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的街道办事处》 分卷阅读1 ☆、序 日更文:每晚23:oo准时更新一章。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奥斯卡王尔德 年纪轻轻就子承父业的街道办事处主任魏南风,长着一张电影明星的脸却整天操着闲人马大姐的心。 整容失败,找小魏主任! 夫妻闹离婚,找小魏主任! 就连广场舞大赛啦啦队,也找小魏主任! 小魏主任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一次意外纠纷,小魏主任捡到一位得力助手,从此开启五一路街道办事处没羞没臊、打杂摸鱼的欢脱日常。 注意:全文充斥诸多现实因素、社会版民生新闻,请勿玻璃心,毕竟现实生活有时比电视剧还精彩。 排雷:家长里短、市井生活,皮中带虐。 攻受皆双身份,前期披马甲,中期掉。 攻是隐藏家排师(心理疏导),受是控股集团的少东家。 热心群众干部事儿妈攻x十八线网文博主清冷受 一个互相救赎的暖心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的开心就好,砖花随意,欢迎来找我玩~ ☆、第 1 章 “借过,借过。“ 连着三天以来,栾舟每天回到家,都要在门前过五关斩六将,一手隔开叽叽喳喳的大妈们,一手掏钥匙开门,还好住进来的时候和房东商量过,多装了道防盗门,盗是没得防,但是多了一层隔音效果,成功把大妈们七嘴八舌的问题堵在门外。 茶几上并列排着两张a4纸,如今又添了一张,都是夹在他门上的,清一色用红油漆刷了几个大字。 头一天是”去死吧“,昨天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今天直接来了个疑问句: “你是魔鬼吗?” 栾舟把头埋进掌心,无奈道:唉,姑娘,咱俩到底谁是魔鬼啊? 栾舟其人,大学在读,但基本上是逃学威龙般的存在,专业课没去过几节,集体大课更是不见踪影,开学典礼的上惊鸿一瞥,得了个”d大男神“的称号。 从此,每回在学校出现,都会被某些狗仔爱好者偷拍,再传到校园论坛上,总能引来不少迷妹疯狂跟贴。 就是这样的校草级人物,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连房租都付不起。为了以防哪天报纸头条刊登着”某年轻男子在出租屋饿死,尸体腐臭多日才被邻居发现“的新闻,他毅然决定,为生计奔波。 但餐厅端盘子、宿舍楼送快递这等小活,栾同志又不屑于做,老天爷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偏心的,某天他随手扒拉智联招聘,一条招募启事令他眼前一亮。 你想一觉变美吗?你想要骑士般的呵护吗?快来陪伴你app,专人24小时陪护整形,让您安心变美。应聘人员:整容伴侣,要求18~3o岁之间,男性,面容姣好,有整容经验或相关从医经历者优先。有意者欢迎致电o381—65779999,或带上简历到南京路56号面试。 拇指在界面上停留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变黑,栾舟才回过神,重新解锁,截屏,随意扒拉两口早饭,便打车去面试的地址。 目的地居然是家宾馆,招聘启事上写的门牌号其实是房号,栾舟在门口安慰自己半天“来都来了”,才壮士赴死般敲开门。 门里门外简直冰火两重天。 “没想到这奇葩岗位应聘的人还挺多。” 栾舟扫视了一圈,确定这一屋子除了自己大概没别的正常人了。 电视机旁蹲着的那个,上身穿着件老头汗衫一样的白背心,脚上踩着双目测十厘米的高跟鞋,可能是等得久了,正不耐烦地跺脚,大拇指头屡次在冲出鱼嘴鞋头的边缘疯狂试探。 再看走廊上一排,头发染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活脱脱葫芦娃兄弟组合出道现场。 最后是厕所里,两个长发男人正对着马桶吞云吐雾,排风扇也不开,本就逼仄的房间里空气污浊的可怕。 栾舟抹了一把脸,决定找个墙角蹲着,尽量不跟这些人有接触。 可俗话说得好,山不过来我就山,一位刚面试完的男人正准备出门,刚才他坐在里面,栾舟没注意,这会走过身旁,才随意瞟了两眼,下巴差点吓掉地下。 这老哥比这一屋子妖魔鬼怪还妖魔鬼怪,如果忽略那快被胸肌撑裂的领口,他穿的勉强算一身水手服,凌驾于海军领小短裙之上的,是一颗猕猴桃一样的大脑袋。男人应该有混血基因,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但体毛茂盛 栾舟看着他,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大字——金刚芭比。 金刚芭比显然也注意到了栾舟,像大多外国友人一样,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hey,boyyore hand!” 栾舟的英语水平一般,靠高中的老底过了四级,但这句还是听懂了,对方在夸他帅。 出于礼貌,他违心地回了句re you就准备结束对话,可金刚芭比热情过了头,居然一把拉过他,朝里屋走去。 边走还边喊:“诶你们先消停会儿,瞅瞅这个,贼拉帅!像你们要找的人!” 栾舟:原来你会说中文啊。 金刚芭比手劲奇大,拽着他进了里屋,栾舟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胳膊抢回来,发现有两个人在打量他,一男一女,面前桌子上摊着几份合同,但签署人一栏都还空着。 也许是辣眼睛的看太多,这俩人显得尤为正常,栾舟整整被拉皱的袖口坐下来,听见那两人倒吸了口凉气。 女:“这男孩真漂亮啊” 男:“呵,你们女人就是肤浅!” 女:“咋的,我要是整容就愿意让这种小帅哥陪着,比你们这帮臭老公靠谱多了。” 男:“都跑去整容了还想着艳遇,接触这行的有几个直的?万一人家喜欢男人呢。” ? 栾舟:“……” 栾舟感觉膝盖中了两箭,一箭他长得好看,一箭他喜欢男人。 栾舟实在忍不了有人当他面指指戳戳,咳嗽了两声,俩人立马停下。 女人笑呵呵地同他搭话:“小帅哥,原来从事过相关职业吗?” 栾舟:“没有。” 女人:“额那了解过整容手术吗?” 栾舟:“没有。” 女人:“有亲戚朋友做过整形吗?” 栾舟:“不清楚。” 女人还想再问什么,男人直接拍案而起:“诶你小子一问三不知来这干嘛来了,简历也不带,摆张臭脸给谁看呢,不想干滚,你招人我招人呐!” 栾舟心想谢天谢地终于可以走了,面无表情道:“那我先告辞了。” 才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声 - 分卷阅读2 嘶力竭的一声:“请留步!!!” 男人:“败家娘们你疯了?他什么也不会你招来干嘛?” 女人:“那怎么啦,他长得好看!” 男人:“……” 女人不顾阻拦直接从桌子后走出来,对栾舟说: “每月底薪3ooo,陪顾客做不同的手术还有不同价位的提成,双眼皮2ooo,隆鼻4ooo,吸脂每陪床一天1ooo,一般七天出院。除此之外,跟顾客私下的感情交往公司一概不干预。” 她说的眉飞色舞,还用胳膊肘怼了下栾舟: “怎么样小帅哥?就凭你这个外形,还不是吃回扣吃到够啊。” 栾舟本想说我考虑考虑,那男人突然从鼻孔里发出老大一声哼,让他登时改变了主意: “我觉得可以,请问工资可以预支吗?我租房急着用钱,合同是现在签吗?” 女人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签签签,小帅哥这边请,回去就可以下载我们的app接活了,你这样的上传个本人照片,一天就能砸单砸到爆,到时候你从顾客里选一个,自己联系就行,不用通过公司。” 栾舟也没详细看,直接签字摁了手印,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我姓谢,这是我老公,你可以叫他吴总,他这人脾气不太好,你别见怪。我们夫妻俩办这个公司主要就想帮助那些想变美又不敢跟家人说的女孩们,整容也是动手术,凭什么就遭人嫌弃啊。现在社会竞争压力多大啊你说是不是” 栾舟不想听她叨叨,摆手道: “好好好,谢总是吧?我知道了,主要工作就是陪女孩去整容,相比一般的护工,还需要顾及她们的心理问题,必要的时候多加疏导,对吧?我明白了。” 谢女士有一种得了一员得力干将的既视感,看栾舟的眼神就像看一颗摇钱树,不仅遣散了外面排长队等着面试的人,还要请他吃饭。 栾舟再三推辞,她才作罢,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塞给他一张名片: “有事打我电话啊~” 然后被她老公头也不回地拉上了车。 吴老板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喷了栾舟一脸尾气。 “走吧小兄弟,哥请你吃个饭,瞅你瘦的。” 正站在马路牙子上出神,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一下,栾舟条件反射地往边一闪,看到来人——金刚芭比! 栾舟想说大哥,你这个造型,我其实不太想跟你吃饭。但实在饿得不行,又受了一上午惊吓,索性一咬牙答应了: “成,就去路口那家拉面吧。” 金刚芭比兄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跟栾舟交换了微信,两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我叫ario,法国混东北的,中国菜太他妈好吃了,来你们这留学几个月就给老子吃穷了,我寻思着这不行啊,刚出来就问家里要钱,这不找削呢么,想随便踅摸个工作先干着,就找到这了,白瞎了老子鼓捣一晚上的造型,还没应聘上。不过你看着就像吃这碗饭的,我也算做个好事。天老爷,那一屋子我就瞅着咱俩像正常人!” 栾舟:“你以为自己看着很正常吗。” 俩人随便吃了点就告别了,栾舟窝回出租屋,开始在app里接单,还真让老板娘给说中了,他的个人私信箱空前火热,跟他的微博完全成反比。 栾同志的还有一个副业是自由撰稿人,平时就在微博更点自己写的睡前故事、心灵鸡汤什么的,想做个高冷文艺且粉丝众多的读物博主,但奈何事与愿违,可能是写作风格太厌世,整个主页就是个大写的“丧”,从高中写到大学,一直不温不火、半死不活,粉丝数迟迟破不了一万大关。 虚荣心终于在别处得到满足,栾舟开始对这份工作产生了热情,在私信里认真筛选起来。 最终,他选中了一位网名为“安琪宝贝”的女生,作为他第一名顾客。 两人直接约在整形医院见面,即使做了心理建设,第一眼栾舟还是有点被吓到。 女生活脱脱一具行走的人偶,高高鼓起的额头像寿星公,鼻子突兀地镶在脸上,花瓣嘟嘟唇下面是尖的能凿地的下巴。 栾舟嘴角抽搐了半天,才问出来第一句话: “你要整哪?” 女生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绞着裙摆,声音细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双双眼皮。” 栾舟松了口气,应该是个小手术,他主动拉过女孩的手,头一回有种牺牲色相的感觉, 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那走吧?” 整个过程比栾舟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好歹是个手术,居然连抽血化验都不用,交了费就上手术台,个把小时,安琪小姐就横着被推出来了。 刚做完手术两只眼睛肿的像桃核,还盖着层厚纱布,栾舟陪她在病房里坐了会,随便问了几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之类的,不一会,就有护士来赶他们,说病房不够,刚进来俩吸脂的急着住呢,让他们没事就出院吧。 栾舟只好让女孩先等会,自己去办出院,谁知道出院比入院还简单,根本不需要办理,开单子的大妈气势逼人,比划着说: “小伙子,看见左手边那大门没,从那走出去就行了,还出院手续,多新鲜呐。” 栾舟一阵无语,只好带着半瞎的安琪小姐出了院,她是附近职高的学生,到寝室楼下后还不住向栾舟道谢,说什么谢谢他肯陪自己,终于有人能理解了云云,栾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钱赚得真容易,晃晃悠悠一上午,两千块就到手了。 出于礼貌,栾舟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女孩,让她有事联系,姑娘家家脸又不方便见人,有什么事交代他一声就行。 本以为天上掉了块馅饼,结果是块铁饼,栾舟钱还没捂热,安琪那边就出事了。 她回寝室后状况越来越差,到该拆线的时候,眼睛已经红肿地快睁不开了,呲着一条缝去找医院,却被门口贴着的告示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这家整形医院因非法无证经营被停职查办,院长医生能跑路的都跑了,就剩下些不管事的小护工在接受调查。 女孩一瞬间万念俱灰,”毁容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浑身战栗,瞒着家人,找贷款机构借了钱,现在手术明显失败了,这个责任找谁付? 她跌跌撞撞地从医院离开,眼睛一张风就流泪,一对母子从边上路过,小孩“哇”的一声哭出声,指着她不住地喊 “有鬼!妈妈有鬼!那个姐姐好吓人!” 母亲嫌恶地瞪了她一步离开,擦身而过时甩下一句: “小小年纪去整容,不三不四的东西!” “宝宝,你以后可不能娶这样的媳妇,要找朴实的” - 分卷阅读3 大滴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模糊了视线,绝望和恐惧逐渐淹没她的意志,就在这时,一阵铃声响起。 屏幕上闪着两个字:栾舟。 女孩颤抖着按下接听键,犹如抓住最后一株稻草。 “喂,是安琪吗?今天该去医院拆线了吧,需要我陪你吗?” “姓栾的,你还有脸打电话来?你们这群赚黑心钱的无良医生,你跟他们是一丘之貉,都是一伙的,手术前说的多好听,都是骗子!骗子!骗子!你等着,我有你家地址!我要告到你身败名裂!啊——” 通话在女孩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中中断了, 栾舟虽然一头雾水,但清楚地意识到:出事了。 他翻出名片,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关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蔓延全身,那是一种掺杂着委屈、后悔和内疚的复杂情绪,它们交织在一起,将他一步步拖进陷阱。 接下来的三天里,门上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的恐吓信,直到第四天,苦主终于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出场的是受君 ☆、第 2 章 老式的筒子楼还保留着传统邻里间的相处模式,只要一户出事,不出半天,整栋楼都传遍了。 栾舟已经是这周全楼热议的焦点人物,大家伙不知道内情,都在背后议论四楼的小子摊上事了,是不是惹了什么黑社会,每天都有人往他家门上插恐吓信。 他本人虽不甚在意,可每天出门都要顶着大爷大妈们x射线般的目光,着实令人头大。 周末一大早,自称受害人的唐安琪小姐上门寻仇来了,老楼隔音差,砸门的声音楼下烧锅炉的大爷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全楼上下更是起了个大早,在家悄悄竖起耳朵等着第一手八卦。 栾舟梦里颠来倒去全是雪姨扯着嗓子在喊:傅文佩,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屋里不出门,我知道你在家! 栾舟:“……” 惊醒后一摸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了,然后就听见,还真有人在敲他家门! 从猫眼看出去,安琪小姐一张整容脸有点变形,割坏的双眼皮像青蛙一样鼓出来,嘴里不住地喊:“栾舟!有胆你就出来!” 栾舟叹了口气,幸亏这是大白天,要是半夜看到此景,他还真不一定有胆量开门。 与其放任她在外面胡言乱语,让邻居们看免费的笑话,不如大家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栾舟先放她在门口晾一会,自己进去洗了把脸,把汗湿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拾倒地能见人了,才打开门。 他的身高在男生里不算出众,一米七八,但以前楼层都低,所以站在那里还是直逼门框。 安琪小姐被他扑面而来的气场镇住了一瞬,立马又恢复成一根上蹿下跳的炮仗。 栾舟侧过身,把她让进屋,一进门唐安琪就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还顺手抄起餐桌上一根黄瓜当防身工具。 栾舟不禁暗叹:“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茶几上还摊着没来得及收的就业合同,和那几张血丝糊拉的恐吓信。 唐安琪直接忽略自己的大作,拿起那份合同,随手翻了两下,劈手朝栾舟丢过来。 “好啊,白纸黑字的合同都印着呢,这下铁证如山,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骗小女孩的钱不坏良心么!” 栾舟看她自己提出来了,刚好有机会解释: “你先别着急,这几天我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怀疑这是个新骗术,你听我说…” 安琪小姐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栾舟:“……”□□妈。 紧接着,安琪小姐爆发了一阵摧枯拉朽的啼哭,扯纸巾的架势像在扯哈达。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哭二闹把栾舟折磨地没脾气,然后顺理成章地搬出背后靠山。 唐安琪哭了一阵哭累了,脸上顶着两个大沙包,开始一边啃黄瓜一边打哭嗝。 栾舟哭笑不得,看样子他俩暂时是无法正常交流了,只好道: “那安琪你说想怎么办吧,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看到你变成这样,咳(憋笑)我也挺抱歉的。” 唐安琪把黄瓜拍到桌上,愤然起身,指着他鼻子道: “你以为一句道歉就完事了?我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通通告发到街道办事处了,等着法院传票吧!” 栾舟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突然爆发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大姐…哈哈哈,我好怕怕哦,你出这种事居然不报警,跑去告诉你们那什么街道办事处?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他们派人来抓我哟。” 在他心里,街道办事处是跟社区居委会,妇女联盟协会一样的存在,这姑娘脑子有坑吧? 唐安琪果然被他气的鼻孔冒烟,怒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站在楼道里喊,让街坊邻居都听听你干的勾当。” 栾舟没好意思告诉她,就算她喊破天也没关系,他连对门住的叫什么都不知道,作为全楼上下唯一一个编外人员,根本没在怕的。 本来是想好好解决问题,大不了自己吃亏赔点钱,换他毁了容怕不是要疯,何况人家一个小姑娘。 可这姑娘太奇葩了,从出事起就跟疯狗一样咬住他不放,比起脸,显然更该整的是脑子。 面对傻逼,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忍她让她纵容她,把她惯成一个大傻逼,再丢到社会上被教做人。 至此,栾舟决定当一朵安静的壁花,静静看着安琪小姐跟个摔炮似的骂出素质十八连,还扬言要一起去办事处当面理论。 唐安琪:“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看到了南风哥哥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栾舟已经百无聊赖地磕了一地瓜子皮,拍拍屁股站起来:南风哥哥又是何方神圣?唉算了,管他南风北风,任尔东西南北风,我秭归然不动。 他朝唐安琪报以粲然一笑: “好啊,你带路”, 不出意外地收到一记锋利的眼刀。 无轨电车吭哧吭哧绕过了大半个九如市,颤巍巍地扎在路口,公交电子播报还没普及,向上头申请了八百十次了,批准迟迟发不下来,售票员只好每天身兼数职,到地方就拄着个大喇叭半死不活地报站: “五一路到了,有需要下车或换乘的乘客从后车门下车。诶那小孩,知不知道礼让老人呐?说你呢,丫跑的还挺快。” 车门一开,一群人呜呜泱泱拥到门口,大爷大妈们除了腿脚不灵便,还人手掂着个小马扎,一人能占两人地,小小的车门从外面看跟挤牙膏似的。 唐安琪显然是投机取巧的一把好手,三两下就突出重围,跳到地上。栾舟则被一群大爷大妈挤得左支右绌,最后一个才下来。 五一 - 分卷阅读4 路是九如市老牌的杂货一条街,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从街头热闹到街尾,一整天都门庭若市。 唐安琪从小在这长大,去哪都轻车熟路的,栾舟也来过不少次,但光注意吃的了,从没留意过这还有个街道办事处。 穿过热闹的街区,他们拐进巷尾一道胡同,栾舟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顶上镶着金灿灿的五个大字:金建四公司。 从起名到雕工,无不彰显着煤老板财大气粗的土豪气质,栾舟摇摇头,决定还是少看两眼。 没想到刚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转瞬就打脸了,胡同尽头是一方小院,甫一踏进去,一幕斑驳陈旧的老电影画面铺陈展开。 栾舟有一刹那惊艳,随后细细打量起来,居中的是一栋二层小楼,通体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连房檐翘起的红瓦上也不能幸免。 四方形的院落按东瓶西镜的风水格局,左边立着一把摇椅,茂盛的紫藤萝条蔓披头垂下,显然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右边摆着两口腌咸菜的大缸,里头游着几尾胖头圆肚的锦鲤。缸底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硬币。 “你们这还能许愿啊?” 栾舟福至心灵,也从兜里摸出来一枚丢进去,等到飘悠悠沉底才发现,丢了枚游戏币… 栾舟:“…额,锦鲤大王别见怪啊。” 那厢风风火火的安琪小姐已经飞进屋了,栾舟跟过去,走近才看到小楼门前挂了张简易的牌匾——五一路街道办事处,这真是他头回见到周末还按时办公的机关部门,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像变色龙一样忽明忽灭,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 从他的视角向里面看去,唐安琪正抱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玩猴子荡秋千,还一个劲地撒娇: “南风哥哥你要答应给我做主~” 栾舟一身鸡皮疙瘩,觉得女人简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她们能同时拥有好几副面孔。 比如他老妈,小时候的记忆里,她总是能一边和老爸吵的不可开交一边眉开眼笑地喂他吃饭。还有唐安琪,初见他时是一个样,上门兴师问罪是另一个样,现在对着什么南风哥哥又像换了个人。 “呼~搞不懂。”栾舟放弃思考,走了进去: “那个,请问——”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三步并两步冲上前,热情的同他握手: “同志你好,我是五一路街道办事处主任魏南风,你就是栾舟吧?哈哈久仰,快请坐喝杯茶,我还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具体情况。” 栾舟:“……” 街道办事处主任,顶着这种头衔的一般不都是秃顶老大叔吗?这什么情况! 眼前的男人身高比栾舟还要高出半头,目测185左右,头发应该是刚理过,毛刺刺地在头上贴了一层青皮。 介于少年和轻熟男之间的长相,额头上出了层薄汗,衬得整张脸上五官更加立体,有几分像代言阿迪的彭于晏。 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衬衣松松垮垮地掖进牛仔裤里,抖落着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小臂线条很好看… 栾舟逛街的时候也被狗头侦探发现过,给他抛来橄榄枝,问他想不想演网剧出道,说他有明星气质。他曾因为这话沾沾自喜了好久,直到今天,才知道那都是瞎扯淡。 因为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不用包装的,就像魏南风,即使坐在堆满文件的破办公桌后面,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莫非这就是——影帝的气场?? 栾舟常年体温偏低,即使夏天手心也是凉的,冷不丁被魏南风握住,像抓了块烙铁,烫的他心头一哆嗦。 好在只一瞬,魏南风便放开了,顺势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 名片,名片,又是名片。栾舟这几天快对名片有阴影了,但无奈对方太热情,只好讪讪收了。 低头一看,上面黑体打印的“五一路街道办事处主任魏南风”一行大字,令人一言难尽。 ☆、第 3章 办公室里没有会议桌,除了每个人工作的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都堆的跟杂物间一样。 魏南风挠挠后脑勺,“见谅啊,我收拾收拾。” 然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搬出来一张折叠小圆桌,鼓起腮帮子吹了吹,荡起一层陈年老灰。 栾舟想不明白,一个能把小院打理地井井有条的人,怎么能容忍工作环境这么差劲。桌上的文件垒成一座座小宝塔,旁边还堆砌着吃完忘记扔的泡面桶。 栾舟搬了三把椅子过来,随口问道: “你们…平常工作很忙吗?” “啊,也算不上忙,都是帮大家处理点小纠纷,其实挺有意思的。” 魏南风笑笑,把擦完桌子的抹布递给唐安琪,让她顺手拿去洗了,又指了指旁边,冲栾舟道:“坐。” 三个人七手八脚忙活一阵,总算收拾出来一块地方充当临时议事厅。 魏南风坐在中间,像个大家长,左手边放着个紫砂龙纹大茶缸,杯把上都磨的翻了白。唐安琪本来想跟他赖在一块的,被他赶去另一边坐好,正气鼓鼓地用鼻孔看人。 “好了,别愣着了,都说说看,怎么回事?小同志,你先来吧。” 魏南风冲栾舟点了点头,“别紧张。” “噗——” 同志?要搁平时,栾舟听到这词总会下意识以为别人在暗嘲他的取向,可从魏南风嘴里说出来,就正直得要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井冈山上被表彰的革命先进,浑身充满红色正能量。 