枪的远山润二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吓了所有人一跳。 接着,他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煮开了一样,皮肤表面鼓起了一个个气球般的水泡,水泡迅破裂,远山润二尸体上的血肉立刻膨胀剥落。 很快,他背部的骨骼漏了出来,弯折的脊柱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他的骨骼也像是见了阳光的积雪一样迅融化,和血水混合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只有十来秒,远山润二的尸体完全没了踪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恶臭物质。 而这一切,都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逃离   北海道,根室市,某处靠海的别墅。   清先睁开了眼睛,漆黑的房间内才响起了闹铃。   她总是比闹铃早醒一步。   落地窗旁的浅白色窗帘缓缓拉开,海天一色的绝美景致展现在她眼前。   一个透明的,布偶猫一样的卡通形象出现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早上好,清,现在是三月三十日,八点三十分。你今天的精神状态是白色,有一点问题哦,请自我调整,以愉快的心情度过美好的一天吧!”   玻璃中的卡通形象出了声音。   白色的精神状态吗?   清坐了起来,目光透过窗看向风平浪静的大海。   这是她设计的管家系统,名称是“caT”,至于那个精神检测系统,则是来自组织,它提供了五个等级,分别是灰,白,黑,青,红。   白级的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也在正常人类的情绪波动范围之内。   至于系统的形象和名字,纯粹是因为她喜欢猫而已。   一般来说,她的精神状态是透明,也就是最低等级的零。   连灰级都算不上。   但昨晚生的事,让清的情绪也出现了些微的波动。   实验失败了。   从地底雕像中获取的神秘能量,根本无法被人类所掌控。   是我搞砸了一切……   她这样想着。   虽然她很年轻,但组织的大部分研究工作都是由她在主持进行。   对于这项事业,清也一直乐此不疲。   不过……   “今天的安排呢?”她脱下睡衣,换上了自己的常服一套印有小猫图案的连衣裙。   “十一点半,与老板先生共进午餐,迎接一位客人,下午三点,接手冰岛传来的研究资料……”   “……”听着自己研的人工智能在喋喋不休,清再一次倒在了床上,“我记得今天是休息日。”   “最新现的雕像需要你的智慧。”at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知道了……”   清把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出闷闷的声音。   洗漱完毕后,她换上了研究专用的白色大衣,离开了房间。   锁门声响起的刹那,玻璃中的布偶猫形象消失了,窗帘缓缓地再次合拢,房间内一片死寂。   今天,基地来了一位客人。   平日里不常见到的老板出现在了草坪上。   草坪上排放着一张白色圆桌,左右各有一把椅子,一个装得半满的高脚杯。   “你花了上百亿日元打造这个地方,又以各种名义网罗了大量的生物学家,医学家,数学家,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甚至是民俗学家……我知道你在做一笔非同寻常的买卖,但如果不透露一点你们的研究方向,我无法说服我的老板进行投资,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笔钱他更愿意拿去养女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他叫川端修一,来自一个庞大且低调的财团。   “我保证,我的研究一定比女人有趣,”头花白,但长相却丝毫不显苍老的男人说道:“而且,你的老板误会了一件事……我请求的资助并不是指钱。”   川端修一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先生需要的是什么?我拥有调配一些资源的权力,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看不清年龄的男人举起了高脚杯,透过杯中的酒水看向川端修一,片刻后,他也笑了起来。   “我需要人。”   “人?”川端修一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您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听错,是人,不过,我只要两种人,”他晃动着高脚杯,缓缓说道:“刚出生,尚还蒙昧的婴儿,以及……情绪极端的犯罪者。”   川端修一听着他的两个要求,心中想了好几个答案,都无法解答他需要人的原因。   刚出生的婴儿和极端的犯罪者……   难道这个人在进行某种恐怖活动?   毕竟前者一切都未成形,适合洗脑,后者已经走入极端,是非常锋利的刀。   “冒昧地问一句,您需要这两类人是……”   川端修一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跟我来。”   他离开了椅子,站起身来。   川端修一跟着他向前走去。   穿越重重门禁,最后一道白色的大门打开时,一个面貌温和的女性走了出来:“老板,孩子们都很好。”   “嗯。”他轻声回应道,同时看向川端修一,“进去看看。”   川端修一注视着眼前的大门,还有笑容温和的女人,忽然感觉有一些不舒服。   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而是心理上。   就像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强忍着不适走进了大门。   入目是一大群身穿白衣的孩子。   诡异的是,他们有的在做着医学实验,有的在进行数学推敲,有的在绘画,有的在不停地书写着什么……   川端修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您是在……培养天才?”   男人走了过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不是那样肤浅的东西……你看到的这些,已经足够说服你的老板进行投资了,因为你至少说中了一点,他们都是天才。”   川端修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再次看向白色房间里的这群孩子,他们从四五岁到十岁,十一二岁不等,穿着整齐的白色连体衣,戴着口罩,动作很利落,身体也没有被虐待的痕迹,不过……他们的眼睛虽然很亮,但却都没有任何情绪。   “我……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如实报告给我的老板。”川端修一说道。   头花白的男人满意地说:“你只需要这样做。”   直到川端修一离开时,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现在回过头来细想,那个研究基地实在过分诡异。   只要那个头花白的人不说话,整个基地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简直就像是一座坟墓啊……   老板怎么会认识那种奇怪的人,他们似乎是故交?   车辆在一片无人区行驶了足够令人迷失的一段冰雪长路后,终于回到了城区。   川端修一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连个保镖都没带,听说是基地那边不准,自己的老板也同意了。   然而就在他刚把车停好时,却听到后备箱好像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川端修一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走向车尾。   “喵”   一只野猫忽然从车底下跳了上来,蹲在了后备箱上。   川端修一松了口气,原来是猫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月   尸体不见了。   还好这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女警也亲眼看到了尸体是自己消失的。   “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先走了吧?”   秦文玉问道。   “不行,你们需要跟我回去做笔录。”夏江毫不犹豫地说道。   “做笔录的话……让她跟你去就行了吧?我手断了,要去医院看医生。”秦文玉看了一眼北条薰,她的作用不就是这样吗?   “你是北条薰?”夏江看向了北条薰,她认得这个女主持人,虽然是单方面的。   “是,我是北条薰。”只是和人交流的话,北条薰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你在这里做什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夏江问道。   “我拒绝回答,更何况,警察小姐,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把刚才生的事写成一份报告提交上去。”北条薰终于拿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气势。   然而她似乎把这种气势用错了对象。   “报告?文字是无法说服那群蠢货的,”夏江看着地上那滩恶臭的黑色脓水,指了指自己左胸前的口袋,“这个东西叫执法记录仪,从进入工厂开始我就一直开着它,只有眼见为实,才能让他们确信这件事吧。”   秦文玉好奇地看了夏江一眼,这个女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是想让警视厅认定这次事件是鬼怪造成的?”他问道。   夏江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我只是想让他们确信自己的确是蠢货。”   说话间,那个听到枪声后忍不住跑进来的交警新田康也到达了现场。   “来得刚好,你看着现场,我已经通知了刑事课的人来处理,那个女人也交给你了,我先带他们回去做笔录。”夏江把讨厌的事全都丢给了新田康,完全不由对方分说,直接打开车门,用眼神使唤着秦文玉几人上车。   “喂,载是违法的。”   秦文玉提醒道。   夏江按了一下执法记录仪,显然是关闭了它。   “现在不违法了,上车。”   好狠的女人……   四个人挤进了车里,秦文玉很果断地选择了副驾驶座。   警车响着警铃出了。   开出没一段距离后,秦文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竟然是雨宫弥生?   “什么事?”   “你的护照到期了,房屋租赁合同失效,你的东西放在客厅,自己回来拿,那间屋子我租给别人了。”   “啊?”秦文玉比见了鬼还要大惊失色,“你租给谁了?”   “伊吹有弦。”   “怎么可能呢……护照有效时间有三个月,一月份来的日本,还没到三个月怎么会……”秦文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雨宫弥生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雨宫弥生的声音充满了怀疑,简直就像是在说你的脑子出问题了一样。   几月几日?   她傻了还是我傻了……   三月一日离开的东京,就算在原木村耽搁了一晚,现在最多也只是三月二日啊?   秦文玉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   然而,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让他完全愣住了。   “今天是三月三十日?”   秦文玉回头看向了羽生文心三人。   “北条薰,你是怎么跟你的同事们辞掉这份工作的?”秦文玉问道。   北条薰正在拿出手机看时间,忽然间听秦文玉问起,便回答道:“我是……通过电话,只是匆匆说了一声抱歉后,就挂断了……”   这时,羽生文心已经确认好了时间。   确实是三月三十日。   从原木村离开时,大家似乎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就这样诡异地上车了。   不仅没有注意到车辆的异常,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异常。   “我们在原木村睡着的那一晚,睡了一个月?”   难言的诡异氛围笼罩了上来,这种气氛让夏江非常不舒服,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秦文玉看了一眼老管家阿福伯,他总是觉得,这个老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三十天……   长达三十天的沉睡?   他越来越觉得那辆车根本就是故意坏在原木村的。   有人想让他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便于某些操作?   然而这时,夏江的一句话,却让秦文玉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之中。   “喂,你的手不是断了吗?”   秦文玉怔怔地侧过头,看着自己拿起题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等等……   秦文玉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狭间雪山那次,他的手臂也是近乎反关节折断的程度,然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也愈合了……   除了……那颗子弹。   商场里打到他的那颗子弹差点让秦文玉死在当场。   可是,手术后没多久,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自己的身体好像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恢复力。   而且,这种事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但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笼罩着秦文玉的思绪,让他自己难以察觉到一样。   如果不是这位女警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也许秦文玉会一直这样莫名地“遗忘”自己身体的异常。   不对……   雨宫弥生!   电话那头,雨宫弥生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刚想挂断,却听秦文玉说道:“雨宫,那次……你的手,你割开了你的手腕,用血液在雪地里留下痕迹,但离开雪山后,你的伤很快就愈合了,为什么?”   雨宫弥生沉默片刻,一言不地挂断了电话。   “秦先生,”羽生文心提醒道,“如果时间依旧过去了三十天,也就意味着……那个将在今明两天开始了。”   那个……   当着女警的面,羽生文心没有说出祭宴的名字。   但秦文玉明白他的意思。   佛灭之日……   沉尸之渊……   两个红级祭宴,马上要开始了。   秦文玉冷静了下来,自从来到日本之后,他越感觉到自己二十岁之前的生活虽然单调,但还算平静。   而来到日本之后,一种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往前走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秦文玉甚至能感觉到一种类似于《楚门的世界》一样的恐慌。   仿佛一直在被什么注视着……观察着……   就连他去到大藏乡,再来到镰仓,都像是早已经在某个人的意料之中,被安排好的一样……   不过,就算如此,秦文玉还是找到了一条线索。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下意识感到亲近的羽生文心。   是谁在注视着我……   秦文玉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神色却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不讨厌猫鼠游戏。   不过……他讨厌输。 第一百三十五章过往   另一边,雨宫弥生挂断了电话,静静地看向庭院。   伊吹有弦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雨宫小姐,秦先生……怎么样了?”   “没死。”   雨宫弥生回头看着她,说道:“与其担心他,不如考虑一下自己,没记错的话,我们的祭宴也要开始了。”   对……那个名叫佛灭之日的祭宴。   佛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指佛陀涅槃,入灭,自人间消失。   佛灭日,又称为大恶日。   在日本,阴历二月十五日就是佛灭日。   换成阳历,就是明天了。   日本有六曜日的说法,自前先后的顺序分别是先胜,友引,先负,佛灭,大安,赤口,其中佛灭日是六曜中最凶的一天,万物皆灭,诸事皆衰,最好是呆在家里,不要进行任何工作。   可是,她们却要在佛灭之日出行,还要去凶恶无比的地方。   伊吹有弦怔怔地看着雨宫弥生,经过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略微了解了一些这位医学博士小姐的性格。   从她的身上,伊吹有弦偶尔能看到秦文玉的影子,他们两人很像,不仅是思维和说话的方式,还有……气质。   秦文玉的身上,经常会流露出一种很幼稚的认真,雨宫弥生也是。   在某些事上他们格外值得信赖,然而在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上,他们偶尔又会犯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错误。   想着想着,伊吹有弦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雨宫弥生扭头看着她,见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笑,不禁眉头一皱:“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对不起!”伊吹有弦连忙道歉道,“是我失礼了……”   然而道歉之后,伊吹有弦又小声问道:“雨宫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雨宫弥生把身体也转了过来,看着她,说道:“问。”   “你的……家人呢?”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冒昧,但一个月时间了,雨宫弥生一直是独来独往,除了偶尔一个名叫高桥卯月的人会打电话来约她之外,这位小姐几乎没有任何社会关系。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呆,一个人做着会爆炸的奇怪实验……   一次,伊吹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雨宫弥生,一只流浪猫正缠着她,在她的小腿处蹭来蹭去。   那是第一次伊吹有弦从雨宫弥生的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像伸出手去摸它又不敢,像露出笑容似乎也不会,最后她像一块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猫走了才再次迈开步子回家。   这位雨宫小姐……就像是忽然出现在世界上的一样。   听见伊吹的问题后,雨宫弥生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说道:“不知道。”   “我没有记忆。”   雨宫弥生说出了一个让伊吹有弦没有想到的答案。   “我的名字,学历,工作,社会关系,是高桥卯月帮忙构造的,”雨宫弥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她说,她在海边现了我,经过测试后,她确信除了部分医学知识外,我过去的记忆一片空白。”   “雨宫,是她母亲本来的姓氏,弥生,来自她喜欢的一个动画角色。还有问题吗?”   雨宫弥生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明明是自己的故事,讲述起来却没有丝毫波澜。   伊吹摇摇头,她也沉默了下来。   “我……”伊吹有弦缓缓走向雨宫弥生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也看向了窗外的庭院,“我也是的……雨宫小姐,十四岁之前的记忆都不存在了……十四岁后,我被一位叔叔送去了维纳斯孤儿院,在那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东京是一个巨大的都市,周边街区充满了生活气息。   马路上的车很多,行人的步伐有急有徐,忙碌了一天的人在赶着回家。   在岛根县博物馆工作时,伊吹总是愿意留下来加班,因为她讨厌这个时刻。   这个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刻。   一些都是昏黄的模样,十字路口的车缓慢地前行,飞了一天的鸟停在树梢枝头……   整个城市体现出来的忙碌与幸福,让伊吹感觉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   不过,比雨宫弥生幸运一些的是,伊吹还留有一些关于母亲的记忆,她总是给自己讲故事,说一些人生的道理,虽然无法回忆起她的样貌,但记忆中的母亲,就是温柔的样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雨宫弥生疑惑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打断了伊吹有弦为数不多的回忆,伊吹低着头,小声说道:“因为……雨宫小姐告诉了我你的故事……所以,我也想……”   “不是你问的吗?”   雨宫弥生再次开口,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但伊吹没有生气,她笑弯了眼睛,刘海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因为我想跟雨宫小姐分享我的故事!”   雨宫看着她的笑脸,片刻后,扭开了头:“随便你。”   “那……我能叫你弥生小姐吗?”   伊吹有弦有些紧张地问道。   “随便你……”   雨宫弥生似乎又出现了那种状态,被流浪猫缠上的状态。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身子显得很僵硬。   “弥生……小姐?”   “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试试……”伊吹有弦的歉意带着轻快的意味,她看向逐渐变暗的天空,坚定地说:“弥生小姐,明天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雨宫弥生没有回答。   活下去吗?   她也看向了暗淡的天空。   她不害怕死亡,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   不过,活着的意义这种东西,只有一直活下去,才能找到吧……   镰仓。   护照问题,在羽生文心打了一个电话之后顺利解决了。   笔录也是女主持人北条薰在做。   秦文玉靠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斜阳渐沉,明天……祭宴即将到来。   羽生文心和管家阿福伯则是在另一边的栏杆。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这位管家说。   “阿福伯……”羽生文心没有回头看着这位老管家,“羽生家一切如常,没有因为我们失踪了一个月而报警,家族的产业也没有乱套,您能回答我,这是为什么吗?”   阿福伯微微欠身,沉默不语。   羽生文心闭上眼睛,头微微仰起,一头长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因为您在离开东京前,已经做好了一个月的事务安排,对吗?”   “您……到底是谁?”   羽生文心睁开眼,侧头看向了身边的老人,褐色的眼眸中尽是不解与哀伤。 第一百三十六章活着   阿福伯低着头,仍是一言不。   羽生文心从来不是喜欢逼迫别人的性子,见阿福伯不说,他便也移开了视线。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活在谎言中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这是您告诉我的……阿福伯……”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离开之际,阿福伯开口了。   “少爷……你们是最后一轮祭宴了……”   羽生文心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阿福伯。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阿福伯的口中听到了什么,祭宴?   阿福伯提到了祭宴?!   阿福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是的,少爷,我也曾进入祭宴,并且……我是脱离者。”   “少爷,请一定记住,十年一轮的祭宴即将走到终点,最终的诅咒会降临,这是一场灾难……曾经被祭宴选中过的人,都无法幸免。”   “他们用了各自的办法,有些办法……已经出了当前科学的认知,留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少爷。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羽生文心已经完全惊呆了。   然而接下来生的事,让他肝胆俱颤阿福伯的眼睛在流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阿福伯的眼角淌下来,根本止不住,场面非常骇人!   “阿福伯!”羽生文心少见的慌张了,他连忙上前扶住阿福伯,问道:“你怎么了?对……我这就送您去医院,请坚持一下,这就去……”   阿福伯流着血泪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毫无表情的样子,他怔怔地看着羽生文心,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像是笑容的弧度。   “这是……规则……脱离者,不能再谈及……关于祭宴的一切……少爷……”   阿福伯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另一处栏杆旁正在出神的秦文玉,说道:“你们……不……是……兄弟……请小心……以后的……他。”   阿福伯的手垂了下来,高大的身躯也瞬间没了力气,倒在了羽生文心的怀里。   “你们……是……老爷的计划……原木村……是老爷吩咐的行程……老爷……已经……”   阿福伯大大地睁着眼睛,眼眶内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涌出。   羽生文心拼命地擦去他脸上的血,但总也擦不干净。   就在刚才,羽生文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怀抱中的这副身体里消失了。   他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压抑着哭泣的声音,抱着阿福伯的尸体,双肩不停地颤抖。   这个瞬间,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三月三十日,夜。   羽生文心不辞而别,北条薰回到了东京都。   秦文玉靠着栏杆,了一两个小时的呆,等他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留在了镰仓市。   虽然身上的钱不多了,但一晚的住宿费还是够的。   躺在旅馆的床上,秦文玉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也许是最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竟然有些不习惯孤独。   身体异常的疲惫,精神也是。   他已经不想去追寻什么秦也的下落。   活也好,死也罢,秦也存在与否对他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那个事实上的父亲,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至于……母亲?   他也渐渐醒悟过来,如果她真的爱他,就算是隔着两个国家的距离,也不会成为阻挡着两人见面的理由。   然而事实是,二十年来她从未来找过他。   或许她已经死了。   又或许秦文玉的存在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秦文玉闭上眼睛,听着夜风里的海浪声。   他翻身爬了起来,去到厕所,脱掉了上衣。   镜子里倒映出他较之过去要强壮许多的身体,还有……位于左胸位置的四枚九眼勾玉。   四枚。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积攒下了四枚九眼勾玉。   明明九枚九眼勾玉就能永久地脱离祭宴,但这一刻的秦文玉,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有了任何活着的目的,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相互关联着,只有他……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包括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不辞而别后,来了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   “秦玉文先生,是我弄错了,抱歉,祝你早日离开它。”   它指的自然是祭宴。   秦文玉不知道羽生文心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但从羽生文心那天能够直接输血给他,就能基本断定两人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这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过去的二十年从未感受到的情绪。   过去的他,哪怕是孤身面对万家灯火,也能泰然处之。   因为不曾拥有过,所以不会有失去的感觉。   而现在……   秦文玉打开了手机,通讯录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号码。   张路的号码他还没有删掉,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号码如果被删去的话,张路就真的死了。   下意识盯着手机屏幕的他忽然眸光一动。   就像坠落的陨石燃起了最后的光芒。   他点开了设置过免打扰的信箱。   因为之前准备倒退着进入原木村,为了防止意外,他关掉了手机的大部分功能。   出来后,虽然恢复了通信功能,但其他的还没有恢复。   就在他点开信箱的瞬间,一条条未读的信息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   【你在哪里?】玉木一。   【秦先生……快一个月了,联系不上你……】伊吹有弦。   【护照快到期了。】雨宫弥生。   【喂,我有画要托人带回国内,你有什么要带的吗?】师云安。   【还有,你之前答应我的,神社之女祭宴是谁动的手脚,你说你有线索,线索还没告诉我,要死的话请先把线索告诉我再死。】师云安。   【秦先生,我到镰仓了,这里没有你的痕迹……】伊吹有弦。   【我查到羽生家的车停在了原木村,可你们不在,我想拖走那台车,被人阻止了,可是查不到阻止我的那股势力是谁,你在哪里?】玉木一。   【你的房间租出去了。】雨宫弥生。   ……   过去一个月联系他的短信全都在这里。   秦文玉一条条地点开,一条条地看下去。   渐渐的,他的眼里出现一些别的光芒。   良久,秦文玉关闭了手机,厕所内昏暗一片。   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好像哪里生了一些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秦文玉穿上衣服,按下了一个号码。   “什么事?”   电话接通了,雨宫弥生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淡。   “房间给我留着,我要住。”   “现在是伊吹有弦的房间。”雨宫弥生强调道。   “我知道,这不影响。”   “是吗?你们决定同居了?”   雨宫弥生的声音让秦文玉差点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你的理解能力真是出类拔萃。”   “谢谢,”那个女人竟然很懂礼貌的道谢了,然后说道:“回家再说吧。”   秦文玉一怔,随即看向了窗外的夜空,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到,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 第一百三十七章开始   三月三十日,夜。   时间刚从晚上十一点九十九分跳到十二点,被祭宴选中的所有人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秦文玉本就没睡,此刻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压力后,他立刻打开手机,唤出摄像机,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对着自己的方向进行拍摄。   刚做好这一切,下一秒,秦文玉的意识瞬间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崭新的祭宴世界,但来到这里的每个人还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鲜血如海,白骨成山。   血海翻腾涌起灼热的气浪,白骨隙下钻出彻骨的寒风,耳边能听到无尽的哀嚎在尸山血海中回荡,鼻腔能嗅到腐朽与腥臭的恶心气味在周遭蔓延。   那九座姿态各异的雕像依旧伫立在视野的尽头,它们就是祭宴世界的边缘。   血红色的骨椅围成了圈,漂浮在血海之上。   这根本就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下一刻,血色骨椅的冰冷触感从屁股下面传来时,灵媒的声音出现了……   “祭宴佛灭之日。”   “祭品……”   “一角仙人。”   “迦楼罗。”   “猫又。”   “神乐。”   “绿面鬼。”   “美人。”   一道道目光看向血海的中央,灵媒巨大的身躯缓缓从血海中浮现。   他依旧只是在血海中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密密麻麻的诡异图纹生长在皮肤上,头颅和面部没有任何毛,双目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左脸戴着破损的白色面具,右脸是雕像一样严肃的线条。   “佛灭之日,万物皆死。”   男性灵媒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他幽深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死期已定,逆转求生。”   “此次祭宴无举行之地,明日午时,为期七日,自行探索。”   灵媒的声音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里,就算是不同的语言,也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之前女性灵媒还在的时候,祭宴世界是能够做出一些动作,并且出声音的。   但现在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了。   伊吹有弦还是第一次正式地进入这个地方,她恐惧又惊奇地看着所有东西。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没花多少时间,她就看到了在对面的那副头生双角的狰狞面具。   那是秦文玉。   而在秦文玉的侧面不远处,是一副眯着眼的白色猫脸面具。   那是雨宫弥生。   接下来要和她一起进行祭宴的,就有雨宫弥生,还有一角仙人,迦楼罗,绿面鬼和美人,一共四个同伴。   伊吹有弦这一个月恶补了关于能面的知识,在博物馆工作的她本来就对能面有所了解,现在一圈看下来后,她几乎认出了所有的面具。   一角仙人的面具和它的名字一样,有一根鹿角状的角在额头上生长着。   伊吹有弦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位一角仙人,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到他的脸,但一角仙人的体型很庞大,身高有接近两米的样子,体重看起来也很惊人,像是一名相扑选手的体型……   绿面鬼的面具是浅绿色的,咧开了嘴,露出尖牙,有些恐怖,至于戴着绿面鬼面具的人,从体貌特征来看,竟然也是一位女性?   迦楼罗面具则是完全一副鸟的形状,戴着迦楼罗面具的人也很瘦小。   唯一让伊吹有弦看到后就移不开目光的,只有那位美人。   那副面具……太美了。   她甚至分不清那副面具的性别,戴着美人面具的那位先生也显得很优雅,他只是坐在最内圈,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宣布了“佛灭之日”祭宴后。   男性灵媒在停歇了一分钟后,再次出了声音。   “祭宴沉尸之渊。”   “祭品……”   “天狗。”   “雷神。”   “安达女。”   “蝉丸。”   “真蛇。”   “狮子口。”   “火男。”   “沉尸之渊,无生之地。”   男性灵媒再次说出了类似偈语的话。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祭宴之地,青木原,山中湖。”   “为期三日,七日后计。”   话音刚落,没给大家任何思索的时间,男性灵媒身上的诡异纹路宛如活物一般地流动起来。   “百鬼众魅,循循渐醒……”   溺水感猛然消失,秦文玉的意识从祭宴世界脱困而出。   他第一时间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下刚才拍到的画面。   果然……只有一秒钟不到。   画面只拍到了他放手机和立刻拿起手机,中途没有任何的停顿。   这时,祭宴的群组已经热闹起来。   秦文玉很快被拉到了一个专门的分组里。   一看名字,这个分组里加上他刚好七个人,正是要去青木原山中湖的七个倒霉蛋。   【你们有什么想法?】   安达女。   【我们的祭宴七天后开始,要不要先去青木原看看?】   雷神。   【青木原在哪里?】   求职(日结,包吃优先)。   【富士山脚下,青木原树海,又叫自杀森林。】   火男。   【我听说青木原树海自杀的人数过上千人,而且是已经被现的骸骨,没把现的骸骨还不知道有多少……】   狮子口。   【是去位于青木原树海的山中湖,不是青木原。】   天狗。   ……   分组内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下一刻,高桥卯月出了一条信息。   【我会负责找到青木原山中湖的具体位置,请放心吧!】   蝉丸。   聊天很快结束了。   肉眼可见的天狗和其他人不对付,或者说……是大家在排斥天狗。   连秦文玉都听过这位天狗的不好传闻,他好像有过在即将完成祭宴的时背刺同伴的举动。   不过……秦文玉相信眼见为实。   至少在咖啡厅见天狗时,那个高中生虽然眼神很凶恶,但整体气质还算爽朗。   倒是灵媒给出的提示很暧昧啊。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这算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明天午时就要进行祭宴的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   她们的祭宴,这次竟然没有举行的地点。   这可是红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手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后上方的位置是飞机的舱顶,根本不存在什么摄像头。 然而更诡异的是,折叠电视里的他,也在跟着转头,也在看向那个高高的角落…… 不……不可能的…… 千代正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立刻站了起来,屏幕里那个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混蛋!” 千代正直的恐惧化为愤怒,他竟然直接将折叠电视掰了下来,扔在地上,猛地一脚踩了下去。 他的体重高达一百二十公斤,这一脚下去,立刻将折叠电视踩得粉碎。 不过,商务舱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五十几个位置中的大部分乘客都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他的外表本就不算良善,刚才的举动更是显得粗暴疯狂。 很快,空乘和空保人员都来了。 在即将被空保喷辣椒水的时候,他立刻举起双手,蹲了下来。 见他这样配合,空保人员立刻上前按住了他。 “对不起……我的惊恐症作了,我不是故意的……”他解释道。 之前那位服务过他的空乘人员见状,小声地对乘务长说了些什么。 她认为,虽然这个大个子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刚才他的态度一直很不错,一个会下意识对服务人员道谢的人,不会是太坏的人吧? 也许他真的是惊恐症作了…… 机组人员经过商量之后,没有对突然采取暴力行为的千代正直进行处置,只是反复地强调和警告他,不可以再做出这样的事了。 千代正直很配合,他似乎也很后悔,主动要求道:“请把我降到经济舱吧,刚才的举动让商务舱的各位担心了,很抱歉……” 他这样说,倒是反而让其他乘客不好意思提出更多的要求了,毕竟总不能把他从飞机上赶下去吧? 最终,千代正直没有降舱到经济舱,而是给他换到了一个四周没有其他乘客的位置。 虽然千代正直反复要求要去经济舱,但机组人员看了一下他的体型后,觉得他去本就有些拥挤的经济舱只会给其他客人带来麻烦。 不过,好歹是离开了那个位置。 千代正直仍然心有余悸。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身影,也出现了商务舱。 他回头看上去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什么摄像头。 那个画面…… 难道是鬼趴在舱顶的位置,然后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了它看到的画面? 千代正直不敢细思,他总觉得毛骨悚然…… 换到周围无人的座位后,千代正直这次不敢再打开电视了。 频频出现的诡异现象在提示他,鬼就在附近。 这种时候,做什么动作都是多余的。 千代正直满腔怒火和怨恨,为什么? 鬼为什么会第一个盯上自己? 它甚至跟到了飞往美国的飞机上。 不过,也有算是好消息的事。 因为刚才的粗暴举动,千代正直现在获得了几乎整个机组人员的关注。 两位空保中的其中一位,甚至就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毕竟在他们看起来,这个暴躁的大个子情绪失控的话,会造成相当可怕的后果。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 千代正直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 他不敢放松丝毫,只要现一点异样,他就会逃离这里,就算是再次引起巨大骚动他也会那样去做。 幸运的是,也许是有了安保人员和大量机组人员的注视,直到天黑,飞机航行到了太平洋中间也再没有异状出现。 晚餐时间,千代正直拒绝了任何食物和饮水,他不想再看到水变成血,食物变成残肢之类的恐怖景象。 晚上十点。 飞机是下午两点二十出的,预计到达美国洛杉矶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还有四个多小时就到美国了。 机舱内的大灯已经关闭,只有阅读灯还亮着。 尽管千代正直很想让大灯一直开着,但他知道这个要求不现实。 商务舱内大部分乘客都盖上了机组提供的毛毯,放下座椅选择了小睡片刻。 千代正直的身上也盖着一张毯子,但他不敢入睡。 身旁的安保人员已经离开了,他的工作并不仅仅是注意着千代正直。 更何况,直到晚上的这段时间千代正直一直很安分。 忽然,千代正直感觉毯子里黏黏的,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多次祭宴的经历让他没有放过任何不正常。 千代正直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毯子,将它扔到了地上。 机舱内不算漆黑一片,但大家也没注意到这里生的事。 就在千代正直把毯子扔掉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也黏黏的。 这是…… 血! 毯子里蔓延出来的血流到了他的脚下,扩散成了一团,将他包围在了血液中。 “砰——” 这时,一声细微的响动忽然又出现在千代正直的左侧机舱玻璃上。 他心脏一紧,扭头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血红色的手印出现在了玻璃上! “砰——” “砰——” “砰—— 刚刚还只有一个血手印,眨眼之间,从旁边窗户的玻璃上到机舱内的墙壁上。 一个个血手印飞快地凭空出现! 千代正直反应过来时,他座位正上方的机舱顶部,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它来了……它要动手了! 千代正直不是第一次看到,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然而这种场面往往不是生在他身上,而是身边的同伴身上。 多次幸运死里逃生的他很清楚,一旦这些恐怖的场景出现,就意味着那个被鬼盯上的人即将被它杀掉了…… “不,我不会死……为什么是我?不可能……” 千代正直不想坐以待毙,他立刻起身大呼小叫起来。 “空乘!我需要帮助!” “我需要帮助!” “开灯!” “把所有灯都打开!”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打扰其他乘客休息之类的了。 