栾舟:“还是女士优先吧,安琪小姐先说。” 唐安琪倒是毫不客气,揶揄道: “某些人自知理亏当然没话说,南风哥哥,合同都在这摆着呢,他跟整形app签订的有协议。” 栾舟不屑一顾:签了协议又怎样,手术是医生做的,从哪头说都怪不到他头上。难道产妇在产房里难产了要怪等在外面的丈夫不够着急吗?没道理的事。 “你看这写着呢,若手术后期出现问题,属护理不当失误,医院不予负责,请顾客和整形伴侣自行协商解决。” 栾舟听出不对劲,夺过合同,不仅如此,下面还跟着一条: “由于本公司员工承接业务属私下活动,故顾客出现任何问题,由员工本人全权负责,公司不承担相应责任。” 栾舟:“去他妈的!” 震怒之下,合同被一撕两半丢在地上,实际上这合同现在跟废纸也没什么两样,这种皮包公司,得了钱打到app里,出了事钱一卷跑路,剩下收拾烂摊子的都是冤大头,栾舟自己签合同的时候不小心,到头来还是哑巴吃黄连。 魏南风把两瓣纸拾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没有说话,逐字逐句默读起来。 唐安琪终于露出了 - 分卷阅读5 诡计得逞的笑容,心里没来由生出一种可怕的满足感,好像急需某样情绪把她填满,不然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去照镜子。 这几天,她几乎看到所有反光的物体都会避开。其实上门之前,她心里也没底,如果栾舟不理会自己的无理取闹,对她没有半分同情,该怎么办? 直到她翻开这份合同,她知道,机会来了。 “小雨,小雨,来看着我,哥哥能问你个问题吗?”魏南风放下合同道。 很久没人这么称呼她了,唐安琪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到是在叫她。 栾舟更是一脸错愕:小雨是谁? 唐安琪:“好呀,你问吧。不过南风哥哥你又忘了,我叫安琪啊。” 魏南风不置可否,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对不起,但哥哥还是觉得小雨更好听。”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去整容吗?” …… …… “小雨小雨哗啦啦,塌鼻大脸厚嘴巴, 谁敢把她娶回家,克死亲娘气坏爸!” “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你看她跑起来的样子也好蠢哦~” “哈哈哈,一瘸一拐的像个笨青蛙。” “诶唐小雨,怪不得你妈不要你呢,你一生下来,你妈一看这么丑,得,还是死了算咯~!” 那年唐小雨七岁,一个孩子刚能分辨美丑的年纪,别的小女孩都梳着羊角辫,抱着洋娃娃,而她,只有每天放学路上男生们的嘲笑捉弄,和一首阴魂不散的童谣… 唐小雨在暴雨中不住地奔跑,泥点溅到身上也不顾,反正她又不好看,还在乎这些么? 因为下雨的缘故,唐老二的菜摊没什么生意,早早收摊回家。 一进门,女儿便扑进他怀里,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看他: “爸,我真的很丑吗?” 唐老二知道女儿长大了,爱美了,可他没哄过姑娘,活了半辈子都是庄稼汉,只好用满是厚茧的手替女儿揩去眼泪,轻声道: “不丑,小雨怎么会丑呢,尤其这双眼睛,跟你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过了几年,唐小雨上了高中,班上其他女生都开始发育了,渐渐出落成盘靓条顺的小美人,只有她,还像个灰不溜秋的小鸡仔,夹杂在一盘鲜嫩多汁的水蜜桃里,一串孤零零的青葡萄,尝一颗,能把牙酸掉。 没有早恋的青春是不完整的,可有的人注定不会完整。当女孩子们开始抱怨每个月那几天的烦恼时,唐小雨惊恐地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例假? 地表温度足够摊熟鸡蛋的天气,唐小雨打碎了小猪钱罐,把攒了十八年的压岁钱用手帕包好,独自出了门。 大医院每天的人流量数以万计,唐小雨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在这里,她的悲伤不值一提,可拿到诊断结果那一刻,她还是哭了,坐在走廊里,流干了后半辈子的眼泪。 先天性无子宫——意味着没有生育能力,不能过正常的婚后生活,在她这样的家庭里,这个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或多或少知道些村子里稀奇古怪的事,唐小雨就听奶奶说过,村里有个石女,嫁过来三年了也没生下孩子,后来让大夫一看,才知道她连个女人都不算,不是女人又怎么会生孩子。气的那家人当晚休了妻把她赶出了村,后来再没人见过她… 唐小雨害怕那样的结局降临在自己身上,她不想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当晚霞的余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唐小雨擦干眼泪:既然人生已经如此,就让我随心所欲一次吧!前半生我为别人的嘲笑所累。后半生,我想为自己而活! 那段时间的唐小雨,完全像换了个人,改掉了那个梦魇一样的名字,摇身一变成了唐安琪。 她花掉自己剩余的积蓄,又向贷款机构借了贷,把从前不满意的地方都整成网红同款。 除了一双眼睛,她变成了真实存在的网红脸,开始有男生向她献殷勤,她也逐渐学会应对不同的男生。 她以后不会结婚,不用操心做家务、生孩子而引发的后遗症,身体代谢也比正常女人要慢,手术的效果可以保持很多年,她简直是整形医院的宣传模板。 跟唐老二的一战爆发,是在她被追债回家要钱的时候。 “你瞅瞅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把我老唐家的脸都丢尽了呀!” 唐老二常年背菜落下的颈椎病犯了,胳膊都抬不起来,还在翻箱倒柜地给她找东西换钱。 唐小雨听着父亲的数落,只有满心委屈,这个曾经唯一护着她的男人,连他也不理解自己了吗?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你不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拿了钱,夺门而出。 一气之下,唐小雨又一次拨通整形医院的电话, “喂,你好,我想预约双眼皮手术。对,最快什么时候?好的,嗯嗯我有时间…” 手术时间临近,她却越来越不安,无意间看到的一条广告,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陪伴你app,你的私人整形伴侣…” 这些记忆在她心中郁结太久了,一旦回想,就像千里之堤开了个口,万丈怒涛倾泻而下。 她忽然发现魏南风的问题很难回答,是啊,为什么呢?她也想问自己,大概只是小男孩们唱“小雨小雨…”的声音太刺耳,大概是命运的不公让她听到压抑在心底太久的呐喊。 许久,唐安琪笑道:“因为,我想变漂亮一点啊。” 这个回答不出所料,栾舟不忿地“嘁”了一声,收到魏南风投来的和善的眼神: “小同志,给小雨递张纸。” 栾舟:“???” 魏南风抬了抬下巴:“在你左手边。” 栾舟瞟了一眼,旁边还真放了一盒抽纸,只好随便抽两张塞给唐安琪。 唐安琪突然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道:“谢谢。” 栾舟有点莫名其妙,淡淡“哦”了一下。 魏南风等她整理好情绪,才又问道: “那这次改善完怎么不开心呢?” 栾舟刚想抢白道因为失败了呗,右手手背被魏南风在桌子下摁住。 魏南风乘胜追击:“因为觉得不好看吗?” 唐安琪比魏南风小了近十岁,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他又做协调工作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女孩一举一动所代表的情绪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此时,正是撬开她心门的一道突破口。 唐安琪紧抿的下唇不断翕动,终于: “不、不是的…” 栾舟:“咩?” 唐安琪:“妈妈!!这样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栾舟下意识双手护胸,惊恐的看着魏南风 - 分卷阅读6 : “不是,她冲谁喊妈呢?” 魏南风挑起一边眉毛,背过唐安琪冲他意味不明地一笑。 “你猜~” 栾舟:“……” 注释: 石女,也称为石芯子,民间一般用这个词来称呼先天无法进行性行为的女性。 作者有话要说: 栾舟:妈!!那女的为什么冲我喊妈?!!(指着安琪小姐) 我:(乖,摸摸头)为了给你们定攻受呀 ~ ☆、第 4 章 唐安琪双手插进头发里,将头低低埋进膝盖,一开始只是时不时传来两声啜泣,渐渐演变成一场嚎啕大哭。 她许久没有流过泪了,日积月累的烦恼关在心间一隅小房子里,发霉变质。都说心眼相通,心是红的,眼睛就是黑的,可心要是黑了,眼中就只剩下仇恨和嫉妒了。 魏南风替她把面前的水重新换一杯热的,撇撇嘴道: “女孩的眼泪都是很宝贵的,快喝点补补,别回头逢人就说,南风哥哥好凶哦,都把人给训哭了,这锅我可不背。” 唐安琪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轻松的表情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荡然无存,她端起杯子却没有喝,就那么呆呆地双手捧着,氤氲的水汽蒸腾下双颊有些泛红。 “南风哥哥,我有点想我爸了。” 正值午休高峰期,五一路像个大型集贸市场,摩肩接踵的都是结伴下班的从从从从,和接孩子放学的众众众众。 老街没赶上市里头重建规划,大家还沿袭着旧传统,摆摊的商贩第一天在哪出摊,以后祖祖辈辈就扎根在这块,除非撂挑子不干了,不然绝不挪窝。 一是方便买东西的人好记,下回循着位置做回头客,二是免去为了抢一个摊位挤破头的风险,伤了邻里和气不说,甭管生意做的大小,都讲究风水,一吵架就伤了气,一片地方气不盛了,生意自然就不红火了。 唐老二的菜摊摆在靠近街尾的位置,因为当年开张那天,唐小雨的爷爷睡过了头,好地方都让别人给占了,只剩下垃圾堆旁边和这了,好歹是个卖绿色食品的,靠着垃圾堆总不太像话,所以唐老爷子一咬牙一跺脚: “就这了!管他街头还是街尾,只要老子的菜新鲜,就不愁卖不出去。” 五一路的摊主都是附近的居民,一条街几乎家家独门生意,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家生意一直还不错,一家过日子天天睁眼要吃饭,家里要连根菜毛都没有,田螺姑娘来了也难办。 “今儿这黄瓜不错,怪水灵的,给我挑几根。” “老板,给切块豆腐,要嫩的。” “老唐,上回你们家手擀的细面条今天还有没?我儿子嚷着中午想吃卤面,都快放学了,这不倒霉催的么。” 中午这会往往是生意最忙的时候,唐老二拎着条半残的胳膊忙前忙后,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 唐老二:“给你个袋自己捡,不够底下筐里还有。要嫩的直接拿这盒,世绢豆腐,拌凉菜贼香!诶诶佟姐你来啦,瞧你说的,男孩正长身体呢,饭量大正好,以后蹿高个,我闺女上高中那会,一顿能吃三大碗!” 佟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马上期末考了整天就知道吃跟玩,生他还不如生叉烧!诶说我呢,好久没见着小雨了,放假了叫回来帮忙呗,天天就你一个人守着摊,手也不方便,哪天非累出病来。” 被称作佟姐的女人嗓音又细又尖,是这片出了名的长舌妇,好事坏事都能被她拿来嚼舌根,附近的主妇们不愿意跟她来往,也就唐老二脾气好,每逢来买菜还能跟她搭几句话,末了还要绕走个蒜头鸡蛋的才满意。 今天也没例外,佟姐地挑了块姜,在手里掂了掂: “老唐,这一块八毛的不值顾过称了,蒸卤面入个味儿。改明我过来给你讲讲张大妈家那事,哎呦你是不知道她家新娶进门那儿媳妇” 唐老二哭笑不得:”成成成,挑个不忙的时候您讲一下午都成,这会虎子还在家等着呢,快回去做饭吧。“ 虎子就是佟姐的儿子,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幸亏性子没遗传佟姐,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就是脑子太笨,十岁之前都算不清十以内的加减法。 佟姐虽然嘴上埋怨,但提起儿子还是一脸骄傲,也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两条柳叶吊梢眉一皱,颇为敝帚自珍: “嗨差点把他忘了,得,回聊啊。” 说罢一手捏着绕来的一小块姜,一手大袋小袋地走了。 …… 唐安琪的眼睛遇见强光还得眯缝着,刚才路边碰见个摆摊卖莲蓬的外来户,魏南风上去三言两语就跟人家混熟了,临走硬要送他们一袋新剥好的莲子,魏南风作为新晋优秀干部兼**员,是绝对不会收群众一分一毫的好处的,于是再三推辞,改为从竹篓里抽走两根新鲜出水,还带着杆的大荷叶。 “兄弟,这玩意不卖吧?就送我两根这得了。” 于是,现在他跟栾舟正一人一边,举着荷叶给安琪小姐遮太阳,造型之魔幻,像两只快干死在岸上的河童。 栾舟怀疑是最近泡澡时间太长,不然怎么净干些脑子进水的事。 他伸长胳膊,越过唐安琪,从背后捣了捣魏南风,用嘴型说: “我们到底要在这坐到什么时候?” 魏南风看了眼出神的唐安琪,摊开空着的那只手,边摇头边用口型回道: “我母鸡呀~~” 栾舟:“ ” 中午下班的人潮如蝗虫过境一般,入侵一阵,各自回家便散了。 唐老二中午饭还没吃,又开始张罗着收摊,一筐黄瓜被挑散了,唐老二正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往回捡。 突然,他面前伸过来一双手,抱着捡好的一捆黄瓜,小心翼翼的想递给他。 唐老二抬头,惊讶道: “小雨?!” 又看到女儿身后还杵着两个大男人: “小魏主任??这、是你们送小雨回来的?” 魏南风不想打扰他们难得的父女重聚,快速的点了下头,顺手提溜着栾舟遁了。 “嗯,你们先聊,我俩附近吃点饭去。小雨,跟你爸好好说话,哥哥一会就回来。” 唐老二喜极怒极,喜的是女儿还愿意回来看他,怒的是她闹脾气离家出走几个月,连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 不过,看着女儿哭的红肿的眼睛,唐二老心里的天平早就歪掉秤了。 唐小雨埋在父亲早已不宽阔的肩膀上,一个劲说“对不起。” 唐老二:“傻孩子,是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快,让爸看看。” “诶?你这眼是咋啦?“ 唐老二惊恐的看着女儿脸上的两个桃核,伸出手去摸, - 分卷阅读7 唐小雨”嘶——“一声躲开。 唐老二:”咋弄的这是,疼么乖娃?“ 路边的苍蝇小馆里,魏南风徒手打开一瓶哈啤,推到栾舟那边。又自己用牙咬开一瓶,一仰脖子吨吨吨灌了几口。 “啊~~带劲!” 栾舟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有点嘴馋,举起瓶子也准备来一下。 小臂上突然搭过来一只手,魏南风递给他一个塑料杯: “你用这个吧,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栾舟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瞧不起谁呢。”但还是乖乖地接过杯子倒着喝了。 奇怪,平时一直喝的哈啤,今天怎么格外爽口?嗯,一定是天太热了,一定是! 魏南风:”诶,小同志,你知道小雨割完双眼皮干嘛那么伤心么?“ 栾舟:”啊??“ “哈?随便聊聊。” 魏南风夹了一筷子油炸花生米,他居然能一溜夹四五个还不掉,到栾舟盘子里筷子一竖,滴溜溜四五颗全落下来。 “想什么呢,都跑神了,多吃点。” 栾舟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嗯,这家的花生米也炸的挺好吃。 栾舟吃完抬起头,发现魏南风还看着自己,想起来刚才光顾着盯喉结了,还没回答人家的问题,顿时有点窘。 “哦那个,那什么嘛,女孩子整容失败了难过很正常。我妈纹个眉毛嫌太黑还骂了医生半个月呢。” 魏南风又给他夹了一块刚端上来的糖醋里脊: “哈哈,阿姨长得好看,肯定爱美。” 栾舟:“??你怎么知道我妈长得好看?” 魏南风一挑眉,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喏,看你就知道了。” 栾舟眨巴眨巴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夸他,但看魏南风也没再说什么,只好闷头扒饭。 嗯!这家糖醋里脊怎么也这么好吃??? 不过他还真有点好奇,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关于那个唐唐小雨。” 魏南风注意到他改了称呼,满意的冲他点点头,道: “因为她爸跟她说过,她的眼睛跟她妈妈长得很像。” 栾舟:“哦这不废话吗?母女眼睛长得像多正常。” 魏南风:“但她妈妈在生她的那天就难产去世了,那天下暴雨,五一路又太窄了,救护车开进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他爸总想着要是那天下的是小雨就好了,医生就能快点来,他妻子就能得救了,所以给他女儿取名叫小雨。” 栾舟恍然大悟:“噢~原来背后还有这么惨一故事啊,都够上八点档《真情》了,挺可惜的。 诶?不是,这跟她双眼皮割失败有什么关系啊??” “你接着听我讲嘛。”魏南风道,又把栾舟的杯子满上,举着玻璃瓶跟他碰了一下。 “小雨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他爸是社区年年上报的老特困户,64运动那会结的婚,老来就得这么一个闺女,生孩子前俩人的日子就过的紧巴巴的,办婚礼的时候连桌酒席都没有,请了院里几个熟人去家里吃了顿饭就算完了。” 栾舟认真听着:“你看着也没多大啊,这都上世纪的事了吧,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魏南风:“我爸说的,我爸是上一届的街道办事处主任,那会婚礼请吃饭的,就有他。” 栾舟觉得好笑:“合着你们这街道办事处主任还是世丨袭制啊?” 魏南风也笑了:“可以这么说吧,本来应该居民投票选举的,可现在年轻人心气高,都想出去闯,没人愿意窝在这,每天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磨着磨着把自己的志气都磨没了。我爸年纪大了,还整天走街串巷地跑,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说那我来吧。” “没想到一当就是五年了,日子过得还挺快” 魏南风喝了口酒:“啧,正说着唐小雨呢,给我扯哪去了。” 栾舟看魏南风刚夹了块带鱼,自己也叨一块啃着,不出意外又很好吃,来了兴致: “嗯嗯嗯,你接着说。” 魏南风:“这个有一天小雨问起她妈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底是菜好吃呀还是跟小魏主任一起吃什么都变好吃了? 栾舟:菜好吃! ☆、第 5 章 今年的夏天来势汹汹,七月初的太阳就跟火炉似的,烤得人心焦。 唐老二在前头蹬三轮,唐小雨就在后头坐着收菜,遇上上坡,俩人一起下来推,平时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居然缩减了一半时间。 唐小雨:“爸,你老说我眼睛长得像我妈,我妈到底长啥样啊?” 唐老二脖子上挂了条灰不出出的毛巾,一角还印着金质大酒店的牌子,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住宾馆的机会,房间里能拿的东西全拿了,一条白色小方巾洗了用,用了洗,硬是皱的跟团梅干菜一样还不舍得扔。 他抹了把脸,又把毛巾挂回脖子上,黑的发亮的脸上呲出一口大白牙: “你妈啊,长得好看,我头回见她的时候,她梳了个高马尾,可精神了,眼睛不大,但特别有神,眨巴眨巴的跟会说话似的。我当时就想,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能娶回家当媳妇,做梦都得笑醒。” 唐老二经常把唐小雨她妈夸的天上有地下没,就算她本人站在这,都不一定能听出来是说自己的。 “你就吹吧!”唐小雨对她老爸的直男审美深表怀疑, “我妈要是长那么好看,还能生出我这样的闺女?咱老唐家的基因也太强大了。” 唐老二急了:“啧!别胡说,你跟你妈在爸心里比那什么这个冰冰那个冰冰的还好看。” 唐小雨失笑:“人家是影后,什么这个冰冰那个冰冰的,土老帽!” 唐老二啐道:“一个个都长得差不多,我哪分得清谁是谁啊。” 唐小雨大笑着掰开一把菜心,里头全让虫蛀空了,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里发堵。 她忽地失手丢出去,叫道:“爸!!” 唐老二蹬车的脚一顿:“咋了小雨?” 唐小雨背对着唐老二,两只手紧紧绞着衣角: “…如果,我是说如果!爸,如果我以后都恢复不了了!后半辈子就这么难看着…也没人愿意娶我,我就赖着你一辈子,…你嫌弃不?” “小雨啊。”唐老二愣怔了一下,叹了口气,“哪有做父母的会嫌弃自个孩子的。” 他蹬车的脚没停,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其实,你以前偷偷对着镜子说话,爸都知道,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就相当于见着你妈了,是不是?可惜我俩处对象那会,爸连张照片都没跟她拍过,早知道就该给你留 - 分卷阅读8 个念想了,都怪爸。” 唐小雨:“可是我现在这样,跟妈哪还有半点像啊。” “像不像都是我亲闺女!” 唐老二佝偻着背,腰弯的更狠了,侧面看像只大虾米, “你刚上小学那会就问过爸,你长得丑不丑,我那会当是小孩子胡说,没放在心上,其实是班里有同学欺负你、说你什么了,对吧?” “爸连你妈都没照顾好,更没照顾好你。你长大了知道漂亮了,想做什么改变什么爸能理解,爸就是心疼你受罪。 你小时候有一次,我进菜回来太累了,倒头就睡,隔天忘了起来给你做饭,你那会还没灶台高,一个人搬着小板凳爬上爬下,结果一个没站稳摔下来,也不跟我说,后来还是幼儿园老师电话打到我这,说你做课间操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掀开裤腿一看,两个膝盖上全是淤青,你老师差点怀疑我虐童!要上办事处告我去,还是老魏出面,把这事解释清楚了。” “从那以后,爸就发誓,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可你总是把事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也不说,一个人跑去做那么大的手术,我、我实在是难受,又没法替你疼,小雨,你让爸爸怎么办啊…” 唐小雨:“那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丢人?到时候人家都说,老唐家的闺女整成个四不像,谁娶了谁倒霉。” 三轮车拐弯的时候来了个大漂移, “扯!那是爸的气话,你别瞎担心,我闺女这么好,多少人抢着娶,我还舍不得嫁呢,不想嫁人爸养你!街坊邻居们都很照顾咱家生意的,没人乱说。” “你不嫁人留在家里陪着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等到你什么时候遇着真心喜欢的,爸给你俩包红包!” 唐小雨哭笑不得:“省省吧你,哪有女方家先包红包的。” 唐老二不以为然:“那怎么了?只要对你好,让爸把老本拿出来给你当嫁妆都愿意!” 唐小雨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您的老本不就一个菜摊么,说的这么豪气冲天的,咋的老兄,家里有矿啊?” 唐老二啧了一声,“去去去,哪学来的这一套,没大没小,刚还说要赖着我呢,转脸就嫌弃爸了?” “不嫌弃不嫌弃。”唐小雨直起腰来给他揉肩。 三轮车遇上了下坡路,唐老二索性两手一松,来了个大撒把,刚出了汗被风一吹,凉阴阴的,消散了几许夏日的炎热,也吹走了盖在心上的那片乌云。 人生也是,下坡路走完了,以后的日子不就蒸蒸日上了么? …… 栾舟:“照你这么说,唐小雨连她妈的面都没见过?” 魏南风把最后一颗四喜丸子夹到栾舟盘子里,自己抽了张餐巾纸擦嘴。 “是啊,所以她整完眼睛就崩溃了,再也找不到她妈妈的一点影子了,本来就没印象,再过几年,妈妈这个词在她心里,估计就是个称谓了。” 栾舟想到他那个换新颜色的指甲油都要打电话絮叨半天的桑庭女士,心里一抽,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没喊过一声妈,日子肯定清净许多,但这种清净,他不想要,唐小雨也一定不想要。 栾舟把杯底最后一口哈啤倒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顿午饭。 “可我还是想不通,一个大活人在世上怎么说也活了二三十年,连张照片都没留下?证件照什么的总该有吧。” 栾舟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大型寻亲节目的拍摄现场,现在桌子底下指不定就藏有十几个针孔摄像头。 魏南风看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白展堂式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栾舟看懂了,那意思是:想不到吧,还真没有! 魏南风:“老城区这块从o9年棚户区改造后才开始查户口,原来外来务工的农民工,十个里有八个都是黑户,唐二叔和他媳妇是最早那批进城的,夫妻俩干什么都一块,家里有一张身份证够用了。” 栾舟:“……好吧,那要不问问你爸?他不是上届办事处主任么,手上会不会还有些社区居民的旧档案什么的。” 魏南风十指交叉支着下颌,喃喃道:“我爸…” 突然头顶上灯泡一亮,瞳孔一瞬聚拢, “这个好像真的有!小同志,不错呀,头脑很灵光啊!” 说着顺手呼噜了一把栾舟的头发,一扬手冲柜台那边喊:“老板,结账。” 栾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抖了一遍,他平生最忍不了的三件事:摸他头发、坐他的床、踩他的鞋。 魏南风初次见面就成功踩到了他三分之一的雷区还没被打死,大概就是因为,长得帅可以为所欲为吧。 栾舟发现到这来的短短一天里,居然不断在突破下限,再这么下去,高冷男神的形象就快血崩了,不禁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 栾舟你清醒一点!这个小魏主任再怎么帅,也是个两袖清风的穷逼,相信自己,你的气质更适合傍大款! 做完一系列心里建设,魏南风已经在门口冲他招手了,午后的阳光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栾舟:操他妈,可他真的好帅啊… 魏南风是吃了新盖中盖,一口气上五楼不喘气的体质。栾舟就吃不消了,中考八百米体测都是压线过的,上大学后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会一路从五一路跑回办事处,喘成了个破风箱。 栾舟扶着门框踱进办公室,魏南风已经闷头开始找了,他办公桌上铺了层玻璃,玻璃和桌面的夹层里,塞满了各个年代的照片。 魏南风手长脚长的一个人,大半个身子都扑在桌面上,动作幅度太大,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一半,几块腹肌半遮半就地露出来。 栾舟正乐此不疲地数着腹肌,魏南风猛然站直,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栾舟总觉得小魏主任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像只摇尾巴的大金毛,嘴里叼着刚捡回来的皮球。 照片是黑白的,边边角角已经有点泛黄,拍的是一对新婚夫妻正在给一个男人敬酒的画面,新娘子其实不算漂亮,但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都是最美的。 魏南风指了指画面上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的男人: “这就是我爸,他那年刚买了台傻瓜相机,走哪带哪,送的胶卷拍完后就压箱底落灰去了。不过幸好,还留了这么一张照片。” 栾舟点点头,心中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暖流和酸意,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正好和魏南风四目相对。 刚才头抵着头看照片还不觉得别扭,现在一开口说话,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栾舟下意识退了一步,把照片还给他: “那…事不宜迟,快给小雨送去吧,她看了肯定很高兴。” 魏南风身形未动,大拇指朝门的方向比了个 - 分卷阅读9 手势: “小同志,要不要一起走一趟?” 栾舟还对刚才的五一路狂奔心有余悸,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我就……” “小魏主任——小栾——你们在里面嘛——” 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拖拽声,像什么重物擦过水泥地,魏南风和栾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满头问号: “走,出去看看!” ☆、第 6 章 栾舟没防备,一塌进院就被一股浓浓的鸡屎味熏地眼泛泪光,唐老二拖着口蛇皮袋,站在藤萝架下,笑的山花烂漫。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个曹操还很有礼貌,不仅自己到了,还带了伴手礼。 魏南风看着那两只满院子自由飞翔的老母鸡,一阵头疼。 其中一只走位尤其风骚,直接把魔爪伸向了五一路街道办事处的吉祥物们——两缸锦鲤。胖的翻个身都困难的鱼儿看见水里突然戳进来个黄灿灿的尖嘴,都吓得你追我赶,做起了布朗运动。 “爪下留鱼啊!!!!!” 说时迟那时快,魏南风充分发挥了大长腿优势,几层台阶一步跨下来,堪堪擒住正要下嘴的凶手。 唐老二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鸡差点把领导家的鱼叼了,叮呤咣啷地拖着蛇皮袋负重急行,点头哈腰地道歉: “哎哟哎哟,小魏主任,真对不起啊。这俩小畜生,差点闯大祸了,今晚上就把你们炖了,吃小鸡炖蘑菇!” 魏南风扶额,老母鸡在他手里极不安分,偷吃未遂反被擒,恼羞成怒地铆足了力气在他虎口狠狠叨一口,终于使自己重获自由身。 魏南风一手揉着吃痛的虎口,淡淡道:“没事唐二叔。”指了指那半人高的蛇皮袋,“您这又是干什么?” 唐老二一拍脑门:“哦!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拜托你一定收下,如果不是你,小雨现在还不定被骗得多惨呢。” 边说着边把绑口的麻绳解开,献宝一般一股脑倒出来。 各种蔬菜、调料、山珍骨碌碌滚了一院子,至少一个月的量,栾舟简直怀疑他把整条五一路搬院子里来了,魏南风盯着这一地鸡零狗碎,嘴角抽了抽,半晌,支支吾吾吐出来一句: “唐二叔,其实我不会做饭……” 栾舟在后头憋笑快憋疯了,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下把目标暴露了,唐老二发现了新大6一般,激动的一把握住他的双手,上下晃了晃。 “小栾也在啊,我都听小雨说了,真是不好意思。除了小魏主任,我们最该感谢的就是你,谢谢你那时候陪在小雨身边,陪她做手术还照顾她。你放心,承诺给你的报酬,我唐老二就算砸锅卖铁也凑出来还你,该你得的一分也不会少。” 栾舟刚想说不用了,自己什么都没做,还拿人血汗钱怪不好意思的。就看见魏南风站在唐老二背后,用眼神示意他:接着。 他不明所以,但在人家地盘上,只好客随主便,尴尬地冲唐老二点了点头,表示不急,慢慢还就行。 唐老二这才作罢,撒手后栾舟吃痛地活动着手腕子,脑海里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年轻人,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那股疑似脱臼的感觉好一会才缓解,栾舟望着唐老二郭橐驼一样的背影,佩服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妈亲,多大劲…”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吃小鸡炖蘑菇,在唐老二的软磨硬泡下,魏南风终于同意,把一兜蔬菜留下,鸡说什么也要带走。 理由是放这也没人会做,办事处又没地方养,为了锦鲤大王们来年能继续保佑五一路人民风调雨顺,请唐老二务必把这俩吃荤口的战斗鸡收编归队。 临走的时候,魏南风神秘兮兮地把唐老二喊过一旁。变戏法似的一掏兜: “唐二叔,给你看个宝贝~” “当当当当~” 一张巴掌大的照片借着隐隐绰绰的月光从魏南风指缝间递过来,唐二老激动的头发丝都跟着哆嗦,黑白老照片紧紧攥在手里,看了足足两三分钟,太过用力导致指尖都有点泛白了。 “这、这……” 魏南风揽过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都明白,一只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道: “唐二叔,以后和小雨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小雨是个好孩子,之前钻牛角尖,走了点弯路,好在及时回头。以后有您和阿姨看着她,她不会再走歪了。” 唐老二抹了抹浑浊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把相片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珍而重之地放在贴身口袋里收好,回头冲魏南风深深鞠了一躬。 魏南风闪身一躲,没有受他这一礼,唐老二也没再强求,掐着两根鸡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从办事处的小院到五一路上,要经过一条巷子,巷子里没灯,一到黄昏就黑灯瞎火的,可唐老二却走的步履坚定,连背也不那么驼了。 平时他都是一个人走的,今天,有妻子陪着他,两个人走夜路,一个就是另一个的指路灯。 他们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逛过五一路的夜市摊,掂两个凉菜半只烤鸭回去下酒。 今天,唐老二想彻底醉一场。 生活或许可以压弯一个人的脊梁,却抹不去一句承载半生的诺言:伊人珍贵如斯,当护心口手上,生莫敢忘。 …… 一整天的神展开像做了一趟过山车,栾舟早上来的时候还是个准被告人,走的时候又变回无事一身轻的五好青年一枚。 心里说不出的欢呼雀跃全用身体语言表达了,步子不自觉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 “小同志!”魏南风一直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缀着,不打扰他独自撒欢,突然出声叫住他。 栾舟一脸疑惑地转过头,看见魏南风趴在栏杆上,一手指着天际,对他说: “很少来这片吧,这夜景还不错。” 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动作,栾舟一步步挪到魏南风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七点半新闻联播一结束,湛河的夜灯准时点亮,星星点点映在河畔的雕栏画栋上,连成一片流光炫彩的星河天幕。 魏南风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先抖出一根递给栾舟:“抽烟么?” 栾舟笑着婉拒了他:“我抽不惯这个。”从脖子上挂的透明盒子里抽出一个细长条,拿在手上扬了扬: “我抽这个,有没有兴趣试试?” 魏南风恍然大悟:“我一整天都在研究你脖子上挂了个什么玩意,四四方方的,原来是个烟盒!你还挺讲究,抽个烟还得替烟摆个造型,我国烟民要都有你这觉悟,戒烟率每年至少提高五个点,比在烟盒上印个恶心吧啦的肺呀肝呀的管用多了。” 栾舟似懂非懂,听不太出来他是不是在花哨自己,没 - 分卷阅读10 有搭腔,顺手抽走了魏南风夹在手上的打火机,烟尾刺啦一声点燃,两人就这么站在突如其来的沉默里,对着湛河的夜景出神。 魏南风一支烟燃尽,最后一口吸得像个老烟枪,微微鼓起腮帮子“噗”的一声吐出个华丽丽的烟圈。 栾舟装出一副路过刚好看到的神情,吹了个极尽孟浪的流氓哨,由于心情实在愉悦,尾音飘得差点飞出去。 “哟,哥们儿,练过!” 魏南风被他一脸老神在在的样逗笑了,这人虽神色略有倦怠,但一双眼睛里笑意清明,眼尾狭长,一抹清浅的笑意从眼角飞出来扎了魏南风的眼,让他想起卞之琳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念头一起,他浑身的汗毛集体起立,眼神随着烟雾流动的方向在栾舟周身逡巡。 长期写作的人难免会遇到灵感枯竭的时候,每到这时,尼古丁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栾舟讨厌烟味,又需要烟草的刺激,所以一直抽女士烟,细长的烟管摇摇欲坠地勾在指间,配合着他久不见光的苍白肤色,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纹路一路蜿蜒向下,让人联想到幽森古墓里伸出来的枯枝。 魏南风眉心皱出个川字,心道这孩子八成营养不良,又不爱运动,愁人…… 栾舟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里已经被打上了不良少年标签,一门心思还扑在如何优雅帅气地吐出一个烟圈上,但屡次实践都以失败告终。 “刚才那个,能教我一下么。”栾舟道,“就你那个一张嘴吐出来个白圈,还挺酷的,练了多久?” 魏南风及时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不着痕迹地笑笑:“哦,这个啊,没练过。可能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本领吧。” 栾舟:……打扰了 魏南风:“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来,给我根,我教你。” 栾舟半信半疑地递给他一根烟,很后悔刚才提出的问题。 结果魏南风并没有继续打趣他的意思,居然认认真真教起来:“你要先这样,吸一口把烟含在嘴里,用舌尖把气压下去,对不要咽,从喉咙里再上来一口气把它推出去。” 栾舟又试了几次,依旧不得要领,觉得自己像个大冬天对着玻璃哈气的傻帽。 “要不算了吧,我可能没长这部分基因…唔——” 话说到一半,栾舟感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下颌,另一半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魏南风对上栾舟的侧脸,拇指和食指同时用了点力气,迫使他嘴巴微微张开: “就现在,再吸一口,按我说的,往外吹气。”他声音本来就低沉,这会带着点烟熏嗓,听起来像深夜电台的dj。 魏南风的手跟他的口腔只隔了薄薄一层皮肤,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他一排牙齿正在打颤。栾舟把眼神钉死在远处河岸的壁灯上,拿烟的手宛如机械假肢,半身不遂的把半燃的烟塞进嘴里,猛吸一口,呛了个昏天黑地。 “咳咳咳……咳咳…算了,咳咳咳,我不行……” 魏南风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一手轻抚他的背给他顺气,一手把他那根快烧到指端的烟掐了。 魏南风:“革命尚未成功,小同志,唉算了你也别努力了。” 栾舟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美好,也觉得自己挺搞笑的,在没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之前,决定还是趁早打道回府。 一番道别的话在肚子里打了一遍腹稿,正准备脱口,魏南风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毕业了么?” “啊…?还没,正准备大四实习。”栾舟一鼓作气,又准备开口。 魏南风:“实习…要不要考虑来我这?” 栾舟彻底噎住了:“???” 魏南风:“我就这么一说,你考虑考虑。我这正好缺个副手,平时就整整资料,去街道转悠两圈。” 魏南风抬手蹭了蹭鼻尖,接着道:“就觉得跟你挺投缘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甘于屈居在小地方干活的,是我着像了。算了,你也别放心上,回去找个好单位……” 栾舟:“让我想想!” 魏南风猛的被打断,脸上难得露出木讷的神色:“啊?” 栾舟缓了缓,用一种极轻缓的语气,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确认过眼神,两人同时笑了出来,湛河的对岸霍然蹦出来几株窜天的礼花,五一路的群众总是这么别出心裁,管他年不年节不节,每个人的庆祝方式都十分随心所欲,倒也便宜了其他路过的人。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朵礼花是什么颜色,就像你不会知道明天还有什么啼笑皆非的意外在等着你,前路漫漫,两个人走起码不会太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捏脸了!捏脸了!捏脸了! ☆、第 7 章 从五一路回来后,栾舟整个周末都瘫在出租屋的钢板床上挺尸,每翻个身,又旧又窄的床板就要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到后来,栾舟索性连水都懒得喝,真正成了一只米水不进的僵尸王。 以至于,久违的手机铃声响起时,栾舟不得不把自己从半昏迷状态里□□,屏幕上跳动的头像是个穿比基尼的辣妹,什么鬼?当他看清楚对方的名称后,那股诡异感达到了峰值。 “金刚芭比马里奥?现在特殊□□的广告都这么人性化了,直接视频电话打过来?真是个预防灯下黑的好办法,就是这名字,也太没品了吧…马里奥?哪个小姐会取这种花名?!怪不得需要打电话推销,放在店里根本没人点嘛!” 栾舟一脸嫌弃的把手机撂到床头,决定继续陷入昏迷,他已经从上一个天黑睡到下一个天黑,并且准备直接略过一日三餐这类耗时耗力的繁琐步骤,去和周公赴一场深夜约会。 视频请求还在屏幕上坚持不懈地亮着,马里奥小姐貌似分外执着,呵呵,马里奥,还黄金矿工呢!嗯???马里奥!! 突然间,一幕幕酷似国产杀马特神剧的画面砸到栾舟眼前,陪伴你整形公司、宾馆面试、海军服大佬、金刚芭比!!! 困意随着记忆的苏醒消散一空,栾舟一个猛子从床上弹起来,不堪一击的床板发出嘎吱一声巨响。 按下接听键,金刚芭比兄蓄满络腮胡的大脸猝不及防地弹出来,栾舟下意识把手机拿远,画面有些辣眼睛。 “哈楼啊,小兄弟,最近嘛呢?有妹有空出来陪哥撸个串啊!” 东北话十级的中法混血一开口,一股大碴子味透过屏幕糊了栾舟一脸,有人说话能让耳朵怀孕,有人说话能让耳朵流产,马里奥显然属于后 - 分卷阅读11 者。 栾舟把听筒声音降到最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扯了两句近况,得知马里奥兄新找了个工作,给一所高中当外教,栾舟伸手接住掉下来的下巴,本来想说你这是误人子弟,转念一想,他大概不知道何为误人子弟,反正也没有哪个学校是靠外教提高升学率的,马里奥不着四六的个性还能给终日迷失在题海战术的高中生们解解压,索性随他去了。 俩人约了待会一起吃烧烤喝啤酒,一个小时后见面,挂了电话,栾舟就把自己发射进洗手间,一晚上连着一白天没上厕所全靠一颗好肾。 经过一番摧枯拉朽的造型,栾舟又从不修边幅的死瘦宅成功跻身男神行列。打开聊天界面,马里奥已经把饭店地址发过来了。 “又是五一路附近,最近跟这儿还真是缘分匪浅啊…” 掏钱下车,栾舟居然生出一丝故地重游的感慨,几天不见,五一路夜市好像更热闹了,周末的晚上,正是上班族最后的狂欢。 小城市有一点好处,从来不知堵车为何物。栾舟比约定时间早了十来分钟,晚风正徐,他时不时踢踏着小石子,闲庭信步地溜达过去。 九如市地处山地地区,三面环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高低起伏的地势,开车跑在大马路上能体验到开卡丁车的炫酷感觉。 五一路不仅集齐了这种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地势特点,并且发挥到了极致。一条羊肠小道还愣是整出了个两头高中间低的“u”字造型。 栾舟站在全街道的制高点,一览众山小,像《千与千寻》里灵异小镇的入口,浮生百态,妖孽横生。 霓虹灯璀璨地晃人眼,栾舟一下来了兴致,掏出手机随手一拍,配上两行病恹恹的文艺句子,编了条朋友圈,末了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定位,点了发送键。 刚揣上手机,迎面撞过来一堵墙。 栾舟惊地倒退几步,才看出来,来的是个人。 “hey an!” 马里奥脱掉海军服,换上一身平常的休闲打扮,运动背心紧紧箍出胸肌的形状,配上他高鼻深目的长相,像刚从t台下班回来。 栾舟还是十分乐意和长得好看的人“物以类聚”的,当即决定,把从前不完美的印象丢掉,与马里奥重新建立中法和平友谊。 但当烤串端上桌的时候,栾舟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马里奥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他真是个土生土长的东北孩子。两大盘烤串,居然有一整盘都是烤饺子,像糖葫芦一样串在铁签上,烤的发黑的韭菜从没粘好的饺子缝里探出头,唯恐别人不知道里头包的是韭菜大肉馅的。 栾舟深呼吸了好几下,使出洪荒之力把一团怒火压进丹田。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就是气你自己。 反正还有啤酒,哈啤永远不会背叛他,无论加冰还是常温,它都在那里不来不去。 不料半个小时后,他又失策了… 东北人加上混血血统,喝起酒来真不是盖的,以扎为单位,呈梯形模式往上增长,栾舟厕所都来不及跑,已经被灌得十米以外不辨东南西北,一米之内不分是雌是雄。 有的人喝多了睡得像死猪,有的人喝多了化身情感咨询师,可栾舟不一样,平时一本正经的人,你永远想象不到他喝多后居然是一条脱缰的野狗。加上马里奥这个人来疯的种族天赋,两个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蹦上桌子,要给在座诸位表演一段《小跳蛙》。 店老板预感大事不好,马上把死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店小二掂出来,揪着耳朵吼: “快去办事处找小魏主任,就说有人喝多酒闹事,来我店里砸场子,要快!” 店小二得了指令,脚底抹油的溜了,大约五分钟后,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周身还裹携着办公室的冷气,一阵风似的刮进门来。 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小魏主任,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趔趄。 只见一个短裤少年正在一众杯碗勺碟中旋转跳跃,一双袜子就快提到小腿,嘴里还唱着:“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旁边一个混血大汉为他卖力地伴舞。 魏南风:…… “栾舟??” 来不及搞明白栾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魏南风忍着笑,先连拉带拽地把人从大排档演唱会现场拖下来,“栾舟?醒醒,小同志~”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的脸,烫的烧手。 三个人半走半爬地出了店门。马里奥清醒的时候就不太靠谱,喝多后更是逮住个人就乱攀关系,一会功夫给魏南风换了三四个称呼,一下领导,一下兄弟,现在又变成大哥。 马里奥:“大哥,嗝~今天高兴,拉着小栾多多多喝了几杯,你放心,我清醒着呢,走直线杠杠的。” 魏南风右边肩膀上还挂着一个不省人事的栾舟,想先送马里奥回去,被他一连串酒嗝打的快熏晕了。马里奥同志脑残身坚,反复强调不用打车,几步远就到了,为了让魏主任放心,还亲自到路口扫了辆摩拜,骑着小黄车哒哒哒回家了。 魏南风:…… 解决了一个,还掉这一个。栾舟现在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一问他就开口唱“快乐的一只小青蛙~”,魏南风彻底没辙了,只能半蹲下身,拦腰一把把他扛到肩上。没想到栾舟看着没二两肉,抗起来还死沉死沉的,魏南风不敢停留,晃晃悠悠地回了办事处小院。 小院里静的一个鸟人都没有,魏南风扛着人直奔后院,后院本来是小魏主任的一方私人领地,许多人都不知道办事处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从紫藤萝架后面开了扇隐秘的小门,一个露天小院带一间平房映入眼帘。 屋里陈设简单却很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就组成了小魏主任生活工作所需的全部。 魏南风轻手轻脚地把栾舟放到床上,想替他脱掉鞋子,离近了看才发现他提的跟踢足球的差不多高的袜子上印着四个鲜红的大字——以暴制暴。 魏南风:“……是不是脱了袜子,你脚底板上还刻了右脚反复,左脚清明啊?” 栾舟听见有人说话,吧唧着嘴翻过身,眼睛半睁开一瞬,看向魏南风裂了个傻逼呵呵的笑,好在终于没有再唱《小跳蛙》。 魏南风松了口气,替他掖好被角,空调定了时吹一个小时,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关了灯,黑暗中传来一句低沉的男声, “小同志,晚安。” 次日一大早,办事处后院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哀嚎:卧槽—— 栾舟瘫坐在床上,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表情,脑海里关于昨晚的记忆散成四分五裂的碎片,哪一片他都不想细想。 太丢人了!!!! 火速带好随身物品,栾舟使出平生 - 分卷阅读12 最快的脚速,两条长腿转成车轱辘,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八点一刻,办事处准时签到上班,小魏主任一路点头打招呼,招摇过市地踏过前院,提溜着刚出炉的小笼包钻过小门。 “小同志~起来没?一起吃点吧。” 可惜没人回应,后院已经人去楼空,桌上用钢笔压着一张纸条,上书: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就此别过,江湖再见。ps最好别再见了 魏南风:……这孩子是不是武侠小说看的有点多。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后手”,魏南风拉开椅子坐下,一手捏起个小笼包,边吃边戳开微信,翻到新的好友,点开朋友圈,给栾舟昨天发的照片点了个赞。 “没想到吧!” 虽然有点借酒趁人之危的嫌疑,不过偷偷加个微信应该不过分吧。魏南风这么想着,直接戳开栾舟的弹窗,发了条早安语音过去。 “小同志,酒醒了吧。上回问你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经过一晚上,感受到我们办事处的温暖了么?” 五秒后,一个新消息弹出来。 栾舟:说,要多少封口费才能把昨晚的事烂在肚子里? 魏南风:……啧,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啊,这个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带回家了~ ☆、第 8 章 刚放下手机,栾舟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电话就响了,他以为还是魏南风。看也没看,直接拿起来没好气道: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你先行行好放过我,那事我会慎重考虑的,现在我一见您就觉着尴尬,实在不合适谈工作。” 对面莫名其妙地空白了一瞬,随即爆发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连环炮: “你长本事了啊,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一大早的,吃火药啦!还工作?你工作过么?一放假就瘫在屋里,吃你妈的喝你妈的,我是冤大头啊我!嫁了个负心汉老公,生了个白眼狼儿子,这日子真是不想让人过了!” 栾舟汗颜:“……妈?那个我还以为…” “怎么着?除了你妈谁还管你死活啊,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我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你,哦不,关心你一下,你就这种态度对我?我告诉你,你今要真挂我这通电话,改明你饿死街头了都没人管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工作不知道钱难挣屎难吃……” 栾舟:我不是,我没有! “哎哟~!还想顶嘴是吧,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班主任一通电话都挂到我这来了,儿子都上大学了还让我跟个幼儿园家长一样挨训,栾舟,你可真给我脸上贴金!” 栾舟:“妈你先等会,妈!妈!