或者说,他巴不得把所有人都吵醒。 他的呼喊很快得到了回应。 机舱内的灯光骤然亮起。 然而,在灯光全部亮起之后,千代正直的腿猛地软,庞大的身躯坐回了座位上。 他看到整个机舱内……从舱顶到地面,再到座椅,玻璃……所有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而且,乘客消失了…… 整架飞机似乎变成了幽灵航班,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千代正直绝望了。 这种情况……说好的有生路存在,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逃离日本是走向了一条绝对的死路吗? 忽然间,千代正直现了一件事! 他缓缓地伸出手,把自己的手贴向了最近的一处血手印,竟然……合上了! 这是……我的手? 难道说……留下血手印的鬼是?! 下一刻,一条粗壮的手臂,忽然从座椅后伸了出来,径直穿透了千代正直的左胸! 千代正直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低头怔怔地看去,一颗红色的心脏正在一只熟悉的手掌中跳动…… 第一百四十章 注视   相扑选手最重要的,不是过人的体重与强大的爆力。   足以支撑起他们巨大的身体,进行高强度运动的耐力才是关键。   而心脏,是全身最耐用的肌肉。   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一架客机的商务舱中,一位乘客在睡梦中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接着,一声尖叫打破了机舱内的宁静。   一具高大的男性尸体躺在座椅上,他的左胸口血肉模糊,在他的右手中,似乎正握着自己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四月一日,愚人节。   早上八点。   执行佛灭之日祭宴的六人,虽然约定本次祭宴期间不见面,但也还有另一个约定这一周的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在群聊分组里说一句话。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原因也简单也很残忍,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   很快,神乐,猫又,美人,迦楼罗,绿面鬼都已经出了文字,唯独缺少了一角仙人。   没有人问他怎么了。   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一角仙人,第一天就已经死了。   本乡健放下了手机。   在祭宴中,他被称为迦楼罗。   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身材也很瘦小,头脑是他唯一的武器。   在本乡健看来,没有场地限制的祭宴,就意味着追杀。   没错,虽然那个神秘的新灵媒说,接下来的祭宴全都变成了红级,但在本乡健的眼中,这其实就是一个大逃杀性质的祭宴。   厉鬼会不停地追踪他们六人,然后用各种办法赶尽杀绝。   这次祭宴和以往进行过的追杀祭宴区别只在于鬼的能力强弱罢了。   也许红级祭宴的厉鬼会更残忍,手段也会更离奇?   不过,只要是追杀性质的祭宴,本乡健就有办法应对。   他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经验。   一,不要在封闭的空间停留太久。   二,保持移动。   两者看起来说的是一回事,其实不然。   本乡健和千代正直有私交,他知道那名相扑选手前天就买好了昨天去往美国的票。   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飞机在空中,就相当于一直在保持移动。   但……它违背了第一点。   机舱是一个封闭的环境,虽然飞机在快移动,但机舱内的人和物是相对静止的。   也就是说,一旦鬼混上了飞机,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今天千代正直失去了联系,似乎验证了他的猜测。   没错,本乡健没有告诉千代正直自己的理论,他在等待,等待千代正直那边传来噩耗。   因为只要千代正直出事,就说明这次的诅咒确实是一次大逃杀祭宴。   他猜对了。   本乡健继续骑着自行车,昨晚,他已经沿着日本的海岸线骑了一夜。   这就是他的办法。   有鬼存在的七天,什么时间段是最危险的?   当然是夜晚入睡的时间。   没有人可以抵抗睡眠,更何况,如果睡眠质量太差,会大大影响到第二天的整体行动。   不过,本乡健的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没有选择在晚上睡觉。   为什么晚上会比白天危险?   在他看来,白天和晚上,就危险程度而言是一样的。   红级祭宴的厉鬼不会被亮度干扰,晚上更可怕、更危险这种念头,其实只是人类的心理作用。   人是群居动物,单独一个人,再加上黑暗环境的心理暗示,害怕几乎是必然。   漏在被子外面的脚,凉飕飕后背,黑暗中响起的奇怪动静,在黑暗中走路时感觉有东西跟在后面……   人在黑暗的,安静的环境下,周边的其他声音会被“放大”,眼睛看到的各种事物的轮廓也会被大脑加工,变成下意识想象中的样子。   所以,本乡健选择了晚上进行移动,白天休息。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沿着东京湾骑行到了船桥市,并没有遇到鬼,甚至没有任何奇异的状况生。   不过,他也累了。   本乡健骑着自行车,到了船桥市最繁华热闹的广场,找了个长椅躺了下来。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种时候,不给他人添麻烦有性命重要吗?   这就是他办法。   一个打时间差的办法。   鬼的行动方式,大致习惯,他都做了总结。   白天和晚上对于鬼的出现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们有六个人,不……现在是五个。   晚上还在骑着自行车到处跑的人,和关在屋子里睡觉的人,哪个更“方便”被抓到一些,应该很容易得出结论吧?   用昼夜颠倒的行动模式,白天再找个人群密集的地方补觉,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一夜的骑行对于本就瘦弱的本乡健而言并不轻松,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很疲劳了。   渐渐的,本乡健进入了梦乡……   当本乡健再次有清晰的意识时,已经不在广场的长椅上了。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这里是……   他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张单人床,浅色的窗帘,一台电视机……   这里是他的公寓。   可是,我不是连夜骑行到了船桥市吗?   上一刻的记忆,是在船桥市热闹的广场长椅上入睡。   然而现在,他的身体又回到了公寓里……   嘶……   难以言说的诡异生了。   平躺在床上的本乡健感觉到身体极度的寒冷,就像躺在了结冰的河面上一样,接触着床板的后背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刺痛。   唯一能动的,只有脑袋。   本乡健转动着脑袋朝四周看去。   这里真的是我的公寓……   虽然很不想确认,但眼下的一切在告诉他,事情真的生了。   他在睡着后,从船桥市的广场瞬间回到了自己公寓的床上。   难道说,现在生的一切还是在梦里?   本乡健用力地一咬舌尖!   梦没醒,但他却能动了。   身体的冰冷刺痛快消失,虽然感觉不到身体的温暖,但他能坐起来了。   本乡健第一时间摸索身体,想要拿出手机看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然而这时,只听“砰”的一声。   窗户被风吹得狠狠砸在了墙上。   本乡健吓得身体一颤。   他立刻扭头看向窗户,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就像……有谁在窗外盯着自己一样。   那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本乡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立刻冲上前去,把窗户关上,把窗帘也拉上了。   然而……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它还存在。   在哪里?   谁在哪里看着我?   本乡健的逐渐感到口干舌燥。   明明是自己的公寓,却让他完全没有安全感。   本乡健捂着了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不……不行,不能慌张。   要冷静。   现在,重新梳理一下生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魔眼   先,昨晚骑行了一夜,到达了船桥市,今天早上八点,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少了千代正直的信息,他已经遇害了。   然后……继续骑行,到达船桥市市中心,最繁华的广场,在一条长椅上睡了下来。   再然后……   在公寓的床上醒过来了!   不……不会的,这是梦!   本乡健起床跑向玄关,打开了防盗门,爬上阳台。   梦的话,跳下去就能醒过来了。   他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忽然,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吹得他一个激灵。   二十几楼的高空让他头晕目眩,吓出了一身冷汗。   本乡健立刻哆嗦着从阳台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房间了。   他身体软地回到了床铺,不停地拍打自己的额头。   好几下后,本乡健终于确认,这是真的……   他真的从船桥市的广场被移动回了公寓的床上。   这说明……移动他的鬼此时此刻,就在附近……   那股被注视着的强烈的感觉,让他像是触电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对了……时间,还没有确认时间。   本乡健拿出手机,仔细地看去……   四月一日,愚人节,时间……早上八点!   这个时间让本乡健头皮麻。   难道说……昨晚八点,我离开公寓开始骑行才是梦?   其实那时候我睡着了,现在才醒过来?   “砰”   刚刚才关上的窗户又被风吹开了。   本乡健却没有动作,他紧紧地盯着群聊,所有人,又了一遍之前的“早上好”,唯独千代正直没。   昨夜的骑行……真的是梦。   不……这简直,太过真实了……   不可能……   就在这时,本乡健的心脏猛然一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窗口。   视线……   窗外有谁的视线!   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怖的,被注视着的感觉,让本乡健一阵干呕。   并不是他出现了什么状况。   而是太过恐惧引起了生理反应。   是谁在看着我……窗外……可是,窗外是二十三楼,根本不可能有能看见我的视线存在……   还有,窗户为什么又开了……这种窗户明明只能从内向外开,外面的风根本不可能吹开它。   这时,一阵寒风从玄关灌了进来,掠过了本乡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本乡健扭头看去,原来……我刚才没关门吗?   看来是从大门进来的风从里面吹开了窗户……   本乡健刚想过去把门关上,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鬼?!   本乡健呼吸一滞,他带着绝望低头朝脚腕看去,却是……一个衣架?   自己踩进了衣架里,被衣架圈住脚产生了错觉?   本乡健拍了拍脸,之前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已经让他的意识有些不正常了。   冷静些……没事的……   先,去把窗户和门关上……   本乡健给自己出着主意,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关上了门,还加上了锁。   终于,就在能松一口气的时候,本乡健却悚然一惊!   不……不对……   我为什么要想着关门?   直接逃离这个公寓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制造一个密闭的空间?   这不是我,我不会这样蠢,有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思维!   本乡健四下看去。   他擦了擦汗,强行稳定住心神。   本乡健很清楚,那只鬼绝对就在附近,而且……已经在对他动手了。   他现在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有些什么手段。   比起找到它,不如趁早逃离这里。   本乡健深呼吸了一口,像是什么都没生一样,轻描淡写地走向门口,然后打开之前一层层给自己加上的安全锁。   虽然表面上看着他很平静,但此刻的他神经完全紧绷着,他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就像那只鬼随时会出现一样。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刚才被他自己锁上的大门,现在却打不开了!   正在这时,本乡健忽然又听到厕所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浑身打了个哆嗦。   现在就算是自我安慰他都做不到了,这种状况,一定是鬼就在附近。   不行,一定要逃离这里……赶快逃离这里!   不然下一个被袭击的就是他!   虽然本乡健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鬼第二个找上了自己。   难道仅仅是运气太差吗?   他不相信……一定是有什么隐藏的原因。   可是,现在不是深究这些原因的时候。   他要立刻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自己的公寓!   门打不开了,一定是鬼做的手脚。   诡异的情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   厕所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但他不会去看,他知道现在去厕所就是找死。   不过……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二十三楼的高层公寓?   防盗门已经锁死了,厕所那边有窗户……对了!   这栋公寓每层楼的窗户下方,都有一部分支出来的,半米左右的结构。   之前租赁之前还看到有人调笑过,这是给第三者准备的特殊逃生通道。   对……就是那个!   但不能去厕所,现在唯一还开着的……只有卧室的这扇窗户了……   本乡健是一个果断的人,他立刻跑向那扇被风吹得咣咣砸墙的窗户,将头伸出去看了一眼,这里的高度有近九十米,如果摔下去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存活下来的可能。   但是,他没有被的选择,留在这间房内也是死。   那种被注视着的可怕感觉,还有被锁住的房门,出异响的厕所,这样一想……这扇不断被风吹开的窗户似乎是祭宴留下的唯一生路。   本乡健死死地咬住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先跨出去一条腿,骑坐在了窗台上,然后仰着头,尽力让自己忘掉身下的高空,只看着上方。   双手紧抓着窗户边缘,另一条腿也缓缓移了出来。   半米宽的平台,如果是在平地上,他能够健步如飞。   但这是近九十米的高空啊……   光是想想人就快疯掉了。   本乡健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的身体尽量地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去。   只要逃出这里,就可以了……   从这个延展出来的半米平台,可以通往这栋公寓楼的公共空间,也就是电梯所在的通道,那条通道的两端都开了窗户,可以直接翻进去。   冷静……   冷静……   本乡健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他几乎是几十厘米几十厘米的挪步,这样虽然不快,但是安全。   渐渐的,就在本乡健觉得自己快掌握住技巧的时候,突然!   一阵猛烈的横风吹开,吹得他心都凉了半截。   “不!”   本乡健死死地贴着外墙,指尖抠着墙砖的缝隙,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挥到了极限!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头和衣服都被吹得朝一旁扬起。   本乡健拼命地坚持,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这该死的风,到底还要吹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陡然袭来的横风,忽然停了!   差点就坚持不住的本乡健立刻加快了步伐,朝着电梯通道那里的窗户口移动!   到了……快到了!   三米……   两米……   一米!   抓住了!   本乡健的脸上刚露出死里逃生的惊喜,突然!   通道另一边的窗户灌进来了一阵大风!   这种穿堂风的风力更加可怕。   “砰”的一声。   本乡健本来抓住了这边窗户的边缘,但窗扇被吹得砸了过来,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呼……”   松开手的瞬间,本乡健差点摔下去!   这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就在他准备打开窗户,爬进去的时候。   他无意间看到了窗户玻璃上的倒影……   他看到了自己。   那张熟悉的脸上,自己的眼珠不翼而飞,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眼洞!   “不……”   本乡健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我明明能看到东西,为什么玻璃里的我没有眼珠?   然而,就在他按向自己的眼皮,去感受眼珠时,却将眼皮按进了眼眶里……   他的眼眶里,根本就没有眼珠!   谁在注视着我……   谁……   本乡健猛然回过头,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铺在天上!   “混蛋!滚!”   “滚啊!”   本乡健挥臂转身,脚下一脚踩空,整个人径直摔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之后,鲜血四溢。   本乡健的眼珠从眼眶中摔了出来,在血液与尘埃中滚动。   片刻后,它停了下来。   瞳孔里倒映着本乡健的尸体,仿佛仍在注视着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搭档   镰仓市,警察署。   “夏江刑事,你的搭档到了。”   夏江的顶头上司,河村警部说道。   夏江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干劲,执法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已经递交上去了,接下来生的事没她知道的份。   “又是一名交警?”   “不,这次来的是一位法律专家,中国来的。”一边说着,河村警部一边让开身子。   一个所有头都狂放地向后梳着的男人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   锋利的眼神,挺拔的身段,稍微显得有些盛气凌人呢……夏江这样想着。   这个家伙,就像一把连刀鞘都会一起切开的利刃。   “我叫张语年,你好。”   他伸出手,不苟言笑。   警察署内其他来来往往的警员都在偷偷地看着警部办公司这边。   那个夏江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那位新来的法律专家似乎也不好惹啊……   “夏江。”她看了一眼张语年伸出的手,没有和对方客套的意思,只是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喂,河村,为什么突然给我配一个法律顾问?你是觉得我的执法过程有问题吗?”夏江对自己的上司依旧直呼其名。   河村警部四下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你不是在追问那件事的后续处理吗?现在就是。”   “什么意思?”夏江皱了皱眉头。   河村警部上前关上了办公司的大门,笑着对张语年说道:“请坐吧,张律师。”   张语年略一点头,坐在了夏江旁边。   “喂,你说的后续处理到底是指什么?”夏江追问道。   “远山润二的案件,”河村警部说道,“你的执法记录仪拍到了他尸体消失的全过程,然后,鉴定科提取了尸体化成的黑色粘稠液体,经过判断,可以确定远山润二的死亡时间已经过了一年。”   “哈?”夏江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远山润二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一年来是他的尸体在擅自行动?”   “从检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河村警部说道。   接着,他看向张语年:“事实上,长时间以来,类似这样的诡异案件一直在生,无法用科学解释,也不能对外界披露,张律师的弟弟,一位叫张路的年轻人也是类似的情况,摄像头拍到张路同学一路走到了品野山公墓,然后突然倒在了地上,死因不明。经过尸检,张路同学在半天之前就已经死了。”   夏江静静地听着,时而扭头看一眼张语年。   “所以,你是为了调查弟弟的死因才与我们合作的?”   “是,”张语年不加隐瞒,“我需要日本警方的案件资料,人口失踪案与毫无逻辑的恐怖案件,不是社会调查能得到的。”   “所以呢?”夏江看向了河村警部,问道:“你让我和他作为领导,成立个专案组?专门负责调查这类案件?”   河村警部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个专案组,可能只有你们两个人……”   “……”   夏江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传出去的话,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河村警部解释道。   “是会影响你成为警视吧?”夏江说道。   河村警部也不理她,他知道夏江的脾气,虽然抱怨很多,人也不太好相处,但能力很强,接下任务之后几乎不用担心她是否能完成的问题。   “喂,你也说句话啊?律师。”夏江看向了张语年。   张语年侧目看向她,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眼,又扭过头,看向了河村警部。   “可以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   夏江眉头一跳,她死死地盯着张语年。   张语年面不改色,直视着她的眼睛。   “害怕的话,可以回家。”   有一种说法,男人与女人如果对视过十秒,就会产生心动的感觉。   可是,河村警部并没有在这两个人之间感觉到任何暧昧的火花。   反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同意了,河村警部。”   夏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河村警部立刻拿出了一套厚厚的文件,说道:“这些都是存在自然现象的案件。”   “这么多?!”   夏江的眉头狂跳不止。   她刚才被张语年激起来的怒火与斗志,立刻就被眼前这一大摞卷宗给打消下去了。   “你不需要看这些,我已经看了一半了。”   张语年说道。   河村警部也说道:“夏江,你以张律师的意见为主吧,他确实已经看过了大部分的卷宗。”   夏江无所谓地向后一躺:“好吧,只要薪酬能按时放,我没有任何意见。”   一个非常不专业的专案组就这样成立了。   张语年带着卷宗去了一间专门给他安排的办公室。   夏江无语地看着河村警部,问道:“他是什么来历?直接空降镰仓警署?”   河村警部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警视厅有高层对自然案件非常关注,有传闻,岛根县大藏乡生过多起自然杀人案件,都被警视厅高层给压下去了,这位张律师也许是找到那位高层说了些什么,获得了他的信任吧。”   “总之,你好好配合他就行,这些事查不出结果的,”河村警部点燃了一根香烟,靠着窗外,说道:“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就算偶尔会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也影响不了正常世界的运行。”   夏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偶尔也能说出一些像正常人的话嘛。”   “行吧,我走了,自然案件专案调查组这段时间,就当我陪这位外国来的少爷度假了。”   夏江起身说道。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翻阅卷宗的张语年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看到了……一个二十年前的案子。   张语年的眼里很少出现震惊之类的神色,因为他的智慧足以解决大部分迷惑普通人的问题。   然而,这篇卷宗上记载的案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让张语年失去了所有的镇定。   “死者:羽生文玉。”   “年龄:三岁。”   “死因:溺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日   四月二日,周五。   昨天还是好天气的东京,今天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宫弥生看着窗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伊吹有弦在楼下忙碌,这段时间,习惯了她的存在后,雨宫已经放弃了泡面。   佛灭之日的祭宴,已经开始两天了。   这两天时间,她们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奇怪的是,鬼也一直没有找上门来。   快到八点了。   雨宫弥生拿起手机,送了约定的“早上好”三个字。   在她出这条信息后的片刻,屏幕上出现了伊吹有弦的早上好。   接着是美人能面,以及,绿面鬼。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等待着迦楼罗的名字出现。   然而,屏幕上的时间跳动到了八点零一分。   依旧没有人回复。   他死了。   这是祭宴开始的第三天,第二个人,迦楼罗先生,死了。   如果这是某种顺序的话,今天轮到的人该是谁?   是我。   雨宫弥生已经现了鬼杀人的顺序。   第一天是一角仙人,第二天是迦楼罗,第三天……   轮到她了。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推理,纯粹是记忆力比较好。   因为鬼杀人的顺序,根本就是灵媒开启“佛灭之日”祭宴时,念出的“祭品”名字的先后顺序。   分别是……一角仙人,迦楼罗,猫又,神乐,绿面鬼,美人。   第一天一角仙人死亡,第二天迦楼罗死亡。   第三天,很简单的逻辑吧,应该是轮到猫又了。   雨宫弥生放下了手机。   这时,楼下响起了伊吹有弦温柔的声音。   “弥生小姐……弥生小姐!可以用餐了。”   那天之后,她真的一直叫自己弥生小姐了。   雨宫弥生有些不习惯,但她已经说了随便,她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下了楼,她立刻看到了桌上摆放好的饭菜。   米饭,烫青菜,天妇罗,还有两条烤秋刀鱼……   伊吹有弦微笑着看着她,双手握在一起,自然下垂在小腹位置。   然而,当两人对视之时,都猛然感觉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   一身淡色的常服,外面是灰色围裙。   略微抬起的头和微笑的嘴角。   明亮的眼睛,白里透红的皮肤。   这是……雨宫弥生眼中的伊吹有弦。   可是,她明明没有任何变化。   可雨宫弥生却总觉得,正站在桌案旁的那个伊吹有弦……不是人。   不过,与其说找到了什么证据和破绽,不如说这只是雨宫弥生的某种难以解释的感觉。   同样的,正看着雨宫弥生的伊吹有弦身子也僵直了片刻。   站在楼梯上的那个人。她……真的……   是弥生小姐吗?   冷白的肤色。   看不见情绪的眼睛。   微微抿着的双唇。   白色的研究员服饰……   怎么看,那个人都是弥生小姐。   可是……   一些说不上来的细节,却让伊吹有些动摇。   比如……弥生小姐的瞳孔好像变细了一些?   肤色比起冷色的白,更偏向灰多一点了……   身体的整体轮廓好像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越是看下去,伊吹有弦就越觉得古怪。   同样,雨宫弥生也是相同的感觉。   怀疑在心底滋生。   难道说……   鬼已经来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人心底出现。   雨宫弥生先收回了目光,走到饭桌前,坐下。   伊吹有弦也和她一样,坐在了她对面。   两人双手合十,说道:“我开动了。”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明明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坐着,安静地用餐。   可是,有那样一个瞬间。   两人都觉得,对方的脸骤然间变得极其陌生!   就像……根本不是她们本人一样。   东京,池袋,东口区。   池袋隶属于东京都丰岛区,与新宿、涩谷合称为东京的三大副都心。   和新宿、涩谷相同,池袋也是以池袋车站为中心,这里有巨大的百货商店、各类国际旗舰店和特色饮食店,每天出入池袋站的人,大约在三百万人,就算今天下起来了大雨,人流也丝毫没有减少。   这三百万人中的其中一位,名字叫清水结爱。   同时,她也是祭宴中的一员。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清秀美丽,文静优雅的女人,拥有的能面竟然是绿面鬼。   清水结爱撑着伞,站在池袋站的出口。   她并不是居住在池袋的人,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佛灭之日”的诅咒。   虽然对于红级祭宴的厉鬼来说,人数已经不再是限制,但能看到这样多形形色色活着的人们,对于清水结爱而言,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行人们不知道,他们是驱散清水结爱心中恐惧的力量。   她一直站在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身边经过,感受着每个人的呼吸与声音,让她也有了活着的感觉。   “嗯?”   忽然,清水结爱感觉有些奇怪。   她侧头朝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位行人看去。   那个人撑着雨伞,伞下还有一个女孩,两人应该是男女朋友。   他不停地说着什么,女孩笑着听着,雨声环绕在他们周围,很美好的画面。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   当两人走远,距离拉开之后,清水结爱看见了他们撑着的伞上面的图案。   伞上映着的,是一个可爱的动漫女孩,一只眼睛闭着,左手伸出两指,贴在左脸颊上,做出了“耶”的姿势。   可是,不知道他们的伞在哪里蹭到了颜料。   伞面上的动漫女孩的右侧脸颊,竟然有一条长长的,红色的痕迹!   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她的的脸上割了一刀一样。   虽然明知道那只是个动漫女孩。   明知道那应该是不小心染上的红色颜料,可是看到那个画面后,清水结爱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看号码,是和她曾经一起执行过祭宴的美人先生!   是那个人的话……   清水结爱想了想后,按下了接听。   “喂……望月先生,是我……”   电话那边,美人沉默了片刻。   他的真名,就和清水结爱叫出来的名字一样,他的姓氏是望月,望月一生。   上一次和清水结爱见面,还是在半年前的一次青级祭宴中。   这一次……   “清水小姐,你想活下去吗?”他的声音透过手机,钻进了清水结爱的耳中。   清水结爱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   “嗯……我想!”   “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脸颊 “清水小姐,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池袋,回到你来的地方。” 望月一生的声音让清水结爱一怔。 她记得,自己没跟任何人说过今天要来池袋。 她住在品川区,虽然也属于东京都,但和池袋所在的丰岛区相隔距离并不近。 要跨越涉谷区,新宿区,目黑区等好几个大区才能到达。 她看向四周,问道:“你也在池袋吗?望月先生?” 望月一生没有回答。 清水结爱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以前她曾经和望月一生一起执行过一次祭宴。 望月一生留给她的印象很不错,但是……他的信息来源很奇怪,以前也是,这次也是,望月一生好像能直接获知其他同伴的信息。 “望月先生……”清水结爱虽然愿意相信他,但也不是无条件的,“你愿意帮助我,一定也不是无偿的吧……既然是各取所需,望月先生能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 “三月三十日。”望月一生忽然提到了那个时间,“你还记得那天生的事吗?” 三月三十日生的事? 那天不是祭宴开始的前一天吗? 灵媒也是在那天宣布了祭宴的开始…… “那天……有什么问题吗?” 清水结爱略显疑惑地问,她没有感觉那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睡眠,”望月一生的声音通过手机钻进她耳中,“三月三十日的晚上,你能不能回忆起自己是怎样入睡的?” 入睡? 清水结爱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可是……这种事谁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呢? 除非给自己戴上监控睡眠的装置。 “我……不记得了。” 清水结爱下意识地摇头说道。 “没关系,你听一听我的陈述,再回忆一下,三月三十日,晚十点半睡意突然涌来,醒来时,时间是三月三十一,早上七点半。” 望月一生简短而又清晰地说道。 清水结爱终于明白了什么,她虽然不记得入睡的具体时间,但早上醒来的时间她很清楚。 “难……难道说,我们是在祭宴诅咒的影响下入睡的?” “嗯,一般来说,第二天就要开始为期一周的祭宴,再冷静的人晚上也会紧张,但三月三十日那晚,我们全都睡得很好。”望月一生说道。 “所以,清水小姐,在三月三十日我们沉睡的那段时间,诅咒一定对我们做了些什么,我让你回到品川区居住的地方,原因也在这里。” 清水结爱赶紧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望月先生,你已经现端倪了吗?” 一边说着,清水结爱一边打算乘电车返回品川区,可是…… 她忽然现,整个池袋站周围,一片寂静! 就连“哗哗”下着的大雨也停了,这个雨停了,不是指没有下雨了。 而是下雨的动作……停止了! 清水结爱难以置信地看着停留在半空中,正保持着下落姿态的雨滴……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不仅是雨水,风,汽车,还有来往的行人,世间万物的一切都变得一片死寂,静止不动了…… 没来由的,清水结爱的脑袋里,冒出了灵媒说过的一句话。 “佛灭之日,万物皆死……” 忽然……她看到……一个池袋车站里走出来的人,那个保持着迈步姿势静止不动的人,他的脸上,有一条极其恐怖的腥红伤痕! 清水结爱立刻想到了刚才那对情侣撑着的伞。 那个动漫女孩的脸,也有那样一到恐怖的痕迹…… 不…… 清水结爱恐惧不已,她立刻看向四周,却猛然间现……这条街上的人,虽然都保持着静止状态,但她们竟然全都在看着自己! 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条丑陋又恐怖的腥红疤痕…… “喂?喂?” “清水小姐?” 望月一生的呼唤声让清水结爱回过了神, 她惊恐地说道:“望……望月先生!它来了……它来找我了!” “出现诡异现象了吗?快告诉我是什么?” 望月一生的声音也很急迫。 就在清水结爱准备回答的时候,静止的池袋车站,静止的行人的脸……他们脸上的伤痕忽然像是蔓延的蛛网一般,迅地铺开! 眨眼之间,伤痕就布满了他们的整张脸! 接着…… 清水结爱听到了“咔咔咔咔”的,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然后她心惊胆寒地看着所有行人的脸开始破碎! 她猛然间现……一张惨白的,扭曲的脸正藏在那些碎片后面,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静止……时间静止了!”清水结爱恐惧得快说不出话来。 “人们……所有行人……他们的面部破碎了,破碎的脸里面……有一张新的脸……” 幸亏她虽然恐惧地无以复加,但还是完整地说出了正在生的事。 手机那头的望月一生闭上眼睛想了想。 “清水小姐!立刻划破你的脸,快!” 他的声音刚刚传到这边,清水结爱已经在逃跑了。 她实在无法承受这么多恐怖的视线,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里可是池袋啊! 佛灭之日……这场祭宴…… 它不仅可以暂停时间,还让这么多人的脸破碎死亡,这真的,没事吗? 这时,她也终于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望月一生的急呼。 “立刻划破你的脸……快!” 划破我的脸?! 清水结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联系到刚才看到的那些恐怖的脸,她愿意相信望月一生的办法。 她立刻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锋利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脸上用力地一拉! 强烈的疼痛从脸上袭来。 热乎乎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然而下一刻…… “喂?她在做什么?” “啊!” “她为什么要划破自己的脸?” “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时间恢复了流淌,雨水哗啦啦地继续下了起来。 清水结爱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驻足观看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一看,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 “小姐,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一位行人看着清水结爱手上的小刀,有些不敢靠近地问。 清水结爱终于回过了神来,她从刚才那个恐怖的,宛如凝滞了的世界中逃离出来了! 她立刻拿起道:“望月先生!成功了!” “是吗?”望月一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那,请你赶快回到品川区,三月三十一日七点半时,你醒来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规则 电车上,清水结爱清秀脸颊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好心人与心怀鬼胎的人都来关切地问过她是否需要帮助,清水结爱全都拒绝了。 她找了个角落,双手捧着手机,像是捧着救命稻草一样。 大多数能在祭宴中活下去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聪明,而是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聪明的人只有一小部分。 清水结爱从来不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就算现在望月一生只是在利用她摸清楚这次祭宴的具体规则,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望月先生……回到品川后我该怎么做?” 她小声问道,脸颊上的血渐渐止住了,虽然看起来吓人,也确实很疼痛,但和性命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 望月一生那边沉默了片刻,一枚硬币在他的各个指关节上下翻飞。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你已经犯规了。” 清水结爱身子一颤,赶紧问道:“我……犯规了?请问……”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第一天被杀的是一角仙人,第二天被杀的是迦楼罗,第三天变成了你?按照前两个的顺序,第三个被杀的人应该是猫又才对,不是吗?” 望月一生的声音充满了奇特的魅力,就和他的面具一样。 这里面有……规律吗? 老实说,在望月一生提起这个问题之前,清水结爱根本就没考虑过,现在仔细一想,对啊……一角仙人和迦楼罗的死亡顺序,根本就是灵媒点名时的顺序,如果按照那个顺序,第三个死亡的应该是猫又才对……为什么会是我? “那……为什么呢……”清水结爱问道。 “因为杀人的顺序,并不是灵媒点名的顺序,而是……离家的距离,”望月一生语出惊人,“看我们的群组吧,接下来的聊天,会在剩下的四个幸存者里进行。” 说完后,望月一生挂断了电话。 清水结爱赶紧打开了祭宴的群组,找到佛灭之日的小分组。 望月一生刚好在里面了一句话。 【早上好各位,规则逐渐明朗了。】 ——美人。 这时的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也看到了在群组里那句话。 伊吹有弦看到他的名字后,问道:“弥生小姐,你了解这位美人先生吗?” 雨宫弥生拿着手机,靠在窗边,说道:“疯子。” “疯……疯子?”伊吹有弦有些意外,“可是……这些天大家告诉我,那个叫天狗的人……才是疯子……” 雨宫弥生扭头看向她:“能被所有人看出来的疯子,不是疯子。天狗在塑造自己在祭宴中扮演的角色,只要他足够疯,就没人敢主动去碰他。” “望月一生不同,”雨宫弥生收回目光,“他不是在扮演疯子的角色,他是真的疯子。” “望月……一生?”伊吹有弦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他的名字,一个高智商犯罪者,被日本警方抓获后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雨宫弥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在祭宴中存活的时间,没人知道有多长,也许那个金刚知道。” “总之,”雨宫弥生输入了一行文字,“看看他要说些什么吧。” 【什么规则。】 ——猫又。 【杀人的规则,对了,你们三月三十日晚,一定睡得很香吧?两位同居的小姐。】 ——美人。 伊吹有弦立刻抬头看向雨宫弥生:“弥生小姐……他……好像能直接看到我们?” 雨宫弥生摇摇头,说道:“不,人类就是人类,没有能力。一个月前,神社之女祭宴结束后,新任灵媒宣布了佛灭之日的祭品,那天之后,我们就被人盯上了,你没现吗?” 伊吹有弦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雨宫弥生问道:“难道你觉得,我这么喜欢一直站在窗边吗?” 伊吹有弦瞪大了眼睛:“啊!弥生小姐已经现监视我们的人了吗?” “一个叫平井次郎,一个叫川崎航大,都是有前科的人,应该是望月一生的手下,我怀疑他们的犯罪计划就是望月一生提供的,”雨宫弥生往窗外扫了一眼,“不仅是我们,我相信这次祭宴的其他人也被他这样监视着。” “所以,他很有可能知道一角仙人和迦楼罗去了哪里,是怎么死的。” 一边说着,雨宫弥生一边按下一行文字。 【你的意思是,三月三十一日醒来后,离醒来的地方越远的人,会越早被鬼盯上。】 ——猫又。 【不愧是博士小姐,没错,就是这样。】 ——美人。 【望月先生……我该怎么办……我快回到品川区了。】 ——绿面鬼。 【对了,实验证明,离‘家’越远,诡异就会越强烈,当然……这也不是必死之局,它会给你一些暗示,只要及时地提供给它需要的东西,就能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 ——美人。 【比如,千代正直如果在看到血手印时就砍掉自己的手,本乡健在反光玻璃里看到自己没有眼珠的眼眶时,立刻挖出自己的眼珠,应该就会没事。】 ——美人。 正在输入文字的雨宫弥生忽然动作一停。 伊吹有弦问道:“你怎么了?弥生小姐……” “望月一生不对劲,他知道千代正直和本乡健的情况。”雨宫弥生说道。 “可是……一个月以来,他不是一直在派人监视着我们吗?千代先生和本乡先生的情况说不定也是他的手下告诉他的……” 雨宫弥生沉默片刻:“你仔细看他的用词,他描述的方式就像当事人本身在诉说一样,这种主观的视角,不是监视能解释得通的,他有问题。” 【所以,你的建议呢?】 ——猫又。 手机的另一边,一个幽深的地下室里,皮肤苍白,高挑俊秀的年轻人嘴角咧起笑意。 【你已经看出来了吧?博士小姐,佛灭之日的意思,是不让我们离开家里。所以……在我们睡着的那天晚上,家里一定生了什么,所以,我们需要对照寻找,找到每个人家里都有的,却都变得奇怪了的某样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找 每个人家里都有的,现在却变得奇怪了的东西…… 暂且不提望月一生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提出了一个方向。 清水结爱立刻开始按照望月一生的话行动起来。 她住在品川区,屋子是上一代留下来的民居,自从进入祭宴之后,清水结爱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一个不详的人,如果还和家人一起住的话,说不定会把这份不详传染到家人的身上。 推开木门,沿着庭院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清水结爱回到了家里。 听了望月一生的猜测后,这栋普普通通的民居让清水结爱有些毛骨悚然。 她越感受到了这次祭宴的可怕。 离开家会招来死亡,但呆在家里,又有某种被诅咒改变过的东西存在。 这简直…… 清水结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打开了房门。 进入玄关,房间里的一切映入眼帘。 客厅,沙,地上铺设着榻榻米,天花板上有一个吊灯。 窗边是白色的窗帘,正随着微风地飘荡。 家里变得奇怪的东西…… 清水结爱瞪大了眼睛,想去寻找,却又不敢去寻找家里那样变得奇怪了的东西。 挂在墙上的装饰画,手工台上的插花,放在柜子上应急医药箱…… 衣柜,鞋柜,橱柜,衣架…… 冰箱,微波炉,烤箱,洗衣机,电视机…… 每一样东西都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清水结爱又总觉得它们好像有些不一样。 在一个明知道有厉鬼诅咒的环境呆足足一个星期……一想到这件事清水结爱就充满了恐惧和压力。 早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这些事。 难怪世上有无知是福这种说法。 现在的她,根本就连睡觉都不太敢了。 她忽然羡慕起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来,听说她们住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至少恐怖的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真好……” 她忍不住喃喃道。 或许,在这次祭宴结束之后,可以组织一次祭宴的私下聚会,大家住在一起,共同帮助,一起逃离这个诅咒也很不错? 她听说那位昆仑八仙一直在推动这件事,但有部分人一直没有同意,那部分人不同意的原因大致上有两点。 一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想把祭宴和现实生活分离开,不想让恐怖的情绪浸染到难得的现实的平静。 二是,在祭宴中多次被厉鬼追杀,被诅咒袭击后,有相当一部分人心理已经扭曲了,但这些人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他们不想和疯子来往过密。 不过,昆仑八仙已经剔除了一部分名单,就算只是少部分人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清水结爱很期待这件事的及早促成,她已经受够了……一个人。 ———— 与此同时。 被她羡慕着的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也在租住的家里忙碌着。 为了找到家里存在的异常,两人选择了分工,雨宫弥生负责楼下,伊吹有弦负责楼上。 细心的伊吹有弦甚至趴在地上用卷尺量起了整条通道的长短,数了一下台阶的数目,还在每个屋子都用手机拍了照片。 检查完一楼的雨宫弥生上来看到她的这番动作后,有些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 伊吹有弦回答道:“我……我在想,如果家里的某样东西是鬼变成的,只要拍下照片,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对照一下照片就可以现哪里有不同了……” 雨宫弥生微微点头,想法不错,不过她不觉得这样可以找到那处“异常”。 或者说,虽然她暂时没有找出望月一生那番话里的漏洞,但这不代表她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辞。 望月一生在雨宫弥生心底,还是存在着巨大的疑点。 其中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那些信息的来源。 就算他让自己的手下去跟踪监视了一角仙人和迦楼罗,但也不可能反馈出那样详细的信息,他之前说的那些,简直就像是自己就坐在死者旁边看到的一样。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在伊吹有弦忙完后,雨宫弥生说道:“今天是四月二日,除非找到直接破解诅咒的方法,否则,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四天的时间,这次祭宴才会结束。安全起见,我们轮流休息,你同意吗。” 伊吹有弦点点头,她当然同意,人是不可能不睡觉的,但如果两个人都同时睡着的话,一旦屋子里生了什么事,或者错过了什么信息,那就亏大了。 “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你可以吗?”雨宫弥生问道。 “嗯……可以!”伊吹有弦回答道。 “好,我先睡一觉,六个小时之后天会开始变黑,然后你睡,我们把休息时间调整到白天,晚上一起守夜。” 雨宫弥生说道。 “嗯!” 伊吹有弦很赞同这个办法,同时,她也很庆幸,还好自己是和雨宫小姐一起住。 如果是单人的话,这次祭宴的难度和恐怖程度会大大增加。 然而……很快伊吹有弦就不这样想了。 外面的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 也许是白噪音的催眠作用,雨宫弥生躺回自己都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伊吹有弦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把窗户关上。 下午了,这场雨不仅没停,反而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雨点开始溅射进屋子里。 伊吹刚起身准备去关上它,忽然左手一紧! 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 她吓得面色一白,心脏都停了一拍。 扭头看去,抓住自己手腕的,是雨宫弥生。 伊吹松了一口气,刚想拿开雨宫的手,却忽然现…… 雨宫的那张熟睡的脸,好像有些奇怪? 虽然雨宫弥生的皮肤一直很白,但此刻她的脸,简直煞白得骇人! 而且,她似乎在做梦,眼皮下的眼珠正动个不停。 虽然知道这是入眠后的一种正常现象,这似乎是一个被称为快眼动的睡眠阶段。 但……她越看越觉得…… 躺在床上睡着的雨宫弥生,有些…… 不像是她? 这样想着,伊吹有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继续看了。 因为越是看着雨宫小姐,越是觉得她的脸,在变得陌生。 她略微用力地掰开了雨宫紧抓着她手腕的手指,终于,在摆脱她之后,伊吹有弦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方 某个地下室。 望月一生没有像她们一样,在自己的家里搜索什么。 虽然说出了那样的推测,但他自己,还存在着极大的疑惑。 那就是……灵媒的偈语。 佛灭之日,万物皆死,死期已定,逆转求生。 如果能解读出这句话的正确含义,也许这次祭宴会比想象中简单。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 望月一生暂时也没能想通。 并不是无法理解字面上的意思,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指佛灭之日一切都会死,而他们的死期,也已经注定了,需要逆转死期才能活下去。 可是,死期在哪儿? 目前唯一获知的信息,是离开“家”越远的人,会越快迎来自己的死期。 等等…… 望月一生眼睛一亮。 难道说,要主动远离屋子,在外面和厉鬼的正面对决中才会存在真正的生路吗? 可是,望月一生的左手忽然抚过面部。 一副令人惊艳的,宛如人皮般的面具悄然出现! 每副能面都有自己的特性,那些特性,在能面具象化到现实世界后,会展现出一些诡异无比的能力。 雨宫弥生说得没错,人类就是人类,永远不可能诞生能力。 但是……望月一生的能力,并不是来自他本身,而是来自这副面具。 美人能面,就是他的底牌。 或者说,面具是祭宴中每个人的底牌,只是那些愚蠢的家伙想不到罢了。 从进入祭宴的第一天起,他们的脸上就存在着各种诡异的面具,难道它的作用仅仅只是成为祭宴中的代号吗? 当然不是。 望月一生不是第一个知道面具作用的人,他的美人面具唯一的作用是—— 传递回当前祭宴中,同伴的死亡画面。 这个能力,并不算强大。 或者说,能面的作用从来不是让人类能够正面对抗厉鬼。 它的存在,相当于给了陷入黑暗深渊的人一只手电筒。 虽然不至于照亮所有黑暗,但至少……能让人短暂地安心,还有……看清一些身为“人类”看不见的信息。 通过面具,他看到了一角仙人和迦楼罗的死亡画面。 而且……是第一视角。 雨宫弥生猜得没错,那确实不是他通过监视得到的信息,而是确确实实的,自己“亲眼”所见。 然而怪异的事,看过了两个人的死亡画面后,他仍然不知道这次的鬼长什么样子。 甚至不知道杀了他们的鬼到底在哪里。 关于这次祭宴生路的推测,在望月一生的脑海里变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第一条,是在祭品醒来的地点,呆够七天,并在这七天内找到那个被改变过的东西,或者说……就算找不到那个东西,只要活过这几天,也算完成了祭宴。 而第二条,因为目前触见鬼的唯一方式,是离开“家”,也就是醒来时的初始地,所以,会不会真正的生路藏在见鬼之后? 他在考虑,会不会存在这样一个陷阱:因为察觉到离开“初始地”越远,鬼就会越快找上门,所以他们选择了呆在初始地,这样鬼至少不会立刻出现。 可是……会有这么简单吗? 这种察觉,会不会是祭宴故意让人类察觉到的? 也许生路真的要在见鬼之后才会出现,那么呆在家里七天就不是生路,而是完全的死路! 至少,望月一生自己觉得,呆在家里什么都没有生,这对红级祭宴而言反而是不正常的现象。 而离开了家里这个“初始地”后,立刻就会遇上来追杀的鬼…… 这简直就像是在把他们往家里赶呢…… 望月一生一挥手,脸上美人面具消失不见。 他的脸上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既然鬼想把我们往家里赶,那就说明……生路确实在外面。 不过…… 前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两条生路只有一条可能是对的,甚至两条都可能是错的。 而且,要选择其中的一条就意味着必须放弃另一条。 不可兼容啊…… 当然这对他而言并不成问题,他可是刚刚才收获了一个同伴的信任。 ———— “嗡——” “嗡——” 清水结爱的手机快振动起来。 她吓了一跳。 到刚才为止,她都一直蜷缩在墙角,把屋子里的所有灯也都打开了。 她不敢睡觉,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熬过剩下这四天。 直到,望月一生的电话打过来。 “望月先生!” 清水结爱立刻接起了电话,对于她而言,现在望月一生的电话就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清水小姐,我这里有两个选择,我会清楚地告诉你,由你自己来选。” 在这一点上,望月一生倒是没有骗人。 他毫无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关于两条生路的推测。 一是呆在家里七天,找到异常之物。 二是远离住处,正面对抗厉鬼,从中找寻破绽。 无论怎样说,第二条路的风险都非常非常大,和鬼正面对抗找寻破绽和生路? 就算第二条路真的存在生路,那机会显然也是稍纵即逝。 清水结爱沉默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能把握住那种稍纵即逝的机会的人。 “对不起……望月先生,第二个办法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 清水结爱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的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是谁? 她恐惧地看向四周,因为缩在墙角的关系,此刻她的方向,只有视野的正前方。 她感觉到了某个东西的存在……虽然看不见它,但她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 这间屋子里,绝对有其他东西存在! “没关系,清水小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觉得……在屋子里呆一个星期更加安全的话。” 望月一生刚准备挂断电话。 这是,清水结爱颤抖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我……我的房间里,一定有别的东西存在!望月先生!” 望月一生眉头一抖,急声问道:“先冷静,清水小姐,你感觉到了它是吗?那说明它就在你附近,你要试着去想,为什么它来找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们,这不是巧合,也不是随机,你和我们三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你出过一趟远门。” 清水结爱浑身一颤,对…… 她被困在了一个凝滞的恐怖世界里,虽然通过划破自己脸颊的办法逃离了那里,但看来和望月一生说的一样,那只是暂时的摆脱了它…… “看来,你的选择只有一个了,清水小姐,”望月一生的声音充满了愉悦,“不过,请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 “一定会……帮你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合作 秦文玉没有得到望月一生的回答,他也没有期待望月一生能说些什么。 电话被挂掉后,秦文玉把手机还给了清水结爱。 清水结爱虽然觉得刚才秦文玉的回答让她很解气,可是…… 望月一生好像是唯一知道现在该怎么做的人。 她把手机收好后,放进了口袋里,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着满怀心事的清水结爱,秦文玉说道:“清水小姐,也许他对你说过,让你相信他之类的话,同样的话,我也想问你一次,你能尝试着相信我吗?” 清水结爱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了好几秒后,她问道:“可是……秦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文玉虽然不会害人,但也基本不会主动帮人。 这是祭宴里的传闻。 清水结爱也听说过秦文玉曾经往已经死去的,千叶成林的老家北海道寄去了一笔钱。 他似乎是个很讲究价值的人,得到的与付出的,要大致持平他才会愿意出手。 可是,清水结爱不记得自己曾主动先对他付出过什么。 按理说,这件事与他无关,他此刻应该和其他的面具持有者一样,远远地离开她,别让这场祭宴牵扯到自己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可是他现在似乎想主动介入这场祭宴。 而听到清水结爱问题的秦文玉,这次并没有回避什么,回答道:“因为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我不想让她们死。坦白说,清水小姐,现在的你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这次的六人之中,刚好有三个离开了家,三个没离开家。她们两人和望月一生是没有离开家的,而你和一角仙人,迦楼罗三位是离开了家的。”他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清水结爱脸颊上的刀伤,“目前,你是唯一一个离开家后还活着的人。” 到头来……你的目的不是和望月一生一样吗? 清水结爱沉默下来。 只不过,望月一生是为了自己,而身边这个男人,是为了雨宫小姐和伊吹小姐。 她忽然感觉自己很失败,为什么在祭宴中挣扎了这么久,还没有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 她怔怔地看着秦文玉。 秦文玉也在看着她,只不过,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清水结爱脸上的刀伤上。 “清水小姐,这道伤痕是你听了望月一生的建议后自己划破的吗?”秦文玉问道。 清水结爱点点头:“嗯……当时,我陷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雨点停留在半空中,人们也全都维持着迈步的动作,就像……时间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他为什么建议你划破脸颊?”秦文玉好奇地问,“是用痛觉刺激神经从而脱离幻觉吗?” “不是的……”清水结爱否认道:“望月先生说,我看到的伞面动漫女孩脸上的红色痕迹,其实就是生路的暗示,所以……” 伞面上的动漫女孩? 秦文玉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确实,当时在下着大雨,有一对情侣撑着伞从清水结爱身边走过,那把伞上,的确是有一个脸颊像是沾到了脏东西的动漫女孩。 “我明白了……” 秦文玉说道。 “真蛇先生……你……明白了?” 清水结爱疑惑地问。 秦文玉扭头看向她,突然诡异地笑道:“是啊,明白了。这次祭宴的整体逻辑,还有……生路的所在。” “对了,你叫我秦文玉或者秦先生就行,真蛇先生听起来很奇怪。” 秦文玉说道。 然而,清水结爱已经被秦文玉刚才的那番话惊呆了。 他找到生路了? 甚至是整场佛灭之日的逻辑? 还有秦文玉脸上的表情…… 他的嘴角,刚才突然很诡异地笑了一下,秦文玉自己似乎都完全没有意识到。 “秦……秦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笑?” 清水结爱鼓起勇气问道,秦文玉刚才脸上的表情让她有些不安。 她的问题让秦文玉一愣。 “我刚才笑了吗?” 清水结爱立刻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是很奇怪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可能是佛灭之日祭宴对你的影响,”秦文玉说道,“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位啃食自己手指的女人,事实上只是在吃薯片而已。” 是这样吗? 清水结爱半信半疑。 她总觉得,刚才秦文玉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另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一样…… 秦文玉也暂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完全没有现,自从来到日本,进入祭宴之后,他的状态,个性,言谈,举止……全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如果把现在的他和两个月前刚进入祭宴时那个他放在一起,根本就已是判若两人。 比如……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用清水结爱的手机去讽刺调侃望月一生的。 还有更多的小细节,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他没有意识到,或许等他某一天忽然回过神时,会惊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那生路是什么?秦先生?” 清水结爱也顾不得矜持了,她恨不得从现在开始跟秦文玉寸步不离。 “那个灵媒已经告诉你们了,死期已定,逆转求生。” 秦文玉说道。 ———— 东京都,中央区。 这里区如其名,中央区位于东京都二十三区的正中央,也是日本经济、信息、商业等的中心。 著名的日本银行、东京证券交易所等日本经济核心都位于中央区。 除此之外,大多数人听说过的银座、日本桥等日本繁荣的街区都是这里的地标。 此时一栋街边商业楼的地下室里,望月一生打开了电子邮箱,准备接收派出去的几个眼线传回来的照片。 然而在他点开邮箱之际,里面的照片却让他双目一寒,整个人都阴沉下来。 “嗨!” 入目先是一个汉字的招呼,往下拉就是照片。 照片果然传过来了,但照片上的人并不是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 而是鸣泣,那个变态正耀武扬威地蹲在地上,双手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地上趴着两个人,正是自己派出去监视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的两个手下,平井次郎和川崎航大。 那两个白痴都趴在地上,像是已经被打昏了。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几滴奇怪的液体忽然滴落到了自己身上。 高度警惕的望月一生立刻抬起头,然而他正看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竟然长出了一颗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头颅…… 而刚才的液体,正是那颗头颅的眼睛里滴落出来的血液。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解释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秦文玉和清水结爱一直没有离开电车,随着离开家的距离越来越远,清水结爱的神情越变得不安起来。 一路上,她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恐怖厉鬼在她周边徘徊。 强烈的恐惧侵袭着她的内心。 如果不是回家也是死路一条,而且秦文玉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生路,她一定不会继续坐在这里。 “秦先生……” 清水结爱终于忍不住了,她低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生路到底是什么?” 秦文玉按下手机,送了一条短信后,抬头看着她,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你自杀。” 清水结爱先是一惊,随后满腹的疑惑涌了上来:“自……杀?” 她想到了佛灭之日的偈语,佛灭之日,万物皆死,死期已定,逆转求生。 “你也想到了吧,灵媒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秦文玉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其实你们六人三月三十日晚入睡后,从三月三十一日醒来开始,就已经是半人半鬼的状态。” 清水结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人……半鬼?” 秦文玉点点头,他回想起那天早上六点多看到的伊吹有弦和雨宫弥生,那两个女人的行为和鬼怪无异。 “我亲眼看见过,这次祭宴的关键,你们应该很清楚,这是一场类大逃杀的祭宴。” 秦文玉说道:“一角仙人选择了远离日本,迦楼罗选择了保持移动,他们的选择其实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问题在于,这次的鬼,和你们相隔的并不是空间上的距离。” 他看着清水结爱的眼睛:“你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但却总是找不到它,因为……它就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 清水结爱打了个寒颤,这个说法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让它出现的规则应该有两个。一是随着祭宴总时长,七天时间的逐步推进表现出异常。” “二是……距离,离开家的距离。” 秦文玉说道:“当你们离醒来之地越远时,它也清醒得越快。” “可是……”清水结爱忍不住靠近了一些秦文玉,“我还是能看到一些很恐怖的东西在四周徘徊,它们……真的是幻觉吗?” 秦文玉摇了摇头:“你眼中能看到的灵异现象,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至少我和其他乘客都看不见。上了飞机的一角仙人,已经坠楼而亡的迦楼罗也是,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但那应该就是最后的提示。” “最后的……提示……” 清水结爱重复着秦文玉的话。 “对,让你们察觉到鬼与你们并没有空间上的距离。还有一点……你割破了脸颊就逃出了鬼制造的恐怖空间,为什么?你想过这个问题吗?清水小姐。” 清水结爱沉思片刻,说道:“望月一生说,那是鬼的某种要求,只要按照那个要求做,就能暂时摆脱它。” 秦文玉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笑意:“说得对,但……鬼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它们的目的从来都是直接让人类死亡,它们不可能给人类留下保命的后路,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这是祭宴留下的生路。” 清水结爱恍然大悟,一种强烈的信服感油然而生。 “对……是这样的,厉鬼的话……没有理由留下那种规则,这是祭宴为了限制它,或者说……为了给我们留下一条后路而开的暗门……” “秦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 清水结爱兴奋地说道。 秦文玉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问道:“话说回来,清水小姐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与我合作,你不担心我害你吗?” 清水结爱脸上喜悦神情略一收敛,低下头说道:“就算不听秦先生的话……我也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这样诚实的回答,倒是让秦文玉有些惊讶。 片刻后,只见清水结爱抬起头,眼眶里有些泪花,她看着他问道:“秦先生……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在祭宴里活下去吗?” 秦文玉很想回答她:很难。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不是已经活到现在了吗?” 这句话说出口后,秦文玉自己也有些意外。 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清水结爱的情绪倒是好上了一些,她笑着说道:“大家都说,秦先生是一个没有情商的奇怪的人,看起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秦文玉脸一僵,勉强一笑,不说话了。 “不过……秦先生……”清水结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两手正纠结地捏在一起,“自杀真的是唯一的办法吗?这个办法如果错了……” 秦文玉看了她一眼。 有些更残酷的话他没说。 正因为这个办法没有任何容错率,一旦失败就意味着自己死亡,所以……不会有人敢去尝试。 将生路设置在这种地方,确实很符合佛灭之日的偈语。 死期已定,逆转求生。 可是……万一错了呢? 说到底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凭据,只能用生命去进行尝试。 一角仙人和迦楼罗用自己的性命试出了一些规则,但关于生路,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个推测罢了。 秦文玉之所以找上她,不仅是因为她是离开过家门的最后一人,还因为……无论是伊吹有弦还是雨宫弥生,他都不希望她们出现意外。 所以,那个成为试验品的人只能是她。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却真实地存在着。 近段时间,他的情绪很奇怪。 自从去了原木村后就一直很奇怪。 那个人的话也会偶尔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你也是试验品。” 他是这样说的。 可笑的是,也许他自己的命运,和现在成为了试验品的清水结爱差不多,甚至更加可悲。 这时,清水结爱说道:“而且……秦先生,你还没有说割破脸颊的意义呢……” 秦文玉回过神来,说道:“其实这个,就是我能确信你们现在的状态是半人半鬼的最大原因。” 说完后,秦文玉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递给了清水结爱。 “你自己看一眼脸上的刀伤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局 隧道中。 扭曲的人形轮廓在靠近。 而且,就在望月一生停下脚步的时候,他脚下的血迹也再次出现了。 那滩血液逐渐蔓延,越来越大。 然后……一只惨白的手掌伸了出来。 这次,望月一生看得真切。 这根本就是自己的手掌! 隧道深处那个人形轮廓也在微弱的光线下露出了真容。 它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正在飞快地爬行过来…… 而那张恐怖扭曲的脸,正是他自己的。 是我…… 无论天花板上长出的头颅,还是血液里出现的厉鬼,还是隧道深处出现的身影。 全都是他! 全部都是望月一生。 他忽然理解了那句“万物皆死”是什么意思。 这种时刻,逃跑是不可能逃得掉的了。 他也没有想过逃跑。 直面生死才能获得最大的快乐! 望月一生在等待,他很清楚,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也会看到提示。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脚下的那滩血液已经爬出来了大半个身子,正是浑身鲜血的“他自己”。 前方隧道深处爬来的厉鬼也在无声地咆哮着,双目中的恶毒意味令人胆寒。 但是……望月一生在笑。 还没到我死的时候,这个时候,被它们吓得到处乱跑才是最愚蠢的做法,那才会看漏最后的提示。 他可不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 就在地上的鬼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腕,隧道深处的厉鬼已经离他不足十米时,异变终于出现了! 和在地下室时一样。 隧道的顶部,忽然滴下了血液。 望月一生立刻抬头看向了隧道顶部。 那是……血! 一大片的血! 那些血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飞快地蔓延成了一个图案。 望月一生死死地盯着那个图案,终于,在它画完最后一笔时,望月一生认了出来。 那是……眼睛?! 和迦楼罗一样,最后的提示是一双眼睛! 没有任何犹豫的,望月一生立刻掏出了虽然刀具,刺入了自己的左眼眶中! “啊!!!!!” 强烈的疼痛让他面部骤然扭曲。 刹那间鲜血四溅! 一颗眼球被他自己生生挑了出来,后面甚至还连着一条细长的血淋淋的筋。 望月一生疼得浑身颤,但他并没有停下动作,小刀再次刺入右眼,右眼球被生生插爆了,流出了粘稠的液体和血液。 只花了不到两秒时间,他完成了这一切。 这套动作下来,即便是望月一生也扛不住了。 他疼得抖,浑身大汗淋漓,人更是早已经躺在了地上。 然而,他却在笑。 无比兴奋地狂笑着。 鬼消失了…… 不仅是身下血迹里的鬼,还有隧道深处来的鬼。 全都消失了! 当然,让他兴奋的不仅仅是这些。 还因为……他能察觉到鬼消失了! 虽然亲手刺破了自己的眼球,但真相……也在这个瞬间,被望月一生现了! 他依旧能看到这个世界! 没错…… 就算亲手弄瞎了自己,但他依旧看得清身边一切! “我明白了……” “嘿嘿……” “是这样吗?” “你一直在我的身上……” “自从三月三十一日醒来后,我的状态就一直是半人半鬼,对吧?” 望月一生不知在对谁说话,他似乎是在对自己的身体说话。 “这是祭宴给你的限制,也是生路的暗示,它让我们伤害自己的身体,领会不到的人和胆怯懦弱的人,该死……” “这令人愉悦的疼痛,正是活着的感觉……” “我的眼睛瞎了,但我还是能看到所有东西。” “所以……伤害身体,并不是在伤害我们自己,而是……伤害你。” “生路……我找到了。” “下一次,当诡异重现的时候,用这副身体自杀,你就没戏唱了,嘿嘿……哈哈哈!” 望月一生捂着眼睛,血液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流出,但他除了疼痛,什么异状也没有,他诡异地笑着,诡异地自言自语。 休息了片刻后,这个男人像是毫无损一样,站直了腰身,优雅地转身走了回去。 鲜血在他的身后连成了一条线。 游戏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垃圾时间。 哦不……还有一个新加入的玩家。 真蛇吗? 有趣的人来了…… ———— “我……我的脸好了?!” 清水结爱惊呼道。 秦文玉拿回手机,说道:“这就是证据。” “你们现在不是人类的身体。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状态算什么,究竟是你们睡着后,鬼进入了你们的身体,把你们变成了半人半鬼。还是在你们睡着后,灵魂被鬼提取,放入了鬼的身体……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生路所在。” “所以……秦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用这副身体自杀的话,死的不会是我们,而是鬼?” 清水结爱终于完全明白了这个逻辑。 秦文玉看向窗外:“算是吧,中国一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灵媒也一直在暗示这一点,我想,这就是真正的生路。” 清水结爱恍然大悟,又忽然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我直接找个地方自杀不就好了吗……” 如果说,之前秦文玉让她自杀她还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看到自己上午才划伤的脸颊,到傍晚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清水结爱已经完全相信这个推测。 她的身体不是人类,是鬼! 只要用这副身体自杀,就能彻底地摆脱诅咒。 难怪……难怪一角仙人和迦楼罗先生跑再远也躲不掉。 难怪她一直能感觉到身边的诡异注视。 原来鬼根本就是这副身体! 秦文玉把目光从窗外移回她身上,说道:“你现在自杀,死的只会是你自己,我都说了,这副身体完全变成鬼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距离家够远,二是七天的时限到达。所以要想自杀,要么你自己等七天,这七天内你可能会死于各种意外,或者你看到的各种幻象。”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乘车到足够远的地方,等诡异出现,你感觉到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才是身体完全变成鬼,它要动手杀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要抢先它一步自杀,才能成功,懂了吗?” 清水结爱连连点头,她忽然觉得,这位秦先生好像又变了一点。 明明刚才还那么温柔的…… 说起来,天也黑了。 难道他白天和晚上会是两种性格? 清水结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扔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学生时期看的轻小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双方 另一边,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都收到了秦文玉来的信息。 鬼…… 原来就在我们身上吗? 秦文玉在来的短信里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推理过程,还有三月三十一日早上回来看到的画面。 伊吹有弦脸色一白,自己竟然……吃了还带着血的生肉? 虽然秦文玉的推理如果是真的,那这具身体就不是她的,而是鬼的。 鬼吃生肉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一想到那个画面,伊吹有弦恶心之余又有些不寒而栗。 雨宫弥生倒是没什么异常。 她关上了手机,说道:“所以,我们会觉得彼此的脸很陌生,是因为这副身体不是我们的,而是鬼。” 伊吹有弦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这几天下来,随着时间的推进,她越来越觉得雨宫弥生的的脸在变得可怕起来。 她也没有瞒着,而是鼓起勇气对雨宫弥生说了这件事。 然而从雨宫弥生处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她也一样。 她也觉得伊吹有弦的脸在变得陌生。 现在秦文玉的推测,刚好扣上了这一环。 得到解释之后,两人立刻开始做准备。 去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在身体异化成鬼的那刻,立即自杀! 两人在这次祭宴中,第一次踏出了庭院。 快结束了…… ———— 望月一生回到了自己车那里,他的车和那个被他拦下来的壮汉的车,都已经被拖走了。 而且,还有警视厅的蠢货在附近搜查着什么。 啧,看来不能直接抢一辆车走了。 他找了一个公共卫生间,清洗掉了自己脸上的血液,然后随便抢了一个路人的墨镜戴上。 那个路人本来想反抗,但看到他腥红一片的眼眶时,腿立刻就被吓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这也是望月一生要抢一副墨镜的原因。 车被拖走了,这个街区附近到处都是警察。 要去尽可能远的地方只能乘坐公共交通,如果不掩饰一下双目处的异样,可能会引起比较大的麻烦。 他向来讨厌麻烦。 戴着墨镜的望月一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 出租车司机礼貌地问道。 “大阪。” 望月一生回答道。 “大……大阪?!” 司机吓了一跳。 日本的出租车费用是非常高的,一般情况下他们只会在快要迟到时搭乘一个短程的出租,可是东京到大阪,乘坐新干线都要两个多小时,做出租车的话,价格会高得吓死人的! 所以,为了确认望月一生是不是说错了地点,司机再次问了一句。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付得起。” 望月一生的声音还算温和:“请出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从穿着和气质来看,望月一生的确不像是缺钱的人。 虽然天已经黑了还戴着墨镜这一点看起来比较奇怪就是了。 “是……请您系好安全带,这就出了。” 司机安心了一些,提醒了一句后动了车辆。 事实上,此刻的望月一生正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虽然是鬼的身体被挖掉了眼睛,但痛感却是他在承受。 但这种几乎能让人昏厥的剧痛,并没有给望月一生带来痛苦。 相反,他的思维反而越清晰起来。 现在回过头来一想,一角仙人和迦楼罗的死亡画面,都没有出现鬼的踪影。 其实一角仙人和迦楼罗那两人都还有生还的机会,但他们没有抓住。 一角仙人的心脏是捏在自己手上的,身体彻底异化成鬼那一刻,他没有自杀,所以被鬼先一步干掉了。 而迦楼罗,他更加不堪,仅仅是看到窗户玻璃上的倒影就吓得一脚踩空,把自己摔死了。 真是两个没用的废物…… 在望月一生看起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浪费祭宴给的机会。 很快……出租车离开了市区。 天色渐晚,六七点钟的时间,离城的车辆并不多。 司机正想和这位奇怪的有钱乘客聊几句的时候,忽然!他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在前挡风玻璃上一闪而过。 这位司机吓了一跳! 聊天的心思立刻就没了。 而望月一生看到这一幕后,心里的期待却越来越浓。 来了…… 这位司机的表现,说明他也看到了厉鬼。 它真的要出现了。 快来吧…… 刚才那是什么? 司机心里打着鼓。 是我眼花了吗? 他的心怦怦直跳,那张挡风玻璃上的惨白的脸,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直了片刻。 司机下意识地想尽快离开这个路段,尽快跑完这一趟赚钱又诡异的客单。 就在他脚下踩下油门,逐渐加之际,突然,司机和望月一生都看到了前方的路上突兀地站着一个人! 司机瞳孔紧缩,他立刻踩下了刹车,然而因为度刚刚提起来,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刹住,那个道路中央的人立刻就被撞飞了! 他的脸瞬间吓得毫无血色。 完了…… 撞到人了…… 就在司机准备把车靠边停下来时,望月一生却忽然说道:“别停,继续开,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本就绝望外加六神无主的出租车司机在听到这句话后,陡然产生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听了望月一生的话,不仅没有停车,反而油门踩到了底,加离开了这里。 “咔咔咔——” 车轮好像碾碎了什么东西…… 他毕竟是个有良知的普通人,在开过去后,司机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 一条触目惊心的腥红血迹在后面的公路上拖着…… 司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强烈的悔恨与不安侵蚀着司机的内心,然而就在他想停车的时候。 他忽然看到,后视镜里……公路上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的车跑? 不…… 什么生物能够跟着度上了一百码的汽车? 是猎豹吗? 可是……东京城区外面怎么可能出现猎豹…… 就在司机犹疑不定时,后面那个跟着车跑的东西突然纵身一跃,趴在了司机的身旁的车窗玻璃上! 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庞出现在司机眼前。 司机骇然现,这张脸…… 不就是后座的这位乘客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鬼 来了…… 来了…… 来了! 望月一生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藏不住了。 他也看到了正趴在司机右侧车窗玻璃上的厉鬼,那只鬼的脸……是自己的脸。 但他很清楚,这是假的…… 它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让祭品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它身上,从而注意不到自己身体生的异变。 这种事能够骗过一角仙人和迦楼罗那两个蠢货,却不可能骗到我呢…… 望月一生咧开嘴笑着。 可惜,他早已拿出了刀,他会先一步在鬼之前,杀掉这具身体。 这时,出租车司机的精神已经快崩溃了。 他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惊恐地爬向副驾驶座,想逃出去。 “司机先生,请不要害怕,继续开车吧。” 望月一生说道。 可此时的司机哪里还有可能听他的话? 在司机的心里,趴在车窗上的鬼和这名乘客长得一模一样,说明他才是真正的鬼。 自己拉客人拉到一只鬼…… 司机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甚至快分不出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个时刻,天空漆黑一片,高路上的几乎没有任何车辆。 他把车停在了这里,就算勉强地逃走了,又能逃去哪里? 见司机仍然一副恐惧的样子。 望月一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了。” 他猛地扑了上去,左手掰住了司机的头,右手持刀疯狂地往司机的脖子上扎! “噗——” “噗——” “噗——” 漆黑一片的天空,停在应急车道的出租车,车窗上恐怖的鬼,车厢里绝望的人…… 望月一生的每一刀,都带起了一大片血花。 司机的挣扎也从疯狂变成了无力。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身体也不动了。 望月一生还在不停地攻击,直到他一直掰着的头忽然无力地歪向了一旁,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 “抱歉了,先生。” 望月一生将匕留在了司机的脖子上,在座椅上擦了擦满手的血。 接着,他把司机的尸体搬到了副驾驶座。 自己爬向了驾驶座。 他的所有动作,都被趴在车窗玻璃外的这只鬼看在眼里。 然而,望月一生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扭头看了一眼那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祭宴……真是神奇呢。 望月一生再次动车辆,又上路了。 这张扭曲狰狞的鬼脸,一直抵在他右手边的车窗上,但望月一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时刻铭记着这点,身体……才是真正的鬼,其他肉眼所见的鬼,都是佛灭之日的虚妄。 汽车在车道上疾驰。 终于,望月一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生变化了! 一双双恐怖的眼睛,在车窗玻璃上出现。 同时,他的手指在变得细长…… 下巴也在缓缓下垂,和胸膛连在了一起。 头更是如同活过来了一样,诡异地扭动着…… 胳膊…… 好痒。 全身都好痒…… 望月一生拉开了袖子。 他的意识在慢慢变得模糊。 这时,他看到了…… 他痒的胳膊上,长出了一颗颗狰狞的眼球! 不…… 应该不止是胳膊上,全身都在痒,身体的其他地方,应该也长出眼睛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 但与此同时,望月一生的情绪也越来越亢奋! 他感觉到了,另一个恐怖的意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如果说……他的意识是一个池塘的话…… 那另一个意识,根本就是一片大海! 难以揣度,难以估量,隐晦,神秘,扭曲,怪异…… 这是望月一生第一次这样静距离地体会到鬼的“世界”…… 他能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完全苏醒的鬼占据这具身体,并把自己杀掉! 但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是激动。 如果…… 如果能够保留下人类的意识,完美地把自己转化成鬼,不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和匪夷所思的能力了? 