桑庭女士!” “干嘛啦!吼什么吼吓死人啦!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老师统一分配的实习单位为什么不去?想留在家啃老是伐?” 栾舟:…… “喂?喂!死掉了?从小就烦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一点都不随我!” 栾舟:“您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电话那头摔炮性格快要溢出屏幕的就是桑庭女士,栾舟血浓于水的亲妈。早年间和栾舟他爸谈恋爱那会,就是这风风火火的性格,俩人携手火拼,愣是白手起家打下了栾家现在的江山。可自古以来,能共苦的不一定能同甘,陪伴多年的结发妻不如认识几天的小新欢,栾舟他爹犯了大多数成功男士的通病——华丽丽的出轨了。 以桑庭女士说一不二的个性,这种事一捅出来,那绝对是要一拍两散,拜拜的干活。可栾舟他爸又死要面子,离婚协议上迟迟不肯签下他老人家的尊姓大名。 民政局的小绿本虽然还没发,但夫妻俩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貌不合神也早离十万八千里了,桑庭女士把家里能收拾的行李一打包,司机也不带,自己开车回了娘家,剩下的让保姆整理整理,能用的拿走,没用的扔掉。同在屋檐下住了二十几年的两个人,就这么一夜之间分了家。 那会还在上高中的栾舟,没想到去外地艺考培训两个月,回来家就没了。而且还要面临一个残酷又严峻的问题: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两方亲戚以他为中轴线,展开了一场声嘶力竭的拉锯战。夫妻俩一直忙于工作,栾舟的童年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亲情,从小就冷心冷肺的,又正处于青春期,悸动不安的一颗少年心更是谁都不屑理,整个人像块百毒不侵的冰疙瘩,化不开捂不热。 那段时间,家里充斥着诸如此类的对话: 栾父:宝宝,跟爸爸走吧,送你出国留学。 栾舟:滚蛋! 桑庭:栾舟,以后跟妈姓,咱们娘俩逍遥快活去,让你爸跟那小三百年好合吧! 栾舟:改叫桑舟?什么娘炮玩意?? 大姑大伯:小舟啊,学艺术的都不是正经人,你可不要走这条野路子。 栾舟:据说我爷爷你们的老爹,活了一百多岁… 大姑大伯:??? 大舅小姨:小囡啊~ 栾舟:打住!想想我爷爷为什么活了一百来岁,懂? 大舅小姨:…… 最后这婚还没离成,两家人的梁子彻底结下了,亲家变仇家,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栾舟对大人们终日跳脚野鸡一般的行径嗤之以鼻,所谓亲人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栾舟与父亲的缘分就此走到了尽头,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报考的时候,闭眼一点,等录取通知书一到,就被发配到这离家千万里的九如市,开启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大学新篇章。 如今三年过去了,一次家也没回过,全靠桑庭女士时不时的夺命连环ca11维系着仅剩的亲情,栾舟拿手背蹭了蹭鼻子,眼眶有点发酸。青春期那股中二病痊愈了,想想浑浑噩噩的小半辈子,还真是一个孤独就能概括全篇。 “呵,也是怪没用的。” 临近实习,又快放暑假,学校里除了蚊子和吵死人的蝉,没其他活物愿意来。 栾舟走在去辅导员办公室的路上,心情比上坟还沉重,当年那场叛逆期中二病来势汹汹,栾舟烦起来六亲不认,专业也是瞎填一个了事。不料装逼一时爽,三年火葬场,后遗症就是他完全选了个不对口不感兴趣并且百度百科才知道的专业——武器系统与发射工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牛不牛逼?是不是听都没听过? 栾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国家干嘛把如此稀缺的人才放到一个四线小城市的郊区培养,后来一位师兄一语惊醒梦中 - 分卷阅读13 人。 “小帅哥,你还太年轻,咱们这个专业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快挤爆了的热门专业调剂用的~” 噢~说白了,就是各路武林绝学的门派抖筛子漏下来的渣,大家搓一堆凑个热闹,各式各样的不入流们汇聚一堂,自立山头,还起了个高大上又听不懂的名字。 栾舟悟出了来龙去脉,不禁仰天长叹:“去他妈的操蛋的人生!” 哪里摔倒哪里就有人把你踹起来,当辅导员拿出厚厚一摞实习单位填报表甩到他面前时,栾舟真的很想埋下头当鸵鸟。 辅导员:“栾舟啊,你三年没上过几次课就算了,我念在你妈送的保养品,啊不是,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导员不跟你计较。来,快选几份回去填填,再晚了人实习单位要不愿意了。” 栾舟两根指头捏着,把几张表格依次看过去。 “华东电线电缆…安康机床制造…爱丽丝美容美发……蓝翔挖掘机技术有限公司???” 如果说前面还是匪夷所思,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难道他为了一月几千工资,还要去学挖掘机炒菜么! 辅导员一脸期待:“怎么样?” 栾舟默默把表格往边推了推:“导员,不瞒您说,其实…我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待遇不错,工作清闲,最主要的是领导人挺热情的。” 辅导员推了推滑到鼻梁下的眼镜:“哦?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栾舟:“……”咱话能别说这么直白么 窜出门,栾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辅导员再把那几份实习表塞到他怀里。见招拆招一上午,辅导员是打发了,可工作呢? 他盯着拨号键上的一串数字,陷入了沉思,心中一个名为面子的小人正和另一个名叫未来的打个不可开交。 很久后栾舟才知道,那个名为未来的小人打胜了,他的怀里还抱着两大袋奖品,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左手那袋叫爱情,右手那袋叫面包。 “嘟——嘟——嘟——” 栾舟平生头一遭被一阵机械电话铃搞得紧张兮兮,仿佛听筒那头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正穿出屏幕,扼住他命运的咽喉。 “您好,五一路街道办事处,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接电话的男人有一把央视播音员的好嗓子,却念着八点档家庭调解类栏目特有的台词。 “喂,喂?您还在吗?想必这位朋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担心,勇敢一些,打出这通电话就是您战胜困难的第一步!” “咳…那个,你稍停一下。” “我们办事处秉承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百姓的事就是我的家事,有任何烦恼或是解决不了的难题,这里永远是您倾诉的垃圾桶,停靠的避风港…” 栾舟扶额:“我那什么…其实” “哦理解理解,如果您实在羞于启齿,我们还提供家访服务,由我本人亲自上门,竭诚为您排忧解难。” “操…” 栾舟整条舌头都在质问自己到底是脑子哪个地方灌满了海水才会给这货打电话并且听他单口相声一分钟。 “魏南风你给老子闭嘴,从现在起不许往外嘣一个字,听我说,我打电话就想告诉你三个字,上回你问我那事,我、愿、意。” 挂断,摔手机,一气呵成。 没有了耳边滔滔不绝的诗朗诵体心灵鸡汤,栾舟觉得p25的气味都分外清新,爽爆! 另一边,办事处内。 书记员抱着小山高的一摞文件,推了推酒瓶盖厚的圆框眼镜,远看造型像个低配版的哈利波特,因为从五分钟前,他的领导——小魏主任挂了通神秘来电后,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样,端着泡满枸杞的紫砂龙纹茶杯,时不时露出鬼魅一笑,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他就摆摆手回个:有吗? 然后嘴角继续控制不住地疯他妈上扬…… 图书馆里,栾舟在层层书架前漫无目的地闲逛,享受着暑假前才觉得弥足珍贵的校园时光。 “嗷——” 一声惨叫引来了周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学霸们x射线般的目光,栾舟忙羞愧的低下头,弯腰捡起刚才砸他脚的罪魁祸首。 “《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王小波???” 看到书名后,栾舟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一股明明奶中了却很不祥的预感在胸中升腾。 “小同志,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分别时,魏南风看似客套的一句话又涌上心头,对方可能只是出于礼貌,就跟“回头请你吃饭”一样,一张空头支票,没人会当真。 “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着一张电影明星的脸,却整天操着闲人马大姐的心。” 栾舟甩去满脑子打架的胡思乱想,毒舌与颜狗并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鬼使神差地揣走了那本书。 走出图书馆,回忆起一周前的经历,明明是场飞来横祸,却不知哪里透着一股子诙谐。 他想象着开学后,其他同学都拿着某某公司文员、某某企业主管的实习证明,而自己捧着一张社区居委会颁发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副手——先进骨干”的红皮证书,这场景,是有点好笑,不过好像也不是太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宝啊,你爷爷到底为啥活了一百多啊? 栾舟:……因为他不多管闲事。 我:哦…打 打扰了 ☆、第 9 章 放暑假的本意是防止祖国的花朵们在三伏天被长篇大论的数学公式折磨中暑,国家特意批准他们奉旨回家吹空调、嗦冰棍。 但温室长大的花朵,难免有点大脑缺氧的毛病,总是爱反其道而行之,老师家长越要求什么,他们就越排斥什么,一个个誓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反正当本学期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时,暑假先生就正式到各位家里暂住了,有他撑腰,校规又能奈我何! 四十一中是五一路的标志性建筑,初中部高中部分列南北两侧,它拔地而起,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条街的文化水平。每年高考前,还会有不少钱多的没地花的家长们为抢一套学区房挤破头,好像能以此证明,他们家孩子学习不好不赖脑子笨,全赖投胎没投好,家里没有未雨绸缪地买套房。 四十一中的斜后方就是办事处的小院,两地仅一墙之隔。每天上午十点半,小魏主任无论多忙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端着他的紫砂茶缸站到窗户边,悠哉悠哉地看学生跑操,数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眼见花骨朵们被摧残成一条条霜打的茄子,小魏主任顿时干劲十足,满脸的幸灾乐祸,美滋滋地跑回去继续批文件,效率还奇高,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趣味。 所以,在得知学校放暑假了,今后两个月内都不会再跑操后,小魏主任的心情很低落。 与此同时 - 分卷阅读14 ,在办事处一墙之隔的那一边,是另一番热火朝天。 吴冕顺手扔给王储一瓶水,王储跳起来一把抓住,稳稳的落地,发梢上的汗水掸落一地。 “谢了啊。”王储说。 “大恩不言谢,晚上撸串算你的。” “滚” “我操,谢东?敢抢爸爸的球!” 树梢上的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吱儿哇,一整个夏天都没有放弃它们的求偶大业,像摇一摇上整天喊着“美女,约么”的社会三流小青年,永远不知道讨人嫌三个字怎么写。 同样不知疲倦的还有刚放假的高中男生们,进入高二下学期以来,学校就禁止了除却跑操外所有体育活动,连体育课都按数物化生的顺序塞满了自习。 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发泄多余精力的唯二途径,一是谈恋爱,二是打篮球。 秀恩爱的早拉着女朋友的手溜进奶茶店享受二人世界了。剩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单身汪们,对着破破烂烂的篮筐,幻想自己是樱木花道。 灌篮高手吴冕刚被猪队友的一个拦截球气成一只河豚,此时化身一枚拉完引信的手榴弹,不管犯不犯规,一路带球过人,身手矫健的三步上篮,一举乌云罩顶,为他们队扳回一分。 “( ̄▽ ̄)~yes!” “真有你的,老吴。” 王储从另一头奔过来,满身热汗都蹭到吴冕身上,拧开瓶盖,把自己刚喝过的水递给他,吴冕也不嫌弃,就着瓶口咕咚咕咚灌进去大半瓶。 刚被吴冕骂个狗血喷头的猪队友叫谢东,这会也凑过来,当胸给了他一拳: “少年,我看你天纵奇才,骨骼惊奇,以后前锋的位置为师就让贤了,还望你勤加修炼,早日重振师门!” 半大小伙子本来就不记仇,谢东这人还贼搞笑,他平日就是个武侠迷,张口闭口华山论剑,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他一开口,准能把你拉到菩提老祖坐下听经。 吴冕被他一番义薄云天的说辞逗得水喷了一地,回敬了一拳:“去你大爷的,借你吉言。” 众人有说有笑,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还都黏黏糊糊的不愿分开,等歇够了,交换场地,双方再战。 吴冕依旧沿袭着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打法,招招绝杀。王冕跟他打配合,爱用假动作迷惑对手,满场蛇皮走位的乱窜。谢东的球风跟他本人如出一辙,颇讲江湖义气,不争不抢但也不卑不亢,最适合拖住对手,为队友争取时间,相当于组队打游戏时的坦克,血又厚又抗打。 双方交战正酣,突然间,一阵苍凉古朴的歌声从远方飘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连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吴冕浑身一打了,一溜不明所以的目光投向逐渐逼近的老太太军团。再走近点,有眼神好的男孩看清了,马上报备军情: “她们衣服上有字,夕阳红舞蹈艺术社团??” 谢东多年靠意念行走江湖练就的敏锐直觉发出警报,不好,怕是来者不善! 于是用胳膊肘怼了怼吴冕:“乖徒儿,为师有预感,是冲着咱们来的。” 吴冕算是他们这一帮半大小子的领军人物,业余篮球队的队长,也是班里的班长。面对擅闯领地的外人,一股热血上头,侧身一步向前把谢东挡在身后,孤胆英雄似的一甩头:“放心,有我呢。” 为首那位老太太转眼已至近前,伸出缀满大金链子小金戒指的手,摁停了鬼喊鬼叫的收音机,最炫民族风戛然而止,世界又安静了。 谢东从吴冕肩头探出来半拉脑袋,奶凶奶凶的道:“来者何人,有何贵、贵贵贵干?” 王储在旁边一手扶额,挡住大半边脸,没眼看他:这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啊… 男孩中有人认出了来人,勾着头跑出来喊她:“霍奶奶?” 老太太一张阴鸷刻薄的讨债脸顿时挤出来一个笑,伸手招呼他过来:“哟~虎子在呢。” 被称作虎子的男孩傻不拉几的没戒心,他犹豫地看了队长一瞬,然后自动忽略了他想杀人的眼神,乳燕投林般向老太太奔去。 “快到奶奶这来,让我瞧瞧,虎子你长高了不少啊。” 霍老太说着,顺势揽过虎子的肩,把他往旁边一带,彻底隔绝对面一帮篮球少年。 吴冕原地气成了一根烟囱,暗暗决定午饭多吃两个汉堡,让虎子在一旁看着!众所周知,虎子那个长舌妇妈不仅爱嚼舌根还极端抠门,自己整天在外面闲逛不做饭,还不给虎子零花钱让他在外面吃,虎子能长成今日的身材,全靠他们兄弟几个轮番救济。 如今,吾儿背叛伤透吾心,吴队长看着在霍老太身边撒欢的虎子,强压下胸中一口浊气,尽量端出好学生的谦逊礼貌,冲霍老太一点头,道:“奶奶,你们这是过来做什么?” “你就是小吴吧,听虎子提起过你。”霍老太极不耐烦的抽出来一丝目光瞥了吴冕一眼,“奶奶们过来是想通知你们一声,下个月社区就要举办中老年广场舞大赛了。” 谢东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头钻出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被吴冕一个眼刀逼得缩回去。 霍老太一脸惊讶:“天呐,瞧瞧,瞧瞧。”转过身冲着后面一众“小姐妹”,扯着嗓子道:“我说什么来着,现在的孩子,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社区举办比赛,你说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吴冕快没耐心了,强行打断她的一呼百应,开门见山道:“霍…奶奶?是吧?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 霍老太拿袖子扇了扇风,一脸嫌弃:“是这样,从今天起,这块场地就被我们征用了。” 王储抱着球默默站到吴冕身边。 霍老太:“到下个月比赛结束之前,你们就别来这打球了,明年就高考了吧?有这闲工夫在家多看两眼书不好么,非得在大太阳地一群人追球玩。你们这些娃娃蛋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王储算看清她们一伙的来意了,把球一扔,撸起袖子:“我他妈——”被吴冕地劈手拦下:“老王!” - 分卷阅读15 王储也不怵他,怒气冲冲地甩开他的手:“怎么着?吴队长,做慈善呢?” 吴冕被他严肃道:“不能跟女人动粗!” 王储怒极反笑,一掌把吴冕推了一趔趄:“你没看出来她们一帮人倚老卖老呢!就你个傻逼还买账!”说罢又要上前,冷不防被一记扫堂腿勾住脚腕,险些摔了个大马趴:“操他妈,谁阴老子!” 谢东从底下钻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打不过你。” 王储气的翻了个白眼,怀疑他们一个两个都被八荣八耻洗脑了。 这厢谢东还在给他上道德讲堂,什么尊老爱幼啦,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啦,反正越多说一句,王储心中的火气越盛一分。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他一把把谢东拎起来,掼到地上。 再顺势捡起瓶子把剩下的水一股脑浇到脑门上,空瓶子朝霍老太飞过去,擦过她一边耳朵上的金耳环,骨碌碌滚到一边。 霍老太惊魂未定,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虎子身上,把他挤成个柿饼。 王储泄了愤,伸出食指在众人面前挨个点过,最后愤然转身,朝身后竖了个中指:“老子再跟你们这帮人打球就是孙子!”话还没砸到后脚跟,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面对此情此景,霍老太越发深觉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放任这样的孩子继续玩耍下去,五一路的未来就完求了。 于是乎,她恬不知耻地对剩下的人道:“你们赶快收拾收拾散了吧,大中午头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想了想又添一句:“以后可不能像那小子一样(指王储),喊打喊杀的,恐怖分子小时候就这样。” 所有人听后都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地互相看看,由一个人带头,而后三三两两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有几个临走还拍了拍吴冕的肩,他知道,最近他们都不会再一起打球了。 到最后,茫茫空地上,独余吴冕一人,跟一群姹紫嫣红的老太太,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霍老太诧异的上下打量他,奇怪他为什么还不滚。 男孩缓缓抬头,刚才彬彬有礼的小队长模样荡然无存,像只暴怒的小狼狗,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奶奶,您最好记住您今天说过的话,有朝一日,我会让您看到,我和我兄弟,是“什么样”的人。” 说罢一脚挑起篮球,稳稳的落到怀里,转身时留下一记不轻不重的冷笑。 太阳明明把大地的水分蒸的一点不剩,霍老太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广场舞大妈增滴威武 ☆、第章 “这件太简单,这件太花,这件太骚气,这件不够成熟,唔,这件和领带不搭……” 挂钟的时针和分针短暂重叠后,又一步步分道扬镳,午夜十二点的筒子楼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隔壁的打呼声让人烦躁。 栾舟站在两片塑料布组成的简易衣柜下,一筹莫展。 入职前一晚,他居然失眠了,兴冲冲爬起来准备第一天上班的行头,发现平常满满一柜子名牌潮牌,居然没一件让他满意的,行走的衣架子不仅产生了自我怀疑。 他细细回想起跟魏南风的两次相遇,第一次,他被拉去强行做被告,一身嘻哈风的打扮,脖子上还挂了个流里流气的烟盒充当时尚单品,再戴副耳机随时就能去夜店打碟了。 “不行不行,办事处那种地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穿。” 第二次,他和马里奥相约夜市摊,洗完澡随便套了件t恤,为了配合脚上一双骚气外露的袜子,特意选了条大腿根下一点的短裤显腿长,最后喝个烂醉被魏南风抗走,鬼知道底裤有没有走光! “男生短裤不过膝,不是正太就是基。”栾舟摇摇头,“虽然我两个都是,但这么暴露总是不太好。” 大龄正太栾舟同志陷入了苦恼,暗下决心第三次见面一定要一雪前耻,用他成熟男性的魅力完美诠释何为职场精英,虽然这句话连标点符号都跟他不搭边,但人有时候就需要这种迷之自信,脸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于是,栾舟给了自己一通“老子最帅”的心理暗示后,继续一头扎进衣柜里,为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形象做垂死挣扎。 次日一大早,小魏主任精神抖擞地来上班,路过屋檐下,还对房檐上飞檐走壁的胖橘猫说了声“古德毛宁~”,并且提醒它该减肥了,“最近办事处的房瓦都踩踏了好几片”。胖橘甩给他一个“愚蠢的人类”的白眼,表示建议不予采纳,午饭要是敢少两条小鱼干,明天就别想看见屋檐上还有完好的瓦。 魏南风耸耸肩,惹不起这位猫大爷,溜了。 他特意早起了半小时,来办事处收拾桌子,把自己对面那张腾干净。原先的助理——就是眼镜片比瓶盖还厚的那位,回老家结婚去了,结了婚生孩子,快的话三年抱俩,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栾舟就这么捡了个漏,荣升为魏主任新的私人助理。 新助理此刻正在公交车上左右摇摆,瞌睡虫被司机一个急刹车甩飞出去。昨晚挑挑选选到凌晨四点,刚合眼,楼上的熊孩子就起来上学,踢踢踏踏一顿折腾,手机闹钟掐着点应声而起,和着楼下大爷的咳嗽声,奏起筒子楼特典交响乐。 栾舟每天都要在“这鬼地方是不是给人住的”的疑问中醒来,多年的起床气也不治自愈了。 此时,他一身熨得笔挺的西装,飘在五一路街头,顶着两个黑眼圈,像刚下了夜班的男公关。 八点半,栾舟凭借学生时代高超的踩点经验,赶在迟到前一秒,踏进办事处。 “小同志,好久不见啊!”一股洗衣液的清香混着薄荷牙膏味席卷了栾舟的鼻腔,魏南风大老远就看见他过来,十分不见外地揽过他的肩,大刺刺地朝屋里走。 有同事抬头扫了一眼,马上又栽回成堆的文件里,大概怀疑栾舟是领导亲戚,不敢多言。 魏南风倒是毫不在乎,直接把他摁到椅子上坐好,一个小助理,居然配了全办事处唯一一把旋转椅。 栾舟不敢相信地指指眼前的桌子:“我坐这?” “嗯哼~”魏南风眼睛一瞟示意他看对面,“我的位置在那,抬头就能看见你,方便随时视察工作,当然你如果看文件看累了,也可以抬头垂涎一下领导的美色。” 栾舟额角一阵抽抽,不明白他怎么能把不要脸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魏南风没给他质疑的机会,又甩给他一串钥匙:“每把上面我都标好了,你拿着备用。” 栾舟拇指和食指 - 分卷阅读16 掂起一长串钥匙,上面还套了个大铜环,像老式别墅里管家拿的那种,只不过上面的标注令人思议。 “王三家的米皮铺,孙大妈家的地下室,张老三家的鸡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魏主任你副业是入室抢劫么?直接拿钥匙走正门,也是够敞亮。” 魏主任为他惊奇的解题思路点个赞,笑的腹肌都一耸一耸的,栾舟趁机又打量了好几眼。 “哎哟,你们9o后都这么奇葩么,小同志你看好,这全是找我寻求过帮助的邻居留下的。比如孙大妈,她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上次把孙女锁到地下室四五个小时,儿子儿媳妇快急疯了,有人来说他家地下室隔壁听见孩子哭,孙大妈这才想起来中午带孙女下去拿咸菜,出来后抱着咸菜把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栾舟啧啧道:“所以说别让老人带孩子。” 魏南风点头表示赞同:“这还不算完,孙大妈还死活想不起来钥匙扔哪了,最后消防员出动,合力把地下室的门撬开,小姑娘才得救,那会是大冬天,孩子脸都冻紫了。这之后,我就配了一把她家地下室的新钥匙,每天巡逻的时候去转转,以防她再把谁锁里头。” 栾舟只在都市报道上看过此类新闻,没想到五一路每天现场直播,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他们作不出的死。 等到快午饭的点,魏南风又过来在桌角敲了敲:“栾助理,走吧,一起转转去。” 栾舟对这个新称呼不太习惯,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能不能不喊我助理,我就是个实习生,况且听起来…有点土,还像个司机。” “哦?那你想叫什么?”魏南风一脸匪夷所思地觑着他,眼神有点意味深长,“难不成你喜欢别人叫你…栾秘书?或者栾小秘?” 