他兴奋得浑身颤抖,他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对…… 祭宴中的厉鬼绝大多数并不是人类死去的灵魂变成的……甚至根本说不清楚它们的来历。 但有极少数诅咒和厉鬼,确实是人类的灵魂所化! 尽管它们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但它们确实是人类的灵魂变成的。 只有能够找到保留人类意识的办法…… 就意味着……永生! 望月一生现了新的目标,这个现,让他觉得自己除了祭宴外枯燥乏味的人生变得精彩有趣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大笑着。 身体在变成鬼…… 鬼在这副身体里苏醒。 把握最后的时机…… 自杀! 望月一生猛然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快前飞驰! 就在望月一生的意识逐渐朦胧的那刻,他猛地一咬舌尖! 就是现在! 他猛地扭转方向盘,狠狠地撞上了车道旁的防护栏。 这恐怖的车,直到撞击为止都没有丝毫减,只是瞬间,望月一生就没了意识。 这也是他的目的。 那把刀,不是他准备自杀用的,这辆车才是。 因为他很清楚,用刀,是不可能制造出瞬间死亡的。 机会只有那么一瞬,让自己当场死亡的办法只有一个…… 撞成了一堆废铁的汽车忽然爆出一团烈焰。 熊熊大火将车内的两具尸体烧得吱吱作响。 然而…… 其中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烈焰中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光,缓缓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 在东京都中央区某个商业楼的地下室里,简单的床铺上,一具完完整整的身体逐渐凝聚成形。 望月一生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右手捏了捏拳,自言自语道: “就像三月三十一日醒来时一样。” 望月一生下了床铺,走向厕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一笑: “真好……宛如新生。” 这时,他抬起右手,轻抚过自己的脸颊,一张惊艳绝美的,人皮一样的面具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传来死亡画面吗? 所以……你们还在自杀的路上吧? 望月一生整理了一下仪表,离开了地下室。 让我来帮帮你们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汇合 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刚离开庭院,就遇到了正在打哈欠的师云安。 师云安打量了一下空着手出来的两人,嘴里啧了一下: “秦文玉猜得果然没错,你们两个果然没钱,这种时候还打算就这么走路离开这里?” 雨宫弥生眉头一抖:“我们打算去乘电车,还有,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师云安转过身,对她们招了招手:“也没什么,他答应了我一些条件,所以我决定帮你们这个忙,更何况,我对望月一生那个人挺有兴趣。” 跟着他走到路口时,两人见到了一辆汽车。 师云安走向了驾驶座,大拇指往后一指:“上来吧,虽然不是免费的,但秦文玉已经付过了。” 伊吹有弦有些疑惑,因为她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秦文玉和师云安不是会成为朋友的人。 秦先生到底答应了这个人些什么啊…… 车辆启动了。 开着车的师云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这位女博士暂且不论,你的钱都去哪里了,小姐?” “啊?”伊吹有弦没想到他忽然聊到了自己,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秦文玉过来的短信里的信息,她不想弄错任何一个地方,此刻忽然听到师云安提问,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的工资大部分寄去了维纳斯孤儿院……” “维纳斯孤儿院?”师云安眉头微展,哦,他听羽生文心提到过这件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行吧,这个给你们。”一边说着,师云安一边丢了个袋子到后座去。 伊吹有弦拿起来一看,这竟然是两把漆黑的手枪! “你们竟然什么也没带就打算去自杀了,难道你们认为,全身异化成鬼的那刻,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师云安有些无语,“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等你现自己已经变成鬼时,再慢悠悠地上吊,跳河,就算能死,也要死个一分多钟,到时候你们早就被鬼杀了。” 师云安看了一眼后视镜:“所以,用这个,子弹已经上膛了,保险也已经打开了,你们只需要拿着它,塞进自己嘴里,枪口顶着上颚,在现身体完全变成鬼的那刻扣一下扳机就行,很简单吧?” “放心,没有痛苦,而且会瞬间死亡。”师云安好心地解释道。 “不用,”雨宫弥生拒绝道,“我们已经准备好自杀用的道具了。” “哦?”师云安打量了一眼,“你们空着手是打算咬舌自尽?” “是我研的炸弹,可以瞬间引爆,威力足以炸得我们渣都不剩,”雨宫弥生盯着师云安后视镜里的眼睛,“你想试试吗?” “不用了,可能秦文玉会感兴趣,你找他吧。” 师云安立刻拒绝道。 这时,伊吹有弦忽然说道:“这不是出城的方向吧?先生……” 雨宫弥生眼神一变,虽然秦文玉过来的信息上说,师云安可以相信,但这个人不一定就是师云安,如果不是出城,他想带着自己两人去哪里? “观察力很强嘛,伊吹小姐,我以为你一直在呆呢,”师云安略显意外地看了伊吹有弦一眼,“没错,这不是出城,因为我们要去见秦文玉,他约了我在荒川区汇合。” “他似乎想让你们亲自看一遍清水结爱自杀的过程,为了防止你们自杀时出现意外。啧,你们对他来说好像很重要?”师云安忽然咧嘴一笑,“喂,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伊吹有弦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朋友……” “合租者,”雨宫弥生说道,末了又多加了一句:“还有债主。” 上个月秦文玉去镰仓的旅费找她借了一部分,她还记着呢。 “是吗?有意思……”师云安低声说道:“我看他好像不这么觉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雨宫弥生问道。 师云安摇摇头,眯着眼睛笑道:“没什么,只不过……你们见过被捡回家的流浪狗吗?” ———— 荒川区。 秦文玉靠在栏杆上,看着夜色下的隅田川,这是一条居于东京都内部的河流,它会经过荒川区的大部分区域。 清水结爱也站在河岸边,和秦文玉不同的是,她没有走神的空间,离家越来越远后,那股强烈的恐惧感已经越来越浓。 眼睛能看到的各种诡异现象也越来越多。 清水结爱频频观察着四周,她很想尽早结束这一切,但秦文玉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晚风吹过隅田川,泛起层层波纹,柔和的水浪仿佛轻微抖动的锁链,出细碎的声音。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轮高高地挂在天际,一轮浅浅地躺在河底。 清水结爱的情绪,也在这一刻逐渐宁静下来。 其实,她早已经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 为了不然诅咒牵连家人,她不仅一个人居住,甚至好久都没有和家人联系过了。 当她主动断绝了所有社会关系后,清水结爱忽然现,其实自己和已经死亡了没有任何区别。 “秦先生……其实……我很羡慕那两位小姐……”清水结爱说道。 秦文玉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看向她时,只能看到一个被晚风吹乱了头的侧脸。 “现在的我,和已经死亡了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她扭过头,清秀的脸上虽然没有恐惧与绝望,但却带着一股如何也化不开的悲伤。 “我不懂你的意思。”晚风似乎吹得秦文玉有些冷,他移开了视线,低声说道。 清水结爱微微一笑:“我听说,人类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 “先,是肉体上的死亡,身体的新陈代谢停止,整个机体失去活性。” “然后,是社会关系的消亡,人类在生命活动期间,会与整个世界产生各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当人死亡后,这种联系也会随之消亡。” “最后一次死亡……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死掉,或者……把你彻底忘掉的时候。” 清水结爱仰头看向夜空中的月亮:“现在的我,正在同时经历这三次死亡……” “所以,我很羡慕伊吹小姐和雨宫小姐,因为我知道……” “至少你会记得她们……”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夜 秦文玉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对于他而言,物尽其用,一直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 然而,在清水结爱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忽然现站在自己身旁这个吹着晚风的女人……是一个人类。 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她也在努力地活着,而且……为了不牵连到自己爱的人,她主动切断了与家人的所有联系。 而他。 为了心底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打算物尽其用地将她的自杀过程公之于众,邀请伊吹有弦和雨宫弥生来观看。 在清水结爱说出那些话之前,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总是下意识地把“同伴”当作工具在看,师云安也是,玉木一也是,对于他而言,这些人的能力强弱表现出来的意义只在于他用起来顺不顺手而已。 不把人当人这种事,自己做起来竟然如此心安理得,顺理成章…… 秦文玉忽然对自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厌恶。 灵魂深处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对抗着,让他头疼欲裂。 一个声音在说:你做得没错,她总是要去自杀的,把她的自杀过程给其他人观摩一下,得到更顺利的下一次结果,不是很合理的吗? 而另一个声音在说:你践踏了一个人身为人类的尊严。就算你掌握了真正的生路,就算她会听从你的吩咐,也不意味着你能践踏她的一切,她是人类,不是一件工具。死亡总是伴随着痛苦,它不应该成为教学的用具。 两种声音疯狂地来回碰撞,让秦文玉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清水结爱也现了秦文玉的不对劲。 他浑身颤抖,双目失神,头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的这副样子,比起自己更像是见鬼的人。 “秦先生,你没事吧?” “秦先生?” 秦文玉这副模样很难不让人想象到他被鬼附身了,清水结爱又担心又害怕地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陡然让秦文玉脑海中的两个声音都消失了。 他怔怔地看着清水结爱,伸手捂住了右眼,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没事。” 话落,秦文玉颤抖着摸出了手机,按下了拨打。 正在开车的师云安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做什么?快到了,别催。” “不……不用过来了,你带着她们出城吧,朋友的责任我已经尽到了……再见。” 秦文玉挂断了电话。 而师云安却瞪大了眼睛。 见他神情诡异,伊吹有弦和雨宫弥生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秦文玉打来的?”雨宫弥生问道。 师云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竟然会说再见?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不会是鬼吧?” “他说了什么?” 雨宫弥生再次问道。 师云安这才听到她声音,闻言回答道:“他说让我带你们直接出城,奇怪……” “两位小姐,他好像移情别恋了。” 师云安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表情夸张地调侃道。 听他这样说,雨宫弥生面无表情,而伊吹有弦,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比起自己,秦文玉更是一个收获一点点善意就会不知所措的人。 他对于感情方面的认知似乎总是用世俗的价值在衡量。 他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是不可以被称量的。 现在,他似乎终于懂得了一些。 汽车在沉默中一个掉头朝着城外驶去。 今晚的月色很美。 半个小时后,三人离开了东京城区,上了高,一路朝着海边开去。 很快,他们就感觉到了异常。 师云安的车很快,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辆车在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而这条公路上,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那一辆车了。 “那是人是鬼?” 师云安皱着眉头问道,因为这次祭宴的特殊性,一般来说路人不可能死于鬼手,所以他才答应了帮这个忙。 可是,如果说他本身也会被拖入危险之中的话,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就算秦文玉说得再动听他也不愿意。 师云安问出是人是鬼后,后座的两人也看到了紧跟着的那辆车。 伊吹有弦的眼中,行车道上虽然还算明亮,但透过车窗玻璃后根本就看不清驾驶人的脸。 但雨宫弥生却笃定地说: “是人,那是望月一生。” “望月一生?”师云安起了兴趣,随即又疑惑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雨宫弥生问道:“你这辆车哪来的?” “抢的,从监视你们那两个家伙的手里抢的。” 师云安说完后,自己也明白了原因。 看来望月一生在这台车上装上了讯器之类的东西,能够随时追踪到他们的位置。 “可是……他来做什么?” 师云安还是想不通。 车辆即将进入前方的一个弯道,然后靠近海岸线。 师云安赶紧降低了车。 然而,就在他车降下来后,后面望月一生的车猛地撞了上来! “砰——” 车内三人一个趔趄,还好师云安方向盘握得紧,立刻调整好了方向,不然刚才这一撞大概率会把他们怼到防护栏上去,落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哦?你想玩是吗?” 师云安咧嘴一笑,险之又险地拐过弯道后,方向盘往左边一打,然后踩下刹车,瞬间变成了和望月一生的车并肩而行。 “女士们,赛车大会开始了!” 师云安猛地一打方向盘,狠狠地朝望月一生的车撞去! 另一辆车内,望月一生的脸上也满是疯狂与喜悦之色。 他死死地把住了方向盘,将油门踩到了底。 两辆车就这样相持着一路前行,出了巨大的摩擦声,火花四溅。 然而,在这样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后,两边都现了不对劲。 这条海滨公路……有这么长吗? 不…… 虽然望月一生和师云安都没有开过这条路。 但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道路设计的原理上,是绝对禁止设计这样长的直线公路的。 因为过长的直线非常容易引起驾驶员的单调和视觉疲劳,而且容易出现过高的车,从而导致严重事故的生。 所以,道路规划中一直在避免使用过长的直线,就算这条滨海公路的直线距离不短,但两车已经打了这么久的架,再怎么样都应该迎来弯道了吧? 这可是最基本的常识…… 这么说的话,一直是直线的原因只有一个…… 鬼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呼唤   被拘禁的……空白……灵魂。   伊吹有弦揣摩着这句话中的可怕意义,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猛然间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位雨宫小姐。   不……也许不仅是自己。   整个祭宴中,有几个人是了解她的?   也许只有那位高桥家的小姐……那位赋予了她目前这个名字的人,才多少知晓一些她的过去吧……   两人一言不地在寂静地公路上一直向前跑动着。   月色很安静,就在身旁的大海也很安静。   她们都很清楚,这是最后的一段距离了,她们会在跑动的过程中,身体逐渐变成鬼。   携带的微型炸弹没能进入这个空间,唯一能造成瞬间死亡的,只有师云安留下的手枪。   但不知道为什么,枪只剩下了一把。   伊吹有弦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开手,雨宫弥生也没有挣扎。   这条笔直的公路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尽头,就像祭宴一样。   她们能看到黑暗的远方隐晦存在着的高山,能看到夜空中洒下来的月光。   海岸无声,只剩下一条暗白色的线,整个世界也黑青色一片。   这是个和现实世界看起来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条公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前方黑暗中的高山,一点都没有拉进距离……   而月光又刚好能让她们看清楚彼此的脸。   正因为这个,伊吹有弦的身体有些颤抖,因为她越觉得,雨宫弥生的脸在变得怪异。   在她的视野中,雨宫弥生虽然仍然是那副样子,但一些说不出的地方让她感觉雨宫弥生的人类特征在消失。   比如……她的眼珠偶尔会诡异地各自朝着一旁快转动。   嘴角的位置似乎也越来越开了,随着跑动距离的变长,甚至已经快裂开到耳边了!   肤色也是,虽然雨宫弥生的肤色本就是冷白色,但此刻的她,不知是月色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伊吹有弦的眼中,她就像是一具已经死亡了一段时间的尸体一样,呈现出可疑的青色……   “弥生小姐……”伊吹有弦忽然叫道。   “什么事。”   雨宫弥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   “我们……在感觉到自己变得奇怪的时候,就叫彼此的名字吧?”伊吹有弦提议道:“这样的话……也可以帮助确认身体异化成鬼的进度。”   “好。”   雨宫弥生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同时,她忽然说道:   “我们只有一把枪。”   伊吹有弦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但雨宫弥生的呼吸仍然很正常。   伊吹明白她的意思,这样拉着手一起跑的话,因为两人的距离是大致相同的,所以很可能身体也会在同一时刻变成鬼,到时候……这把枪朝着谁开?   机会只有一瞬,后者很可能会丧失最好的自杀时机。   “没关系,弥生小姐,我跟在你后面,稍微落后一点距离,你拿着枪跑在前面,只要感觉到身体在异化了,就立刻开枪自尽,然后我再捡起枪,没问题的!”   伊吹有弦说出了个办法。   雨宫弥生看着她,点了点头。   “好。”   见她同意,伊吹有弦便松开了手,跟在了雨宫弥生身后三米远处。   虽然……只是暂时地松开手,虽然只隔了三米的距离……   但这个瞬间,伊吹有弦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这条无止境的公路的两旁,偶尔会浮光掠影般的飞过一两张煞白的脸。   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能感觉到,那是她们两个人的脸。   雨宫弥生的脸在伊吹的眼中已经变得很怪异了,伊吹自己也不确定,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异化到了哪一步。   她能感觉到,双目能看到的恐怖场景越来越多了。   这不是人类的视野能看到的东西……   这是鬼眼中的世界!   无声的月,寂静的山,沉默的海,无尽的路,一言不的行道树。   万物都在扭曲,万物都在异化!   万物……皆死。   “伊吹。”   雨宫弥生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我在!”   伊吹有弦立刻回应道。   月光下,公路上映出了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   然而……   在这两个影子当中,似乎还重叠着别的什么。   伊吹有弦忽然大脑一阵眩晕,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晰了。   “弥生小姐……”她吃力地叫出了雨宫的名字。   “嗯。”   “伊吹。”   “嗯……”   意识越来越迟钝,两人的身体,都在产生着巨大的变化。   雨宫弥生的瞳孔早已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四肢也在诡异地拉长,尖锐的牙齿刺破了嘴唇,浑身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伊吹有弦的身体则是在飞快地失去温度,她的嘴里,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竟然变成了冰白色,手指与手指之间开始出现恐怖的肉芽,似乎即将连起来……   “弥生……小姐……”   伊吹有弦陡然停下了脚步。   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快到极限了,也许再往前走两步,就是身体彻底异化成鬼的那刻!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等到雨宫弥生的回应。   伊吹有弦本来模糊的意识一清,再次呼唤道:“弥生小姐!”   雨宫弥生也早已停下了脚步,她没有转过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伊吹有弦心底一颤。   “嗒嗒嗒嗒”   她看到密密麻麻的鲜血在雨宫弥生脚下滴落!   难道说……   弥生小姐没有把握好那个时机,已经被鬼给……   不……绝对不会的!   伊吹有弦的身体也几乎快到极限了。   继续往前的话,一定会彻底异化成鬼!   然而,强烈的担忧与难以置信覆盖了她的恐惧,伊吹有弦下意识地跑到了前方雨宫弥生的身边。   “弥生小……”   还没等她说完,身边的雨宫弥生陡然扭转过头。   露出了一张满脸鲜血的脸!   强烈的绝望在这个瞬间涌了上来。   伊吹有弦能感觉到,有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正在从她的灵魂中出现!   就是这个时刻……这就是自杀的最佳时刻……   可是……   伊吹有弦本来已经绝望了,然而……她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雨宫弥生飞快地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她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血液四溅,伊吹有弦的额头出现了一个骇人的血洞。   她大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脑袋后流出,蔓延成了一朵腥红的花……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序幕 晦暗的光晕在伊吹有弦的尸体上扭曲。 雨宫弥生的枪法很准,在眉心中枪的瞬间,伊吹有弦就失去了意识。 她的尸体一点点消失在了空气中,与此同时,秦文玉曾经的屋子,那张现在属于伊吹有弦的床铺上,一股奇诡的力量正在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并渐渐的……由虚变实。 伊吹有弦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这几天生的所有事这个瞬间在脑中闪回。 伊吹最后的记忆,是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为什么? 为什么弥生小姐会对着我开枪? 不是已经说好了……她先用那把枪,然后我用吗? 等等……我在床上醒过来,那弥生小姐呢? “弥生小姐……” “弥生小姐!” 伊吹有弦冲了出去,冲向了雨宫弥生的房间。 弥生小姐一定也回来了…… 一定! “咔——” 她拧开了雨宫弥生并未上锁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洁白床铺。 雨宫弥生,并没有回来。 ———— 海边公路。 师云安和望月一生百无聊赖地坐在引擎盖上,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可谈的,没打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忽然,师云安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陌生的号码吗? 师云安仍然选择了按下接听。 “喂?” “师云安先生,弥生小姐在吗?” 师云安面色微变:“你是伊吹有弦?你在哪里?” “我回到家里了,可是……在家里床上醒过来的人,只有我自己……” 师云安能从伊吹有弦的声音里听出恐惧。 “弥生小姐呢?她在你那里吗?师先生!” 师云安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个伊吹有弦出这样大的声音。 “她不在我这里,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师云安有些不能理解。 “我也不知道……”伊吹有弦那边,传来的叮叮咚咚的下楼声,“我们从车上回过神时,只剩下一把枪了,在我全身鬼化的时候,弥生小姐忽然对我开了一枪……我马上就过来!” “什么?一把枪?”师云安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说,两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互通的? 因为他拿走了一把枪,所以伊吹有弦她们那边的世界只剩下一把枪了? “等等,你们不是还有炸弹吗?” 师云安的问题让伊吹有弦沉默了片刻,她没有选择把雨宫弥生告诉她的理由说给师云安听。 “炸弹……不能用了。” 伊吹有弦含糊地说。 “我明白了,那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她已经死了。” 师云安笑着地说道。 “为什么?”伊吹有弦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她下意识地摇着头,激烈地否认道:“不可能……弥生小姐那么聪明,你凭什么说她已经死了!” 师云安看向那把被自己丢在了地上的手枪,说道:“因为给你们的两把枪里,我都只上了一颗子弹。” “她既然选择了对你开枪,说明她在拿到枪的时候就知道那把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据你所说,她的炸弹也不能用,那你告诉我,她在身体完全异化成鬼的时候,用什么东西瞬间结束那副身体的生命?” 师云安说得很有条理,前因后果也说得很清楚,清楚得仿佛雨宫弥生确实已经死亡了一样。 伊吹有弦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电话早已被挂断,她抬头看着夜空,看着那轮皎洁的月亮。 一切都……结束了吗? ———— 漆黑的夜空,死寂的世界。 现在,这里连伊吹有弦也不在了,只剩下雨宫弥生一个人。 雨宫弥生扔掉了手枪,缓缓抬起头,看着那轮和现实世界似乎一模一样的月亮。 月光无声地洒在她恐怖的脸上。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鬼化了。 其实,在拿起这把枪的时候,她就知道枪里只有一枚子弹。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她早已决定把那颗子弹留给伊吹有弦。 要说交情,她和伊吹有弦并没有多深厚的友谊。 这段时间以来,她听过伊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雨宫小姐,可以下来吃饭了”。 后来,伊吹也不叫雨宫小姐了,祭宴的前一天开始,她试着叫她弥生小姐。 尽管雨宫弥生不清楚一个小小的称呼为什么会让伊吹有弦那么在意,但她并不反感。 至于,为什么要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她。 是因为比起自己,伊吹有弦更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活着吗? 雨宫弥生喜欢站在窗前,凝视着庭院里那棵银杏树。 她无数遍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她找不到答案。 没有兴趣,没有爱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这世界多一个她和少一个她,不会有任何区别。 比起人,雨宫弥生觉得自己更像庭院里的那棵银杏树。 只是茫然地生长着,没有任何目的。 略显冗杂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雨宫弥生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传来一股凉意。 她看着地面,滴滴答答的血已经淌成了一片腥红。 摸了摸脖子上那奇怪的地方后,雨宫弥生的意识陡然消散。 一颗恐怖的头颅滚落在地,接着,她的无头尸身倒在了公路上。 头颅上那双无神的双目仿佛凝视着夜空,没有怨恨,没有遗憾,也没有一点眷念。 就和她来时一样。 ———— 海滨公路,笼罩着两辆车四周的深沉黑暗悄然隐没。 诡异散去了? 也就是说……生在这里的祭宴已经结束了? 伊吹有弦活了下来,雨宫弥生应该死了吧。 师云安看向汽车后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雨宫弥生的尸体应该会出现在汽车的后座上。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后座上空无一人! 望月一生的神情也变得玩味起来,尸体没有回归现实世界吗? 他坐回了自己车里,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抚。 一张绝美的面具悄然出现。 望月一生闭上了眼,凝神感受,然后一挥手,散去了美人面具。 真有意思…… 他没有接收到雨宫弥生的死亡画面。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真的活下来了。 ———— 远离东京的另一个方向。 秦文玉和清水结爱和也完成了最后的程序。 清水结爱在自己家里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吗? 欣喜和感激的情绪那样清晰。 秦文玉安排好了一切,她只是照着做,就逃过了这次祭宴。 要用什么才能报答秦先生这份恩情…… 清水结爱的清秀的脸上出现几分遐思与羞涩。 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给秦文玉打个电话的时,忽然间……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涌了上来! 清水结爱猛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伸出了一颗扭曲的惨白人头! 她惊骇地说不出话来,那张脸是……拥有一角仙人面具的……相扑手千代正直先生! 清水结爱身体软,她跌跌撞撞,拼了命地离开床铺! 然而那颗从天花板上长出来的头颅的脖子却陡然伸长,飞快地追上了她! “噗——” 恐怖的撞击力穿透了她的腹部,清水结爱的小腹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啪嗒——” 紧紧捏着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清水结爱的瞳孔迅变得灰暗。 秦……先……生…… 我……还是……没能…… 她的意识彻底消散,屋子里传来了恐怖的咀嚼声。 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 第一百六十章 追杀   这一夜格外漫长。   四月三日,早上八点,天亮了。   伊吹有弦一夜没睡,她呆呆地坐在客厅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点的闹钟响起,她条件反射地往群组里送了约定好的文字。   【早上好。】   神乐。   【早上好。】   美人。   然后,没了。   再没有一个人回应。   伊吹有弦放下了手机,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昨晚,师云安说的那些话让她明白了一切。   雨宫弥生早就知道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是雨宫把唯一生还的机会留给了她。   弥生小姐……   一夜未眠加上强烈的悲伤,伊吹有弦心脏一疼,彻底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   看着群组里的回应,美人能面的拥有者望月一生的面色变得奇怪起来。   师云安是秦文玉找来帮忙的,所以,秦文玉肯定知道真正的生路,他昨天给清水结爱打了一通电话,当时秦文玉就在她的身边。   清水结爱应该也成功逃离了这场祭宴才对,为什么群组里没有她的消息?   是她忘了,还是她的自杀失败了?   对于常人而言比较头疼的问题,在望月一生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右手抚过脸庞,美人能面悄然出现,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望月一生猛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角仙人?   一角仙人变成鬼杀了清水结爱?   不……   望月一生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祭宴前两天先后死亡了一角仙人和迦楼罗,这给了其他人一个错觉。   那就是鬼只有一只。   可是,昨天晚上进行的祭宴明确地验证了一件事,他们每个人的身体就是鬼,祭宴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鬼不止一只,而是独立存在的!   这么说起来,一角仙人和迦楼罗并没有找到真正的生路,他们两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化成了鬼,也就是说……现在有两只失去了规则限制的厉鬼在外面游荡?   望月一生面色猛变,他立刻冲出了地下室!   他看到了昨晚清水结爱被杀害的画面,她是死在家里的。   也就是说,一角仙人和迦楼罗的身体所化的两只厉鬼是知道他们家在哪里的,家里不安全!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走廊上,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望月一生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更何况,现在是早上八点,谁会这么早来找他?   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祈祷走廊外那只鬼别进来了。   不愧是红级祭宴……   生死间的紧张,刺激着望月一生的神经,将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限。   他能清楚地听到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而且,那个东西的脚下似乎还有水,能听到一些黏黏的声音。   咦?   忽然间,望月一生听到那个脚步声停下了。   然后又逐渐远离了!   为什么?   如果我是鬼的话,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进来看一眼,更何况……   他看到的清水结爱的死亡画面里,那只鬼是直接出现在她家里的!   这么说……   望月一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再也不管走廊外有什么东西,也不管走廊外的东西有没有走远,径直冲了出去!   就在他刚冲出去时,天花板上陡然伸出了一颗头颅!   望月一生扭头看了一眼……   那是……迦楼罗!   果然走廊外那个脚步声根本就是幌子,这只鬼会直接在屋子里出现!   察觉到走廊外的声音,被它吓住不敢出门的话,它就会直接在家里出现并杀死祭品。   而如果没有察觉到走廊外的声音,可能就会像清水结爱一样,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鬼杀了。   望月一生嘴边露出狞笑,他是不怕死的,但是……才找到更大乐趣的他,怎么会甘心死在这种地方?   人和鬼,是否能够互相转化?   或者说,能不能在保留人类意识的情况下化身为鬼?   这是他在这次祭宴中现的最有趣的事。   还没有开始进行试验,他怎么舍得死?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了恐怖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天花上爬行。   它追出来了?   望月一生没有在原地多做思考,以最快的度冲向了外面的街道。   他虽然不知道人群对红级祭宴的厉鬼限制有多少,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办法。   望月一生没有选择开车,而是徒步狂奔。   在厉鬼能力不明的情况下,把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空间内,根本就是找死的做法。   它可以直接从家里的天花板上出现,为什么就不能直接从车的顶盖上出现?   这种时候,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它追过来了吗?   中央区的早上就已经非常热闹了,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时间,挤入人群后,望月一生才有空闲回过头看上一眼。   只是匆匆一扫,望月一生就在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满脸惨白之色的瘦弱男人。   那是本乡健的样子,那只鬼收敛了自身的诡异,以人类的姿态在追踪着他。   望月一生冲着鬼咧嘴一笑,收回了目光。   本乡健吗?   昨晚杀了清水结爱的是千代正直所化的鬼,今天早上追来的是本乡健所化的鬼。   也就是说,没有找到生路的人,或者说自杀失败的人的身体会完全变成厉鬼,对剩下的人进行追杀?   这里出现了本乡健,那伊吹有弦的家里……应该也出现千代正直了吧?   这两个家伙,又要如何摆脱呢……   望月一生陷入了思考。   虽然他暂时是安全的,但身后那只鬼可没有放弃。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而鬼没有,他迟早会被它追上。   在这之前,一定要想到逃脱的办法。   办法……   说到底,佛灭之日肉身化鬼才是重头戏,失败的人变成鬼应该只是“加餐”的性质。   也就是说,要摆脱这两个家伙的追杀,应该不算困难,至少不会比察觉到佛灭之日的生路困难。   清水结爱会变成鬼吗?   或者说,在这次祭宴中死亡的人都会变成鬼加入鬼的阵营追杀人类吗?   望月一生不这样觉得,从清水结爱的死亡画面里他只看到了千代正直。   现在追杀自己的又只有本乡健。   也就是说,大概率只有身体彻底异化成鬼的人,才会参与到追杀之中。   问题是……怎么摆脱它们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后   ,惊惧盛宴   昨夜,秦文玉没有回家,在他的设想中,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都成功的话,家里根本就住不下他。   所以,他去了玉木一暂时的住处,后半夜时,师云安也到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人都是被秦文玉找过来帮忙的,玉木一有求于他,秦文玉刚开口他就答应了。   师云安比较麻烦,答应了这个人一些事后,他才同意。   在玉木一的家里汇合后,师云安带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雨宫弥生失踪了?”秦文玉有些不解,“是自杀失败了吗?”   “谁知道?”师云安翘起了腿,拿着个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伊吹有弦说她的身体没在家里出现,可她的尸体也没在车里出现,就像丢在了异空间里一样。”   失踪了……   秦文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在狭间雪山时,雨宫弥生采取过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她用炸弹爆破了雪山,引起了可怕的雪崩。   但是……她奇迹般地生还了。   秦文玉曾经问过她缘由,但雨宫弥生一直没说。   直到现在秦文玉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场堪称恐怖的雪崩灾难下活下来的。   要知道他在隔壁山峰都被崩散过来的雪给埋了。   如果不是千叶成林现了他,可能光是雪就已经把他压死了。   “我先回去了。”   秦文玉起身说道。   “喂,记得你的报酬。”师云安提醒道。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玉木一倒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秦文玉离开后,玉木一对师云安说道:“你让我很意外。”   “怎么?”师云安停下了抛苹果的手,看向玉木一,“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玉木一摇摇头:“疯子都是不怕死的,你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想活下去的意志。但你好像在调查什么,你愿意帮秦文玉的忙也是因为这个吧?他的身上有你需要的线索。”   师云安笑了笑,将苹果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很聪明,我这条命,还没到能死的时候,至少……在我完全我应当完全的事之前。”   “再见,聪明人先生,我也很乐意同你合作的。”   师云安单手插兜,摆了摆手,也离开了玉木一的家。   玉木一看着他的背影,他很早已经就见过师云安,但他们两人没有一起执行过祭宴任务。   不过……他所认识的,早期的师云安是一个话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腼腆的人。   在一次青级祭宴后,他才陡然变得奇怪起来。   也是那一次后,玉木一才知道原来能面是会变化的。   师云安以前的能面是“泣”。   但那次青级祭宴之后,他的能面变成了“鸣泣”。   也许,他在追查的东西,就是让他性格大变的事件的真相。   玉木一有所猜测,但也不想深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也有。既然是秘密,就意味着当事人不想被人剖解出来。   不过,玉木一很好奇,秦文玉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让鸣泣师云安这样帮忙的。   是他的能面真蛇吗……   望月一生已经小跑了三十分钟。   在人潮拥挤的中央区街道上,度是快不起来的,不过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快不起来,那只鬼也快不起来。   望月一生又抽空扭头看了一眼,本乡健那张惨白的脸依旧在人群里死死地盯着他。   “穷追不舍啊……”   望月一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和它在人群中再周旋两三个小时都没问题。   但关键在于,能摆脱它的方法是到底是什么?   正想着这个问题的望月一生忽然一愣。   等等……   为什么本乡健挥变成人类的模样对他进行追杀?   这是不是说明,现实世界的规则对它有影响,它不敢无视现实世界的规则?   可是,红级祭宴的厉鬼不是可以反而影响到现实世界吗?   望月一生眼睛猛然一亮!   不……红级祭宴中的厉鬼,就一定是红级的吗?   这虽然是红级祭宴,但这次与其说是鬼在杀人,不如说是诅咒在杀人。   鬼直到身体彻底异化时才出现,真正要人性命的,一直是那个把身体变成了鬼的诅咒!   这样一想的话……   会不会这个诅咒才是红级,而诅咒之后出现的厉鬼,根本就不是红级?   对……   这样就对了!   不然那只鬼为什么会变成本乡健的人类模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它如果是红级的厉鬼,不说直接杀了满场的路人,让无关的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定是能做到的吧?   它完全可以用处鬼的能力来追杀自己,但是它没有……   所以……   望月一生四下看了一眼,嘴角一翘。   他向前挤了几步后,停下了脚步。   厉鬼随着人潮拥挤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眼中的恶意几乎快要将望月一生完全吞没。   但望月一生不仅视而不见,反而还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那只鬼。   终于,“本乡健”挤到了望月一生的身边。   就在他扭曲的手臂即将抓向望月一生的身体时。   望月一生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有小偷!”   就在望月一生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扭头一看,立刻看到了正伸着手的“本乡健”!   这也是望月一生会挤到这里来的原因,就算路人不帮忙,警察总是会理他的。   “你在做什么!”   那位警官一把抓住了“本乡健”的手,强烈的凉意让他差点下意识地缩回手,但旁边的行人也围了过来,帮助这位警官一起按住了“本乡健”。   控制住了本乡健后,这位警官正想找望月一生询问具体情况,却现自己身边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望月一生早就趁乱跑了……   昏睡过去的伊吹有弦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副极端恐怖的画面。   一个没见过的男性的头颅,从天花板上伸了出来,然后,天花板上长出了他的血肉,腥红的肉筋连着他扭曲破碎的身体……   破碎的身体逐渐饱满愈合,但他左胸口那个血淋淋的大洞却如何也长不拢来……   “啊!!!”   伊吹有弦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是梦吗?   伊吹有弦有种生理性的呕吐欲望,她刚想起身去厕所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忽然感觉眼角的余光,看到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她刚想扭头看向天花板时,忽然手腕一紧!   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抓住了她!   伊吹有弦呼吸一滞,绝望的情绪迅滋生。   然而下一刻,一个让她惊喜的声音陡然出现:   “快走。”   伊吹有弦猛然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毫无表情,却又美丽动人的脸!   是雨宫弥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结束 两人飞逃离了住处。 伊吹有弦被她冰冷的手拉着,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雨宫弥生拉着她逃到了最近的百货大楼,松开了手,说道:“这里应该可以了。” “弥生……小姐……”伊吹有弦怔怔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吗?” 雨宫弥生转身看着她:“怎么了?” 对…… 是她。 还是她! 伊吹有弦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了雨宫弥生的怀里,大哭道:“对……对不起……我以为……你再也……” 雨宫弥生微微低下头,因为她的个子要比伊吹高上一些,伊吹的眼泪,此刻已经把她胸前的衣服打湿了。 雨宫弥生毫无表情的脸庞似乎变柔和了一些,说道:“我没事。” 伊吹的啜泣声慢慢变小,她不好意思地从雨宫弥生怀里出来,低着头小声说道:“雨宫小姐……刚才天花板上的那颗人头……是谁啊?” “一角仙人,”雨宫弥生似乎很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他和迦楼罗的身体异化成了鬼,正在追杀我们,不过它们并不是红级厉鬼,剩下这三天,我们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渡过就可以了。” 事情和雨宫弥生的推测一样,那只鬼没敢追到人潮拥挤的商场来,大概一个小时后,伊吹有弦接到了秦文玉打开的电话。 “你在哪里?” 伊吹有弦听到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后,有些怀疑地问道:“真的是你吗?秦先生?” 秦文玉此刻正站在庭院里,说道:“是我,我在家里,家里外门没关,玄关外的大门也没关,你刚才走得很匆忙吗?” 听他这样说,伊吹有弦确定了这个打电话来的人确实是秦文玉。 “嗯……是的,我和弥生小姐被一角仙人先生变成的鬼追杀,已经逃出来了。” “雨宫弥生和你在一起?”秦文玉飞快问道。 伊吹有弦看了雨宫弥生一眼,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是我。”冷淡的两个字让秦文玉确定了确实是她。 就和伊吹有弦确定秦文玉的身份一样。 这两个人的口吻,就算是鬼也很难模仿。 “你不是自杀失败了吗?你怎么活下来的?” 秦文玉的声音让雨宫弥生眉头微皱。 “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挂了。” “等等,把你们的地址告诉我,我来找你们。” “福堪百货大楼,一楼。” “明白了,等我。” 电话挂断了。 秦文玉花了二十分钟赶到了雨宫弥生在电话里提到的地方。 他一眼就现了她们。 这栋百货大楼生意非常热闹,人来人往,一点可怕的气息也没有。 当秦文玉走向两人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觉。 这种感觉,在面对伊吹有弦时并不明显,但在面对雨宫弥生时却格外清晰。 “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秦文玉在两人面前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拐弯抹角。 伊吹有弦也紧张地看着雨宫弥生,这个问题,也是她一直很想问的。 “忘了。” 雨宫弥生的回答很敷衍,她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 可是,这种事不是能够敷衍过去的程度。 “弥生小姐……你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后?”伊吹有弦低着头问道,“我一整夜都呆在家里,天亮后睡着了一会儿,你是在那个时候回来的吗?” 雨宫弥生沉默着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雨宫弥生缓缓看向秦文玉和伊吹有弦,“我不会说谎。” 伊吹有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相信雨宫弥生不会撒谎。 秦文玉则是迎着雨宫弥生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好一阵。 “你知道原木村吗?” 秦文玉的问题很突兀。 “知道,”雨宫弥生的回答也很迅,“你失踪了一个月,最后从原木村出来的。” “不,我是指,在这件事生之前,你听说过原木村吗?”秦文玉继续问道。 雨宫弥生注视着他,缓缓点了点头:“记忆里有这个名字,但我没有去过。” 秦文玉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明白了,你们没事就好。” 接下来,三人聊了一些近段时间生的事,大部分是伊吹和秦文玉在说,雨宫弥生在听。 秦文玉隐瞒了部分原木村的事,提到镰仓市那具已经死亡了一年的尸体时,雨宫弥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你是说那个叫远山润二的人一年前已经死了,但在这一年间,他还能保持着自我意识,用自己已经死亡的身体进行生命活动?” 秦文玉点了点头:“嗯,我本来以为他是鬼,毕竟他最后逃离工厂时的非凡行动还有死亡后的诡异现象,都说明他很不简单,可是,仔细回想之后又觉得,他还是人类的意识,他居住的废弃工厂遗留了大量的酒瓶和烟蒂,同时,他对女人依旧抱有欲望。” “远山润二的肉体虽然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但他死亡一年后的所有活动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秦文玉已经暗示得很直白了。 雨宫弥生也知道他的意思。 “你怀疑是有人在用他进行活人与鬼相互转化的试验?” 雨宫弥生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文玉也不再隐瞒什么了。 “不是怀疑,是确信。原木村的石田信步,镰仓市的远山润二,甚至是你,我,伊吹有弦。” 伊吹有弦正听得云里雾里,忽然听秦文玉提到了自己,她不禁有些愣神:“……我吗?” “对不起,我调查过你,你在十四岁那年,被送去了维纳斯孤儿院,送你去的那个人,我认识。” “还有雨宫,你和我遭受的创伤,会以一种恐怖的度愈合,这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够做到的……” 直到现在,秦文玉终于说出了自己所有深藏在心底的事。 “我一直有种感觉,镰仓之行后,这种感觉越明显,我,还有你们,也许还有一些我们暂时不知道的人……我们是被刻意投放到祭宴中的,我们在被监视,被记录,被观测……我们是,试验品。” 秦文玉恐怖的猜测让雨宫弥生和伊吹有弦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 这一天,三人聊了很多。 佛灭之日的祭宴的秘密,彻底被解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一直呆在人流密集场所的她们也没有再出什么大事。 四月六日,晚十二点。 佛灭之日祭宴,结束。 把话说开之后,秦文玉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那天之后,她们没有继续下去那个话题。 但三人约定,等秦文玉从沉尸之渊的祭宴中回来后,在重新审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常。 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把他们当成了小白鼠。 四月七日,零点。 沉尸之渊祭宴,即将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发   四月七日,早上九点。   沉尸之渊的特殊分组中,蝉丸……也就是高桥卯月出了一个信息。   “对不起,我动用了所有力量,可是调查反馈的结果是……青木原树海中,没有任何湖泊存在。”   秦文玉放下了手机,一声不吭地吃着早餐。   佛灭之日祭宴结束后,三人回到了家里。   秦文玉暂时住在了客厅,今天早上的早餐,也是伊吹有弦准备的。   “我吃好了,”秦文玉擦了擦嘴,看向伊吹有弦和雨宫弥生,“我出了。”   “……”雨宫弥生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一起去。”   秦文玉疑惑地看着她,雨宫弥生简单地解释道:“不是去青木原,你要去见高桥吧,我和你一起去。”   原来她是要去见高桥卯月吗?   “好。”   秦文玉点头道。   “我会在中午前回来。”雨宫弥生对伊吹有弦说道。   “嗯。”伊吹有弦担忧地看着秦文玉,又看了看雨宫弥生,小声说道:“秦先生……请小心……”   秦文玉点点头,走向玄关,伸手摇了摇:“走了!”   两人离开住处,乘上公交车后,秦文玉仔细查了一下关于青木原的资料。   事实上,这次这场名为沉尸之渊的七人祭宴,其中六人都早就在调查青木原的相关信息了,只有他,现在才开始慢悠悠地搜索着资料。   秦文玉一目十行地看着手机上的文字。   青木原树海吗……   那个地方又被称为日本的自杀森林,它是富士山下的一个著名景区。   在这个地方看到的富士山景色非常之美,但它更为出名的是其吸引人自杀的奇特魔力。   日本著名推理作家松本清张曾经创作过一本名为《萧瑟树海》的,里面就提到过自杀森林。   书中,两名主人公都选择了在树海自杀。   《萧瑟树海》出版后,日本有数百人在树海的树林中上吊。   这里的森林是如此茂密,以致于在自杀行为结束之后,尸体可能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现。   即便是大中午,找到一块完全被黑暗包围的地方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自杀事件影响的扩散,青木原树海的名头越来越多。   招致的结果就是,青木原树海反而成为了“旅游胜地”。   越来越多的心有死志的人到青木原树海去自杀。   有的身患绝症,有的不堪重负,有的精神崩溃,家庭,社会,个人,集体,心理,身体……来到那片树海自杀的人,某个方面一定会存在着问题。   秦文玉翻看着网络上的照片。   时至今日,青木原树海中已经挂满了珍惜生命的标语。   可是,这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强化了那个地方是个“自杀圣地”的印象。   渐渐的,有人起了歪心思,既然有这么多人去树海自杀,那他们的遗产呢?   两千年开始,一伙自称“寻尸者”的人开始出没在青木原树海,他们的目的就是寻找自杀者的尸体。   尽管这些来自杀的人不会把所有财产都带在身上,但一部分现金,价格不菲的手表,还有昂贵的饰品是大量存在的。   注意到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自杀之后,他们身上的东西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于是人们纷纷涌向青木原树海,来看富士山美景的人少了,争夺死人身上的财物的人多了。   秦文玉继续往下看去。   青木原树海绝不会这样简单,不然的话,祭宴也不可能选在那里展开。   果然,看到后面的资料时,秦文玉神情变得玩味起来。   据说,青木原树海是一个非常邪门的地方。   走入森林后,偶尔会遇到指南针和卫星导航系统,等一切指引方向的道具都失灵的时候。   这种情况一旦生,进入林中的人就再难找到出路了,他们通常会越走越深,把自己彻底迷失于森林之中。   而被困在那个有熊出没的,相当原生态的森林中,就算只是来淘金不想自杀的人,也大概率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秦文玉看了看后面的解释,说是因为青木原临近那座几乎可以象征日本的活火山富士山。   所以磁场和外界不太一样,对电子仪器以及导航设备会起到相当大的干扰作用。   “磁场吗……”   秦文玉嘀咕道。   坐在他旁边的雨宫弥生闻言,看了一眼秦文玉的手机,说道:   “青木原树海的确存在一个强干扰磁场,不过,这不是重点。”   秦文玉关上手机,有些头疼。   对,雨宫弥生说得没错。   青木原怎么样,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位于青木原的一个湖泊啊……   高桥卯月是高桥财阀的大小姐,她动了财团的全部力量都没有找到那个位于青木原的湖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尸之渊的祭宴只有三天,灵媒给出的偈语是“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现在连那个山中湖都找不到,更别提什么尸体,什么生路了。   万一三天时间过去,他们连进行祭宴的地方都没能找到,那他们七个人会被直接抹杀的。   二十分钟后,公车在列车站停了下来。   从东京出前往青木原,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   秦文玉看了一眼沉尸之渊分组的回应,这次共有七个人,除了他和高桥卯月外,有好几个人已经早在一个月前就进入了青木原树海进行调查。   他是因为有私事要处理,至于高桥卯月,她动用家里的力量比她自己前去调查要来得更加轻便。   刚一下车,高桥卯月就过来抱住了雨宫弥生。   “雨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高桥卯月笑眯眯地说着。   雨宫弥生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拧开瓶盖后,从里面倒出了三枚颜色各异的药片。   “这枚蓝色药片,有强力的镇痛效果,不会影响思维和行动,副作用很小,补充水分就可以。”   “这枚红色药片,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行动力,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服下去。”   “这枚……白色药片,可以暂时抹去你的所有感性思维,专注于眼前的困境,副作用强烈,可能会造成人格分裂,你自己考虑服用。”   说着,雨宫弥生把三枚药片都交给了高桥卯月。   秦文玉看着稀奇,问道:“我有吗?”   雨宫弥生回头看着他:“只有三枚,这是我三天前回来时,在口袋里才现的。”   秦文玉心中一动,不再说话。   三天前……也就是说,雨宫弥生在死亡前身上并没有这三种药。   但死亡又再次回归后,她的身上多了三枚药片?   而且……她似乎相当了解这三枚药片的功效……   “聊完了吗?聊完了可以走了。”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桥卯月身后传来。   秦文玉眉头一抬,看向那个依旧西装笔挺的人。   玉木一?   他也要一起去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报   雨宫弥生把药片交给高桥卯月后就离去了。   秦文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他记得,早上离开家里的时候,她对伊吹有弦说的是自己会在中午的时候回来。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算接近中午,这段时间她要去哪里?   本来,秦文玉对窥探他人的秘密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但关于雨宫弥生,她的事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了,不知不觉间,许多人的命运已经连接在了一起。   列车行驶在春日下,四处阳光和煦,樱花飞舞。   这是个万物正灿烂的季节,但对于祭宴中的每个人而言,什么时节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玉木一,果然跟着高桥卯月上来了。   高桥卯月偶尔看他一眼,但玉木一也只是平静地看着车窗外,对高桥卯月略显害羞的眼神视而不见。   正在秦文玉思考关于这次祭宴的偈语时,玉木一忽然出了声音:   “你要去抽支烟吗?”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走吧。”   他是不吸烟的人。   玉木一也不像是,高桥卯月张了张嘴,最终仍然没有说些什么。   这只是个理由,在场的三个人都懂。   相较于国内目前的列车内全面禁烟,日本的列车上设有专门的吸烟室,两人却并没有走进吸烟室,而是在车厢的连接处停了下来。   秦文玉知道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此刻也是默默等待着。   片刻后,玉木一回头看向他:“你好奇我和她的关系吗?”   秦文玉摇摇头:“不。”   玉木一表情一滞,似乎有些苦笑的意味:“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别人的私事少些关注,也许这个世界会更加和平。”   “和不和平我不知道,但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样,这个世界会更加冷漠倒是真的。”   秦文玉毫不掩饰自己存在的问题。   他靠着车窗,一棵棵樱花树飞快地掠到视线尽头,说:“我的身体存在问题,这我很清楚,凡事过犹不及,无论是太过感情用事,还是太过理智,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呢?”   秦文玉的目光落在了玉木一的身上。   玉木一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另一侧的车窗上,笑了笑:“我的感情用事,只存在于她身上。”   “如果是在电影里,说出了这种话的你一定会因为她而丧命,然后插叙一段你们曾经的感情,这是赚取眼泪的常用手段。”   秦文玉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多么不吉利。   “曾经的感情吗……”玉木一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我并不希望她能回忆起来什么,那段记忆不是快乐的,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秦文玉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又落到了车窗外的树上:“你把我叫出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吧?”   “说起来,你既然打算跟她一起去青木原树海,为什么又要来拜托我照顾她?”   秦文玉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逻辑。   玉木一沉默片刻,说道:“这段时间,她在动高桥财阀的力量查找青木原的山中湖,但是一无所获,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她在沉尸之渊的分组里说过。”   秦文玉说道。   “你看这个。”玉木一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了秦文玉。   秦文玉接过他的手机看去,只听玉木一说道:“高桥家并不是一无所获,只不过,这个消息被我拦下来了,暂时没告诉她。”   “高桥财阀派了五十个人进入青木原树海,十人一队,分为五队在青木原中搜寻,其中四队平安回来了,而最后一队,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玉木一的声音逐渐低沉。   “那个人是退役军官,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出色,你看……这是现在的他。”   秦文玉看着玉木一手机上的照片,那个白苍苍,仿佛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三十五岁?   “生了什么?”   秦文玉抬起头来,他感觉到了一些这次祭宴的诡异。   玉木一拿回手机,一边按一边说:“据他所说,他们在穿过了一处岩缝后,进入了一座山的腹地,那座山是中空的,它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里有……一片湖。”   藏在山体内部的湖?   难怪这么难找……   “后来呢?”   秦文玉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么苍老的模样。   玉木一停下按手机的动作,看向秦文玉:“他们一队共有十人,现那片山中湖后,立刻进行拍摄和路线的规划,准备传送给他们的大小姐高桥卯月。”   玉木一的讲述停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   “这时,一名队员不知怎么回事,不小心跌入了湖中,其他人立刻进行救援。”   秦文玉眉头一抖:“喂,你不会告诉我,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拖入了湖水里吧?”   “嗯,活着回来的那个人是最后一个,他在拉住前一个同伴的手掌时,像是被强力的磁铁吸住了一样,根本放不开手,一股巨力将他往水的方向拖行,在即将被拖入水中时,他拿出随身的枪械打断了同伴的手腕,这才逃出来。”   够狠……   不过行动很合理。   秦文玉想了想,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会变老?”   这时,玉木一将手机再次递给他。   “这是……他当时拍下来的画面。”   秦文玉看向手机屏幕。   以他的心理素质,竟然也感觉到一阵头皮麻!   那是……   那面湖又黑又静,然而在湖水下面,有密密麻麻的脸色惨白的“人”站在水底,正抬头看着水面上的人!   “这个画面把他吓坏了,他逃离了那个藏着一片湖的洞窟,在离开岩缝的瞬间,他的身体快衰老,事情就是这样,”玉木一看着秦文玉,“所以,我怀疑那个地方是被祭宴选定的专门的诅咒之地,也许只有身为祭品的你们能进去,我进去的后果……可能和他一样,身体会极老化。”   桃花源记吗……   秦文玉想到了那篇著名的文章。   他低头看了一眼照片,这张照片里,湖面下的人虽然都并不奇形怪状,但只是看着他们,连他都产生了一股难言的压抑与恐惧。   要在这种地方呆三天……   生路藏在“一人三尸,七人六尸”这句话中。   此刻的秦文玉毫无头绪,诡异的气息如潮水般从手机上那张照片中涌来。   他立刻熄灭了屏幕,把手机还给了玉木一。   “明白了,你不能进去,所以,照顾她这件事还是需要我来,对吧。”   玉木一无声地点点头:“如果她能活着出来,你会得到一个与你自身相关的,极为可靠的消息。”   “哦?消息来源是哪里?”   “高桥财阀。”玉木一回答道。   秦文玉打量了他几眼:“看来你已经去见过高桥卯月的父母了,也对……你能拦下高桥家的消息,看样子她的父母已经不把你当外人了。”   “对了,能不能问一句……是关于我哪方面的消息?”秦文玉不觉得高桥财阀能查到自己的什么消息,他自己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吗?   玉木一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文玉,说道:   “是一个……在三岁时意外溺死,叫羽生文玉的男孩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迷途   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毕竟,他们在未来三天之内都不能离开这片森林。   对于两位女性而言,这些负担不算轻松。   好在有雷神和狮子口,这两个人不仅力气大,而且似乎很喜欢帮忙,进入森林一段路后他们就接过了高桥卯月和小岛雾香的背包。   狮子口不仅没有费劲的感觉,一路上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三月份自己在青木原树海中探险的经历。   从他的语气和行为中,秦文玉能感觉出来他是一个积极客观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在森林中行进了一个小时后,七人的度渐渐放慢下来。   一开始周边还有人迹,但到了森林深处,人类活动的痕迹已经少了许多。   奇怪的是,脚下仍旧有一条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路,就像被人长年累月地踩踏过一样。   秦文玉抬起看去。   树海这快地区生长的树种非常单纯,这就导致了它每个地方的景观都是类似的,加上时值春日,整片树林茂盛浓密,遮天蔽日。   听当地人说,青木原树海下方蕴藏着磁铁矿,这才是指南针等导航工具无法正常使用的原因。   而导航工具一旦失灵,遮天蔽日的树冠也让人无法用树影、太阳或星象来判别方位,所以,迷路几乎是必然。   刚进入森林两个小时,高桥卯月就已经想打退堂鼓了。   她虽然是大小姐,但不是性格软弱的人。   不过这种地方,她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来的。   高桥卯月下意识地靠近了秦文玉,在她得到的信息中,不仅玉木一让他可以相信秦文玉,雨宫弥生也暗示过她,在不安的时候尽量呆在秦文玉身边。   “大家,我们喝口水歇一下吧。”   走在最前面的雷神停了下来,对大家说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路线图每个人都有,尽管分辨方位有些困难,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提出异议。   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没有走错。   秦文玉也原地停了下来。   虽然今天的太阳很大,但密集的枝叶下,整个森林依旧显得晦暗,阴冷,潮湿。   蛇一样的树根在土壤间出没,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鸟兽鸣啼,就算没有鬼存在,这也不是什么适合人类常呆的地方。   见秦文玉坐了下来,高桥卯月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秦文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拧开携带的净水,抿了一口。   他总觉得……这一路有些太过顺利了。   顺利得有些不正常啊……   七个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比较活跃的雷神和狮子口也安静了下来。   也许,帮忙拿着两位女性行李的他们也感到疲劳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活跃气氛。   休息了十分钟后,七个人继续深入。   重复着同一个行为是会让人的神经变麻木的。   虽然地图就在手上,虽然大家都知道没有走错,但这条路究竟有多长,没有人知道。   而这片书海,越是往里走,光线就越暗,温度也早已降到了让人感觉到冷的地步,某些阴暗的角落,偶尔会传来一股莫名的被窥视感,让人很不舒服。   两个女生把自己的行李拿了回来,虽然人家愿意帮忙,但自己也得自觉。   七个人的队伍除了行进的脚步声外,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风吹过的叶缝林间的声音,还有一些难以分辨的虫鸣鸟叫。   本来,七个人是由雷神领头,然后其余六人分别断后的,就在秦文玉准备走去队伍末尾时,忽然,走在最前面的雷神再次停了下来。   “又要休息吗?”   天狗问道。   这是他进入森林以来说的第一句话,这个眼神有些凶恶的男高中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听到他的问询后,雷神缓缓地转过头来,脸色白,嘴唇一直在抖,结结巴巴地说:“前……前面好像有人……”   有人?   每个人心底都咯噔一下。   这条路早就远离了青木原树海的“旅游正路”,除了他们这些必须找死的人外,谁会无缘无故往没有开的老林中跑?   那会是人吗……   大家朝着前方看去,跟在秦文玉身边的高桥卯月刚看向那个方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他们要去的方向,真的有人隐藏在在林木间!   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从行动体态来看,那绝对是人类……   或者说……是某种类人的东西。   雷神不自觉地往后退,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心脏狂跳,浑身僵硬无比。   狮子口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确认了一下方向后,认定前方就是自己要去的方向,没有走错,便大喊道:“你是谁!滚出来!”   隐没在叶缝林间的人影没有回应。   这反而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狮子口这样一喊,把什么恐怖的东西给叫出来了。   一阵阴冷的风从林间吹过,整片树海沙沙作响。   大家也被这阵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条路,是我们去山中湖的必经之地吗?能不能绕过去?”   长相略显阴沉的安达女小姐问道。   “你自己看周围的环境,这是唯一的路。”   天狗回答道。   他说得没错,除了这条仿佛被踩踏过的森林小道,其他地方的地上堆满了腐朽的落叶与灌木荆棘,几乎是寸步难行的状态。   秦文玉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立刻回过头,瞳孔不禁一缩。   “火男呢?”   秦文玉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猛然现,刚才走在队伍末尾的人……那个精神已经有些变态的火男,竟然不见踪影了?!   寂静森林的诡异气氛越来越浓,火男去哪里了?   他打退堂鼓原路返回了吗?   不……   这样消无声息的消失,更像是被鬼给……   这时,高桥卯月忽然指向前方那个隐没在枝叶阴影中的人影,说道:“那个人……好像就是火男?”   她说得不确定,因为她看不清那个黑暗中的诡异人影的脸,但她能隐隐看出“他”的身形。   一行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还是决定上前去看一眼。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方,来到那个隐没在树丛灌木中的人影前,飞快地拨开了挡住了视线的枝叶。   一条裸露的惨白手臂出现在众人面前。   顺着那条手臂往前看去……这个人的身上竟然全是水渍!   他就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那张脸……真的是火男。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突然死了,尸体还诡异地跑到了他们前面去……   那张仿佛溺水而死的扭曲的脸,让每个人的心脏都不由得一紧。   到底……生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死因   秦文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火男的尸体,刚想说话,却听天狗说道:   “他是溺死的。”   秦文玉回头看了那个高中生一眼。   他的结论和自己一样。   火男……是溺死的。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剩下的六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凝视,鬼已经出现了……   雷神尤有不解,面色白地喃喃道:“进行祭宴的地点……不是在山中湖吗?为什么我们还在前往山中湖的路上就开始了……”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被突然死亡的火男,还有他位置诡异的尸体惊住了。   虽然说,鬼的能力无法估量,但它们的行为,也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秦文玉仔细地看了又看,火男的死亡有什么逻辑?   唯一看得出异常的地方,就是他身上的水渍。   这个人像是刚才掉进了河里一样,不,也许是湖里。   难道说,本来走在队伍末尾的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被鬼带到了山中湖去活活溺死?   一时之间,大家都说不话来。   朝着山中湖前进的队伍就这样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远离了火男的尸体,静静地站在原地,神情各异。   小岛雾香忽然说道:“也许……山中湖不是进行祭宴的地点,这座森林才是。”   狮子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灵媒都说了是山中湖!”   小岛雾香阴沉着脸,看向他:“山中湖也在这座森林里,我怀疑,那片湖才是我们的生路所在,火男身上的水渍就是提示,我们无法到达那里,一路上,会遭到鬼的各种袭击,就像已经死亡的火男一样。”   “可是……”   狮子口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秦文玉却忽然开口了。   “她说得没错,从森林入口到山中湖的这段路,才是真正的祭宴,那片湖是生路还是绝路暂且不知道,但那是我们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秦文玉的声音把大家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天狗眼神凶狠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秦文玉从背包里取出了玉木一给大家的地图,说道:“之前不知道森林里的状况,还有我们的脚程,所以山中湖要多久才能到,我没有具体的概念,相信你们一样。”   “你们现在再看这张地图。”   大家跟随着秦文玉的声音将视线投向了地图。   正确的路线由一条红线弯弯曲曲地画了出来。   “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却连整条红线的十分之一都没走到,”秦文玉抬起头,目光看向前方,说道:“算上休息时间和路上的各种意外,我们差不多能在第三天到达山中湖,这次祭宴的时间也刚好是三天。”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秦文玉的意思。   在祭宴中呆了这么久,几乎所有人都不再相信什么巧合。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巧合,有的只是某种可知或不可知因素影响下的必然,就像这次祭宴的时限一样,刚好是三天。   为什么是三天?   这个数字肯定不是灵媒随便想的。   也许……真的和秦文玉说的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尽快出吧。”   秦文玉说道。   “他的尸体怎么办?”   高桥卯月问道。   天狗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可以留下来挖个坑把他埋了。”   短暂的讨论之后,大家也重视起了被隐藏起来的时间问题。   在路上耽搁太久的话,三天时间不一定能赶到山中湖去,因为这一路上的意外太多了,再加上山林本就不是现代人熟悉的道路。   春季的到来,也带来了更多的蛇虫鼠蚁,这一路上会遭遇些什么,谁也说不准。   “我无所谓,随时都可以出,但是出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弄清楚,死的为什么是火男?是因为他刚才殿后的缘故吗?那我们重新出后,由谁来殿后?”小岛雾香阴沉地说。   “之前殿后的人都有谁?”   雷神问道。   他走在第一个,对后面的情况并不是太清楚。   “每个人都殿后过!”   狮子口大声说道。   “在祭宴里呆了这么久,谁都知道殿后的危险最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轮流殿后了一段路。”天狗说道。   “那他为什么会死?”小岛雾香神情有些诡异,“如果不是因为殿后被杀,那他的死因是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鬼杀掉,我们也随时可能像他一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重新上路的。”小岛雾香说道。   她说得对……   因为大家都轮流殿后过,所以火男被鬼杀掉的原因大概率不是这个。   可是,又会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如果找不到他被杀的理由,大家也会随时被鬼杀掉。   “也许是……声音?”   高桥卯月忽然说道。   “声音?”   狮子口瞪着她:“你是说我声音大吗?”   高桥卯月摇了摇头,说道:“因为火男的人品原因,自从进入森林之后,谁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吧?”   “一路上,我们每个人都短暂地聊过,只有火男……被我们略过了,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对他的无视,才导致了他的死亡?”高桥卯月抬头看向这片森林,“如果祭宴从进入这片森林那一刻就开始了的话,关于鬼杀人的规则,也许和这片森林有关……”   “这里被称为自杀森林,来到这里自杀的人,都在生活中遭遇了无法承受的苦难,他们希望被这个世界遗忘……于是……这片森林就杀了他们。”   高桥卯月的说法让天狗嗤之以鼻:“你是想说,因为我们集体无视了他,所以自杀森林杀了他?”   “我倒觉得不无这个可能性,”雷神对高桥卯月点了点头,“就像高桥小姐说的那样,来到这片森林自杀的人,都是希望自己被世界遗忘的人,如果这股长年累月的意志变成了诅咒,很有可能会演变为被遗忘的人等于应该死掉的人,因为我们选择性无视了火男,所以火男被这片森林当成了应该死掉的人,我觉得说得通。”   “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我们可以重新出了。”小岛雾香说道。   她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暂时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压抑住心底的恐惧,毕竟她也知道,不能在这个地方耽搁太久。   “那我们就重新出吧,大家不要喧哗,可以小声地互相聊一下。”   雷神说罢,带头走向了火男的尸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渡河 挨个路过火男满是水渍的尸体时,每个人的心底都出现了一种怪异感。 现在殿后的是秦文玉,他扭头看着火男的尸体,直到彻底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那具尸体,会那样一直呆在那里,被当做一个来森林里自杀的人,为这个森林的恐怖传说又增加一个故事。 走过了这段路之后,周围的树木变少了一些,整体坡度也在向下,走在最前面的雷神拿出地图看了看,这份地图的准确性已经很不错了。 但和之前秦文玉现的一样,因为青木原树海中的树种相对单一,地貌也大致相同,所以每一处景致看起来都非常相似。 这导致的结果是就算手上有地图,也要时刻警惕别走到了一条看起来九成相似的另一条道路上去。 “你们能听到水声吗?” 雷神扭头问道。 现在六个人都对“水”这个字眼格外敏感,闻言仔细听了听。 好像……前方真的有细微的水流声? “这条路的前方有河流?”狮子口疑惑地看了看地图,“会不会走错了?” “没走错,青木原里的河流大多是季节性河流,现在是春季,冰雪融水和雨水让冬季干涸的河道重新恢复流淌,这不算奇怪。”天狗说道。 “这样吗……”雷神再次确认了一下地图,肯定了自己没有走错,便说道:“那我们去前面看看。” 一行六人越往前走,水流的声音就越清晰。 只走了不到一分钟,一条四五米宽的,水流湍急的林中小河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高桥卯月目瞪口呆:“我们……怎么过去?” 就像天狗说的那样,冰雪融水和春季的降水给这条河带来了充足的流量,河水不仅湍急,而且较为浑浊,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狮子口先把行李取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探进河里试了试。 “哎哟!” 他刚一碰到河水,就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叫声吓了其余五人一跳。 “怎么了?水里有东西?”小岛雾香敏感又急切地问。 狮子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不……不是的,河水太凉了,像刚刚化掉的冰一样,我刚才没想到河水这么冷……” 雷神瞪了他一眼,这个矮壮的小个子运动员赶紧让开了。 “不管怎么样,这条河我们必须过去,我先下去试试水有多深吧。” 雷神将背包放在了地上,刚准备跳下去。 秦文玉一把拦住了他。 “把登山绳绑在腰上。”秦文玉把之前准备的工具递给了他。 雷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将登山绳绑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后,雷神试探着缓缓地踏入河里。 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很好,在逐渐脚尖探到河床后,雷神松了一口气,扭头对岸上的五人说道:“河水很冷,不能久呆,流也有些大,你们两位小姐可能会被河水带走,都把绳子绑好,我们把你们带过来。” 雷神已经完全松开了手,站在了河里。 河水淹没到了他胸膛下面一点,雷神的个子足有一米九多,能淹他的胸膛下部,已经可以淹到两个女生的下巴了。 不过这样看起来倒还好,就算是不会游泳的人也能淌过去,背包都是防水的,问题也不大。 狮子口迫不及待地绑好绳子也跳了下去。 “嘶……真凉啊!” 他大声叫道:“快点,都快点,不然你们两个女人会被水冲走的,快!” 高桥卯月和小岛雾香也没有耽搁,这条长长的登山绳上很快又多绑了两个人。 秦文玉看了一眼天狗,说道:“你先,我殿后。” 天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结果绳子给自己也套上后立刻下到了河里。 秦文玉捡起最后绳子,一边绑一边看着河水。 为什么河水会这样浑浊? 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河水冰冷刺骨的话,说明它确实是冰雪融水,可是……那种水源是相当清澈的。 这几天青木原树海也没有下过雨的消息。 那么河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通。 但就和大家脑子里的想法一样,这条河不管有什么古怪,都是必须要通过的。 秦文玉也下到了河水中,虽然已经对河水的冰冷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进入河水中后,还是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确实是冰水…… 领头的雷神在试探着往前走。 因为河水太浑浊,看不清河底,所以他一直不敢加快度,万一河床中部是淤泥之类的玩意儿,陷进去了怎么办? 两个女生被保护在中间,虽然冻得嘴唇青,但还是忍住了。 谁知这时,高桥卯月忽然一声尖叫! “啊!!!!!” 只见高桥卯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腿脚,整个人猛地被拖入了水底! 浑浊而又湍急的水流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潜行! “拉绳子!把她拉出来!” 狮子口大声喊道。 他双手抓住登山绳,胳膊上青筋隆起,被拖入水底的高桥卯月瞬间又冒了个头顶出来。 秦文玉在听到高桥卯月的尖叫后,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了强光手电和匕。 他把匕横咬在嘴里,左手举着强光手电,猛地潜入了河水中。 不管来着是生物还是死物,他都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就这样死掉! 她关系到秦文玉最在乎的东西,她绝对不能死! 昏黄浑浊又冰冷刺骨的河水让秦文玉双目一疼,但紧接着,他看到了…… 河水里有一只矮小的人形怪物! 它在河底佝偻着腰身站着…… 抓住了高桥卯月的左脚腕,正在用力地往下拖! 被强光手电照到的瞬间,那只怪物猛地扭过头,露出了尖锐恐怖的牙齿,并闪电般地冲向了秦文玉! 秦文玉本以为可能是什么东西网住了高桥卯月的腿,这才把匕叼在嘴里,准备腾出手帮她解开。 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立刻用右手取下匕,迎着那冲来的怪物猛地刺去! 河水里突然涌起了一大团水花,秦文玉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浮出了水面,他猛地咳嗽起来,呛出了好几口水。 