栾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就栾助理挺好的!” 魏南风哈哈大笑,一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搭过他肩头,手指懒洋洋地垂在他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行了,不逗你了,去给朕的子民们瞧瞧,朕新得的一员大将!” 栾舟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语气像个昏君,“来,给诸位展示展示朕后宫新纳的美人儿~”,浑身一哆嗦,偷偷把魏南风的胳膊抖下去。 五一路行将瘫痪的交通状况栾舟是见识过的,今天是周二,拥堵情况尤为严重。机动车非机动车还有行人,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每个人抱着“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的决心,在五一路这口大锅里,搅成了一锅粥。 倒是摆摊的人最开心,一般这时候生意总是空前红火,每家前面都热热闹闹的,平时门可罗雀的摊子也有人凑上去看两眼。反正大家闲着无聊,堵着也是堵着,不如买点好吃的,身体和胃总要满足一个。 魏南风把五一路人民的祖传绝活地鼠十三式里的一招——地鼠钻洞,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带着栾舟走街串巷,把想吃的小吃摊溜达一遍,丝毫不受堵车的影响。 “在你两点钟方向,有家炸鸡,外酥里嫩,焦脆金黄,咬一口再配上哈啤,从发旋爽到脚指头!” 魏南风嘴里含着吸管,一路嘬一路说,一杯茉莉清很快见了底。 栾舟不明白发旋和脚指头有什么关系,光听他的形容,倒像在进行另一种不可描述的运动。他想到这,下意识猛吸一口冰奶茶,把满脑子黄色废料都冻死。 “不过我们先不吃这个,晚上打包点给你回去当夜宵。”魏南风继续走,抬手指了指前面,路两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先带你尝尝五一路另二绝,各来半只。中午来个家禽开会。”魏南风说着已经抢站到队伍后头,背后很快又贴上几个人。 栾舟被他一个猛子推到路对面,满脸懵逼,看看魏南风排的那家“我只做鸡”,又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门头:我只做鸭…… 这地方连店都不正常么! 其实这就是两家普通的烤鸡烤鸭店,几年前本来是一家,姐妹俩合伙开的,姐姐叫沉鱼,妹妹叫似玉,一听就知道父母没什么文化,找村口蹩脚算命先生取的,如果长得好,还能拯救一下这城乡结合部的名字,可惜姐妹俩个赛个的对不起观众,长着两张大长马脸,还姓马。 久而久之,大家背地里都称她们马脸姐妹花,见了面就喊马姐、马妹。 马姐善做鸡,马妹善做鸭。十八大那年,马太爷没赶上时代的浪潮,撒手人寰了。马家两姐妹因为房产挣得不可开交,干脆分了家,从此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铺子脸对脸开着,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打。 这可苦了那些老顾客,谁也没得罪,白白没了口福,饭桌上要么少半只鸡,要么少半只鸭,总不得圆满。也就魏南风嘴甜,能两头混得开,姐妹俩见他来买,总多送个鸭翅、凤爪的。 “谢了,沉鱼姐,你怎么又瘦了。”魏南风从切好的鸡块里挑出整块鸡肝放回案上,“多吃点补补,你这身材出来卖烤鸡,还让不让其他小姑娘活了!” 马沉鱼一张马脸乐的花枝乱颤,油菜刀在手里挽了个花,嗔道:“就你嘴甜!” 魏南风受他老爹的影响,誓死追随养生专家的脚步,不吃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样既卖了人情,又不浪费食物,一举两得。 栾舟竟然比他还快一步,已经买好站在路边等着,人潮汹涌中,一身西服跟周遭格格不入,手里拎着个油乎乎的纸袋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炸碉堡。 魏南风不忍看他继续杵在那吹风,准备过去顺手把人打包带走,刚一抬脚,兜里的手机传来异动,一阵特设的铃声响起。 新消息只有两个字:大鱼。 魏南风眉头一紧,快速退回阴影里,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腾挪,给栾舟去了条短信:我这边突然有个纠纷要去处理,你先回办事处,烤鸭给我留点! 看着栾舟在路对面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走远了,魏南风才小心翼翼地踱出来,朝办事处的反方向,快步走开。 —————— 下个路口,三个彪形壮汉守在一家卖猪头肉的摊前,连苍蝇都不敢靠近。魏南风看着搽二斤粉都抹不白的三个下属,长长出了口气,“让你们隐藏!隐藏!怎么还穿的跟黑手党一样?” 黑手党一号一脸无辜的眨眨眼:“老大……” 魏南风气不打一处来:“废话少说,有屁快放!赶着回去吃饭呢。” 黑手党三兄弟:……他是不是大姨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魏主任要开始披马甲了~ ☆、第章 那天中午,魏南风还是食言了,并且无故旷工了一整个下午。 这样的大热天,熟 - 分卷阅读17 肉在外面放一晚上,明天办事处就可以直接改行开昆虫展览馆了。所以中午头一过,栾舟就把剩下的烤鸡拿报纸一卷,全部祭了猫大爷的胃。 “不回来吃还让我给你留什么啊,你们群众干部都这么没诚意么。” 七月的天,后娘的脸。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瞬就阴云密布,天边打下来几道闷雷,不知道是何方道友来此渡劫了。栾舟用手机拍下几张濒临消失的太阳,蹲在时不时往下滴水的屋檐下,边修图边和胖橘大眼瞪小眼。 猫大爷啃剩了一地骨头渣,餍足地舔了舔爪子,顺带洗了把脸,焗了个油。受了栾舟一顿午饭之恩,它已经欣然接受这个“新来的”铲屎官了,对魏南风说它胖的事愈发耿耿于怀,听见栾舟吐槽,也顺带附和两声,大圆脑袋蹭着他的手心,如是喵道:喵呜~(dei!dei!你讲的dei!) 栾舟跟建│国后成│精的妖怪没什么好聊的,敷衍的揉了它两把,就进屋找扫把来清理战场。 还没跨过门槛,背后一道劲风闪过,他身形未动,背上已经挨了一记捶。 霍老太用拐杖把栾舟杵到一边,看都没看他一眼,说:“哪来的倒霉孩子,往边闪闪,没眼力见的,净挡路。” 栾舟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有人找上门,偏偏魏南风这会不知道死哪去了,午休时间还没过,整个办事处就他一个会喘气的。 霍老太腿脚利索,走路健步如飞,栾舟怀疑她拄拐杖纯粹是为了打人方便。一进门,便轻车熟路的锁定了魏南风的办公桌,大马金刀的一坐,拐杖把地板戳的咚咚响,中气十足地吼道:“小魏呢?叫他来给我看茶!” 栾舟初来乍到,不知道风吹来的是哪尊大佛,但看这一脸“五一路特供”的气质,想必是附近邻居家的老太太。 他不敢怠慢,从书柜底层抠│出来两袋落灰的金骏眉,办事处环保理念宣传的十分到位,连个一次性纸杯的影都看不到,栾舟搜寻无果,只好又刷了套茶具,给霍老太沏上茶,毕恭毕敬地端上桌: “奶奶,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小魏主任一时半会回不来,有什么事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霍老太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想用杯盖滤一下茶叶,掀开一看,杯底躺了个硕大无比的茶包。 霍老太:…… 她默默把盖子盖上,又推回一边去,终于舍得睁开菜刀眼,打量一下栾舟。 大约是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霍老太神情有点嫌弃,“新来的?原来没见过你。”在说给他听与起身就走间挣扎了一瞬,最后猛提一口气,正色道:“小孩,我家最近连出了几桩怪事。” “啊???” 一下子从家庭调解穿越到走近科学,栾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霍老太说的一板一眼的,又不似作伪,只好把卡在嗓子眼的封建迷信四个字咽下去,耐下性子听她细说。 “我姓霍,是这片的老住户了。怪事从前天晚上开始,半夜我睡得好好的,窗户突然被人砸了!”霍老太想起来这事还捶胸顿足。 栾舟松了口气,觉得她有点草木皆兵:“这是遭贼了吧,您应该报警啊。” 霍老太对他的态度极其不满,一拍桌子:“本来想报来着,吓得我一宿没合眼啊,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赶紧检查一下屋里,结果什么都没丢。”说着把双臂抱在胸前,丰腴的身体硬往椅子里缩了缩:“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说要是…要是贼有点别的想法,…后果不堪设想啊!” 栾舟还在推测此人的动机目的,霍老太不知脑补了什么可怕画面,竟然眼一闭嘴一张,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栾舟只好先从福尔摩斯的角色扮演中醒过来,摸着他隐隐作痛的良心,皮笑肉不笑地安慰道:“是啊,还好贼没对您起歹意,真是万、万幸啊,呵呵,呵呵…” 霍老太哭的正酣,又想什么,一惊一乍道:“对对对!还有昨天,我腿脚不方便……” 栾舟想问哪不方便了,但忍了忍,还是没问出口。 “家里门铃响了,我半天才挪到门口,打开门你猜怎么着?” 栾舟强打精神:“……是前天晚上的贼?” 霍老太摇摇头,像个茶馆说书的,醒木一拍案,起了个范:“呔!没人!” 栾舟惊道:“门外没人??会不会是谁认错门了?或者是小孩子恶作剧?” 霍老太:“我也纳闷啊,去楼道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就回屋里了,刚躺床上,门铃又响了!就这么来回了四五趟吧,每次都卡在我刚躺下的点,门铃就响,好像有人能看见我在屋里干什么似的,最后我干脆把门铃拔了,可算安生了。” 栾舟在魏南风桌上抓了个记事本,火速记下“深夜、入室盗窃、门铃…”几个关键词,最后在下面写上“疑似有人监控”六个大字,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圈。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没抓住。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发生么?” 霍老太看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心里也有点发怵,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绷成棺材板,几乎看不出摇头的幅度:“没、没有了。” “同志,我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你救救我啊…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干农活出身的手劲大,霍老太突然一把攥住栾舟的手腕,贴的严丝合缝,还能感受到她满手心的冷汗。 栾舟向来是个“独善其身,闲事少管”的社会人,没有魏南风那种我为人人的责任感,对谁都像对自己亲妈似的。他连父母离婚都丢给他们自己决定,面对霍老太突如其来的依赖,有点招架不住。 费了半天劲把自己的手腕抢回来,他勉强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神色恢复如常,把霍老太当成他爸酒肉场上那些生意伙伴,打起了官腔: “奶奶您放心,我已经记下了,回来就通知小魏主任,一定会彻查清楚。这段时间您就安生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有人敲门也别应声,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们。等抓到是谁在搞鬼,咱们一起把他扭送公安局,到时候您还可以写大字报,贴到公告栏上,挂他个一年半载的。” 栾舟一边宽慰着一边掺着霍老太往门口走,出了巷口手上悄悄卸了力,不着痕迹地把霍老太往大路上一放:“处里还有事,我就不多送您了,等我们调查有结果了,再跟您联系。” 他一番“群众的事情比天大”的说辞奏了效,霍老太暂时像吃了颗定心丸,除了眼底还有一抹未消的担忧,走姿依然拽的二五八万。 栾舟这才发现,其实霍老太的左脚是有点跛的,不像摔跤的后遗症,倒像是神经受到某种压迫后起的并发反应。 不过,老年人嘛,身体机能跟不上,有点大大小小 - 分卷阅读18 的毛病也不奇怪。栾舟没再多想,溜达着回了小院。 下午,他按照魏南风吩咐的,去社区里巡逻,本以为就是随便看看,结果一下午下来,活像去工地搬了三天砖,整个人脱了层皮。 新来的办事处人员,都配发一张工作证,走哪都带着,有需要帮助的,看着证就找来了。 栾舟先是帮大龄已退休剩女满大街找她丢失的狗,又去扛了一栋楼的煤气罐,回去的路上还帮唐老二出了摊。 当他以《士兵突击》里王宝强的姿势匍匐回办事处的时候,已经累成一条死狗,一把扯下皱成抹布状的领带,发誓以后上班打死不穿西装了! 手机提醒很没眼力见地响起,栾舟举起来一看,马里奥给他今日的微信运动点了赞。 比基尼辣妹头顶上有个红色的数字1,是马里奥发来的消息: 乖乖,快四万步!兄弟,你是不是又把狗绑手机上了? 栾舟隔着屏幕都想把他头摁肚子里,实在没力气打字,按住发了条语音: 第一,老子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绝不掺假。第二,不是狗绑手机上,是手机绑狗身上了!你这中文水平是门卫教的吧? 马里奥:哈哈,都差不多差不多。你在我们学校这片呢?看见你朋友圈发的定位了,我刚下班,晚上要不撮一顿? 马里奥上班的地方就是四十一中,栾舟想了想,说道:嗯,我来办事处上班了,今天第一天。王八蛋领导不是人,自己掂着烤鸭跑路了,留下我一个打工仔在这里替他受苦受难。 马里奥:不是吧,魏大哥?就上回喝多了把你送回去那个?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啊… 栾舟: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你俩很熟么就叫上大哥了?哎呀不说他了,限你五分钟之内出现在小院门口。 马里奥回了个ok的表情。栾舟从椅子里爬起来,把自己散架的骨头重新拼了拼,关灯锁门。 没什么烦恼是一瓶哈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半扎。酒过三巡,栾舟打了个酒嗝,一整天郁结于胸的闷气随着晚风消散了大半。 最有效的安慰朋友的方法是什么呢?那就是比他过的还惨!马里奥就是这么个合格的朋友,从坐下起到现在,苦水倒了满满一车。 “唉呀妈呀,你是不知道这作妖学校,啥玩意啊。放个暑假还不消停,非整个青少年英语夏令营,隔三差五就得来上课。那群小子们个个人精人精的,我哪管的住啊。” 栾舟心道不是他们人精,是您太傻吧。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可以理解,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谁还没有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老师呢?” 马里奥:“……我怎么觉得你在看我笑话,还有,我是外教,不是教体育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栾舟心虚地闷了一口酒,决定做一个安静如鸡的树洞。 “拿前两天的事来说吧,我给他们布置了篇作文,就写写假期生活,字数不限,差不多就行。” 栾舟拽下一块牛板筋,“嗯嗯”地嚼着。 “大部分写的都挺正常,敷衍点就敷衍点吧。但有个小子,那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屈才了!” 栾舟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当写小说这么容易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写!嘴上没好气的问道:“他写什么了?” 马里奥鼓捣一阵,点开一封电子邮件,“我给你念念啊。”继而声如洪钟地开始朗读:“y ho1iday,though it\&o3u1iao/ 文字首发无弹窗ery short” 栾舟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没精力再去翻译一篇高中英语问题作文,一花生壳丢到马里奥脑门上:“你他妈能不能说中文!” 马里奥捂着额头,委屈巴巴:“这他写什么我就念什么呗,哎算了,我大致给你说说,就是他们打球的场地被一帮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占了,这小子气不过,想了一堆馊主意对付老太太,什么门口泼粪啊,偷报纸啊,摁门铃之类的,最后逼得这老太太跪地求饶才罢休。你说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暴躁呢……” 栾舟剥花生的手一顿:“摁门铃?等等,她叫什么?” 马里奥往下一划到底,“哦,落款是kg 1ear,李尔王?这小子中二病吧!” “不是不。是,我是问这老太太叫什么。”栾舟夺过手机,逐字逐句念到“hu1d dy”。 “huo=霍,霍老太?” ☆、第章 次日一早,失踪近2o个小时的小魏主任终于又出现在办事处,不过他好像并不像栾舟猜的那样上哪躲清闲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下巴上也冒出来一片青胡渣。 栾舟想问一句“昨晚没回家吗”,话出口的时候临时转了个弯,俩人又没那么熟,私自打探领导夜生活貌似不太好。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指了指桌上快堆成珠穆朗玛峰的文件,冲魏南风做了个“欢迎光临”的手势,脚底抹油的溜了。 魏南风:…… “栾舟你给我滚回来!助理的第一要务就是帮领导批文件!” 栾舟开启装聋模式,比起死在文件堆里,他宁愿死在巡逻的街头。 魏南风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看会文件,等怒气值加满后再去收拾他。 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引起了魏南风的注意。 “第六届五一路街道中老年广场舞大赛即将开幕。届时欢迎各位父老乡亲莅临现场观看,丰盛的瓜子果盘搭配动感的舞姿,给您一场超凡的视听盛宴!报名电话:6711o236,联系人:霍大妈。欢迎各位踊跃报名参加,么、么、哒…???” “噫~” 魏南风抖了抖鸡皮疙瘩,他简直要佩服死这群大妈了,在这个9o后都开始秃头,8o后都开始猝死的时代,她们依旧活力无限,为我国广场舞事业奉献着无尽的夕阳红,为什么是夕阳红?因为她们没有青春! “办吧办吧,再这样下去,广场舞估计都比世界杯早一步冲出国门。” 魏南风随手把单页往笔记本里一夹,还在心疼昨晚赌输的球,比这更令人难过的是,祖国连个赌输球的机会都不给他——今年的中国队,依旧不负众望,没有踢进小组赛呢!:) 另一边,栾舟溜出来除了消极怠工外还有一件正事,他想先独自去霍老太家附近埋伏一阵,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已经和马里奥确定过了,今天夏令营不上课,如果真的是那个李尔王干的,他一出现就会被逮个正着。 早上的传单是霍老太送来的,栾舟顺便问了她关于广场舞比赛的事,得知这种诡异的比赛居然撑过了好几届,但今年情况有变,原先的场地被开发商征用了,她们只能重新物色 - 分卷阅读19 地方。 栾舟假装关心地问了两句,还被霍老太一脸诧异地嫌弃道:“就这屁大点事,你霍奶奶早解决了,四十一中后面那块小操场,今年在那办,记得过来给奶奶当拉拉队,你长得俊,能多拉点票,往年都是小魏来的,今年这份殊荣就给你啦~” 栾舟想抽死自己这张多事的嘴,举着两个彩球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蹦蹦跳跳,还不如一刀捅死他了事。不过好在霍老太精神已经恢复了,怪事也没再发生。 昨天睡前,栾舟还在拜读李尔王同学那篇大作,用高中英语词汇居然能写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场面,这孩子不仅有恐怖分子的基因还有当网络喷子的潜质,如果励志点转行去写网络小说,那他大概真的要被挤去要饭了。 栾舟给马里奥发了条微信,让他把班上的名单对照一下,看看李尔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 那头还没回话,栾舟一个人守株待兔实在无聊,打开文档开始码字。他最近沉迷于写短片推理故事,每天睡前更一篇,谜底却总是到第二天才揭开,引来一票读者的同时也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栾舟并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地不亦乐乎,他几乎从不回复粉丝,如果不是简介里那一行认证,看起来真的像个盗文的营销号。 今天这篇的标题叫:邻居 “林杨鼓足勇气,敲响了面前这扇斑驳的旧木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吱呀——” 突然,手上一轻,栾舟码字的手还保持着敲键盘的姿势,手机已经不翼而飞,对方速度之快,他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残影。还沉浸在剧情里的大脑空了一瞬,旋即抬脚追上去。 “站住——!抓小偷!!!!” 楼与楼之间逼仄的窄道里,上演了一场实力悬殊的猫捉耗子。一路穷追猛赶出了居民区,栾舟愣住了,五一路热闹如常,一个惯偷混进里面,岂不是龙游入海,再想找无疑大海捞针,何况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见。 栾舟沮丧地像棵雨地里无人问津的毒蘑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身惊才绝艳的文采,却生在一个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大文豪,栾舟每个月抠着紧巴巴的稿费过日子,如今手机丢了,相当于没了讨饭的碗,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你说你咋这么想不开,管什么闲事,帮了大家几个小忙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栾舟自言自语,一脚踢飞路边的易拉罐,残留的可乐溅了一地苟延残喘的痕迹,终于连最后一滴也流尽了,扭曲的瓶身被路过的车轮碾过,远看像某种动物的残骸。 他沿原路返回,准备老老实实回办事处整理材料,让他cpu过热的大脑冷却一下,别净干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傻事。 正自我检讨着,一阵熟悉的马林巴琴声在他耳边过了一阵电。 直到他大半个身子都钻进路边的绿化球里,才敢确定,那的确是自己的手机。 因为屏幕上“金刚芭比马里奥”几个字太过刺眼,“回头一定得给他改个备注”。 马里奥在学校就爱打微信电话,反正蹭学校的ifi又不要钱。栾舟还没想明白他失而复得的手机是怎么回事,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哎哟我说老弟,你蹲坑掉里了啊?干啥呢大半天不接电话,我差点带通厕所的捞你去。” 栾舟没心情跟他解释:“没屁事挂了啊,爷烦着呢!” “诶诶诶等会,这暴脾气,不是你让我查的吗?”马里奥怀疑半上午不见栾舟失忆了,“我找着了,那个李尔王中文名王储,是高二三班的学生…” “李尔王……” 听到这个名字,栾舟紧张的神经瞬间绷成一根弦,终于意识到哪不对了,正常小偷偷手机哪有随手扔了的道理,要扔也是扔电话卡。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根本不是小偷!他想声东击西,借追手机引开栾舟,那么…他真正的目标是——霍老太! “喂,马里奥,你还记得那个学生长什么样吗?”反应过来的栾舟一个急转身,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直奔霍老太家的方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越详细越好,快!” 极速奔跑下,信号差的仅剩一格,马里奥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听筒里传来。“校篮球队的主力,个子挺高……” ………… 魏南风正被一摞“社区新规划”折磨的死去活来,右眼皮冷不丁跳了一下。 魏南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他起身倒了杯热水压压惊,顺手往里头撒了一把枸杞。 窗外骤然大亮,紧接着响了几声闷雷,低音炮似的,震得人昏昏沉沉的。 “这破天漏了吧,小同志出去好像没拿伞…”魏南风看了眼来势汹汹的乌云,转脸把看到一半的新规划抛给邻桌女同事:“帮我审审,我出去接个人。” 走的时候从门口的临时用伞框里挑了把颜色鲜艳的格子伞,一路小跑着冲进薄雾中。 栾舟已经杀到居民楼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他印象中霍老太住的楼层并不高,二层还是三层,按每层的层高,从楼下往上扔重物砸破玻璃是完全有可能的。 马里奥的声音还在那头喋喋不休,“他在班上人缘挺好的,父母离异的孩子性格还能这么开朗真不容易。有个铁哥们叫吴冕,不过最近几天好像闹了点矛盾,俩人来上课也不说话…” “没人啊…?”栾舟已经上到二楼,一层两户都大门紧闭,看不出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喂?你还在听么,那边干嘛呢?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你旁边还有人吗?” 马里奥一句话让栾舟汗毛倒竖,就在刚才,他也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是这声响稍纵即逝,栾舟甚至分不清它来自哪里,楼里还是搂外?只能出于本能地继续往上走。 几乎在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同时,视野中出现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个男人。