匕已经不在手上,秦文玉大喊道:“快走!” 高桥卯月受惊不浅,但脚下被抓着的感觉消失后,她知道是秦文玉救了自己。 其余人也不耽搁,领头的雷神立刻大跨步迈进。 这时,河水起了诡异的变化…… 似乎是被秦文玉刚才那一下刺伤了。 河水里冒出了腥臭的恶心血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尸体 尽管秦文玉看到了河底那个怪物的样子,可是他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是鬼吗? 还是某种异变的生物? 不过,刀既然可以把它刺伤,说明它的生物特性更加明显。 秦文玉看了一眼本来被左手紧握着的强光手电,这种手电本就是为户外冒险而设计的,所以外壳非常坚固耐用。 但刚才和河底那只怪物正面碰撞了一下后,秦文玉的手里只剩下了这枚手电的一半。 突然生的事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走在最前面的雷神已经爬上了岸。 “快上来!” 他一把抓住了狮子口的手,将他也拖了上去。 狮子口将背包一丢,半边身子探出河边,伸出手喊道:“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们上来!” 本来跟在狮子口身后的人是高桥卯月,但刚才那件事生之后,小岛雾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高桥卯月的前面,闻言连忙伸出手去。 谁知,河水里的腥红血液中,猛地冒出了咕噜咕噜的水泡! 一个漆黑的影子从水里窜了出来,半个身子探出了河岸的狮子口整个人一歪,竟然再次被拖进了水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一个矮小精壮的身躯一闪而逝,再度钻进了河底。 糟了! 秦文玉看得真切,那个东西的咬合力有多么可怕他很清楚,狮子口如果是被它用嘴拖下河的,现在一定遭受了重创。 小岛雾香吓得面无人色,她拼命地往岸上爬去,然而刚爬上去,又被腰间牢牢捆着的登山绳拽了下来。 狮子口被拖到了水底,登山绳早已经绷紧了,就连已经上岸的雷神也快被拖下来了。 “不行,要救他!不然我们都会死!” 天狗大声说道。 “好!” 雷神再度跳入河水中,他和天狗一人拿着一把匕,潜入了水底。 秦文玉看向高桥卯月:“把刀给我。” “嗯!” 高桥卯月立刻拿出了自己的刀,递给了秦文玉。 秦文玉握住刀,深吸了一口气后,潜入了水底。 因为血液的关系,这次水底的环境更加浑浊恶劣,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强光手电出的光束。 天狗和雷神似乎正在和那个怪物乱战。 就在他刚游过去一点时,一个滑腻的身躯忽然蹭着他的手臂往一旁游去,这不是人…… 有鳞片的感觉,就是它! 秦文玉立刻反持匕捅了过去。 一股巨力再次传来,这一次,秦文玉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捅中了它。 匕插在它的身上,秦文玉死死地握着匕不松,那怪物身体在水底疯狂地扭动,连带着秦文玉一起被拖着到底游动。 秦文玉被弄得头晕眼花,但他明白,如果这时候松手给它缓口气的机会,那他们就再也别想上岸了。 他憋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握着匕不放,这把匕卡在了它的血肉里,这一番剧烈的运动后,秦文玉能感觉到匕在它的身上制造出了非常长的伤口。 终于……它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了。 秦文玉的氧气也快不够了。 他终于松开了手,从水底探出头。 “呼……” 刚一浮出水面,他就看到了已经在岸边趴着的高桥卯月和小岛雾香,两个女人正在拉雷神上岸。 水面上全是腥臭的血液,河水明明这么湍急,却依旧带不走这里的恶臭。 刚才被拖到河底去的狮子口也被救上了岸。 但是……那个矮壮的男人面色白得吓人,他没有秦文玉幸运,秦文玉被咬中的是左手握着的强光手电,而狮子口被咬中的……是他伸出来想帮助其他人的右手。 他的右手掌已经消失了,血液正疯狂地从他的断腕处涌出。 还好,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 事实上,在祭宴中生的伤残时间非常非常多,比起性命丢掉,身体的某个部分残缺算是能让他们接受的了。 雷神用止血带绑住了狮子口的右臂,这种止血效果很不错,但不能连续长时间使用,最多可连续使用一个半小时,期间需要松开一段时间。 狮子口没有叫疼,他现在感受不到疼痛,生死间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压住了他的疼痛,等他冷静下来,才是他痛苦的开始。 接下来,天狗和秦文玉也先后被拉了上去。 两人仰面朝天躺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憋着气在水底和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打斗,这种经历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吧。 忽然,小岛雾香惊声尖叫起来:“不……那是谁?” 所有人头皮麻,立刻朝着小岛雾香手指指着的方向——河面看去。 只见那滩腥红的血液中,缓缓冒出来一具尸体。 六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尸体…… 它竟然是火男?! 怎么可能? 火男的尸体不是在之前路过的灌木丛中吗? 强烈的诡异感涌了上来,火男的身体上插着三把匕,一把在头部,一把在咽喉,一把在腹部。 腹部那把匕几乎快把他开膛破肚了。 天狗仔细地看了之后,说道:“喉咙上那把匕是我的。” 剩下那两把……一把是秦文玉一开始插上去的。 第二把是高桥卯月的匕。 可是…… “不会的,我之前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样子,它又矮又小,只比小型犬大上一点……现在怎么可能会变成他……不,不可能!” 高桥卯月连连摇头否认。 “很简单。” 天狗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探出身子,一把将河里的火男尸体拉了过来。 两个女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立刻躲到了一旁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天狗右手握着匕,用力地往下一拉,彻底划破了火男的腹腔。 一股强烈的臭味弥漫开来。 天狗用手分开了火男的腹腔,在里面的脏器里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用匕割下了一个器官,扔在了地上。 两人女人恐惧地看着天狗,这个人……竟然割下了火男的胃?! “他的胃里有一只手,”天狗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仍躺在地上的狮子口,“你的右手在他的胃里,刚才袭击我们的就是他。” 第一百七十章 再现   这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确定刚才袭击他们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火男”。   但一般人绝对不会这样去做。   火男的尸体第二次出现了……   而且,这次变成了一个矮小的怪物,在河底袭击大家。   被击杀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在场之人,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句偈语。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难道说……火男的尸体还会第三次出现吗?   雷神按压着狮子口的伤口,说道:“总之,我们需要先离开这里,这种天气,被几乎是冰水的河水泡过,还一直穿着湿衣服的话会重感冒的,到时候更不可能存活下去。”   他说得很对,现在每个人都又冷又累,狮子口的伤口也要再处理一下。   秦文玉的背包在打斗中掉进了河里,早已经被冲走了,此刻他倒是一身轻。   不过,他还是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帮狮子口背了他的背包。   狮子口被高桥卯月和小岛雾香搀扶着,秦文玉和天狗断后,雷神依旧领路,六人拖着疲惫又湿冷的身体离开了河岸边。   火男的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依旧摆在那里,秦文玉和天狗各自回头看了一眼。   “它还会再次出现的。”   天狗忽然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显然是在说给就在他身边的秦文玉听。   秦文玉没有接话。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如果火男的尸体第三次出现的话,前者算是应验了,可后者呢?   七人六尸是什么意思?   七个人中会出现六具尸体吗?   为什么?   还是说……   他看了一眼高桥卯月。   在列车上时,玉木一说过,他把进入青木原寻找山中湖的结果给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高桥卯月。   可是……在下了列车见到其他人后,玉木一又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地图的事说了出来,并且将去到山中湖的地图给了每一个人。   那他之前隐瞒高桥卯月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会不会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下火车时,那个“玉木一”并不是真正的玉木一,他是鬼……   这份地图,是他给出的一条充满了厉鬼的路线,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永远到不了山中湖。   除了玉木一之外,高桥卯月也很奇怪。   高桥卯月自己在群组里说过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青木原山中湖的消息,可玉木一在下了列车之后又透露出了青木原山中湖的消息。   她不应该感到奇怪吗?   可是……她的表现就像早已经知道了这条路线一样。   还是说……   她被鬼掉包了……   七人六尸。   如果是七个人中会产生六具尸体的话。   那剩下的一个人为什么不会产生尸体?   因为这次进入祭宴的七个人中,有一个人本来就是鬼,所以它不会产生尸体……   不过……虽然疑惑从下了列车起就存在,但秦文玉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这些信息,说到底只有他一个人能掌握到。   其余的五人早一步到了青木原,根本就不了解玉木一和高桥卯月之间生的事。   也就是说,信息的获取是不对等的,祭宴里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简直就是祭宴对他一个人开了后门。   虽然自己对祭宴而言,似乎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特别倒霉的存在。   但这也不是祭宴会这样优待他的理由。   这时,前头的雷神停了下来:“就在这里吧,这里有一块平整的岩石平台,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   秦文玉和天狗早已经把上衣脱掉了,一直穿着被冰水泡过的衣服绝对会感冒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感冒,对身体状态产生一些影响,几乎是必死无疑。   现在决定停下来休息片刻,两人就把裤子也给脱掉了。   雷神也帮狮子口脱掉了裤子。   虽然这是很特殊的时刻,但高桥卯月和小岛雾香还是做不到在异性面前更换衣物,两个女人相约去了灌木丛后,岩石处只剩下了四个男人。   “好了,你把止疼药吃下去,没事的,”雷神把止疼药递给了狮子口,又帮他换好了衣物,“可惜了,如果在外界,你的手掌捡起来还有机会接回去。”   狮子口一口吞下止疼药,咧开大嘴勉强笑了笑:“能活下来就很好了,谢谢。”   雷神一屁股坐在了岩石上,双目有些失神:“不出意外的话,火男的尸体还会出现一次,对吧?”   果然没有人是傻子,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该死,这个祭宴到底要让我们做什么?”雷神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据他了解,虽然祭宴中的每个人性格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奇怪,但大部分都是认真生活的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这种可怕的诅咒,凭什么会挑中他们?   “我觉得是两次。”   秦文玉忽然说道。   “什么两次?”换好了衣服的高桥卯月一边擦着头一边走了过来。   雷神也看着秦文玉:“两次?你的意思是,火男的尸体还会袭击我们两次?”   “也许吧,我只是觉得奇怪,”秦文玉说道,“火男的尸体第一次现身时,是出现在我们前方的灌木丛里,他浑身都是水渍,但并没有袭击我们,接下来,他的尸体在我们渡河的时候出现了,你们不觉得,他的尸体第一次出现时更像是一种提示吗?”   “水,”天狗接话道:“让我们注意水。”   “对。”秦文玉侧头看了他一眼。   是这样吗?   这时,小岛雾香的尖叫忽然响了起来:“啊!!!”   她衣冠不整地从灌木丛后跑了出来,神色惊恐地指着后方:“火……火男的尸体,又出现了!”   什么?!   身体的疲劳都还没有消散一些,又出现了吗?   雷神咬紧了牙,刚想扶着狮子口叫他们快走,却见秦文玉已经冲向了灌木丛的方向。   他在干什么?   找死吗?   这时,天狗也冲了过去。   雷神和狮子口对视一眼,好吧……要死就一起死!   两人也跟着他们冲了过去。   一行六人来到灌木丛后,小岛雾香指向了一棵树的枝桠,大家在枝桠上,再次看到了火男的尸体。   他整个人挂在了树枝上。   不……   仔细看去……其实是枝桠从他的口腔里伸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观测 “这是……火男的尸体第三次出现了。” 雷神喃喃道。 感到害怕的高桥卯月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小岛雾香的手臂,然而她却抓了个空。 高桥卯月立刻扭过头,缓缓睁大了恐惧的眼睛: “小岛雾香小姐……安达女不见了!” 她的叫声让四个男人的视线猛地从枝桠上收回,小岛雾香……真的不见了! “快离……” “不要动!”雷神准备让大家感觉离开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被秦文玉阻止了。 “我明白被鬼攻击的规则了,是视线!” 秦文玉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至少要保证自己能被一个同伴看到!别乱动!” “之前虽然我们轮流断后,但因为刚进入青木原树海,道路较为宽敞,说是断后,其实是与人并行的状态,轮到火男断后时,已经进入了森林的深处,道路曲折狭窄,根本做不到与人并行,我们其余六人的视野里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他。” “火男的尸体出现在了较高的枝桠上,所有人都在抬头,站在前面的我们能被后面的高桥小姐的余光观察到,站在最后面的小岛雾香小姐也能观察到高乔小姐,但是……没有人能观察到她!所以她消失了!” 秦文玉飞快地说完了自己推测,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所以,不要乱动!至少保证自己能被一位同伴看到。” 一阵诡异的风从林间吹过,除了枝叶间的沙沙声,这片森林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一开始能听到的虫鸣鸟啼也不见了。 就好像……整片森林只有他们五个活人了。 除了秦文玉外,每个人都在思考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是真的吗?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薛定谔的猫……”天狗低声说道。 “什么猫?” 狮子口一愣,扭头问道。 “薛定谔的猫,你理解为一只猫放在盒子里,不打开看就无法确定它的生死就行。”天狗说道。 天狗只是粗略地给狮子口解释了一下。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其他几人,或是稍微有些科学常识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这个实验。 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时,整个系统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的状态是生死叠加的。 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才能确定。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和那个实验类似,那他们七个人,从进入森林的这一刻起,就是生与死并存的中间态。 但和薛定谔的猫不同。 他们需要一直被人进行观测,否则结果就会坍缩为死亡状态。 在某个同伴的观测下时,就能保持活着的状态…… 想明白这一点后,大家不由得心底凉。 “这才是第一天,我们要在这片森林里呆三天时间,第一天就失去了两个同伴,我们需要休息,休息时间要怎么保持对其他人的视线?” “所以,至少需要两个人同时守夜,将睡着的人和守夜的对方都纳入自己的视野范围。”天狗说道,看起来他已经相信了秦文玉这个推测。 其实,这种时候,只要提出的建议是能够说得通的,大家都愿意去相信,毕竟这能给出一个做法。 茫然无措才是最致命的。 五个人走在了一团,朝着岩石平台处回去。 余光里有对方的存在也是可以的,如果非得直勾勾地盯着的话,那他们五人就只能成了衔尾蛇,五个人彼此用视线咬着对方,根本不可能前行。 这样一番耽搁下来,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 “就在这里建立一个暂时的营地吧,太阳下山以后我不建议继续前行。” 雷神看了一眼四周后说道。 “我们现在只走到了红线路程的五分之一。”天狗简短地说道。 他的意思很简单,太阳下山就休息的话,真的来得及在三天内赶到那个山中湖吗? “只能明天加快进程了,晚上继续前进的话,很容易迷路,万一出错,反而会弄出更多麻烦。”高桥卯月说道。 “对对,而且晚上也赶路的话,余光很难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这更容易出事!” 狮子口受伤不轻,连夜赶路对他最不利。 “秦先生?秦文玉先生?”雷神叫了叫似乎在走神的秦文玉,问道:“秦先生怎么了?” 秦文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小岛雾香的尸体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还有刚才火男的尸体,从他身体内部长出来的枝桠是在暗示什么吗?” “暗示?”雷神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之前是水,现在是木吗?” “可是……我们现在在森林里,这里到处都是树木,根本不可能避开……”高桥卯月说道。 “不一定是指不要靠近树木,”天狗双手环抱,看着其他人,“也可以是不要去高处。” 高处吗……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总觉得过于牵强。 “总之,大家先准备食物,等会儿到了六点就立刻休息,分前后两夜轮流值夜,前夜守十八点到二十四点,后夜守二十四点早上六点,每个人保持六个小时的睡眠,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再次出,大家觉得有问题吗?”雷神很就做好了安排。 “谁前谁后?守夜人选呢?”天狗问道。 “你们选择吧,前半夜或者后半夜我都可以,”雷神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安眠药,“为了保证大家能及时入眠,我带来了强力安眠药,不会因为时间过早无法入睡的,大家放心。” 这倒是打消了一些顾虑,不然前半夜睡觉的人也太亏了,一般人下午六点怎么可能入睡? 事已至此,大家也都行动起来。 因为狮子口受伤严重,他不强制参与守夜,其他四人两两分组,最终,秦文玉和高桥卯月选择了值守前半夜,雷神和天狗选择值守后半夜。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夕阳将森林晕染成了一片血红。 五个人坐在巨大的岩石上,身边没有帐篷,只有便携式睡袋。 他们的视线都不敢离开彼此,秦文玉偶尔扭头看一眼来时的路。 刚才那个不能让同伴离开自己视线的推测,虽然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但他却有其他的目的。 这个目的,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总觉得,被观测的感觉是存在的,但那个眼神……并不是来自身边的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聊天   简单地吃过饭团之后,其余三人就钻进睡袋里休息了。   值守前半夜相较于后半夜来说,心理压力会小许多。   临睡之前,天狗忽然说了一句:“如果你们移开视线,我们三个就死定了。”   他这句话让雷神和因为受伤而脸色白的狮子口身体一僵。   对……   他们忽然反应了过来,在他们休息的六个小时内,如果秦文玉和高桥卯月移开了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按照秦文玉的推测,他们三个会立刻消失,落得和火男,安达女一样的下场。   这两个人……真的能信任吗?   说到底,谁又能百分之百值得信任……   “别说了,天狗,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睡吧。”   雷神低声说道。   “对,现在可不是闹信任危机的时候,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狮子口也说道。   “我们渡河的时候都能彼此信任,现在什么都没生,就算有意外情况,也可以直接叫醒我们,没事的,”雷神看向秦文玉和高桥卯月,“那我们睡了。”   秦文玉和高桥卯月略微点头算作回应。   雷神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在回答天狗,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秦文玉瞥了天狗一眼,说道:“比起虚幻的信任,事实更能让人信服。”   “所以,仔细想一下吧,如果我和高桥卯月都移开眼神害死了你们,我们两个自己也活不了。”   秦文玉忽然说出的这句话总算是给三个提前睡觉的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得没错,如果他和高桥卯月有歹心,害死了他们三个。   但之后呢?只剩下两个人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流休息。   想通这一点后,三人终于服下了安眠药。   大概十分钟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看起来都已经入睡了。   秦文玉是一个喜欢四处观察的人,但现在,他的视线被固定了。   对面坐着高桥卯月,中间睡着雷神,天狗,狮子口三人,他根本不能去观察其他地方。   便携式篝火的火光映照在他和高桥卯月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种篝火只有饭盒大小,一根火柴就能点燃,主要成分是大豆蜡,木炭以及纸浆,无毒无味,全部烧完需要八到十个小时,能有效地省去捡拾柴火的时间,帮助他们渡过森林寒冷的夜晚。   这片森林很安静。   人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秦文玉也不例外。   不……   不如说,这种和普通人差不多的习惯,是他来了日本之后才染上的。   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秦文玉忽然有些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   他心中悚然一惊,过去的二十年的记忆,真的在变模糊。   为什么?   难道曾经的二十年比不过这短短的几个月吗?   “秦先生!”   就在他要陷入沉思的时候,高桥卯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请你不要走神,秦先生。”   高桥卯月提醒道。   秦文玉点点头:“抱歉。”   “如果秦先生觉得疲劳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高桥卯月的声音,忽然有些和白天不一样了。   秦文玉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更加自如,更加平静,也更加……真实。   “你想聊什么?”秦文玉看着她。   高桥卯月直勾勾地看着秦文玉:“你不是一直有问题想问我吗,秦先生。”   秦文玉颇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高桥卯月……竟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   这样的她,更符合秦文玉对大小姐这个身份的预期。   “对,其实你一直知道吧,玉木一拦下了关于青木原的消息。”秦文玉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   高桥卯月笑了笑:“对,没错,我知道,而且,我知道的比他告诉你的更多。”   “那你……”   “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吗?”高桥卯月说出了秦文玉想问的话,让他只能点了点头。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一个道理,”高桥卯月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说道:“亲人,朋友喜欢的你,和真实的你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的心脏有先天性的疾病,不能进行高强度运动,所以,我学习的大多是相对静态的艺术,比如我之前的工作,一名小提琴演奏者。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音乐,但我的家人喜欢那个演奏音乐的我。我也一点都不迟钝,但玉木一……好像更喜欢迟钝和天真的我。”   “我的面具是蝉丸,你知道蝉丸吗?”   高桥卯月似乎变得健谈起来。   秦文玉回答道:“知道,他是盲人,日本平安时代的琵琶师。”   “对,”高桥卯月的声音有些不解,“我一直在思考,面具和我们究竟有哪些联系,为什么偏偏是这副面具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之前的我认为,蝉丸的琵琶,和我的小提琴一样,象征着音乐,也象征着我和他的共同点,这也许是蝉丸面具选中了我的原因。”   秦文玉意外地看着她,问道:“我得到的信息是,能面代表的是我们的某种性格特质。”   高桥卯月摇摇头,说道:“谁能确定呢?都只是猜测而已,我也一直在猜,直到……我看了蝉丸的故事后,忽然明白了一些。”   “有一能乐谣曲,写的是蝉丸的故事,内容大概是他与从小失散的姐姐多年后重逢,又各奔东西。”   高桥卯月的神色有些古怪:“很奇怪吧,我明明是出生在大财阀的小姐,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却总有一些狼狈不堪的画面。”   秦文玉沉默片刻,说道:“以我和你的交情,远没有能让你和我聊到这些事的地步。”   “那是你的感觉,”高桥卯月的眼睛很亮,“在我的感觉中,今天你潜入河底救我的时候,我的一切就都可以告诉你了。”   秦文玉哑口无言,想了想后,像是解释般地说道:“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人,我会尽全力地救你,这只是利益交换。”   “是玉木一吧?”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他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但其实他什么都写在脸上,就像这次祭宴的结局一样,我比他知道的,要更多更多……”   秦文玉不解地看着她:“这次祭宴的……结局?”   高桥卯月点点头:“他果然没有全都告诉你,那个唯一从山中湖活着回来的人,我比他要先一步见到,其实……那个人在山中湖看到的,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异   “他还看见了什么?”秦文玉追问道。   高桥卯月也没有隐瞒,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证明她已经做好了把实情告诉秦文玉的准备。   秦文玉也心知肚明。   也许这种转变,就是从他今天潜入河底救了她那刻开始的。   “尸体,历年来所有在青木原森林中自杀的人,进入山中湖的十人小队,还有……我的尸体。”   高桥卯月直勾勾地看着秦文玉。   “他们刚穿越山缝,就现了在河水里漂浮着的自己的尸体,”高桥卯月的声音不疾不徐,“他们很慌张,然后,十个人都被忽然暴涨的湖水淹没,一瞬间九个人被吞没,只有一个人因为死死抓住了岩石而活了下来。”   “他就是那个瞬间老去了几十年的,唯一活下来的人。”高桥卯月注视着秦文玉,说道:“所以,我能猜到玉木一的计划,十人小队的尸体都出现在了湖水中,他们似乎是必死无疑的,但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高桥卯月眨了眨眼睛:“我仔细地问过那个活下来的人,他应该也在湖水里看到了你们的尸体,但因为不认识你们,所以只提到了我,我想……我们和十人小队的命运是一样的,一定会死在那片湖中,而玉木一的计划,就是逆转我们必定死亡的未来,先一步……杀掉你们六人。”   她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十人小队能活下来一人,我们也可以。他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秦文玉思索片刻,问道:“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我?”   高桥卯月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为了一个本来就命不久矣的人,把自己变成和祭宴诅咒一样的杀人恶鬼……实在太不值得了。”   秦文玉看向她的心脏位置,高桥卯月忽然开心地笑道:“你和雨宫真的很像,在我说出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心脏。没错,我的心脏快要负担不住了,要想活下去,只能进行换心手术。”   “以高桥家的财力,换心手术不是一件难事。”秦文玉说道。   “也许吧……”高桥卯月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总之,忽然告诉你这些,是因为火男和安达女的失踪,可能是玉木一做的,我能保证他也在这片森林里。”   高桥卯月认真地看着秦文玉:“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玉木一在做一些违背人性的错事的话,请你一定要阻止他。”   “你高看我了,”秦文玉回应道:“我阻止不了任何人。”   更何况,玉木一那里,有秦文玉非常想知道的消息。   至于人性?   也许高桥卯月是误会了什么。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漆黑的森林里只有这一处火光。   就算是没有厉鬼和诅咒出没,这个地方也让人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刚才聊过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视线也一直照顾着所有人,虽然不知道“视线”的规则到底存不存在,但约定好的事至少应该完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天一天的疲劳随着夜色的深沉越来越浓。   高桥卯月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下。   秦文玉还能看着地上睡着的人,但她如果不用“视线”维持着秦文玉的存在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此消失。   虽然高桥卯月猜测过火男和安达女的消失是玉木一所为。   但在顷刻间悄无声息地弄走两个大活人,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   虽然不是说完全做不到,但相对于是玉木一所为,还是厉鬼和诅咒更有可能性。   就在这时候,高桥卯月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她眼睛的余光隐隐约约看见……秦文玉身后的黑暗里,好像站着什么东西?   那是……树吗?   又细又高……   不对……这一块岩石附近不是没有树吗?   高桥卯月忽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了?”   秦文玉注意到了高桥卯月的异常,低声问道。   “你的背后有东西。”   高桥卯月压抑着嗓音说道。   有东西?!   秦文玉心中一紧,一股强烈地扭转过头的冲动涌来,他极度地想看清楚背后的是什么,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转头去看的话,高桥卯月很可能会直接消失!   而高桥卯月一旦消失,能让他保持这“生存状态”的视线也会消失,除非把睡着的那三人喊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高桥卯月的心跳越来越剧烈,恐惧这种情绪,是无法习惯,也难以压制住的。   也许她的心脏情况越来越糟,也和被祭宴选中了有关。   长时间经历这种精神折磨,就算是心脏没有问题的人,估计也会被吓出问题。   高桥卯月还在注视着那个诡异的轮廓,它像极了人,但人又没那么细……那么长。   “我们还是叫醒他们吧?”高桥卯月说道。   “嗯。”秦文玉一边同意了她的话,一边伸脚踢向了天狗。   天狗挨了他一脚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接着,雷神和狮子口也被叫醒了。   虽然大家都服用了安眠药,但因为精神一直过度紧张,并没有进入太深沉次的睡眠。   “怎么了?”   雷神醒来后,立刻钻出了睡袋。   “秦先生的背后……好像有东西!”高桥卯月的语气又变成了那副有些一惊一乍的样子。   东西?   雷神和天狗,狮子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秦文玉,点了点头,三人同时打开了强光手电,照向了秦文玉的身后。   然而这三束强光,差点让三人心脏骤停!   秦文玉身后的是……火男!   依旧是火男!   但他的四肢,躯干……全部的身体都被拉得又细又长,像是橡皮人一样,被拉长了好几米!   他的身体就这样扭曲地缠绕在了树干上,就连头部都被拉长了,表情完全扭曲,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大家甚至都认不出来这个恐怖的被拉长了身体的“人”是火男。   森林一片寂静。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那个缠绕在树干上的扭曲又拉长了的尸体,忽然动了!   它像是蟒蛇一样缓缓地向下盘旋,看得人头皮麻!   “快走!快!”   雷神的恐惧几乎全写在了脸上,一行五人立刻收拾了行李,背上背包拔腿就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狗 逃…… 要赶快逃!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火男的尸体又出现了…… 那诡异的姿态,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心惊胆寒。 白天尚且密不透风的森林,到了夜晚更显恐怖,身后淅淅索索宛如蟒蛇游动的声音让听到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会这样? 生路在哪里?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这句话里到底隐藏了什么信息? 此刻仍然能在奔跑中保持思考的只有秦文玉和天狗两人,其余三人都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来逃命。 可是……这是在晚上啊。 漆黑又复杂的环境,身后追击得越来越近的厉鬼,根本没有头绪的生路…… 每个人都嗅到了一股全军覆没的味道。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每个人都打着手电筒,如果找不到限制它的规则,它会永远追下去,必须分开走,”天狗飞快地说道,他不想浪费多余的体力在说话上,“不知道它有没有分身的能力,被它追上就怪自己命不好吧,同意吗?” “可是,分开走之后要怎么汇合?”雷神说道。 “不用汇合,地图每个人身上都有,现在这趟匆忙地逃窜,我们应该也已经偏离了前往山中湖的正确方向,白天自己找路去吧,”天狗的声音越来越急,“快点,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要死!” “同意。” 秦文玉回答道。 “好!” “好!” 66续续的响应也出现了。 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晚上地打着电筒在森林里跑,后面还有一只鬼在追,如果不分头跑的话,绝对会被追上。 “各自用手电照向自己要去的方向,我数三二一,然后立刻分开!” 天狗飞快地下着命令。 手电的光芒立刻照向了不同的方向,其中交错到一起的两束光也在刹那间分开了,避免了逃到一个方向去。 “三。” 天狗开始倒数了。 “二……” 耳边依旧能听到那恐怖的爬行声。 “一!” 跑! 在听到一的瞬间,五个人立刻各自分头跑去! 然而,天狗似乎微微落后了一步,他在跑向另一个方向后,只往前跑了几米,就立刻关闭了强光手电,然后猛地停了下来,躲到了一棵刚才使用手电时选好的树后。 天狗屏住了呼吸,左手按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十秒后! 他听到那个巨大的在地上爬行摩擦的恐怖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天狗偷偷地探出头去,接着透过叶缝洒下来的月光,他看到了一个身体被拉得诡异的长的火男,像蛇一样地抬起了上半身,那张被拉长地扭曲的脸朝着每个方向都探了探,唯独没有朝向他的方向! 下一刻,火男的身体急扭动,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追去。 天狗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与其分头逃跑,去祈祷不要被鬼选中自己那条路的百分之二十的机会,不如做唯一关掉手电筒,百分之百融入黑暗中的那个人。 那只鬼,顺着其他光源追去了。 天狗仰着头,看向月亮,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我没有消失,也没有被鬼抓走。 所以…… 维持“注视”的规则,果然是错误的。 其实,在秦文玉提出这个规则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秦文玉有别的目的。 毕竟这种规则……与其说是在防范鬼,不如说是在防范同伴。 那个男人在怀疑同伴中有古怪,他只是在借着这个规则,让那个有古怪的人暂时不敢做出多余的举动。 让天狗得出这个结论的,恰好是这条突然在树干上出现的火男的扭曲尸体。 按照这次祭宴之前的展来说,应该和渡河一样,是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中触了什么,才会招致下一轮的恐怖现象。 然而这次……他们都在休息,几乎没有任何特殊举动,却依旧招来了厉鬼。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真正的鬼……也许就在他们之中。 而因为秦文玉忽然提出的“视线”规则,导致它不能轻举妄动了。 所以……趁着夜色,它动了袭击,要将所有人驱赶走散。 等等…… 天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秦文玉既然选择了和高桥卯月先守夜,是不是说明…… 他觉得不对劲的人出在雷神,狮子口,还有我身上? 七人六尸…… 所以,果然有一个人一开始就是鬼吗…… 天狗在原地等了一分多钟,然后偷偷摸索着原路返回。 他要趁着自己还有记忆的时候回去原本的路,在这里干等或者往其他方向走都有再次遇到鬼的可能。 只有来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而且,现在回去,还能回到正确的路,继续在深夜的森林中穿行的话……就真的完全迷失方向了。 他猫着腰,动作放得很轻缓。 比起体力,反而是精神方面的疲劳更加严重。 但是,他想活下去。 天狗的大脑不停歇地思考着。 既然“注视”的规则是假的,那火男和安达女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等等…… 天狗忽然一愣。 那两个人真的死了吗? 只是失踪了吧? 这几次出现的火男的尸体,真的就是他吗? 秦文玉和高桥卯月说,他们在河底看到的是一个矮小的人形怪物,可浮出水面后,却变成了火男的尸体。 会不会那只是厉鬼的障眼法? 对…… 说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目击过火男和安达女的死亡,他们都是忽然消失了。 因为失踪,然后尸体出现,所以自然而然地觉得失踪等于死亡。 天狗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 说不定,真正的生路就在这里? 失踪并不等于死亡。 真正的生路……是让自己从这片恐怖的森林里失踪? 天狗拍了拍脑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可是…… 火男和安达女是因为什么突然消失的呢? 他们做过什么与众不同的举动吗? 硬要说起来的话,这两人确实都在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自己还安然无恙,就证明这个推测是不对的。 那还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绝境 就在天狗冥思苦想之际,已经跑散的其他几人正在夜色下的森林中狂奔。 秦文玉在分开跑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他亲眼看到天狗关闭了强光手电,瞬间藏入了黑暗中。 真是个疯狂又精彩的办法。 万一赌输了,那个家伙瞬间就会被厉鬼抓住,但如果赢了的话,他暂时会是五人中最安全的那一个。 不过…… 秦文玉停下了脚步。 他的运气不错,那只鬼,竟然没有追过来。 不是我吗? 秦文玉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高桥卯月逃跑的方向。 虽然答应过,要尽力保护她,但与那个消息比起来,还是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秦文玉想了想,仔细地分辨了一下来时的路,往回走了回去。 ———— 此刻,最慌乱的人是狮子口。 他本就断了一只手掌,大量失血让他的体力严重流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虚弱。 身为运动员的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把握非常精准。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晕倒的…… 狮子口眼前的世界在逐渐变得模糊。 但是,一想到那个身体被拉长的“火男”,变得像蛇一样的火男正在追他,他就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就算是白天的森林,也有大量的道路根本就无法行走。 充满荆棘的灌木丛,堆积着枯枝腐叶的地面,高低不平的地势…… 狮子口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头也越来越晕,渐渐的,他的步伐从慢到停,再也走不动了。 虽然知道一旦被鬼抓住就是必死无疑,但他真的不行了。 狮子口立刻关掉了强光手电,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而且……要藏到天亮。 他小心地按亮了一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 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多小时。 过了十二点,森林夜间的温度会急剧下降,这对于狮子口这样的伤患而言,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现在看起来,那只鬼没有来追我。 狮子口松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乐观的人,但这次右手被咬断之后,他的内心,根本不像外表这样平静。 他的职业生涯已经完蛋了。 作为运动员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 这个该死的祭宴,毁掉了无数人的人生。 他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在诅咒祭宴。 狮子口靠着树干,缓缓做了下来。 他已经走不动了,更没有力气去找什么隐蔽的藏身之所。 把睡袋取出来,艰难地钻进去后,狮子口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尽人事,听天命。 这句话来自中国,也被日本的许多社团和名人使用。 他也很喜欢这句话。 就像此刻。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接下来,就把一切交给命运吧…… ———— 开什么玩笑? 雷神汗如雨下。 他的身材最为高大,体力也最好,决定分开跑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有利的策略,因为他能比其他人跑得更快,更远。 他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两个人在森林中遇到了老虎,一个人赶紧换上了运动鞋,另一个人嘲笑他,换上运动鞋就能跑过老虎吗? 那个人说:“我只需要跑过你就行。” 其实许多时候,祭宴就是这种状况。 他们不需要比鬼快或者比鬼聪明。 只要比同伴快一步就行…… “我绝对不会死!绝对不能死!” 雷神一边飞快地逃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然而这时,他忽然一个趔趄! 左腿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并不是踩滑了之类的,而是……捕兽夹。 他竟然在这种危急时刻踩到了一只捕兽夹! “嘶——” 强烈的疼痛让他想痛呼出声,但他强行忍住了,现在出太大的声音就是在找死。 雷神用手电照向了自己的脚踝,在强光的照射下,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钢铁的锯齿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血肉中,甚至扣在了骨头上。 一股强烈地绝望感涌上心头。 不…… 不会的。 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这片自杀森林的深处,怎么可能有人来布置捕兽夹? 如果……鬼是跟着我的方向来的。 那岂不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可能的,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说明那只鬼并不是跟着我来的。 雷神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一部分是因为疼痛,一部分是因为恐惧。 现在的他,情况比狮子口还要糟糕。 狮子口虽然右手掌被咬掉了,但腿脚完好,并不太影响行动。 但他可是实实在在地伤了脚啊! 而且……雷神已经用尽了全力,每一次触碰到捕兽夹都疼得钻心,但他还是打不开这只捕兽夹。 尝试了好几次后,他已经大汗淋漓,疼得面色惨白。 但这只捕兽夹,依旧死死地夹在他的脚踝上。 这根本不是目前的他能打开的…… 雷神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那只鬼不要跟着他过来。 可恶…… 为什么会这样? “火男”的尸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又出现? 他无法理解。 雷神疼得意识模糊,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这片森林这么大,“火男”能随时出现在我们周围的话,说明“他”是能直接感应到我们的吗? 还是说……其实“他”一直隐藏在我们之中?所以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雷神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捕兽夹。 这种捕兽夹……难道是用来捕熊的? 不行……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鬼找到,我也会被困在森林里,活活饿死! 雷神咬紧了牙,用力地站了起来,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捕兽夹? 他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雷神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钢锯。 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能这样做了…… 先用止血带绑住动脉,然后…… 锯断它! 连带着左脚腕,左脚掌一起扔掉! 我不会死的…… 我一定要活下去! 雷神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颗止疼药,塞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把毛巾卷成一团,也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害怕剧烈的疼痛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轰隆——” 陡然之间,天空炸响一道惊雷。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被乌云覆盖。 森林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残枝枯叶四处飞舞。 “咔嚓——” 一道雪白的电光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 然而有两个人,勃然色变……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忆 反了…… 秦文玉死死地盯着天空中出现的那道闪电。 这道闪现的出现,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 光的度要远远大于声音传播的度,这是如今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然而…… 这片森林的天空上是先出现了雷声,再出现了闪电。 为什么会这样? 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只有秦文玉和天狗。 其余三人虽说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像这种事,大脑只会存留瞬间记忆,如果当时没有现异常的话,后续就基本不可能回忆得起来。 但是,即便现了不对劲,可这种现象代表着什么,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另一边,高桥卯月也停下了脚步。 森林里狂风大作,似乎快下雨了。 这种环境,就算没有鬼,也已经足够恐怖了。 但高桥卯月的神情还算冷静,她已经经历了不少诅咒,虽说恐惧是无法被习惯的,但也不会再让她做出愚蠢的行动。 鬼没有来她这条路,现在该怎么办? ———— 闪电过后,雷神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虽然他的面具是雷神,但他并不喜欢雷雨天,尤其是在这种森林里。 夜晚温度本来就低,再下雨只会把他们的处境变得越艰难。 而且……这条腿。 刚才那一道惊雷打散了他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现在看着这条被捕兽夹夹住的左脚,他无力地松开了钢锯。 怎么办…… 他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残疾。 可是,随着时间的一点一点流逝,如果不尽快摆脱当前的困境,他真的会死在这个地方。 该死…… 这种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捕兽夹? 雷神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他忽然一怔。 目光由绝望和怨恨,变成了疑惑和恐惧。 不…… 不对…… 这个捕兽夹,好眼熟…… 雷神目光呆滞地看着夹住了自己左脚腕的捕兽夹,一段已经快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 “不……” “不可能……” 雷神摇着头,比夜色更深的黑暗在他心底涌出。 一双恐怖的眼睛似乎正在某个地方凝视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雷神的双手颤抖着摸向这个夹住了自己左脚腕的捕兽夹。 它夹得那样深…… 不仅夹烂了他的血肉,甚至已经卡进了他的骨头里。 而就在这血肉模糊的伤口中,雷神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苍老又熟悉的脸。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张脸,但此刻…… 雷神绝望地现,他根本没有忘记。 他脚腕伤口处出现的那张苍老的脸逐渐变大,双目中的怨恨和绝望让雷神头麻。 这个人是……黑川爷爷。 他并不是雷神的亲爷爷,而是…… 雷神童年时期,犯下的无可饶恕的罪恶。 十岁之前,他一直住在长野县的乡下。 乡里有好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因为他个子最高,最强壮,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孩子王。 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乐于助人,孩童的玩性正是最大的时候。 在乡下,他们几个孩子组成的小团体弄得不少人焦头烂额,但因为都是些小事,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直到有一次,他们偷偷拔了黑川的萝卜,去河边煮着吃掉了。 如果仅仅是吃掉几根萝卜,黑川是不会那样生气的,但他们拔出了所有的萝卜,只拿走了几根,其他的都扔在了土地里。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黑川的全名,他只记得那个已经没有任何家人的老人站在土地里,呆呆看着那些新鲜的萝卜,站了很久。 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挨打了。 挨打的不止他一个,黑川似乎打电话到了每个人的家里,向他们的父母告了状。 第二天,这群不服气的小孩子聚集在了一起,准备给黑川一个教训。 其中一个孩子说,家里的爷爷曾经是猎人,有一个很厉害的捕兽夹可以用。 他当即眼睛就亮了,那个东西,正好可以用。 “我知道黑川每天傍晚都会去一个地方,交给我吧!他一定会上当的!”童年时期的他那样说道。 报复黑川的伟大任务如愿地落在了他身上。 当天下午,他跑到后山树林外的一个小土坡处,用上了扳手才好不容易把捕兽夹掰开安装好,藏在了土坡前的杂草里。 然后,他偷偷地躲到了树林中,等待着黑川的到来。 天快黑的时候,黑川果然出现了。 他带着祭品,步履蹒跚地在夕阳的余晖下走来。 看着那个孤零零身影的雷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痛苦的大叫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顺着那声音看去,黑川已经倒在了地上,捕兽夹被踩中了,尖锐的钢齿咬住了老人的小腿,血流不止,深可见骨。 他惊呆了。 他只是想给黑川一个教训,但他没想到……这个捕兽夹的威力这样大。 被家人知道的话,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安,惊慌,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促使着他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至今的举动。 他逃跑了。 黑川的痛苦呻吟就在身后,但他没有去救他,也没有去帮他,而是逃跑了…… 回到家后,他一直感到不安,在他强烈的要求下,他离开了乡下,去了城里的外婆家住。 再次回去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看到黑川的屋子时,他不禁一愣:“黑川家怎么长了那么多杂草?” “你不知道吗?黑川死了,现在那个地方早就没人住了。”小伙伴回答道。 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黑川怎么死的?”他语气急促地追问道。 “不知道,听大人说,好像是去后山挖野菜,不小心摔断了腿,因为没人现他,他就那样饿死了。” 小伙伴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挖野菜? 摔断了腿? 不…… 他知道不是…… 黑川是去后山给死去的亲人祭品,然后踩中了他布置的捕兽夹,那个地方非常偏僻,周围也没有什么田地,除了黑川,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去…… 难道说…… 黑川被捕兽夹夹住腿后,一直在那里呆着,直到饿死吗? 他越想越恐惧,越想……身体越是抖。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与秘密,让雷神浑身抖。 他呆呆地看着从自己脚腕的伤口处长出来的黑川的脸,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了。 这个捕兽夹……分明就是当年他用来报复黑川时用的捕兽夹…… 只不过,现在夹在了他的脚上。 “轰隆——” 又是一阵闷雷。 接着,一道比之前要亮上好几倍的闪电,陡然在雷神头上的天空出现。 四周陡然一片雪白。 所有的黑暗处都被照亮。 雷神面无血色,呆呆地看着前方。 冰冷的吐息和他只有大概半米的距离。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已经扭曲成蟒蛇一样的……火男。 布满了尖牙的恐怖巨口在他面前张开,一颗熟悉的老人头颅镶嵌在这张嘴的咽喉处,带着最怨恨,最恶毒的眼神…… 在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涌来的刹那。 雷神突然一个激灵。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终于明白了有哪里不对。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了。 恐怖的咀嚼声在雷声大作的森林中响起。 天空黑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泊,倒映出了整片森林的模样。 一个血迹斑斑的捕兽夹落在地上,呈现闭合的状态。 现在……它再也不能夹住任何东西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双重 “轰隆” 雷声越来越狂暴。 秦文玉抬头看着天空,除了第一次出现的雷声与闪电外,后面出现的雷声与闪电又恢复了正常。 这似乎更加说明……那是唯一的提示。 就在这时,狂风与雷声之中,陡然传来一声绝望的惨叫。 那叫声,是顺着风来的,虽然不太清晰,但秦文玉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是雷神…… 那声惨叫中的难以置信和绝望,让听到的人无不为之感到毛骨悚然。 雷神已经遇害了吗?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出那样子的惨叫。 思索之际,秦文玉停下了脚步,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林中的狂风吹得那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一道闪电映出了那人的脸。 两人都看清楚了彼此。 秦文玉看到,天狗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些,这个细节,让他也松了口气。 “你也注意到了吧。” 天狗的声音,和秦文玉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有些不同。 难道也和高桥卯月一样,在隐藏真实的自己? 秦文玉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见天狗的模样,他知道这个人也察觉到了闪电的异常。 “先出现了闪电,再出现了雷声,为什么?” 虽然像是在问秦文玉,但他的语气更像是在问自己。 “闪电和雷声,是一件事。”秦文玉说道。 天狗的目光从幽暗的天空落回秦文玉身上:“你明白了?” 秦文玉慢慢走向他:“打雷和闪电是同时生的,是带异种电荷的云层或云层与大地之间的一种放电现象。放电时产生的放电火花就是闪电,此时产生的声音就是雷声。” “所以……”秦文玉停下脚步,看向天空,“在天上的某个云层间,放电现象正在生,但它被我们观测到的顺序却颠倒了。” 天狗眼睛一亮,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过程混乱了?” 秦文玉点点头:“嗯,结果已经出现,但过程变得无序了。这次祭宴……” 联系到高桥卯月给他的信息,秦文玉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奇怪。 “我们也许已经死了,但死亡的过程却像雷声和闪电一样,变得混乱无序。” 天狗认可地点头道:“这么说的话,它之所以要利用火男的尸体给我们提示,其实那并不是提示,而是一种死亡预告,它要让我们按照预定的死亡过程重新来一遍。” 秦文玉不置可否,虽然这样推测很合理。 但是……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又要怎么解释? 而且,“注视”的规则无效的话,火男和安达女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问题他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 倒是天狗,秦文玉走近后,他就一直在看着秦文玉的脸,神情有些怪异。 秦文玉的头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他有些担心地说道:“快下雨了。” 下雨只会让他们这次的行程变得更加危险,刚说完,秦文玉就看到了天狗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你在看什么?”秦文玉问道。 “面具,”天狗指了指秦文玉的脸,“你脸上的面具。” 秦文玉眉头一抖:“你能看到?” “当然能看到,而且我还能看到,你的面具马上就能用了……它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这次祭宴结束后,应该就能让灵媒提供契约,唤醒它的力量。”天狗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个时候,秦文玉才觉得眼前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像是那个传闻中的天狗。 他之前的样子根本就不像。 “不过,你别指望它能让你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它会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代价也不轻就是了,”天狗转过身,说道:“跟我来,这附近有一个坡洞,不算深,躲雨倒是绰绰有余了。” “你怎么找到它的?”秦文玉跟着天狗,有些好奇地问道。 天狗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挥手,一副红脸长鼻的面具悄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当然是因为……它的能力。天狗的感官,可以探知周围千米内的所有动静,怎么样,好用吧?”天狗笑眯眯地说道。 秦文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狗脸上那副简直就是真实存在的面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逃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这个能力来避开鬼?” “我不是随时都能出来的,这副身体,暂时还是那个白痴高中生为主导,而且……你以为使用面具是没有限制的吗?” “白痴高中生?”秦文玉心中一动,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天狗一挥手,散去了天狗面具,眯着眼看着他:“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面具是什么意思吗?” 面具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对吧?面具,就是第二张脸,第二重身份,以及……第二个人格,”天狗猛地会转过头,紧盯着秦文玉,“我是,你是,被祭宴选中的所有人都是!” “我们都有第二种人格,只不过……绝大多数蠢货根本就没来得及苏醒自己的第二人格,就已经被诅咒抹杀了,嘿嘿……” 天狗的声音在雷声的映衬下越显恐怖:“不然你以为,就凭这个冲动自大的高中生,能活到现在?” 他一直手插进了口袋,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指向了自己。 “是我,是我让这副身体活到了现在!” “没有人想过,为什么祭宴会赐予所有人一副面具,那些蠢货都以为我们被祭宴逼疯了,不……是他们不懂,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能面的真正意义!”天狗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了,“人类是一个低劣又卑贱的物种,而祭宴!给了我们所有人进化的机会,你看到了吗?我刚才的力量,那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天狗猛地探回头,凑到秦文玉眼前,几乎快碰到了他的鼻子:“我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很特别,你的脸上……嘿嘿……有两副面具,你知道吗?两副面具!”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秦文玉?” “羽生文玉?” 天狗重新直起腰,站在狂风之中,闪电裂开了他身后的夜空,咧嘴一笑: “还是……真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雨 “啪嗒” “啪嗒” 豆大的雨点飞快地从天空砸落下来。 天狗一缩脖子:“都是因为你,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快来!” 这个人立刻钻进了森林里。 秦文玉赶紧跟上了他。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因为此刻他心底的声音,比天空绵延不绝的雷声还要激烈。 羽生……文玉。 天狗,这个人也提到了羽生文玉。 他是怎么知道的? 羽生文玉到底是谁? 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秦文玉头疼欲裂。 他死死地咬着牙,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头湿漉漉地黏在了额头上,雨水在飞快带走他身上的温度。 从名字上来看,羽生文玉和羽生文心绝对有很大的关系。 但那个名字,又和秦文玉产生了巨大的联系。 “快进来!” 天狗的声音传入了秦文玉的耳朵里。 电光照亮的片刻,他看到了天狗的身影,那个家伙已经钻进了一个斜坡上的洞穴中。 那个洞只有两三米深,高度和宽度也只有一米多。 但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在这里避雨过夜已经绰绰有余了。 “你刚才说的羽生文玉是谁?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秦文玉下意识地抓住了天狗的衣领。 天狗轻轻一拍,笑道:“别激动,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在我们昨天进入自杀森林的时候,我因为好奇玉木一那个混蛋为什么不跟着他亲爱的小女朋友一起进来,就偷偷使用了一下天狗面具。” “然后……我听见他在跟另一个人打电话,电话的内容提到了一句‘羽生文玉的事告诉秦文玉……’之类的,就是这样。”天狗摊了摊手,“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不过,好像这个秘密是真的,因为你的反应很大哦。” 天狗的眼神让秦文玉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玉木一从一开始就和天狗不对付了。 高中生状态的天狗虽然只是眼神凶恶,能力普通了些,但还算好相处。 而眼前这种状态下的天狗,说话时的语调和表情都极其夸张,让人很不舒服。 “算了,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开这次祭宴的谜团,你可别忘了,这次祭宴的名字……可是叫沉尸之渊。” 天狗懒洋洋地靠在了洞壁上。 听着森林里哗哗的雨声,秦文玉也完全冷静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恍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他明明不是冲动的人,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过冲动的时候,刚才冲上去抓住天狗衣领那种举动更像是张路做出来的,而不是他。 也许是那个名字的原因…… 那个……叫羽生文玉的名字,就像唤醒了另一个他一样。 时至今日,秦文玉已经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自从来到日本,去了岛根县后,他的情绪,言辞,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全都在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他变得不像他了。 在去过原木村后,这种变化更加明显。 不过……天狗说得对。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秦文玉看着深潭一样幽邃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下雨了。 高桥卯月打着手电筒,在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虽然现在还开着手电筒很危险,但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砸在她的身上一阵阵生疼。 这更像是夏天会出现的雷阵雨。 现在要赶快找到一个躲雨的地方,不然的话…… 高桥卯月的喘息越来越剧烈。 她的心脏在隐隐作痛。 疼痛的同时,一些陌生的诡异画面又在脑海中出现了。 那是一个满脸泥泞的女孩子…… 手上拼命地抓着一个饭团,藏在怀里。 周围全是拳打脚踢…… 然后……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 趴在了她的背上,两个人一起挨打…… 那是谁? 高桥卯月拼命地摇了摇头。 她完全不知道那是谁。 “呼……嘶……” “呼……嘶……” 快不行了…… 心脏的乏力让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桃…… 那是桃吗? 之前,玉木一叫她这个名字的时候,高桥卯月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 “桃……” 但是,每次她自己想到这个名字,念到这个名字时,又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排斥与怨恨。 桃……到底是谁? 我是桃吗? 难道说…… 我和玉木一小时候在某个地方见过吗?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让她浑身都湿透了。 实在是没了力气。 高桥卯月终于停下了脚步,靠着一棵树,在大雨中剧烈地喘息着。 因为心脏的关系,她似乎随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可是,玉木一的出现,让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至少……要弄明白自己和桃……还有玉木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生过什么…… “轰隆” 闪电与雷声接踵而至。 刹那间,前方被照亮了。 高桥卯月悚然一惊,她立刻关掉了强光手电! 那是…… 一棵树下,又细又长的肢体被雨水完全打湿了。 它明明是人体,却被拉成了蛇形…… 它没有动弹,只是躺在地上,细长的躯干部分高高隆起,那明显是人类的轮廓。 有谁已经被这个怪物生吞下去了……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那张畸变扭曲的脸。 果然是他……火男。 高桥卯月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出一点声音。 自己竟然走到了它的附近? 看着那张恐怖的,被拉长的蛇一样的脸,高桥卯月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行…… 要赶快离开这里! 趁着它还没有现自己。 赶快离开! 高桥卯月刚动了动身子,却惊恐地现,自己身后靠着的这棵树,有些不对劲…… 它不是硬的,而是……人类皮肤的触感。 软软的,有些凉…… 高桥卯月颤抖着回过头…… “咔嚓” 闪电的惨白光芒再次映出她背靠着的东西。 这的确是一棵树。 只不过…… 这棵树上缠绕着一张皮,人皮! 这是手部…… 这是腿…… 这是躯干…… 这是…… 看着那张被拉长的惊恐又扭曲的脸。 高桥卯月浑身颤抖,双腿软,跌坐在地。 这棵树上缠着的…… 是雷神的皮。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逃 不…… 雷神也变成鬼了吗? 高桥卯月惊恐地看着树上的人皮。 雷雨之夜,电光闪烁,近在咫尺的恐怖画面,令她几乎窒息。 等等…… 高桥卯月忽然现,树上人皮没有动,也没有其他异状,它确实只是人皮,并不是鬼! 也就是说,那只鬼虽然将雷神生吞进了肚子里,但把他的皮留了下来…… 还没到绝境,还有机会! 雨越下越大,稀里哗啦的雨声淹没了高桥卯月出的细微动静。 她悄悄地……悄悄地往后面挪去。 闪电的光芒不停照亮“火男”扭曲的脸和狭长的身体。 高桥卯月压抑着恐惧,在雨声的掩护下,竟然真的离开了这里! 她大喜过望,立刻朝来时的路退过去。 她不敢打开手电筒,只能在闪电出现的刹那看清前方的一段路,然后跑上几步。 高桥卯月的浑身早已经湿透了。 疲劳,恐惧,寒冷,心脏的无力和疼痛也越来越严重。 身上正在出现的一切都在折磨着她。 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直接晕倒在地上。 一人三尸,七人六尸…… 高桥卯月也拼命地思考着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这次祭宴选中的人一共有七个,七人六尸的意思是,七个人中,会出现六具尸体吗? 那剩下的一个人,就是活下来的人? 难道说,这次祭宴已经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人? 那一人三尸又是什么意思? 等等…… 高桥卯月忽然意识到,前一句的一人三尸,会不会指的不是每个人三尸,就是单纯的一个人三尸? 那样的话……如果和后一句的七人六尸联系在一起看,人数就刚好凑齐了七人。 那么……真正的意思是……七个人的团队里,有一个人会产生三具尸体,而剩下的六个人,会产生六具尸体? 高桥卯月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一样,疼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还在继续思考…… 可是,就算弄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有一个人会出现三具尸体,其余六个人会出现六具尸体,又有什么帮助呢? 它似乎并不是生路的指示,还是说……其实它已经指示出了生路,但她没能察觉到? “扑通——” 高桥卯月摔倒在了枯叶中。 她仰面朝天,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砸得她生疼。 她再也跑不动了。 这颗心脏,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高桥卯月微微抬起头,遮住了砸向眼睛的雨点。 生路…… 到底在哪里? 火男和安达女为什么会死…… 高桥卯月的脑海中闪过了之前的所有画面。 她尝试着回忆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雷声在耳边轰鸣,整片森林都是狂风暴雨。 没有找到躲雨的地方,也没有力气继续前进,就算是侥幸渡过了今晚,明天她也会生一场大病的。 到此为止了吗…… 高桥卯月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猛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张脸。 “这枚蓝色药片,有强力的镇痛效果,不会影响思维和行动,副作用很小,补充水分就可以。” “这枚红色药片,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行动力,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服下去。” “这枚……白色药片,可以暂时抹去你的所有感性思维,专注于眼前的困境,副作用强烈,可能会造成人格分裂,你自己考虑服用。” 药片! 雨宫弥生给的药片! 那个自己在海边捡到的女人,虽然非常不懂人类社会的规则,但她在医药方面似乎有着极深的造诣。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骗人。 药片……药片…… 高桥卯月摸索着身上,她记得自己将药片放在了贴身的内衬里。 找到了! 她摸到了药片! 接着电光看了一眼,白色的……蓝色的……还有……红色的。 现在这种情况…… 高桥卯月毫不犹豫地将三枚药片同时放进了嘴里! 镇痛效果,抹去多余的感性思维专注于眼前的困境,还有她目前最需要的,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行动力的功效。 这三种功效她都需要。 药片被用力地吞咽下去了。 高桥卯月静静地躺在大雨里。 不到三十秒,她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凉意从腹部涌上了大脑! 紧接着,躯干……四肢,一阵热力涌来,心脏的疼痛刹那间消失无踪。 真的有效果?! 高桥卯月立刻从地方爬了起来。 浑身都软洋洋的,只有头部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 她立刻离开了这里!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力都变好了一些,黑暗和大雨中的景象,能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不是主观的臆测,而是实实在在的看得更加清楚了! 就是突然掀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层面纱一样。 逃跑之余,高桥卯月借着头脑清晰的时刻,开始再次思考生路。 如果说一人三尸,七人六尸的真正含义和她所理解的一样,意味着什么呢? 刚才还想不通的她,现在浑身一颤! 对…… 有一个人,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其余六人都只会出现一具尸体,只有他,一共会出现三具尸体。 也就是说,有一只鬼,一开始就隐藏在队伍里! 现在出现了三具尸体的那个人是…… 火男! 如果火男一开始就是鬼的话,那他突然的消失就能够解释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突然消失然后变成鬼来袭击大家? 这样他一开始的伪装还有什么意义? 高桥卯月的大脑飞运转。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鬼的话,既然变成了人,那她就一定会从头到尾都混迹在人群中,就算要暴露自己鬼的身份,也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暴露。 可是……火男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尽管被蓝色药片提升了思维能力,但她还是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结论。 就在这时,高桥卯月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河流。 这条河是…… 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才渡过来的河。 可是…… 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是红色药片提高了我的行动力,让我不自觉中已经逃离了这么远吗? 高桥卯月有些难以置信。 这条河虽然就是下午那条河,但这个地方,却并不是下午渡河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更下游一点的地方。 等等…… 高桥卯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她的瞳孔在亮。 一层若有若无的面具在脸上浮现。 她看到了…… 第一百八十章 救援 夜晚的天空,竟然出现了水纹的波动! 看起来根本就是,有一汪湖水正挂在天上! 难道说……我们其实一直在水底? 不……湖底? 这里是湖底的世界? 我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高桥卯月瞪大了眼睛。 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脸上蝉丸面具已经宛若实质! 玉木一…… 高桥卯月的脑海中闪过了玉木一的脸。 以她对玉木一的了解,自己……或者说“桃”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玉木一一定会同行的。 但他没有,他只是给出了一副地图,一副去往所谓的山中湖的地图。 可是……那里真的是山中湖吗? 回来的那个保镖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这会不会根本就是玉木一给她和秦文玉演的一出戏? 高桥家确实派人在一个月前就进入了青木原树海寻找山中湖。 可是,历年来进入青木原树海的游客和自杀的人比高桥家排出的人只多不少,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个山中湖,会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吗? 此刻的大脑给她的答案是……不可能。 玉木一误会了“一人三尸,七人六尸”的意思。 他觉得这次已经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所以,给出那张地图的目的只有一个,引导所有人走上这条,他早已经探索完毕的,做好了准备与埋伏的死亡之路。 他要在暗处杀人,他不能现身,所以将保护“桃”的任务拜托给了秦文玉。 毕竟这是一场祭宴,除了他在杀人之外,鬼也在杀人…… 只要杀光了其余六人,那么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可能,自然落到了“桃”身上。 这就是玉木一真正的目的。 高桥卯月明白了一切,所以……安达女并不是“火男”所杀,而是玉木一用了某种手段给弄失踪了。 一切,都能够得到解释了。 那个山中湖并不存在,那只是玉木一的谎言。 真正的山中湖…… 在天上! 这倾盆而下的诡异暴雨,还有她刚才察觉到的,违背常理的电闪雷鸣,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们在进入森林的那一刻,就已经找到山中湖了。 也对…… 祭宴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做找一个狭义而具体的湖泊这种蠢事呢? 沉尸之渊…… 难道说? 真正的生路,是把尸体沉入到天上湖去? 可是……这怎么可能做到? 就在这时,高桥卯月大脑的凉意一消…… 思维重新变得混沌而模糊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竟然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高桥卯月拼命地抓住了河岸边的石头,明明白天的时候只能淹没到胸膛的河水,现在竟然探不到底? 糟了…… 高桥卯月意识到白色药片的效力已经消失,幸好红色药片和蓝色药片的效果还是持续。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体力也还充沛。 可是……没人拉一把的话,她根本就爬不上岸,等药力完全消失,她一定会彻底被扯入这片河水中! ———— 半坡洞窟。 一直闭着眼睛的天狗忽然睁开了眼,左手一挥,一副红色面具出现。 接着,他咧嘴一笑,立刻挥手散去面具。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无论看多少遍,能面的出现与消失都令他感觉不可思议。 “鬼到附近了吗?”秦文玉问道。 天狗摇摇头:“不,是有一只小猫咪掉进水里了,哈哈,离我们大概几百米的距离。” “高桥卯月?” “不然呢?”天狗瞥了一眼秦文玉,“难道我还会叫雷神或者狮子口小猫咪?” “她在哪个方向。” 秦文玉站了起来,低着头走出了洞穴,他把背包顶在了头上,这背包防水,被他暂时拿来当伞用了。 “喂喂喂,你不会是想去救她吧?”天狗的神情有些意外,“你不像那种人啊,再说,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小女朋友了吗?” “别废话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哇偶,我就喜欢别人欠我人情,好吧,向着你的两点钟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她了,祝你成功。” ———— 秦文玉正朝着高桥卯月这边赶来之际,高桥卯月身上力气,也在渐渐失去。 药效在散去了。 心脏的疼痛,四肢的疲劳逐渐出现。 高桥卯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已经抓不住岸边那块石头了。 有人吗…… 有人能救我吗? 高桥卯月咬紧了牙,又一次尝试着往岸上爬。 但因为这条河不知道深了多少米,她根本就踩不到底,更别提借力了。 而且,和一般的水不同,水是有浮力的,大海因为含盐度高浮力更加强大,但这条河里的水不仅没有浮力,反而有一股将人往下拽的力! 这才是导致她难以爬上岸的根本原因。 “有人吗!” “救命!” “有人在附近吗?” 高桥卯月已经顾不得叫声会不会把鬼吸引来了,再不被救上岸,她绝对会被河水活活溺死! 然而…… 噼里啪啦的雨打森林声完全淹没了她的呼救。 雨声在她之前逃命的时候帮了她一个忙,现在又将她推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高桥卯月的手渐渐无力,河水的拖拽力也越来越强。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 “哗啦……” 她彻底掉入了河水中。 “咳——” “咳咳咳——” 求生的本能让高桥卯月在河水中拼命挣扎,但这根本没什么浮力的河水让她的挣扎变成了徒劳。 她不停地呛水,在河水中浮浮沉沉,嗓子眼火辣辣地疼。 “唔——” 又一股冰凉彻骨的河水涌进了嘴里,高桥卯月却没有任何力量挣扎了。 她手脚的动作慢慢停滞,整个人并没有被河水带走到更下游的地方去,而是……缓缓地沉入了河水的底部。 我要……死了吗? 高桥卯月的意识被黑暗冰冷的河水逐渐吞没。 生命在快地从她的身体里消失。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什么东西掉进了河水里。 紧接着,高桥卯月感觉到一个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背,她在往上浮! 突如其来的生机让高桥卯月精神一震,她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挣扎起来! 终于…… “哗……” “咳咳咳咳咳——” 高桥卯月浮出了水面。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大雨滂沱的夜空,她看到的是腰间绑着登山绳的秦文玉,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岸边的树上。 “没死?” 秦文玉也累得不轻,这河水不像下午,现在的河水根本就没有浮力! “嗯……”高桥卯月出了喑哑的声音。 “没死就划两下,我快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雨夜   幸好秦文玉下水之前先绑了绳子,不然就出大问题了。   借助这条登山绳,两人总算是先后爬上了岸。   雨还在下,而且一点都没有变小的意思。   秦文玉和高桥卯月仰面朝天,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两人身上砸。   “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错觉……”高桥卯月上下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共同经历生死,果然是最能促进感情的方式,秦先生……我好像对你动心了。”   “以你接受的教育,应该明白什么是吊桥效应吧?”秦文玉也喘息了好一阵才坐起来,“既然能说话别就瘫着了,跟我来。”   高桥卯月看着那个不解风情的人,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   可是,人类的情感不就是各种难以解释的效应的综合反映吗?   高桥卯月苦笑道:“我现在唯一还能动的只有嘴巴了,秦先生。”   秦文玉扭头看着她,大雨让两人都狼狈不堪,而且,比起身上的狼狈,精神上的疲惫才是最要命的。   他和高桥卯月前半夜一点都没睡,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再不休息的话,明天几乎不会剩下什么体力了。   “我一定要让玉木一加钱……”秦文玉一边蹲下身子,一边嘀咕道。   他一把将高桥卯月拉了起来。   这个女人确实没骗人,她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根本不受力。   “喂,你这不像是脱力了,像是瘫痪了,”秦文玉将她架在了背后,“你自己用上点力,不然我背不了你。”   高桥卯月点点头,可是,应该是之前服用的药片的副作用,她的身体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双手勉强环住秦文玉的脖子。   不过,好歹算是能上路了。   秦文玉背着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来的时候留下了记号,借着闪电的光芒确认之后,朝着天狗的方向开始进。