只是他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穿着黑衣黑裤,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片黑暗中,像柯南里突然出现在墙角的黑衣人,一时难辨雌雄,成功将栾舟带回到被童年阴影支配的恐惧中。 四周一时静的出奇,只有栾舟粗重的呼吸声和马里奥不时蹦出来几个字的场外热线, “刚忘跟你说了…呲…呲…储…有印象,他…发型……呲…个性,寸头,……呲……有个……,呲——” 低微的信号再也承受不住负荷,咯嘣一声断线了,栾舟顾不上掐断哔哔不停的忙音,因为男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左手轻轻搭上帽檐,一寸寸、缓慢地、将帽子拽下来。 倏地一下,男人出手如电,栾舟眼前有一道寒光闪过,随即一声异物刺穿肉体的异响在耳边炸开,栾舟感觉有血滴到了鞋上,他忽然有点心疼刚买 - 分卷阅读20 的aj,低头看去,一把锃亮的刀柄抵在腹部,刀身已经全部没入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栾舟感觉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男人像是万花筒里的图案,无数个脑袋围成一个圈,每个鬓角处都剃了个“”。 四散的意识再难聚拢,昏迷前,他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栾舟!!!!!!!” 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随即,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所有声响归为沉寂。 死亡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好像也没什么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栾舟:妈,我的命咋这么苦? 我:苦吗?后头还有更苦的! 栾舟:再见,你不是我妈,我是一颗没娘的小白菜。 我:嗯,我也没有死到临头还关心鞋的缺心眼儿子。 ☆、第章 栾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世界充斥着电锯惊魂一样真实的恐怖镜头,面目狰狞的少年手握尖刀一步步向他走来,楼道里泛着常年不通风的潮气,融合着血液的咸腥,令人几欲作呕。 在黑暗的尽头,昏暗的甬道里透进一束光,一个男人浴光而生,让周遭一切邪恶无所遁形,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互相撕扯扭打,间或夹杂着拳拳到肉的闷响,最后,是一声刀刃磕碰地板的声音。 一双坚实的手臂把他紧紧箍在怀里,伴着一阵强有力的心跳,再次堕入无边梦魇。 “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现在生命体征平稳,等再过几个小时,他清醒后,家属就能去探望了。”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伴随着医生带来的好消息。 魏南风双手捂住眼睛,一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下去,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 桑庭女士接到电话后马不停蹄,七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落地后,一脚油门直飞医院。打破了二十多年养成的美容觉生物钟,现在正苦受时差的折磨,来不及卸的妆全糊在脸上,配上一道道泪痕,可以直接去鬼屋持证上岗。 “魏啊,饿不?跟阿姨买点夜宵去,咱俩边吃边等吧,这臭小子打小睡起觉来就跟死猪似的,现在命保住了,梦里估计都偷着乐呢,没个把小时醒不了。” 魏南风着实佩服桑庭的气魄,这要搁在古代,十乘十的江湖女侠,上一秒还哭的肝肠寸断的,下一秒就跟没事人一样,仿佛icu里躺着的不是她亲儿子,而是什么捡来的流浪猫流浪狗。 桑庭见他半晌没动,直眉楞眼地看着她,心下一慌,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魏?小魏?这孩子,别是吓傻了吧。” “啊!”魏南风打了个况,最好别离人。” 桑庭看他皱成一团的眉心,还有强行维持住的礼貌,不好意思再勉强,默默坐到一边,没让“不负责任的妈”这一印象继续恶化。 等待的时间空前漫长,魏南风始终留着一根神经,他从昨天接到短信后就几乎没有合眼,中午又去找栾舟,到现在米水未曾粘牙,累成一根饥寒交迫的人棍,靠仅存的意念不让自己倒下。 再看桑庭女士,几小时前不知道跟哪个前台小护士软磨硬泡,拐来了一套卸妆用具,现在脸上顶着张面膜,睡得格外安详。 “…这真的是亲生儿子吗?” 魏南风不禁发出今天晚上第2o8次疑问。 浓烈的消毒水味,煞白的墙壁,监护仪运作的嗡鸣,点滴留经血管带来的冰凉触感。栾舟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把死机的大脑重启,并对当前所处环境做出初步判断——这是医院! 随即,他按下呼叫器,几乎同时,门口一前一后冲进来两个身影。 当栾舟清醒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犀利哥打扮的魏南风,和半张面膜耷拉到鼻梁上的桑庭女士。 栾舟:…… “许久不见,二位的造型还是这么与众不同啊,讲究!” “混蛋玩意!!!” 话音未落,面不改色的桑庭女士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突然丧失了表情管理,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对一个刚清醒的伤患,下手十分没轻没重,啪一巴掌呼的栾舟整张脸都侧过去,嘴上还没停:“挺有本事的啊,你以为你是潜入敌营卧薪尝胆的大英雄啊?被人一刀捅穿的时候想过你妈么!” 魏南风被她吓得七窍就剩一窍,赶紧连拉带拽地把人从病床边扯走,然后一个反身,挡在栾舟前面,以防桑庭女士卷土重来,还能充当一下人盾。 麻药的效力逐渐褪去,跟刀口处钻心的疼比起来,挨一巴掌的痛简直杯水车薪。 但是,这也太他妈丢人了!栾舟已经不敢细想这是第几次在魏南风面前出糗了,男人的尊严早被他栓裤腰上了,不然这会大概已经羞愤到咬舌自尽。 闻声赶来的医护人员也被桑庭女士吓出一身冷汗,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她拖走了,临了一个医生不放心,还折回来叮嘱魏南风: “你是他哥吧?好好安慰一下病人,这很容易留下创伤后应激反应的!”说罢叹了口气,“当妈的也是个奇葩,从来只见过家属医闹我们医生,还没见过好不容易救活的被自家人打死的,哎哟。” 魏南风赔笑送走了医生,返回来坐到床边,把死在床底下的医用包薅出来,医院统一发的,住院用品一应俱全,他打热水烫好毛巾来给栾舟敷脸。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栾舟的点滴已经打完了,手上还扎着个留置针,他摸索着攀上魏南风的小臂,道:“我自己来吧。” 魏南风低头看他,栾舟的脸被热气蒸的微微发烫,眼下还有几道生理性眼泪流过的痕迹,眼尾有点泛红,整个人软乎乎地缩在被子里。魏南风不自觉笑出声来:“你好像个小狗啊。” 下一秒,栾舟鬼使神差地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声狗吠。 “汪~” 魏南风一愣,居然生出一股诡异的萌感,想要揉揉他的脑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魏南风这么想便这么做了,魔爪一寸寸伸出去,然而,刚挨到被角,栾舟好像猜到他要干什么似的,往下一秃噜,从头到脚都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颗蚕蛹。 魏南风:“……啧!” 被子里氧气稀薄,魏南风怕他把自己闷死,无奈的戳了戳那一坨白:“喂,小同志,出来吧,领导对伤患有特殊照顾的,我们来聊聊关于你受伤期间的工资怎么算。” 果然周扒皮!栾舟心道。 “我可是刚替群众们抓获了一枚伪装成高中生的反社会因子,你不给我发奖 - 分卷阅读21 金就算了,还准备克扣我工资?”栾舟一掀被子坐起来,动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伤口,疼的满头大汗,吸溜一声又弹回去,“啊…我这算工伤!” 魏南风怕他再扭来扭去的乱动,干脆两臂抱肩半趴在床上,替他压着被角。“谁让你不跟组织报备一下擅自跑去的?我再晚到一会,你都要被捅成马蜂窝了!以后可长点心吧…” 栾舟被被子箍着动弹不得,只能盯着天花板,说道:“人抓到了吗?那孩子真名叫王储,还是个高中生,抓到后好好审问一下,如果他不招,我这里有证据,他写过一篇英语作文,里面交代了作案过程,诶?恶作剧能立案吗?他还是个未成年呢。不过持刀行凶未遂,这罪名也够他在里头关一阵的吧,一定要问清楚他的动机是什么,现在的孩子,玩款暴力游戏就跑出去捅人,太可怕了!” “魏主任?魏南风?你在听吗?” 栾舟努力偏过头,魏南风已经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紧绷的意识一放松,就陷入了暂时的浅眠,平稳的呼吸下睫毛轻微颤动,只是眉心还有一道浅浅的皱褶。 栾舟把空调温度升高一度,摁灭了床头灯,用轻如蚊哼的声音说了句:“辛苦了,谢谢。”然后悄悄把手探出被子边缘,挨着魏南风,安心的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黑夜—— 魏南风几乎条件反射般弹起来,连带着惊醒了睡梦中的栾舟。 “喂,你好,聂警官……” 这简直是他见过带的最好的一届民警,九如市这样的小地方是没有成立刑侦大队的,只有一个区域派出所,还隶属五一路管辖范围,据说最近新上任一位年轻队长。 报案后,出警速度堪比空降。打头的那辆车还没扎稳,就从副驾上跳下来个年轻男人。 随后,其他两人也下来了,三人直奔现场,形似真人版飞天小女警。 几乎没费多少力气,轻轻松松就擒住了王储,魏南风心急如焚,却清楚地看见穿制服的警官冲身后另一位穿衬衣的男人比了个“耶”,看嘴型貌似还在说“我厉害不厉害?” 魏南风:…… 那位行为十分不着调的警官就是现在打电话来的这位,当时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穿衬衣、一个穿白大褂的,穿衬衣的看起来极年轻,像个文弱的高中生。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一定就是法医了,虽然魏南风不太明白,报案时明确说了没有可疑人物和不明原因的伤亡,干嘛要带法医来,但既然如此兴师动众,想必聂警官一定有所部署。 可法医先生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明显一脸正在午睡被叫醒的起床气,全身笼罩着一股“这种狗屁案子也配让老子出手”的气场,随便提取了几处血迹作为证物,就钻回驾驶坐了。 感情是所里缺人,被拉来充当临时司机的。 走的时候,聂警官和他身后的年轻男孩都把名片递给魏南风,跟他说有新进展随时联系。法医先生就没那么好态度了,直接把车门摔在他脸上,三人带着个中二病未成年,“嘀嗡嘀嗡”地扬长而去。 虽然全队上下在聂队长的带领下,都隐隐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气质,但不可否认,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立案才几个小时,就基本可以破案了。 放下电话,魏南风迎上栾舟好奇宝宝的目光,忽然就想皮一下。 “小同志,刚才派出所来电话了,情况恐怕有变。” “出什么事了???” “恐怕可以提前结案!” “……领导,吓出心脏病算工伤么?” 作者有话要说: 警队那仨货很重要(划重点) ☆、第章 五一路下属派出所内。 一台年久失修的旧吊扇正呼哧带喘地在天花板上跳旋转芭蕾,扇叶倾斜角度之诡异让人怀疑它随时都会掉下来引发一场血案。毕竟每个人在学生时代,都曾意淫过电扇掉下来把前排同学脑袋削飞的画面。 也就聂队长不是个闲杂人等,还敢没心没肺的躺在下面吹风,安心享受整个派出所唯一的纳凉设备。像他们这种累死累活的工薪阶级,是不配拥有机关福利的,人家在屋里吹空调,他们只能在外面吹空调挂机。 聂队长大名聂以明,三个月前刚调任到九如市,现任五一路刑警支队大队长。别看职务听起来响当当,人穷的简直叮当响。 在任九十天里,每天接到的净是偷鸡摸狗的腌臜事,今天这个手机丢了,明天那家狗掉河里了,偏偏他还满腔热血,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有点上头,只要报案属实,逢乱必出。 三个月下来,人也瘦了一圈,肤色险胜牙买加飞人。 今天这件“高中生故意伤人案”,是连月来头一桩可以称之为案子的案子了,聂队长摩拳擦掌,出动全员警力,一窝蜂赶过去把人给逮回来。 本来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要的时候来点爱的教育。谁知道这小崽子上来就招了,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聂队长差点让他咽个跟头,□□着王储造型别致的脑袋,使劲往边一推,扭头冲警卫员说:“先关48小时,安排专员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王储不以为意,气的聂队长掐腰瞪眼,一脸愤然,走出去没两步,又腾腾腾折回来,盯着王储那颗脑袋,邪魅一笑:“去旁边理发店借个推子,把这小子头发给我剃了,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非主流。”吩咐完,哼着歌,神清气爽的走了。 王储默默捂住鬓角的“”,觉得王者地位即将不保。 这边聂以明刚挂了魏南风的电话,从男厕所出来,晃荡到镜子前准备整理一下仪容。 一抬头,镜子里闪出一张煞白的人脸,聂以明脚底一滑,差点栽洗手池里。 “我去,秋毫你是猫妖转世吧,走路都没声音的!” 沈秋毫是所里刚调来的心理学顾问,听说是所长家远方亲戚,刚毕业就被家里长辈塞进基层单位,混口饭吃饿不死了事。 毕竟,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派出所这种地方根本用不着心理顾问。各位每天那点心思全用来发愁房贷车贷了,谁有闲工夫有心理问题,月光就是最大的问题! 沈秋毫注视着镜子里的聂以明,抱歉的笑了笑,像个文气的高中生:“我存在感一向比较低,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下回一定注意。” 他这么说聂以明面上倒是有点挂不住了,无所谓道:“没有的事”,捧起一把凉水草草洗了洗脸,见沈秋毫还在原地,有点诧异:“怎么,有话和我说?” 沈秋毫面上始终挂着微笑,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又不会逾距,不知道是不是学心理学的看家本领。 - 分卷阅读22 他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聂以明,微一颔首,默认了:“占用队长几分钟下班时间,只是…能不能先换个地方?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忠言逆耳,一会如果聂队长想在厕所灭口,我可打不过您。” 聂以明哈哈一笑,对这位心理顾问的说话方式已经习以为常,摸出车钥匙绕在食指上打个圈:“我顺道送你回去吧,路上说?” 沈秋毫也不推辞,坦然地一点头:“多谢。” 九如市的高峰期也就相当于帝都下午三四点的车流量,恰好碰上红灯,聂以明平稳的踩下刹车,车上没开广播,沈秋毫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车厢里。 “聂队长,今天的案子,我建议不要过早结案。” 聂以明不解:“怎么说?” 沈秋毫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抛了个问题过来:“您觉得,王储为什么要对付霍老太?” 聂以明:“他自己写的作文里不都交代了吗?霍老太非要举行广场舞大赛,还带一帮老太太去占场地,他气不过,就搞几出恶作剧,吓唬吓唬她。” 沈秋毫笑笑,不予置评:“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已经被人不齿了,还特地写进作文里公之于众吗?” 聂以明皱了皱眉:“这不冲突吧…我中个再来一瓶还要发条朋友圈呢。” “嗯,没错,那按这个思路来想吧。”沈秋毫干脆把双臂往胸前一抱,整个人靠在车座上,歪过头看聂以明:“发朋友圈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博得关注。王储反常地把他欺负霍老太的经过写进作文里,甚至加注臆想,是不是也想引起注意呢?” 聂以明:“按道理是相通的……” 沈秋毫得到肯定,接着道:“聂队长,您的朋友圈有什么人,亲人?朋友?暗恋对象?你想让他们看到你的动态,继而刷一波存在感,对吧?” 聂以明想说我没有暗恋对象,但重点好像有点歪,所以憋了回去,不愿承认地点点头。 沈秋毫:“鉴于我刚才说的,欺负老太太不算光彩的事,王储不可能想所有人知道,但有一个人,能让他不顾在大家心中的形象,也一定要告诉。这个人,是谁呢?” 聂以明眼中有一丝犹豫闪过,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额…他的暗恋对象??” 沈秋毫有一瞬笑容僵在脸上:…… “哈哈哈,聂队长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或许呢。” 聂以明猛踩一脚刹车,前面就到沈秋毫住的小区了,他恍然大悟道:“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是谁?” 沈秋毫不置可否,眼尾弯弯,像只小狐狸。趁聂以明不备,一拉车门,钻了出去。 驾驶座上的聂以明死抓着方向盘,急得抓心挠肝,沈秋毫就撑在窗框外歪头看他,十分欠揍:“明天我调休,后天再告诉您吧,只是得麻烦聂队长,晚两天结案了。” 聂以明简直想锤死他,“沈秋毫,你说你以后谈个恋爱会不会把你对象气死啊?天天猜个没完。” 沈秋毫无奈的一摊手,表情却极其嘚瑟, “到时候再说吧,这就不劳队长操心了。后天见,祝您生活愉快。” 说完还冲聂以明敬了个一点不标准的军礼,一溜烟跑没影了,连背影都像有条狐狸尾巴在摇。 回去一路上,聂以明都在思考这个推论的真实性,如果王储只是为了夺回场地而报复霍老太,他大可不必把事情都写进作文里,还添油加醋的一通乱呲。可要是,为了告诉什么人呢?并且王储可能无法用正常方式跟对方联络,作文是他传递信息的唯一途径。 那他想告诉对方的是什么呢?是篮球场失而复得吗? 聂以明赶在红灯前,一个利落的掉头,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 “唉呀妈呀,这货也太逗了!” 马里奥坐在陪护床上,大腿拍的啪啪响,整个病房回荡着综艺节目夸张的特效声,带来的一兜芒果,他自己进肚里三分之二。 栾舟在他背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自祈求魏南风买晚饭能快点回来。 刚祈祷完,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魏南风,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栾舟:“你是…?” 聂以明刚被楼下大妈坑了五十块的停车费,完全把买伴手礼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现在两手空空地杵在那,多少有点尴尬。 好在还没开口,魏南风就回来了,他看到聂以明,先是惊讶,随后快速的把饭盒一放,热情的同他握手:“聂队长,您怎么来医院了?案子有新进展了?” 他扭头看了眼栾舟,手上一用力,冲聂以明使了个眼色:“病房里还有病人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 聂以明刚打过电话告诉人家破案了,现在又厚着脸皮回来打探线索,着实是没脸,但碍于形势所迫,还是决定勇当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还是在这说吧,诸位,是我们办事不利,案情似乎跟之前推断的有出入,目前还不能结案。” 他没想到,说完这番话,魏主任和病床上那位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老神在在地瞅着他。 看的聂以明心里直打鼓。 其实,早在几小时前,魏南风就把栾舟昏迷后发生的一连串事连讲带演的重现了一遍,并着重描述了一下刑警队长的不着调。 百闻不如一见,栾舟想:哇!果然不靠谱! 片刻寒暄后,不靠谱的刑警队长擦着床沿坐下了,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他身上。 他环视一圈,决定找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栾舟下手,“栾先生,这么问有点唐突,我想知道在和嫌犯发生冲突之前,你们认识吗?” 单看外表,栾舟长得很讨人喜欢,但只有接触后才知道,是绣花枕头里塞了个□□包。 只见他冷漠地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聂以明:……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还好现场有个捧场王,马里奥天生是个热情分子,他直接接过聂以明的话头:“诶我认识我认识!包括打篮球那几个,都是我们班的学生。” 聂以明眼前一亮:“太好啦!那王储同学的暗恋对象是谁?” 马里奥黑人问号脸:啊???是不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那啥…暗恋对象有没有不知道,好的跟同性恋似的哥们倒是有一个。” 聂以明:“?” 马里奥把名单档案和几张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前两天替栾舟查的,刚好派上用场,“喏,这有照片,王储还有旁边两个,他仨是铁三角。” 这是一张夏令营的合影,几个青春洋溢的男孩子站成一排,在阳光下,笑的见牙不见眼。 最中间的两个男生几乎一般高,其中剃板寸的就是王储 - 分卷阅读23 ,他一手搭在旁边人的肩膀上,被搭肩的男孩长得十分帅气,刘海被汗打湿几缕贴在额角,一边嘴角向上勾着,皮骨还未完全舒展开,就已经显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马里奥指了指他,“这个,就是王储的好哥们吴冕,也是他们班的班长,原先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闹了点小矛盾吧,不说话了。” 聂以明突然回忆起来,王储父母离异,在五一路附近的房子早就转手了,那放假以后他住哪? “现在放暑假,学校还能住人吗?” 马里奥:“能啊,好多学生假期在外面打工不回家的,都可以住学校。” 聂以明:“那…有门禁吗?” 马里奥挠挠头,一脸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表情:“是个学校都有吧,何况高中,就算放假学生也不能乱跑,晚上十点半之前必须回来。” 魏南风好像跟他意识到同一件事,两人飞速对视了一眼,霍老太家玻璃被砸是半夜,那会王储应该在寝室! 而且,他的作文里,提到的整蛊霍老太的方法,跟现实对上号的,只有摁门铃,剩下的,更像是写出来发泄的。原先,他们武断地认为王储是在条件允许下随机实施行动,现在看来,那些,或许根本不是他做的… 思及此,聂以明又问:“那吴冕呢?他也是住校生吗?” 这回没等马里奥回答,魏南风抢白道:“不是,吴冕从小在五一路社区长大的,他家就住霍老太对面那栋楼上,正好隔了一条街……” 作者有话要说: 聂以明: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就是气我自己!天呐,沈秋毫这么气人咋找对象? 我:那啥,其实…他对象就是你 (顶锅跑走) (聂沈不是这本副cp,立个fg,以后可能会写一本他们的故事) ☆、第章 错了!错了!从一开始思路就错了!几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油条,居然被一个高中生牵着鼻子走。 霍老太家窗户被砸是开端,半夜王储正在学校里,不可能出去。第二天白天门铃响,是夏令营下课后,王储和吴冕都有可能做手脚。这样推算下来,王储只有一半的时间能出现在现场,和吴冕的时间线还有重合,但吴冕却可以全程在线,只不过之前注意力全在王储身上,完全把他忽略了。 “栾先生,再把王储的英语作文给我看一下。”聂以明头顶上灯泡一亮,一个新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魏南风摁住栾舟的手,给马里奥递了个眼神,后者秒懂,“我手机里有,你往后翻两页就是。”马里奥受累从相册找出截图给聂以明看。 作为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哪怕课本上学的知识全还给老师了,看懂一篇高中英语作文还是绰绰有余。很快,聂以明便读到王储偷按霍老太家门铃这一段。 果然,这一段跟后文堪比小说的描写比起来,显得太过草率了,只有一句“i rang the be1gnd aga”说明他确实做了,可在下笔时,脑海中并没有画面,就像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明明晚上霍老太家窗户就被砸了,第二天王储却在作文里写第一件事要去摁门铃呢? 答案显而易见,他根本就不知道砸窗户这回事。 对于一件压根没做过甚至不知情的事,王储居然连反驳都没有,直接认罪。 “那么,致使他做出这样决定的,无外乎两个原因,一要包庇真实的始作俑者,二他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聂以明把手机一撂,觉得自己简直福尔摩斯附体,说的有鼻子有眼,真有几分像狗头侦探。 马里奥眼尖的从半空接住自己的手机,心有余悸地揣回兜里。 见其他三个反应平平,聂以明咳嗽一声,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忙到这会,脑力消耗过大,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起来。 他赶紧把随身的笔记本装好,讪讪起身,想用说话声盖过肚子的抗议,“今天辛苦各位了,我明天就去吴冕家里走一趟,看这两个孩子到底在搞什么猫腻。” 栾舟吃过饭就犯困,生病的人脾气不大好,吝啬到不想分出一点精气神来管别人死活,闻言朝聂以明懒洋洋的点了下头,歪到一边戳手机去了。 马里奥留下来看着他,送客的任务自然落到魏南风头上,两人在医院门口互相递了根烟,约好明天一道去吴冕家。 魏南风委婉的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吃点宵夜,聂以明差点没咬了自己舌头,一边“哈哈哈不用麻烦”,一边跳上车,火箭炮似的发射出去。 魏南风在原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转身准备上楼,发觉手里还剩一截烟屁股,啧一声,到垃圾桶上摁了,又去小卖铺买了条口香糖,嚼完朝手心哈了口气,确定没烟味了才回去。 这下倒提醒了他,受伤的人不能抽烟!回到病房后,就逼栾舟把烟交出来。 “还我!我跟你保证,一天就一根!”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到你伤好之前,这个~”魏南风晃了晃手里的透明烟盒,“你俩就暂时分别一下吧。” 栾舟欲哭无泪,打又打不过。身体尚且康健的时候跟魏南风比就是个战五渣,现在肚子上多了个窟窿,整个人更是纸糊的一样,只能暗戳戳打开自己的微博,把简介改成:知名养生博主。 借此来麻痹自己,假装他本身就是个不烟不酒不熬夜的当代好青年。 唉,什么孽! …… 跟栾舟比起来,吴冕从小就是个“别人家的孩子”,父母是国家公务员,成绩优异,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五,在这层光环笼罩下,别的孩子嫉妒是真嫉妒,羡慕也是真羡慕。 如果他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人生就比较悲剧,万幸的是,这孩子大概是上帝吻过的灵魂,不仅会学习,小小年纪还深谙做人之道。从幼儿园到高中,班长的头衔就没离开过他。 为了不给这位“好孩子”施加压力,魏南风和聂以明打着青少年课外活动普查的旗号,敲响了他家的防盗门。 片刻后,一个男人从门里探出头来,笑容如沐春风。 聂以明惊地头差点掉了:“沈、秋、豪!你怎么在这?” 魏南风对沈秋毫有印象,那天出警的人之一,好像还是个什么心理学顾问,派出所就一片说话能砸到后脚跟的地方,竟然藏龙卧虎的。 看聂以明的反应,他们在所里也没提前通过气,看来,沈秋毫也咂摸出这事不对劲,甚至先他们一步找上门了。 对上沈秋毫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聂以明想起来昨天临下车那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好嘛,说是调休,自己跑这加班来了。” 沈秋毫被他阴阳怪气的激一句, - 分卷阅读24 也不生气,偏头朝魏南风吐了吐舌头,一副主人的姿态,“二位宁愿站外面喂蚊子也不进来坐坐?”又扭头冲屋里喊:“吴冕,给两位哥哥倒水。” 聂以明:…… “你真的是我们队的吗?跟嫌疑人都能混熟我这个队长脸往哪搁?” 吴冕跟魏南风是老熟人,跟聂以明却是第一次见面,居然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熬夜加班狗的身份,投其所好的递过来一瓶冰镇肥宅快乐水,给魏南风的却是一杯泡了枸杞的温白开。 聂以明不禁肃然起敬:这孩子,真是个人精! 沈秋毫也不遑多让,就在四十分钟前,他刚顶着任课老师的身份上门,领衔出演了一出家访的戏码。吴冕知道他是公安的人后也不拆穿,两人合起伙来哄着他妈出去买菜去了,中午留下来吃饺子。 聂以明看着大大小小一屋子人精,瑟瑟发抖: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吴冕的卧室有一个大飘窗,按常规的楼房设计,应该是主卧的配置,窗帘后还影影绰绰立着台天文望远镜。 沈秋毫注意到,从进门后,聂以明的视线就没有从窗台移开过,好像窗外有什么特别的景象值得他注意。 于是,出于心理学家敏感的直觉,他默默把话题引了过去。 “你平常有观星的爱好吗?”沈秋毫指了指望远镜,冲吴冕抬抬下巴。 男孩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像是冰冻三尺的湖面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隙,一转眼就找不见在哪了,笑着说道:“是啊,可惜这边视野不好,很难观察到处于凝聚态的天体,据说月底有场月全食,提前拿出来练练手。”他说着把望远镜从窗帘后拉出来,问沈秋毫:“你要不要试试?” 沈秋毫摆摆手,表示自己对天文一窍不通。倒是聂以明不要脸的蹭过去,当着吴冕的面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两下,还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夸他年轻人真有想法的模样,实则默默记下了望远镜的型号。 中午吴冕的妈给几个人下了几大盆饺子,还调了几道爽口小菜,饭桌上,吴冕当着母亲的面更是一副温良恭谦让的乖孩子模样,任何问题都对答如流,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让几位不请自来的“怪蜀黍”都觉得,再坐下去简直算私闯民宅。 于是乎,一个抢着刷碗,一个抢着收盘子,聂以明则负责剩下的半盘饺子,将光盘行动进行到底。 …… 如果有人生最讨厌的体验排行榜,“住院”绝对能排在榜首高居不下。一整天下来,栾舟左耳边是桑庭女士马力十足的叨逼叨,右耳边是马里奥片刻不停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念过魏南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早点回来,把这俩永动机换走。 没想到,魏南风没盼来,倒盼来了另一个大嗓门——霍老太。 桑庭知道儿子受伤跟这老太太有间接关系,对霍老太十分不待见,话也不想多说,倒是难得安静一会。 霍老太对气场不和的人向来视而不见,一进门直冲栾舟扑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小栾呀,不是说好给奶奶当拉拉队吗,那小王八居然把你伤成这样!这下又便宜小魏那小子了,每年都是他,大家都不新鲜了,谁还愿意给奶奶投票呀…呜呜呜” 栾舟满腔感动顷刻化作泡沫:“奶奶,原来你不是因为我受伤了才难过啊……”又有点庆幸,不用当该死的拉拉队了! 桑庭女士十分配合的“嘁”了一声,霍老太见不小心说漏嘴了,连忙往回找补:“哎哟你说哪的话,奶奶当然更心疼你啦!”说着把带来的饭盒打开,一瞬间,满屋飘荡着鸡汤的香气。 栾舟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现在让他认霍老太当亲奶奶都行。桑庭女士的厨艺,基本新东方开除级别,栾舟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自己住后,基本天天外卖,已经好久没被家常菜滋养过的胃顷刻复苏。 因为伤口在腹部,栾舟不敢喝太急,但一罐汤最后还是见了底。霍老太看他苍白的脸终于染上点血色,笑的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其实她还是很心疼孩子的,老人嘛,跟小孩一样,只要顺着她来,她就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吃完把饭盒一刷,霍老太准备回社区再跟大家练会舞,栾舟这才注意到,她的跛脚好像严重了些,现在拐杖对她来说,完全不可或缺。 他出声叫住霍老太:“奶奶”,问道:“你的腿跳舞方便吗?要不要去挂个号瞧瞧,别因为比赛,把小毛病拖成大毛病了,还是身体重要。” 霍老太顿住,有一瞬恍惚,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她了,上次跟儿女通电话,还是好几个月前。 她逼迫自己回过神,又是一副百炼成钢的模样,拐杖豪迈的一敲地板,像独占山头的山大王,永远宝刀不老。 “痛风,大惊小怪!去诊所拿几贴膏药贴贴就行,这小伤小痛的影响不了你霍奶奶发挥,放心吧啊。” 栾舟看她精神气十足,依旧一个能打十个的架势,遂放下心。 霍老太一手住拐,一手拎着饭盒摆了摆,留给栾舟一个潇洒的背影:“你小子快点养伤,到时候去欣赏奶奶的英姿!我走啦~” 栾舟使劲点了点头,那天,他一直注视着霍老太的背影,直到她一瘸一拐的消失在拐角后。 栾舟打开日历,把比赛日期设成了特别提醒,然后兴冲冲的登6某宝,准备为魏南风挑选一套别出心裁的“拉拉队服”~ 作者有话要说: 栾舟:嘿嘿嘿,女仆装,和服,还是护士服呢? ☆、第章 北京时间十点整,芒果台的狗血青春爱情偶像剧才刚放了个片头,画面就嘎嘣一下被拦腰截断。 魏南风一个横跳蹦过去,把电视屏幕挡得严严实实,霸道的占据了栾舟的视线,神秘兮兮的打了个响指,一个搓扑克牌的动作,手上登时多出了几本巴掌大的故事书,还是幼儿早教拼音版… 栾舟看着他跟泡椒凤爪扭曲程度相当的五根手指头,还有迷之邪魅狂狷拽的眼神,生怕他下句台词要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脑补了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从偷笑彻底笑出声。 魏南风黑线:“大作家,求你给想象力放个假吧!” 或许病床是滋生灵感的培养皿,住院后,栾舟本人虽然快闲出屁了,但早就干成一条咸鱼的写作热情却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原地复活!每天一睁眼,就拿起手机戳戳戳,写完就发,发完接着写。偶尔浮光掠影地扫一眼评论,挑一两个颜值又高嘴又甜的妹子回复一下,暂时不做不近人情的高岭之 - 分卷阅读25 花,下凡接纳了点地气。 从他每天准时更新推理短篇以来,阅读量坐着火箭蹭蹭蹭往上涨,粉丝列表里多了一排小萌新,其中,一个用原始头像,id名称为手机用户xxxx的显得尤其突兀,不少小天使以为作者一心写文不太会玩微博,好心私信他:“大大,要不清理一下僵尸粉吧,渣浪总是塞莫名其妙的人进来。” 栾舟每次都回个微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觉得“关你屁事”,渐渐的,也没人再提这茬,手机用户xxxxx依然在各式各样的花式id中屹立不倒。 与其说他是个僵尸号,倒更像栾舟申请的迷弟小号,整个微博主页全是赞和转发,栾舟一发文,评论沙发准是他,并且所有回复都是同一条内容: 大大,今天想听什么睡前故事呀~?(脸红害羞表情) 栾舟跟往常一样逐条评论看到底,手一抖,差点把钢化膜捏碎。 “魏南风,你够了啊!” 二次元的头号脑残粉打破次元壁,跟三次元真身成功会晤。破案了,手机用户xxxxx就是魏南风为追栾舟的文刚申请的微博号! 小魏主任励志给栾舟改掉熬夜的习惯,最近开发了一项新业务——性│感办事处主任在线读童话书。 栾舟:…… 心好累,求放过。 自从那天见识过桑庭女士惊世骇俗的一巴掌后,小魏主任的操心病又犯了,几次三番旁敲侧击地打听栾舟家里的情况。 比如正吃着饭,他会一脸深情的把鱼肚子上的肉夹到栾舟碗里,道:“小时候我跟我妈吃鱼,她也总这样,把鱼肚子夹给我,自己嗦鱼头,还说妈不爱吃嫩肉。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啊——这就是母爱!”然后话锋陡然一转:“小同志,你妈对你也这样吗?” 栾舟见招拆招已经习以为常,十分不给面子,:“哦,我不爱吃鱼。” 每天都有努力在做一个合格的话题终结者呢。 魏南风丝毫不气馁,把这一切都归为时辰的错,人在下午三点耳根子最软,半夜再杠精的人也能化身嘤嘤怪,自己舔伤口。一定是天不时,小同志总有一天会向他敞开心扉哒。 于是小魏主任再接再厉,把谈心的时间挪到晚上临睡前。 结果史上最大矛盾出现了。魏南风雷打不动的养生睡眠时间,和栾舟的困点之间,隔了从美国飞往俄罗斯的时差。 要想做到无障碍沟通,就必须有人妥协,实在被磨得没办法,栾舟抖落了一星半点儿时的记忆。 那时候桑庭女士工作忙,总是很晚才回家,别的孩子都有父母哄着讲故事,还不识字的小栾舟只能抱着一本童话故事,啃天书似的给自己催眠。 魏南风听后心里一酸,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小同志失去的童年,一点点补回来。 所以现在,栾舟正被小魏主任摁着头听睡前故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思想教育 本来是件挺叫人感动的事,愣是被他搞得像社区送温暖,审美画风之清奇,连童话都诠释的特别老干部风。 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不好好学习将来到社会上没法混饭吃。再比如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魏主任推断,他们这个村子水质可能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兄弟七个同时患侏儒症,不符合遗传病概率学。 连听几个,栾舟实在忍不下去了,简直毁童年系列,他好奇以后魏南风有自己的孩子了,会给他讲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么? 脑补了一下,又把自己给逗笑了,魏南风不解的看着他,貌似对他不严肃认真的态度很不满。 下一秒,一本书就敲在栾舟脑袋上,“小同志,老师有没有说过,听讲要专心啊?” 完了,更想笑了。 日子就在一天天插科打诨中静静淌过,栾舟腹部的刀口开始结痂,再住在医院纯属浪费国家资源。警察局那边迟迟没有搜寻到关于吴冕的线索,纷纷开始怀疑原先的猜测只是一场乌龙,最后以“故意伤人”的罪名,对王储进行了为期15天的思想教育,现在也即将释放。 处里亟待解决的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件件不带喘息的推过来,栾舟回去上班第一天,就忙成了一只抽风的陀螺。 好在午饭吃到了暌违已久的烤鸭,小同志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每天思考下班吃什么,就是一天动力的来源,也是资深吃货一枚。 …… 吱儿哇乱叫的蝉终归是没撑过这个夏天,集体死在初秋的凉风里,树梢上随处可见安安静静趴着的空壳,轻轻一碰,就化为随风四散的齑粉,倒是它们一生中唯一可称之为美的时刻。 “天凉了啊……” 今年的夏天结束的格外早,进入八月就有点秋风料峭的意思,栾舟出了楼洞口,又十分怂货地回去披了件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变天的原因,今天办事处气压低的出奇,平常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员工们,都不约而同的埋首在案前,一个个仿佛要把自己溺死在文件堆里。 栾舟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紧了紧外套,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然而,一刻钟后,手机备忘录提醒和桌上的座机同时响起,这种不安的感觉顷刻间被放到最大。 “您好,五一路街道办事处竭诚为您服务。”魏南风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听筒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或许只有一分钟,但栾舟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等魏南风放下电话,他已经出了满手心的冷汗。 备忘录的提醒隔几分钟就会自己蹦出来,今天是广场舞大赛举办的日子。 “栾舟,”魏南风很少叫他的本名,说因为这样显得太生疏,可必要时候叫这么一声,又带有一种不可违抗的力量,就像刘备在白帝城托孤前那一声“孔明”,短短两个字,却承载了半生心血。 该来的总会来,“刚才警队的聂队长来电话,”魏南风顿了顿,再抬头时眼中的迷茫已经不见了,继续说, “霍奶奶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在家中去世了。” 那一刻,栾舟听见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所有七荒**的担忧,五湖四海的想念都化作一声暮鼓的晨钟,重重敲在他心房上。 原来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应了卦,医院一面,竟成了永别。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强拉着她去看医生!为什么出院后没再去看她一眼!为什么在她站上舞台之前!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啊…… 栾舟想大喊,想歇斯底里的发泄,想一刀劈开眼前的迷雾寻一个真相,但最终,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化在魏南风坚定又深沉的眼眸里。 - 分卷阅读26 是啊,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不是所有发生的事都能问为什么的。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最难过的吧,可他甚至不能把悲伤宣之于口,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收敛起所有情绪,站成五一路办事处一根永远顶天立地的主心骨,他又该找谁问为什么呢? 这一瞬间,栾舟心底有一个念头破顶而出,他想抱抱他。 一个属于朋友间不含任何旖旎的拥抱,因为跑的太急,桌上零零散散的杂物撞翻一地,栾舟也顾不上管,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过去,紧紧抱住魏南风,心如擂鼓。 魏南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有一瞬错愕,接着,栾舟感受到一双手臂结结实实的回抱住他,宽厚的掌心在他背后拍了拍。 “小同志,我去看一眼霍奶奶,你留下看着处里,等我回来。” “不,一起去!” “唉~”,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随后,是魏南风温暖如常的嗓音: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老公抱抱,飞起来的抱抱~ ☆、第章 刚才一扑几乎用了洪荒之力,栾舟自己都没察觉到,现在连跑带颠,腹部一阵火辣辣的疼,八成是伤口又裂开了,他擦了把冷汗,脱下外套绑在腰上,火速打了个结,免得等下血崩当场,魏南风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分出神照顾他。 老楼门前的羊肠小道平时过个车都得收后视镜,现在听到风声的附近居民集体集合,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肉眼几乎看不出缝隙。栾舟和魏南风贴着墙壁,一路壁虎爬墙似的挪过来。 楼洞口已经拉起警戒线,沈秋毫正带着一队警员疏散围观群众,被各路热心知情人士喷了一头一脸口水,难得如此狼狈,扭头看到魏南风他们,简直像看见了救星,隔着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魏主任!!这边!!大家稍安勿躁,魏主任来了!!” 沈顾问成功甩锅,众人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像日出交界点的向日葵,一个猛回头,视线齐刷刷聚到魏南风身上。 魏南风:…… 朋友,你这一招祸水东引真是妙啊! 栾舟被围拢过来的人流冲出数米远,勉强稳住身形,连滚带爬的“游”到沈秋毫身边,一拉警戒线钻进去,暂时进到孙悟空给唐三藏画的避魔圈里,捡回了半条命。 沈秋毫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脸上说不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病相怜,反正看起来挺欠揍。 就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一帮人,为首的是聂以明,旁边跟着的法医先生,白大褂一尘不染,显然一出楼洞就被眼前鸡飞狗跳的场面所震慑,推眼镜的手默默比了个中指,像个误入贫民窟的硅谷精英。 霍老太的尸体裹在白布里,由四五个警员抬着,没再给围观群众造成视觉冲击,吵闹的人群反而安静下来,可见各路妖魔鬼怪在死亡面前还是有所忌惮的。 不少人想看又不敢看,先从指头缝里瞥一眼,见没什么可怕的,再把手从脸上挪开。 警车龟速驶进小道,即将带着霍老太的遗体,最后一次踏过五一路,奔向生之终点。 突然,人群中炸出一声催人尿下的哀嚎,一个油头满面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轰开吃瓜群众,像一颗充饱气的皮球,西装熨得一个褶都没有,稀疏的刘海承受不住成斤的发胶,蔫蔫地耷拉下几缕,在大脑门上拧成绺,可见来之前还特地做了造型。 为了显得憔悴,自己扯松了领带,身体往前狂奔,领带飘在身后,宛如掉进猪笼的天蓬元帅,以头抢地,咚一声跪倒在霍老太面前。 众人被他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一股过年回老家遇上熊孩子要压岁钱的既视感。 聂以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连忙按回去,给魏南风递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后者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不认识,没见过,一串否认三连,给这位油头哥下了定论:不是五一路人,原来没见过,看样子跟霍老太关系匪浅。 油头哥倒是贴心,还没等众人猜,直接自报家门,抱起霍老太僵硬的尸体,仰天长啸: “妈~!!!!!你怎么不等我来就走了,儿子还没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呐!!!” 声音一出口,陡然变了调子,简直帕瓦罗蒂破音现场,让人直想皱眉捂耳朵。栾舟被他一嗓子嚎的,伤口疼的直抽抽。 “警察同志!” 聂以明出警特地换了制服,十分好认。油头哥膝盖着地,三两步蹭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让我跟我妈多待一会吧,她已经去了,你们难道要把她的遗体也带走么?”油头哥大概电视剧看的有点多,连“你不能体会一个儿子心碎的感受,就像白天不懂夜的寂寞。”这种恶俗台词也能张口就来。 聂以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金鸡独立着蹦出去两米远,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截肢,看了半天油头哥地中海,额不,地中油的发型,实在无从下手。叫了两个小警员过来搀着他,自己过去搭把手把尸体抬上车。 小小的警车载着一车活人死人扬长而去,霍老太要是泉下有知,看到自己死后依然这么风风火火,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惜逝者永远不能开口说话,活着的人倒是恨不得把派出所吵塌。 警车还没停稳,一只高跟鞋从天而降飞插到挡风玻璃上,法医先生大惊失色,一抬手,打开了雨刷…… 雨刮器和鞋跟碰撞摩擦,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令人头皮发麻。 聂以明堵着耳朵关掉雨刷,一张花了妆的女人脸出现在挡风玻璃上。 “卧槽!”“卧槽!”“卧槽!!” 三个警队精英,一个985毕业的高材生,一个网络小说家,表达恐惧的措辞惊人般一致的贫瘠。 “你怎么来了?”全车唯一没被吓到的居然是油头哥,不仅如此,他还十分骁勇善战的跳下车,转眼就跟披头散发的女人打作一团。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妈去世了,我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一年半载也不去看咱妈一次,每月给个仨核桃俩枣的就算养老了?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哎呦喂,您可真贴心呐,棉袄里塞的都是黑心棉吧!” “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企图,如意算盘打的溜啊,瞒着我,偷偷把房产挪到你名下,你这么做了,咱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的天哪,你瞅瞅你说的叫人话吗?警察同志,你来评评理。”油头哥适时拖聂以明下水,哪还有刚装出来的大孝子模样,俨然一副地痞流氓的德行。 魏南风貌似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叹了口气,跟沈秋毫交换一个眼神,同时跟过去解救被困的大队长。剩下 - 分卷阅读27 栾舟和法医先生,两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宁死不跟伪君子同流合污。 其实是因为那女的身上劣质香水味太浓,活像厕所清新剂成了精,一靠近就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他们两个作为惜命协会骨灰级会员,还是躲远点安全。 油头哥和清新剂精,这对奇葩兄妹,一副誓要把派出所坐穿的架势,只要一开口,就是针尖对麦芒。 一开始还是不带脏字的翻旧账,逐渐升级为脏话里面挑句子,最后直接演变为互相祝对方死妈。 法医先生扶额:“他俩不是一个妈生的么?而且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栾舟摊手:“也不知道这种脑壳打铁的智障是怎么在社会上生存的,怪不得要争遗产,再没点钱说不定哪天出门就被垃圾车铲走了。” 如此看来,女娲这个神仙的环保意识一定很强,起码垃圾分类这一项就做的很到位,在造人的时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唯一能让兄妹俩持一致态度的,就是霍老太的后事处理问题,俩人统一口径: “遗产一天不分,咱妈就一天不下葬!” “不行!”这下法医先生要暴走了,“现在的天气,尸体最多保存不超过1o天就会开始腐烂。” “聂以明,到时候我是不会对着一具发臭的女尸进行尸检的。”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摔得震天响,法医先生摔门而去,论有个脾气差的搭档是种什么体验,聂队委屈,聂队不知道怎么办… 栾舟看着法医先生的背影,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捂着肚子去扯魏南风的袖口:“领导,咱也撤吧。” 魏南风没吭声,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别急。