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要向弥生多拿些药才行……”   高桥卯月在他背后说道。   “你把那些药吃了?”   “嗯……蓝色药片镇痛,红色药片提供体力,这些我都能理解,但她给我的白色药片,真的太厉害了……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只差一点点就能找出生路了,可惜……药效很快就过了,”高桥卯月的语气有些遗憾,“如果白色药片可以大量提供,祭宴的存活率一定会大大提高的。”   “你说说看,你都察觉到了些什么。”秦文玉问道。   雨宫弥生身上的秘密很多,有些甚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这三片药的来历一样。   她本来该死在佛灭之日祭宴,可是……她毫无理由地活下来了,不仅如此,她的身上还多出了三枚药片,这简直就像担心她不小心再死掉,给她提供的外挂一样。   而且,这三枚药片她说她没有服用过,也不是她制造的,可是她却很清楚效果。   就像是把这些药的效果直接输入到了她的脑袋里一样。   那个家伙……不会是人造人吧?   秦文玉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雨宫弥生的秘密的时候,眼下活着离开这次祭宴才是最重要的。   被他背着的高桥卯月也没有隐瞒,她说出了自己的所有推测。   “湖在天上?”   秦文玉意外地仰起头,看向雷雨阵阵的夜空。   他没有看到高桥卯月所说的,天上有水纹一样的波动。   可是……他确实感觉到天空有些太过于低矮了,而且这场大雨和雷电,非常不对劲。   这种程度的强对流天气不应该出现在这片森林……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吃过白色药片之后想到的吗?”   秦文玉问道。   “嗯……”高桥卯月的声音还是很沙哑,“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还背着我?你已经知道玉木一要杀光你们所有人,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从他那里得不到好处的。”   秦文玉沉默片刻,随即一笑:   “报酬已经提前给了,他告诉了我一个名字,至于其他的……比起他给的信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通过这个名字查到的。”   “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高桥卯月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收回那句话,你只是偶尔和弥生相似,她可比你要理智多了。”   “说起来,以你的性格,是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秦文玉问道。   “缘分吧,她是我在海边捡到的,没有名字,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人,甚至她第一次开口时,说出的语言都不是日语,在听到我用日语之后,她才调整成了日语,那时候……我简直怀疑她是个外星人。”   “捡到的?你在哪里的海边捡到她的,她不会是海难的幸存者吧?”   “北海道啊,一个叫根室市的地方,我家在那边也有产业,不过我只是过去看雪而已……”高桥卯月似乎有些累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诶,秦文玉,你说……玉木一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   “喜欢你。”秦文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不是的……”   高桥卯月摇了摇头,“我故意和他约会,故意表现出对他的好感,已经有很多很多次了……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越矩的事,他真的……喜欢我吗?”   “那就是看上了高桥家的财产,你是高桥财阀的女儿,和你结婚会获得巨大的好处。”秦文玉再次说道。   “他也是这样说的,”高桥卯月的声音里充斥着自我否定与怀疑,“可是……我不是高桥财阀的继承人,也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他虽然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好处,但绝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多……如果没有祭宴的存在,为了权财这个理由也许能说服我……”   “那……也许是你长得像他母亲之类的吧。”   秦文玉很敷衍地说道。   高桥卯月趴在他背上,不说话了。   祭宴,诅咒,厉鬼。   尽管已经遭遇了重重陷阱和考验。   但她还是觉得,人心要比鬼怪复杂得多…… 第一百八十四章 源头 三人都不是磨叽的人,确定了思路后,便打算立刻开始出。 “我有一种预感,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走,可能会到达真正的山中湖——那个被祭宴称为沉尸之渊的地方。” 秦文玉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运气好的话,今天我们不会遇到厉鬼出没,三天时间就是三个阶段,昨天已经出现了两个阶段,火男的尸体最后一次出现,怎么想也应该是明天吧?”天狗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这句话,忽然让秦文玉一愣。 高桥卯月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秦文玉摇摇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但却还没形成真正的念头,这让他有些无奈。 “我感觉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三人已经顺着河流往前走了一段路,此刻听秦文玉这样说,天狗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那让我先来看看吧。” 说完,他右手一挥,一副天狗面具凭空出现。 看见这副面具的高桥卯月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至少千米之内,没有奇怪的动静。”天狗散去面具时,刚好看到了高桥卯月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秦文玉也看了一眼高桥卯月,这位大小姐刚才的神情,不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看到类似的场景。 “高桥小姐,你曾经在现实世界中见过能面吗?” 秦文玉没有把问题藏在心底,也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高桥卯月迟疑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见过,弥生的面具,也可以这样在现实世界中实体化……” 天狗眉头一抖,还有这种事? 他的眼睛有特殊的能力,能直接看到每个人脸上的面具,这种能力他尝试着在祭宴空间里使用过,得到的结果让他非常意外,他竟然能直接看到每个人面具的实体化情况? 凭借这种能力,天狗很清楚整个祭宴空间内面具的实体化情况,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三个人的面具实体化成功了。 一个是金刚,一个是美人,那两个人都是最内圈的人物。 还有一个……是昆仑八仙。 那个人总是一副热心肠的老好人形象,但天狗很清楚,那个人藏着巨大的秘密。 前段时间,在红级祭宴诡异失败,女性灵媒消失的事件中。 有好些人在查是怎么回事,天狗也在查。 他查到的结果是,这件事很可能和昆仑八仙有关。 但他想不通昆仑八仙是通过什么手段影响到祭宴,甚至阴了女性灵媒一手,让她直接消失了的。 不管怎么说,面具能实体化的,都不是普通人物。 天狗自己很清楚,面具的实体化意味着……身体内的另一个人格成熟了。 现在听高桥卯月说雨宫弥生的猫又面具也能在现实中实体化,这就让他有些诧异了。 他根本没有在雨宫弥生的脸上看到她面具的实体化进度,或者说,因为雨宫弥生的表现一直是祭宴人群的平均水平,所以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 不过现在嘛…… 那个女人也不简单吗。 三人继续出,秦文玉也暂时压下了自己心底的莫名思绪,他差一点点就抓住了那个念头,也是还是让它溜走了。 这条河流,越是往上游走,水流就越是平缓。 诡异的是,看着它的流动,三人都觉得这条河像是某个巨大生物的血管一样。 天狗偶尔用面具侦查一下附近的情况,暂时厉鬼并没有出现,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明天它才是出现最后一个阶段。 高桥卯月的喘息逐渐强烈起来,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昨晚的奔逃,全身都被雨水和河水打湿过,今天没有生病已经是万幸了,但体力终究没有恢复到能够跟上这两个男人的地步。 她停了片刻,双手撑着膝盖,喃喃道:“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天狗扭头看着她。 高桥卯月看向近在咫尺的河水,说道:“我们真的在往上游走吗?” 嗯? 她的问题让秦文玉和天狗一怔,两人朝着河流的前方上游看去,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虽然河水是顺着往下流的,但上游的地势……竟然在更矮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条河的河水,是从低洼处流向高处的! “又是一种不寻常的现象……和雷声闪电一样。” 天狗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这场祭宴,越来越诡异了。 “沉尸之渊……” 秦文玉说起了这场祭宴的名字。 “渊的本来意义,是指深不见底的潭,我想,前方应该有一个巨大的低洼深洞。” 天狗脸上的面具一闪而逝,他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你说得没错,我已经找到它了。” 十分钟后,三人停下了脚步。 一路走来,两岸的河道呈现出了明显的收缩趋势,河岸的宽度在飞快变窄,到现在,这条河甚至已经到了助跑一下就能跨越过去的程度。 而这条河的源头,他们也清楚地看到了。 大地凭空裂开了一条漆黑狭长的缝隙,所有的水,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你们觉不觉得,这条地缝像某种生物的微微张开的嘴?” 天狗感觉有些浑身寒。 其实不用他说,秦文玉和高桥卯月也是类似的感觉,这条违背常理的,从地底往地面上流的河的源头——那条漆黑的地缝,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不安。 “我听过黄泉的传说……这条河里的水,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流出来的一样。” 高桥卯月低声说道。 秦文玉看着那条地缝,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的大小,忽然想到了玉木一之前撒的谎。 他说山中湖在山腹中藏着,进入的地方是一条极其窄小的岩缝,那种说辞像是参考了这里一样。 还是说……玉木一确实到过这里,或者高桥家的探查队到过这里。 “我们……要进去吗?” 高桥卯月问道。 这条地缝的诡异完全是肉眼可见,在漆黑的地下会有什么,联系到沉尸之渊这个名字,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秦文玉看着地缝,说道:“中国有一句古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天狗似乎很喜欢表现自己对古文的博学。 “不是,”秦文玉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感受着地缝溢出的诡异气息,天狗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秦文玉扭头看向他:“是来都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尸 天狗有些动容,他真的这么厉害? 高桥卯月也稍微镇定了一些。 秦文玉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厉鬼出现的逻辑是先出现它的尸体,然后有鬼进行袭击,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两次。” “我想,要想在这次祭宴中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秦文玉眼中闪动着光芒,“等待它的尸体第三次出现,然后,把它三次出现的尸体全都搬运到刚才那个深潭里,沉下去。” 天狗仔细地思考着秦文玉所言的生路。 然而,他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将出现在灌木丛里的火男尸体,挂在树上的火男尸体,还有最后一个尚未出现的火男尸体全都搬到刚才那个深潭里去才能活下来?第二具挂在树上的尸体还有找到的可能,可第一具尸体在河的对岸,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我们早已经迷失了方向,真的能找到第一具尸体吗?” 秦文玉沉默片刻,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高桥卯月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周围的树好像靠近了一些?” 她的疑惑让秦文玉和天狗心中一紧。 两人立刻扭头朝四周看去,令人头皮麻的一幕出现了…… 正在围拢过来的,哪里是什么树? 根本就是一个个面容扭曲的恐怖厉鬼! 它们的身子又细又长,晃眼看去和树别无二致,但抬头看向“树梢”时,就能看到它们那一张张恐怖而又怨毒的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桥卯月的声音颤抖起来。 在她兀自愣的时候,天狗和秦文玉已经又先一步逃跑了。 这次秦文玉也没有拉她,因为来不及了。 好在高桥卯月虽然遭受了药物的副作用,反应非常迟钝,但人并不蠢,她猛地一咬舌尖,也是拔腿就跑! 周围的树中混杂着和树木一样高大的厉鬼,好在它们的移动度并不算快,但它们太高了!秦文玉三人根本就无法脱离它们的视野! “这里被称为自杀森林,但一路走来,我们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自杀身亡的尸体。” “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死在这个森林中的鬼物,这里是它们的葬身之所,它们的埋骨之地!” 天狗声音充满了不解与愤怒:“可恶,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第一次是河底的矮小鬼物,第二次是蛇形的狭长鬼物,可第三次火男的尸体并没有在我们眼前出现,这些鬼东西凭什么突然出现?” 秦文玉紧跟着他,闻言大脑灵光一闪,说道:“糟了,是狮子口!” 狮子口? 天狗也猛然反应过来,对…… 狮子口! 那个断了一只手掌的男人,昨晚高桥卯月只带来了雷神已经死亡的消息,但狮子口的生死他们并不知道。 如果说这只鬼杀人的规则是要先让“火男”的尸体出现在人类面前,那现在第三波鬼物的出现,也就意味着第三具尸体已经出现在了狮子口面前! 这样说的话…… 第三具需要沉入深潭中的尸体,只有狮子口知道在哪里! “该死!” 天狗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猛地扭头看向高桥卯月,喊道:“喂,要想活下去,我们三个需要一人去找到一具尸体,搬到那该死的潭水里去,你行不行?” “行!” 高桥卯月咬紧了牙,事实上,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好,妈的,要大出血一次了……”天狗低声骂道,他飞快地对秦文玉和高桥卯月说,“等会儿我会扔出面具,那东西能吸引那些东西的注意力,就是这段时间,全力摆脱它们,各自去找一具尸体!我去找第二具!” “我去找第一具。”秦文玉立刻说道。 “高桥卯月,你就在森林里碰运气,能找到第三具尸体最好,找不到就自己躲好,明白吗!”天狗一边吼着,一边将手伸向了脸。 一副红色的长鼻天狗面具悄然浮现,天狗的手不停地颤抖,仿佛把这副面具从脸上拿下来时产生了巨大的疼痛。 秦文玉和高桥卯月下意识地关注着他,秦文玉能感觉到,天狗在拼命了。 强行取下这副面具似乎要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 “啊……!“ 终于,天狗忍不住出了一声惨叫,在他的脸和面具之间,散溢出了浓稠的,宛如实质的血光。 “拿去!” 天狗的脖子上暴起了青筋,将那副面具远远地扔了出去! 一瞬之间,所有注视着他们的高大厉鬼全都转移了视线! 就是现在! 不需要人提醒,秦文玉,高桥卯月,还有痛苦不堪的天狗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飞逃去。 面具…… 祭宴的能面…… 直到此刻,秦文玉才意识到这东西的恐怖作用。 它绝对不仅仅是给每个被祭宴选中的人一个标记的作用,这副面具,藏着巨大的秘密! 秦文玉深吸了一口气,收拢思绪,他之所以选择去找第一具尸体,是因为他记得…… 就算是下过大雨,走过的地方,他也绝不会忘。 难点只有渡河,但这个地方,就是河道最窄的地方! 整条河都是从那处地缝中流出来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岸边,助跑,跳! 安稳地落地后,秦文玉立刻沿着这条河,朝着下游跑去。 他要去寻找那第一具尸体。 这时,秦文玉瞳孔一缩! 他现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顺着河边跑的时候,秦文玉亲眼看到……一颗树变成了鬼! 也就是说,如果不尽快找到三具尸体,将它沉入深潭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树都会变成鬼! 到那时,整个森林……将变成一片鬼域。 到了那种地步的话,就绝对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时间…… 还有…… 同伴。 真的能做到吗…… 高桥卯月身体本就虚弱,现在似乎还因为药物,连反应都变慢了。 而天狗,刚才强行取下那副面具扔出去吸引鬼的举动,似乎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秦文玉看到他连逃跑都没有那样迅了。 唯一还存在变数的,只有他。 不……秦文玉脑海中闪过两个人影。 还有玉木一,以及……安达女。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行动 在玉木一的帮助下,天狗暂时脱险,逃离了厉鬼所在的区域。 而秦文玉和小岛雾香两人,正主动朝着厉鬼走去。 机会只有一次。 小岛雾香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出了响动。 眨眼之间,一个矮小却恐怖的身影出现了! 躲在暗处的秦文玉倒吸一口凉气,这样清楚地看着鬼,他也是第一次,这种东西到底是一样怎样的存在? 看着它朝着小岛雾香飞驰而去,秦文玉不由得产生了这个念头。 不同的神话体系之下,关于死后世界的描述却都大同小异,这是一种巧合吗? 小岛雾香已经逃跑了。 秦文玉稍微等待了十几秒后,立刻冲向了灌木丛。 火男的尸体……依旧在灌木丛里。 他还是这副浑身水渍,死不瞑目的样子。 秦文玉俯身将他拉了起来,可刚一触碰到他的尸体,秦文玉就现了古怪。 太轻了…… 火男的尸体像是一个空壳一样,是在太轻了! 来不及多想,秦文玉将他背在了身后,拔腿就跑。 此时,小岛雾香正在拼命地逃。 人是不可能跑得过鬼的,她很明白这一点。 她并没有伟大到牺牲自己给他人换来存活机会的地步。 之所以答应玉木一这样做,是因为她有保命的资本。 这东西,是玉木一交给她的,它并不是来自祭宴,也不是什么特异的存在。 但这种东西,据玉木一所言,对自杀森林里的鬼物存在非常明显的克制作用。 它就是……水。 秦文玉昨天也曾提到过,为什么火男会现出原形而不是和他们一起渡河,因为他怕水,和人类一起渡河也会暴露自己,还不如故布疑阵。 要知道…… 在河水里时,他们第一次伤到了鬼。 这足以说明河水对它的恐怖限制了。 更何况……玉木一交给她的水,还并不仅仅是从河里装的,而是从那处地下寒潭里取出来的! 沉尸之渊…… 如果那处寒潭就是沉尸之渊的话,寒潭的水,会对这片森林里的鬼产生克制作用也就不奇怪了。 小岛雾香紧紧地抓着手中开了一个眼的水瓶,她无法在身上携带足够多的水,只有两瓶…… 在鬼靠近时将它挤出来,像水枪一样的,用水逼退它。 这就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东西。 这些水能坚持多久? 她不知道。 但她已经和秦文玉说好了。 两个小时。 最多两个小时,秦文玉就会把火男的第一具尸体带到沉尸之渊去,如果一切顺利,第一具尸体沉入深渊之时,第一只出现的矮小厉鬼也会消失。 所以…… 她要靠着两瓶寒潭的水,坚持两个小时不被厉鬼杀害。 她的身体是经过锻炼了的,但如果是长达两个小时的狂奔,她是绝对无法坚持下来的。 只能希望这些寒潭之水能争取足够多的逃跑时间,只要暂时逃离鬼的视线,就有周旋的空间了。 身后的厉鬼度不慢,它并没有出什么恐怖而尖利的叫声,只是沉默的追逐。 但偏偏就是这越来越近的脚步,给了小岛雾香巨大的心理压力。 小岛雾香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因为只要她一旦回头,厉鬼就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所以,她只有一直拼命地往前跑! 后背……在凉。 不……是整个身后的空气都仿佛冷了下来。 刚刚还听得真切的厉鬼追逐声,此刻也几不可闻。 小岛雾香呼吸一滞,她猛地回过头,拿着水瓶用力一挤! “哧——” 一只满是鳞片的恐怖手臂只差一点点就碰到她了! 然而在这些水浇上去的瞬间,厉鬼的手臂立刻冒出白烟! 一个矮小的身影凄厉地惨叫起来,瞬间窜到了树上。 它手臂上的鳞片和血肉不停地往下滴落,出阵阵恶臭,而且不断有黑色的液体从伤口上流淌出来。 那个身影在上面痛苦挣扎,这些水,真的对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小岛雾香愣了片刻,她虽然听了玉木一的推测后,明白寒潭之水对鬼会造成伤害,但万万没想到伤害会这么惊人。 心中涌出一阵喜悦,小岛雾香紧紧地握住了最后的两瓶水,转身飞逃而去。 能活下去…… 这样的话,一定可以活下去! 飞快逃跑的小岛雾香没有看到,也无法看到,此刻那只矮小厉鬼的腥红眼眸中,所深藏的疯狂与恶毒! 它一把扯掉了自己被寒潭之水烧灼的右臂,恶臭的黑色液体淌了一地,继续朝她逃离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秦文玉背着体重明显不对劲的火男尸体,正朝着河流的上游狂奔。 和引开厉鬼相比,将尸体运到深潭去沉掉是一件相对安全的事。 他和小岛雾香本来都这样认为。 直到…… 秦文玉感到背上的尸体在慢慢变重……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体力在消失,所以感觉尸体在变重。 可是,背上的本该是一具死尸。 但……一阵阴冷的吐息,猛然间喷到了他的脖颈处。 秦文玉瞬间头皮麻! 他脚下未停,但眼睛已经瞥向了一旁。 他看到火男的搭在他身前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而且,火男的指甲在飞快地变成黑色…… 秦文玉的瞳孔瞬间放大! 不仅如此…… 火男的指甲居然在变长,他的身躯也在变重…… 秦文玉感觉到了。 他背着的这具尸体,正在变成鬼! 麻烦大了…… 他必须在火男的尸体完全变成鬼之前赶到那处地下深潭,将这具尸体扔下去。 可是……它多久会完全变成鬼攻击人类? 不知道…… 这又不是游戏世界,秦文玉看不到一个变鬼进度条。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扔掉这具尸体,重新再想办法将它怎么运过去。 但时间拖得太长的话,小岛雾香绝对会没命。 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的保命手段,是深潭里的水。 虽然小岛雾香没有告诉秦文玉,但他早就猜到了。 之前他会顺着河岸逃跑也有这个原因。 这条河里的水,是从地底深潭中流出来的,虽然经过了一定程度的稀释,但它仍然对鬼有克制作用。 等等! 秦文玉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第一百九十章 怪物 “寒潭里的水?”天狗半眯着眼睛,趴在玉木一的背上,“你就是用那种东西击退了刚才那只鬼?” “嗯。”玉木一言简意赅地回到。 他和天狗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简单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推测后,就不再开口多言。 “呵……我早该想到的,河水既然对鬼有克制作用,那河流的源头,那处寒潭的水一定更加恐怖,我们竟然被几个骷髅头吓退了,真是讽刺。”想到自己和秦文玉,还有高桥卯月也去过寒潭,但并没有取水,而是被寒潭中冒出来的骷髅头吓退,他不禁自嘲道。 “我是昨晚去的,我去的时候,潭水里没有骷髅头。”玉木一说道。 “那我就平衡了,因为你昨晚取了水,惊动了寒潭里的某种存在,所以我们才会碰到骷髅头。” 天狗的精神好了一些,体力也在恢复。 “现在呢?你能找到第二具尸体的所在地吗?”天狗问道。 这时,玉木一停下脚步,将他从背上扔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起来你已经没事了。” 天狗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这家伙真是不讨人喜欢……” “我没必要讨一个高中生喜欢。”一边说着,玉木一一边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仪器。 “这是什么?”天狗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生一样,拍了拍屁股,好奇地问。 玉木一按下了仪器的开关,一块屏幕陡然亮了起来,一处光点出现在了屏幕上,正在闪烁。 “定位,导航,追踪,昨天我在第二具尸体处留下了信器,你不是问第二具尸体在哪里吗?”玉木一嘴边露出一丝嘲笑,“在这里。高中生,这就是成年人的做法。” 天狗目光一冷,随即又笑了起来。 “受教了,这次,算你赢了,”天狗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不过,你口中的那个高中生,已经被我亲手扔掉了,至少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不会再出现,也许是一辈子……” 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们行动的玉木一自然明白天狗在说什么。 之前逃跑时,天狗扔掉了自己的面具,如果面具是灵魂的具现,那么被扔掉的面具…… 就是已经被群鬼吃掉了的一个灵魂。 那个真正的名为鹿岛的,眼神凶恶的高中生的灵魂。 天狗是鹿岛的另一个人格,现在,天狗成为了主导,但玉木一听他的口吻,似乎天狗对于鹿岛灵魂的消失,并不感到开心。 两人沉默着走向仪器上光点的方向。 片刻后,天狗再次开口:“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说。”玉木一回答道。 天狗停下脚步,看向他:“你能在之前那种危急时刻救下我,说明你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行动,或者说,你其实一直在我们周边,那为什么你选择了跟着我?” “那个名为高桥卯月的女人才是你这次主动介入祭宴任务的根本原因,不是吗?” 玉木一沉默下来,这个问题,他无法解释。 天狗见状,忽然笑了笑:“还是说,你知道跟着她根本没用?” “或者说,毫无意义。” “够了!这不关你的事,快点去寻找第二具尸体,如果再耽误一点时间,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说完,玉木一不理会他,径自朝前走去。 天狗看了一眼玉木一的身影,笑容逐渐收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 此时,两人刚才提到的高桥卯月,正在布满了厉鬼的恐怖森林中艰难地前行。 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脚下的步伐显得越艰难,她咬紧牙关,不断催促着自己继续前进。 森林里的树,会随时随地变成鬼,她不得不绷紧了神经,一旦察觉到不对就立即改变方向。 一阵凉风吹来,吹在高桥卯月的身上,让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她抬头看向天空,太阳浸没在云层里,云层低矮又浓重,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 这时,高桥卯月忽然听到了一阵虚弱的喘息! “嘶……哈……” “呼……嘶……” 高桥卯月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喘息传来的方向。 是鬼吗? 她瞳孔一缩…… 不! 是狮子口! 是右手掌被鬼咬掉了的狮子口先生! 此刻,那个矮壮的男人倒在一片草丛前,动弹不得。 高桥卯月立刻跑了过去:“狮子口先生?先生?”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狮子口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倒在草丛前,闻言艰难地睁了一下眼睛。 尝试了两三次后,他才完全睁开眼睛。 他还没说话,高桥卯月就看到了狮子口眼中的焦急。 “你哪里不舒服?狮子口先生?” 高桥卯月刚想去将他扶起来,却见狮子口张了张嘴,他的口腔里布满了粘稠的血丝。 “……” “你想说什么?狮子口先生?” 高桥卯月紧盯着狮子口的嘴巴,希望通过他的双唇读出他想说的话。 可是……狮子口实在太虚弱了,她很难从他的嘴型分辨出他想说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你好好休息一下后再说吧。”高桥卯月放弃了读他唇语的想法,刚想把狮子口扶起来,却现他的下半身似乎卡在了草丛里。 她抓住了狮子口肩膀上的衣服,将他用力地往外一拖。 下一刻……高桥卯月的大脑完全被恐惧占据…… 狮子口的下本身……消失了。 从腹部往下,脏器暴露在外,拖在了地上。 看起来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极为巨大的野兽活生生咬断了…… 而这时,高桥卯月也终于读出了狮子口的嘴型。 “走……” “它在后面……” “快走啊……” “快……走……” 狮子口的眼眸迅变得灰暗,微弱的呻吟与呼吸也陡然消失。 他死了。 而此刻的高桥卯月注意到,她的身前,投射下来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有什么极为高大的东西……正站在她的身后。 高桥卯月颤抖着慢慢转过头,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怪物。 它像是完全由各种尸体胡乱拼凑起来的一样……巨大的躯体,密密麻麻的四肢……容貌各异的头颅…… 高桥卯月看到了其中一具尸体上挂着的证件……丸康株式会社……三井宏佑。 她明白了。 这个东西……吸纳了所有在这片森林里自杀的人的躯体。 “呜——” 它出了婴儿啼哭般的诡异叫声,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头颅,同时睁开眼看向了她……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终局 不……不对…… 不可能! 河底的矮小厉鬼…… 狭长的蛇形厉鬼…… 还有森林里的树变成的瘦高厉鬼…… 火男会出现三具尸体,对应已经出现了三种鬼。 那这又是什么怪物? 高桥卯月的瞳孔疯狂颤抖,一人三尸…… 七人六尸! 他们七个人中,还会出现六具尸体?! 也就是说……无人生还吗…… 几米高的巨大怪物的腹部裂开了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红色触须从那道口子里伸了出来,捆住了高桥卯月的腰身,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森林中…… 同一时刻,自杀森林中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当前的动作,看向了某个方向。 刚才……好像出现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其他人有些难以分辨是错觉还是真实,只有小岛雾香……她实实在在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高桥卯月的声音! 她绝不会弄错。 高桥卯月此刻就是河对岸的某个地方,被鬼袭击了。 那尖叫声中传递出的绝望和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本就正在被鬼追逐的小岛雾香立刻加快了脚步,在森林中穿行。 直到体力几乎快耗空时,她才停了下来。 当小岛雾香停下之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火辣辣地疼,心脏也像快要跳出来了,已经到极限了……她体力的极限。 不过…… 之前用寒潭之水暂时逼退了那只鬼,就算它已经追了过来,也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小岛雾香藏在一个背坡,探出头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仿佛那个方向随时会出现那只矮小的厉鬼。 幸运的是,那只鬼始终没有出现。 小岛雾香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她的脸色呈现不自然的红,额头上布满汗珠。 小岛雾香抬头看向天际,低矮的天空越来越暗,难道说……又要下雨了吗? 不知道秦文玉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他中途扔掉了那具尸体,或者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她就死定了。 我应该相信他吗? 还是说……干脆趁着鬼没追上我的这段时间,朝秦文玉去的方向看看? 他跟自己说过,会一路沿着河岸边前行,如果他生意外,或者遗弃了火男的尸体,她也能继续把火男的尸体送到寒潭去。 要不要这么做…… 可是……这么做的话,也会把鬼引到那个方向去。 小岛雾香的眼眸闪烁不定,究竟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一次他? 此刻,被小岛雾香来回担忧着的秦文玉,正背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往前跑。 虽然对尸体有些不尊重,但秦文玉还是那样做了。 那就是他想到的办法,将火男的尸体,每隔一段时间浸到河水中去一次。 尽管不知道河水的作用明不明显,但至少……后背传来的凉意消散了许多。 一个小时……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赶到那处地下深潭了。 她能坚持住吗? 还有……第二具尸体的情况,以及第三具尸体在哪里,找到了吗? 如果再不快点,这片森林里的树,会全部变成鬼的…… 但,秦文玉此刻已经顾不上担心其他人了,玉木一那个人,应该做了一些准备。 希望……他是对的…… 河对岸。 玉木一和天狗停下了脚步。 仪器上显示的光点已经重合,这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火男第二具尸体的所在之地。 “听着,”玉木一收好仪器,看向天狗,“尸体的旁边,应该有那只蛇形厉鬼在守护,需要一个人引开它,我不是这次祭宴选中的人,如果由我去碰尸体,可能会生未知的变化,所以,由我来引开它,你去带走尸体,明白吗?” 天狗看了他一眼,神情较之之前要正常了许多。 “这次算我欠你一次,你最好活下来,让我有还你的机会。” 玉木一扭开头:“我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会有机会的。” 说完,他转身朝森林的另外一边走去。天狗看着玉木一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有所恢复,但根本没到能够自由行动的程度,之所以看起来没有大碍,完全是因为他恐怖的求生意志。 他太想活下去了。 那个名为鹿岛的高中生……在初次进入祭宴后陷入了迷茫,恐惧,绝望之中,种种负面情绪,催生出了第二个“他”天狗。 他的诞生,就是鹿岛想活下去的渴望的具现。 只要能活下去……活下去!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撕裂般的疼痛被更强烈的意志死死压制着,天狗深吸了一口气,在听到前方的森林中传来恐怖的动静后,他立刻冲向了巨大岩石的方向。 火男的第二具尸体,果然还在这里。 地上是令人头皮麻的蛇类爬行过的痕迹,玉木一如约将那条蛇引走了。 他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一步,天狗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 将挂在树上的那具尸体取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对待尸体,天狗从来不会温和,他抓住了火男垂下来的脚,用下往下一拉,树枝断裂,火男的尸体坠落下来。 “咦?” 天狗有些意外。 火男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二十斤到一百三十斤之间,但这具尸体,竟然只有四十来斤? 不过,也幸好这堆死去的肉只有四十来斤。 不然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算能用意志压住疼痛与疲劳,但力量这东西可不会凭空出现,要弄走一个一百多斤的死人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但现在就要好上许多。 天狗将火男的尸体架在了自己背上,接下来的路很简单,躲开鬼,一路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到达地下寒潭,将这具尸体扔下去,就算完成了任务。 说起来,如果我失败的话,玉木一那家伙岂不是会被那条蛇形厉鬼追到死? 真是有趣……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竟然会被逼着进行合作。 呵…… 祭宴。 除了生存之外,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弄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究竟是人造的空间,还是天外的文明,亦或是……失落的神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 肿尸 另一边,小岛雾香正纠结于要不要去看一眼秦文玉的进度。 如果秦文玉已经遇害了,或者就算还活着,但因为某些意外丧失了行动能力,导致火男的第一具尸体无法送到地下深潭去,那她会被害死的! 现在正好摆脱了那只矮小厉鬼的视线,如果要去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到底……要不要去找秦文玉? 说到底,他们七人之间都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小岛雾香根本就不了解秦文玉。 和她一样,秦文玉也并不了解她。 两者对彼此的能力都抱持着相当大的怀疑。 小岛雾香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相信自己。 她没有理由完全得相信秦文玉。 如果秦文玉已经死了,那她可以继续把尸体搬到深潭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没错……应该这样做。 小岛雾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也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朝着河岸边的方向,小岛雾香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高高的树杈上,正蹲着一只手臂残缺的厉鬼,它的瞳孔中满是恶毒,一直注视着小岛雾香,注视着她离去。 然后……跟上了她。 这个时候的小岛雾香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她的身旁,她更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后果。 她依旧飞快的跑着。 终于她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就是河岸边了。 秦文玉就是顺着这条路去了上游,去这条河的源头。 这时…… 小岛雾香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的眼角瞥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那这道黑影就站在河对岸的森林中…… 小岛雾香猛地转过身,朝着那黑影所在的方向望去,看到那黑影,她不禁瞪大了双眼,脸色苍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疯狂颤抖那是一只厉鬼,一只五六米高的,臃肿不堪,像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尸体拼凑出来的厉鬼! 那是……谁?! 小岛雾香猛然间现,在那只厉鬼的腹部位置,有一颗头颅非常眼熟。 高桥卯月! 那是高桥卯月! 小岛雾香浑身都在抖,牙齿打颤! 那只恐怖的鬼只是站在河对岸的森林中看着她,并没有任何行动,但庞大的心理压力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亡命般地顺着河道朝上游逃去。 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秦文玉的进展,她脑海中全部都是那只厉鬼! 那……那颗头绝对是高桥卯月! 她已经死了吗? 被厉鬼吞噬了? 这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明火男的尸体只出现了三次,什么会有第四种厉鬼出现?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亡命奔逃中的小岛雾香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压抑的绝望,她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原因。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 小岛雾香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她却又不甘心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她的心底,出现了和高桥卯月被吞噬前一模一样的念头。 那只厉鬼凭什么出现? 难道说,他们关于一人三尸,七人六尸的推测全都错了吗? 小岛雾香拼命地奔跑,被那只臃肿而肥大的厉鬼注视着,她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逃不掉…… 无论逃出多远都能感受到它的注视,一回头,她仍然能看见森林中,那只恐怖厉鬼的存在…… 她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心脏都仿佛快要停止跳动。 为什么?她不甘心死在这种诡异而奇怪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秦文玉?! 是秦文玉! 可是眨眼之间,秦文玉的身影又消失了,不……不要走秦文玉! 等等我! 小岛雾香的内心在无声地呐喊。 她拼了命地往前方那个秦文玉的方向跑,然而两人间的距离,却怎样都无法缩短。 小岛雾香的心智,被越来越诡异的恐怖气息逐渐吞噬,她的视野中仿佛只存在那个秦文玉,她指向追上他,和他一起走。 就算他不会保护自己,但两个人一起行动,心理上也会好受许多。 一定要追上他……和他一起走…… 一定要…… 小岛雾香的双腿机械地迈动着,不知是秦文玉放慢了度,还是她真的越跑越快了。 两人间的距离终于有了缩短的迹象。 小岛雾香之前不敢放声大喊,但现在可以了,只要小声地喊他,这个距离他应该可以听见了! “秦先生!秦文玉先生!” 秦文玉的身体骤然一停。 他听到了! 小岛雾香心中的喜悦逐渐涌起,她飞快地跑向秦文玉。 五米…… 四米…… 三米…… 等等…… 小岛雾香猛然现……尸体呢? 本该被秦文玉背在身上的火男的尸体呢? 她后背一寒,瞳孔中逐渐泛起难以置信的神色。 还有……一开始她是和秦文玉分头跑的,就算秦文玉背着一具尸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她追上。 除非秦文玉一出就慢悠悠地再走…… 不然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真正的秦文玉……还要在更上游的地方。 那这个“人”是? 小岛雾香下意识地摇摇头,浑身抖若筛糠地朝后退去。 它是鬼…… 它是鬼! 然而下一刻,“秦文玉”的身体忽然诡异地肿胀起来! 它的躯干在变得臃肿肥大,一颗颗头颅从全身上下各个地方的血肉里钻了出来…… 男人……女人……青年人……老人…… 什么样的人都有…… 而最后一颗钻出来的人头,在它的腹部位置。 高桥卯月惨白的脸出现了,她张着嘴,瞳孔中满是绝望,仿佛正在无声地呼喊着什么。 小岛雾香仔细看着她的嘴唇,现她喊的是: “救我……” “救救我……” “我还……” “活着……” 活着? 她还活着? 难道那只鬼以为她上了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吗? 变成了秦文玉的样子引诱她,接着又用高桥卯月的脸装可怜。 难道说……这只鬼并没有主动接近人的能力,它只能等待人类自投罗网? 小岛雾香不清楚,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然而……一张狰狞而丑陋的鬼脸,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唔” 连接着鬼头颅的细长脖子缠住了她的躯干。 小岛雾香的心中涌起绝望,下一秒。 她的意识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