然后把目光投向一直在角落杵着当壁花的沈秋毫。 按理说这种自家人狗咬狗的场面,心理顾问出面调解最合适不过,但沈秋毫却始终一言不发,摆了个造型在一边看戏。 聂以明:我都说了他真的是所长亲戚你们不信! 持续争吵中,清洁剂精突然口出狂言: “别装了,你其实早就盼着咱妈死了!”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敢乱说。这句一出口,众人登时愣在原地,看油头哥一张脸涨得通红。 别是戳中心事了吧…… “没…没有的事,你你你少血口喷人!”油头哥支支吾吾的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扬声:“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这可是警察的地界,一切都靠证据说话!”似是料到他的杠头妹妹没这个本事,方才的紧张一扫而空,又开始咄咄逼人。 “你要证据是吗?我有!”这时,一道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亮嗓音兀地传来,每一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迎着数道或诧异或欣慰的目光,步履坚定的走来。 聂以明、魏南风、栾舟:“吴冕???” 只有沈秋毫一副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的样子,悠哉悠哉的迎上去:“就知道你会来~” 吴冕莞尔一笑,无视其他三位快惊掉的下巴,扬了扬手里的储存卡, “聂队长,小魏主任,坦白可不可以从宽?” 他说的时候顺势坐到了桌上,伸长一双长腿踢了踢油头哥的小腿肚:“抓紧时间,趁录像还没放出来,你还可以嚣张几分钟。” 魏南风最先反应过来,帮聂以明把下巴推回去,接过储存卡:“坦白不一定从宽,但不坦白一定从严。”话是对吴冕说的,油头哥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存储卡插进笔记本,屏幕上噔的一声弹出个消息框。 一段堪比爱情动作片画质的画面窸窸窣窣的呈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这对兄妹俩真的要给我脑袋吵炸了 ☆、第章 视频是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拍摄的,看起来就像娱乐版头条“某某男星私会嫩模录像流出”的绯闻,可谓是非常猥琐了。 但相对于以偷窥别人隐私为业的狗仔来说,视频中的主人公更是不要脸界的泰山北斗。 吴冕带来的储存卡上共有三段视频,每段的内容几乎相同,都是半夜,时间从午夜至次日凌晨。虽然光线黑暗,但画面稳定,应该是把摄像机架在窗前延时拍摄的。 只有第一段的前十几分钟,多了一段拍摄技术奇差的月全食,画面甫一出现在投影仪上,吴冕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脸上霎时窜上一层薄红,“咳,这段可以跳过。”说着就要去挪鼠标,被魏南风一把按住,煞有介事道:“别动,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线索你担待的起吗?” 吴冕:……呵呵,要不是你嘴角那抹偷笑我就信了。 于是,众人免费欣赏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死亡运镜。一上来就高能,镜头极速推进,漫无目的的瞎晃荡一会,又猛的晃回去,怼到一片亮如白昼的月光上,再嗖的一下拉远,进入调焦——模糊——对焦——模糊的死循环,最终画面外轻轻飘进来一句标准国骂——操│你妈!漫长的十五分钟终于结束了…… 放映室陷入了追悼会一般的沉默,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说点什么才不会打击到一个未成年的摄影梦想…… 还是魏南风开口打破了僵局,一脸狐疑:“你用什么拍的?” 吴冕嘴角抽了抽,有种不祥的预感:“相机啊……” 魏南风:“哦,我还以为是座机。” 吴冕:……我为什么要搭腔。 魏南风又问:“相机什么牌子的?” 吴冕吸取教训,谨慎了点:“不太清楚,爱国者吧。怎么了?” 魏南风低低笑了一声:“没什么。我看以后可以改叫追光者。” 吴冕简直想把头埋进地缝里:鬼知道我刚经历了什么…… 羞耻的公开处刑后,画面回到正常视距。昏暗的路灯下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恰好停在树丛和墙壁的夹角里,隐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镜头迅速挪过去,勉强能看见车尾上微微喷气的排气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排气筒下积了一滩水渍,除此之外,画面几乎是静止的。 聂以明揉揉酸痛的双眼,调高了播放倍数。画面光线逐渐暗到极限,又一点点变亮,视频中的时间应该到了凌晨。 突然,沈秋毫猛的出声:“停!” 众人瞬间收紧了神经,聚在大屏幕前:“怎么了??” “画面往前调,”沈秋毫说,聂以明轻巧的脚一蹬地,旋转椅滑到桌前,握住鼠标开始拖进度条,“这吗?” “再前一点,好,暂停,从这开始放。” 众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中的黑色轿车,车门拉开一条缝,一条裹在西裤里的腿伸了出来,脚上蹬着一只锃光瓦亮的尖嘴皮鞋 - 分卷阅读28 。只此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品味跟快手上跳社会摇的杀马特不相上下。 接着,打扮酷似社会人的油头哥走进了大家的视野,依旧是那没有几根毛却打了两斤摩丝的大脑袋,就算画质渣成狗也能看见一片反光的秃顶。 油头哥先是在霍老太家楼下观望了一阵,又去小超市买了包烟,足有十分钟才出来,应该是跟店老板闲聊顺便套话,回来后倚着车门吞云吐雾了一番,随手把烟屁股丢到地下,哪怕五米外就是个垃圾桶。然后上车启动,一溜烟扬长而去,轱辘碾过烟头,留下一段焦黑的痕迹。 这之后相机又录了半个小时,天完全亮了,第一段视频也到此结束。 油头哥一张油光满面的脸已经刷白,看起来倒是清新了不少。聂以明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咔哒一声把手铐铐在他的猪蹄子上。 然后一个帅气利落的转身,点开了第二段视频。 第二段视频是两天后,内容跟第一段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油头哥这回储备的物资貌似丰富了些,早上下车抽烟的时候,顺便扔了两大袋外卖垃圾。 栾舟眼尖,隔着屏幕都能认出来,“是马家烤鸡,甜辣味的。”吸溜了口口水,“下次你可以试试新出的川味,更正。” 沈秋毫貌似很感兴趣,问道:“是脸对脸开着的那两家吗?上次去就闻见了,可惜我们头儿太抠,饭后零食不给报销。”说完还瞟了聂以明一眼,目光似刀。 魏南风听了沈秋毫的控诉,“啧啧啧”个不停,上前拍了拍聂以明的肩,唏嘘道:“原来派出所福利差真不是谣言啊,聂队,要想做个好领导,首先得让手下人吃饱。” “我也想吃啊,但是实在是公务缠身,你不知道那天我一到五一路……诶?等等,我在说什么?”局势为什么突然朝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了,聂以明猛然惊醒,把蠢蠢欲动的吃货之魂拍进地里去,堪堪保持住队长的威仪,一掌甩开魏南风的手,一掌拍桌,吼道:“诸位,找线索啊!!!” 关于烤鸡的话题迫于聂队长的淫威下,暂时中断了,改为约晚上吃宵夜,当然,依然不带聂队长玩。 油头哥待在室温二十三度的空调房里,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泡发了一样,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恶心的食物——注水猪。 注水猪瑟瑟发抖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各位大佬的同情,第三段视频还是被无情的点开了,视频是昨晚拍的,油头哥来的比往常早,画面刚一开始,黑色轿车已经出现了。 油头哥好像很焦急,在路灯下不住地盘旋,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这期间没有回过车上,烟屁股撒了满地。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由于画面清晰度太低,看不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但能看出油头哥明显犹豫了一阵,等到通话请求结束也没有接起来。 这么晚打电话的,会是谁?肯定不是同事,难道是情人?或者……聂以明双手支颌,眼睛眯成一条缝,把自己卷进头脑风暴。 几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像催命的符咒,屏幕反射出金属亮光在夜色里白的刺眼,这回,他没有理会,任由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如此反复了半个小时,彻底暗下去,湮没在无边夜色里,再没有电话打进来。 油头哥连夜撤离,没有停留到早上,走之前还十分“讲文明”的把烟头一个个捡起来,揣进裤兜口袋。 看到这,栾舟捏起鼻子,一阵反胃,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想戒烟。 进度条无声无息的走到尾声,黑色轿车连同它的主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场所有人,除了智障兄妹里的妹,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猜测。聂以明双手撑桌,把自己从椅子里□□,一个眼刀射过去,油头哥浑身抖了三抖,膀胱差点失守。 “说说吧。”他把双臂往胸前一抱,一副审讯者的姿态,问道“去你妈楼下干什么呢?” 油头哥紧张的牙齿都在打架,嘴里不停的支支吾吾,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太久没回家了,回去看看…哈哈…看看。” “哼”一声冷笑,聂以明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么孝顺,怎么不上去坐坐啊?” 油头哥娘胎里带的怂包属性此刻暴露无遗,面对眼前凶神恶煞的警队队长,没骨头似的软作一团,像只被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的求生电话被挂断很爽吧,是不是恨不得自己就在现场,亲眼看着她咽气啊?” 看不出来聂还有严刑逼供的潜质,猜想说的跟真的一样,“你默念着,快死吧,快死吧,你不管她她很快就会死了,独居的老人,年龄大了犯病很正常。到时候,你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装出一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嘴脸,随便扯几句昨晚喝多了,醒来看到未接来电,赶紧赶过来,没想到就发生这种事。邻居们同情你,替你妈办个便宜且场面宏大的葬礼,作为法定第一继承人,你一分钱不用掏,还能顺理成章的获得房产,家事根本不经律师的手,你那个蠢货妹妹分不到一杯羹。” 他用手背一下下拍着油头哥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差临门一脚,你的愿望落空了,哎呀,真可惜。” 油头哥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书柜,像砧板上垂死的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核桃大的脑仁没法在短时间内想到对策,“昨晚我是喝多了,但不记得有人打电话,不信,您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 “很好,还知道销毁证据。”聂以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独居的老母亲,一个人在家犯了病,苟延残喘的趴在地上,因为说不清自己家的地址,没有打12o求救,而第一反应是打给你,她最信任的,儿、子!” “不…不是的…” 聂以明:“但她没想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现在就站在她家楼下,掐着表等她咽气,她那一通求救电话,其实通向了地狱!” 油头哥嘴角裂开狰狞的弧度,整张脸更显得面目可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聂队长,你不知道,我妈经常半夜打电话,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是劝我结婚就是催我回家吃饭,昨天晚上我实在太困了,想着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没接,这,不过分吧。” 聂以明盯着那双畸形的三角眼,眼底生出一片恶寒。 “噔噔噔”,一阵急促而狠厉的敲门声,“证物科!”法医先生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身兼数职的人就是了不起。 聂以明拉开门,一个透明文件袋迎面甩到他脸上,“霍老太的手机,最后一通电 - 分卷阅读29 话证实是打给她儿子的。还有从车里搜出来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脑瘤晚期,死因就是这个,全身循环衰竭而引起的颅压升高,呼吸困难,进而休克。” 如果不是怕死,聂以明简直想亲他一口:“宝贝,你来的太及时了!” 法医先生一张帅气逼人的脸瞬间拧成表情包:十分嫌弃jpg,中气十足的一吼:“滚!”,拂袖而去,就像新手村快被大怪打死时,天降一个送血条的npc。 体检报告嗖的一下被甩到桌上,聂队长骚气爆表的一叉腰,:“三个月前你就开始蹲点了吧,只是月全食那天才碰巧被吴冕发现。脑瘤晚期的存活率极低,但你却告诉你母亲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你这三个月来没回家吃过饭,电话也很少打,留老太太独自面对死亡。怕万一事情败露,体检报告也随身带着,如果被搜出来,就说怕老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了,所以一直瞒着。” “看看,看看,这借口多冠冕堂皇啊。” 说到最后,油头哥瞳孔已经涣散,瘫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褪,像一口被遗弃的白面口袋,放在背阴的角落发烂发臭。 直到警局派人来,押送他出派出所,整个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 “聂以明这次立功,应该可以升职了,估计会调任进局里。”魏南风看着警车驶离的方向,对栾舟说。 “是吗,那可要恭喜他了,不讹一顿都说不过去。” 迎着晚霞,小魏主任伸了个四仰八叉的懒腰,顺势把胳膊搭到栾舟的肩上:“还能贫嘴,可见心理创伤好了,不会再扑过来抱着我哭了吧,老大不小个人了,下回咱也矜持点。” 一道锋利的视线劈过,栾舟十个指关节捏的卡擦卡擦响,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落日余晖下,两个年轻的身影交叠重合,一路追逐到熹微深处。 每个人的一生都要跳进社会这个熔炉里历练一番,有的人被磨成八面玲珑的老狐狸,喝血吃肉的资本家。而有的人,历尽千帆,惩恶除奸,出鞘腰间龙泉,依旧是那义薄云天的少年。 ☆、第章 电视剧里,有关部门总是在大结局时才出来洗地,反派boss被打的就剩残血,主角们牺牲的牺牲,归隐的归隐。对于功勋章的分配,他们从来大方的要死,恨不得倾囊相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古以来“做好事不留名”的优良传统。 但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现实生活永远比那狗血一百倍。霍老太撒手人寰,留下认钱不认人的一儿一女,其中油头哥被判“虐待罪”进了局子,智障妹现在还拘留在派出所里,被两个警校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摁着头写检查,写完还要进行思想再教育。 这样一来,霍老太的后事问题就更没人管了,小魏主任不得不适时出来发挥好干部的带头作用,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接盘侠。 霍老太生前是个风风火火的老来俏,对她来说,热闹比面子更重要,所以,葬礼倒是不用太隆重,但该来的人一个也不准少。按照老家的习俗搭棚唱大戏最合适不过,不过在市区这样搞实在不现实,可能戏还没开场,就得被当做宣传封建迷信的典型,集体请去局里喝茶。 此计不行,再生一计。如果找丧葬队的来送葬呢?又难免要吹吹打打,呜呜泱泱一群人走到墓地,警队的传票怕是要贴到办事处门口:严重扰民,影响恶劣。 眼见思路又走到了死胡同,魏主任两根指头大力揉搓着眉心,有点头疼。 既然葬礼暂时没有头绪,那就先放一放。还有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亟待解决,霍老太的遗体放哪?又不是没人认领的无名女尸,派出所当然没有保管的义务,大热天的总不能幕天席地的扔在外头,魏南风真是一个头涨成两个大,只好临时赶鸭子上架,火急火燎的在街道举行了一场众筹。 简而言之,就是请大家发发善心一人捐点款,跟以前卖身葬父、沿街乞讨做的是同门生意。 虽然方式不太要脸,但总归霍老太有地躺了。就是办事处小院这几天总有阴风阵阵,路过的都低着头绕道走,倒也难怪,一口大棺材横在门口,谁没事天天往这凑啊,不吃饱了撑的么。 但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现在吃饱了撑的栾舟同志,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挤上了快爆炸的公交车往办事处赶。没错,他又迟到了。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睡懒觉、选衣服这类狗屁倒灶的原因。 他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半夜十二点,睡得不省人事的栾舟被房东一个电话呼醒,先是罗里吧嗦了一大堆,但总体可归纳为八个字,要么涨价,要么滚蛋。 对于入职以来一份工资还没领到的职场萌新来说,涨房租只是赶人的另一种委婉说法,并不代表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他连夜爬起来,最后环顾一下这间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哼哧哼哧开始打包行李,人在离别时总会产生不舍,就连隔壁的呼噜声听起来都格外亲切。或许明天,他听到的就是半夜收垃圾的铲车声了。 第二天一早,栾舟先把几大包行李寄存到保卫处,等晚上回来再拿走。晚上去哪里落脚呢?这是个问题,先找个宾馆,或者随便一个网吧将就一下,管他呢,到时候再说。 就这样,两个丧里丧气的颓废boy,在办事处门口碰了头。 “嗨,魏主任,真巧,你也迟到啊。” 魏南风:……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栾舟已经被生活逼得有点走火入魔了,看见院里那口棺材,居然没有惊慌大叫,反而像捡到宝一样,双手合十,很是虔诚的拜了又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佛祖保佑,见棺发财啊见棺发财…” 魏南风一脑门问号,勾着脖子把人捞进屋,怀疑小同志被哪个传销组织抓去洗脑了。 “诶诶诶,你轻点,脖子都叫你却折了。” 进屋把人往椅子上一撂,自己坐到桌子上,一座大山似的堵住了栾舟的去路。 “怎么又迟到?” 栾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缺钱的时候被扣工资,听到这句汗毛都支棱起来了,忙道,“昨晚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忙活到大半夜,睡过头了。”因为直接说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门,愁的睡不着,实在太逊了,栾舟尚且没那么厚的脸皮不允许他这么做。 虽然明显听出来他在搪塞,魏南风也懒得多问了,反正人没事就行,其他的,年轻人夜生活丰富点也正常,栾舟平时太闷了,对人总是爱答不理的,多出去玩玩是好事。 拍拍他的头,“下回注意,去工作吧。”魏南风轻描淡写的说,“对了,霍奶奶今天出殡,一会咱们处出几个人把棺材抬到路口,算 - 分卷阅读30 是走个仪式,你准备准备,跟着去吧。” 生前再风头无两的人,死了也不过一抔黄土,一方棺椁,两三行墓志铭。栾舟有点恍惚,魏南风又叫了好几声,他才答应,“嗯”,草草点了个头,神不守舍的回位上坐着了。 半上午的时候,霍老太的棺椁被抬出小巷,五一路几乎倾巢出动。本就不宽敞的小道,连犄角旮旯都挤满了送行的人。 人群最前头,站着两个十分打眼的少年,一人手里提着个小竹筐,里面塞的满满的纸铜钱,风一吹,漫天飘扬。 “王储?吴冕?”栾舟看到两人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心下了然。 看着他们一左一右分列到队伍两侧,魏南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声如洪钟的喊道:“起、棺!” 黄纸打着旋儿在空中挣扎几下,最终逃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 霍老太的事件上了当地的新闻报道,可通常社会板的东西大家都不会看,说是冷漠也好,麻木也罢,事实上人人都有回避痛苦的倾向,自己的麻烦尚且自顾不暇,更何况是别人的痛,生活本就不易,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浪费宝贵的时间呢? 只有五一路还保留着一些她生前的痕迹,可是这些零星的印记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人们淡忘,直到世上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也离去,一个人,就算真的不存在了。 亲人仙游去,儿孙福未触。游魂千里处,思量千百度。 霍老太走了,五一路一切还照旧,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办事处的公务照样堆积如山。 栾舟翻看文件的手烦躁的捏着页角,a4纸上标准的打印体如同天书,就是不往他脑子里灌。左边脑子想着霍老太,右边脑子发愁晚上住哪,两面夹击,让他变成肯德基的汉堡夹心,越来越薄。 处里已经没人了,栾舟站在窗口吸了根烟,烟雾缭绕中恨不能直接仙去了,待会他就要一个人沦落街头,突然想起住院时魏南风给他讲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他现在跟故事里的主人公比起来不遑多让。 游荡在五一路的夜市摊旁,简直是一场酷刑,每个摊位都散发着诱人香气,勾引他兜里的钱包出去犯罪。 “深呼吸,幻想你是一棵草,对,你不用吃饭,只需要做光合作用。”栾舟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目不斜视的大步走着,时不时掏出手机打开前置看一眼,“没错,看到了吗?你就是神仙,神仙只喝露水。” 当魏南风拿着两根巨粗的烤香肠偶遇他的时候,就看到这位神仙口水都快留到下巴了。 下一秒,一根余温尚存的香肠塞到他嘴里,栾舟想推辞,但已经口嫌体正直的嚼了起来。 “我日,人间美味!”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魏南风把举到嘴边的另一根也默默递了过去,“小同志,这是打哪儿逃难回来啊?” 吃了肉,躁动不安的五脏六腑终于暂时偃旗息鼓,栾舟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想起来刚才的糗样,挠挠后脑勺,别别扭扭的说了声“谢谢”。 魏南风爽朗一笑,“走,今天允许你敲诈领导一回。说吧,就这一条街,从哪头开始吃?” 他知道栾舟有难言之隐,也不打听,大剌剌的勾住他的肩膀,推着人往前走。 “听你的吧。”栾舟伸手要去掏烟,被魏南风拍开,“吃饭时候别抽,影响食物的口感。” 栾舟失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那该什么时候抽?” 魏南风说到做到,真一路走一路买,一个摊子都没有放过,“不用找了老板,再填两串丸子,要会撒尿的那种。” 栾舟:…… “领导,出门在外,注意一下您的措辞。” 魏南风偏过头,扒拉了一下他的刘海,“请你吃饭还嫌嘞,刚说到哪了?” “对,这个抽烟啊,两个时候抽最惬意。” “?” “第一个,思考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做决定前那一分钟,抽上一根,茅塞顿开~” 栾舟想起自己赶稿的时候,灵感输出全靠尼古丁加持,遂点点头,表示赞同,“那第二个呢?” “小心烫”,魏南风把刚加的两串撒尿牛肉丸分了一串塞到栾舟嘴里,继续道:“这第二个时候嘛,就比较微妙了。”他晃着手上的丸子,脚步微顿,栾舟走出两步回头看他还在原地,歪了歪头:“嗯?” 魏南风拎着满手鸡零狗碎,定定的站在那,路边摊子的苍蝇油灯一晃,给他打了一束柔光,笑容莫名有点猥琐,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事后。” 栾舟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猛一咬牙,撒尿牛肉丸烫了嘴…… ☆、第章 或许是魏南风平时从谈吐到打扮都太老干部风了,栾舟都快忘了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雄性生物,而且还是个帅哥,既不吃斋念佛,也没有守身如玉的念头,下了班,身后有一群狂蜂浪蝶追着跑,在某些事上的造诣说不定比他这个泡吧boy还深厚。 魏南风不知道他心里这一段小九九,见小同志差点让牛肉丸烫个大泡,刚开完黄腔的小魏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砸吧砸吧嘴, “年轻人,空窗期太久了吧,没事赶紧找个女朋友滋润滋润吧,都纯情成什么样了,这都能被噎着。”说完把牛肉丸的签子从他嘴里拽出来,扎开奶茶,又把吸管塞回他嘴里,“喝点凉的败败火。” 栾舟一手捧着奶茶慢悠悠的吸溜着,脑子里继续盘旋着刚才的问题,回想起来,认识魏南风这么久,他走到哪都能跟周围打成一片,跟个开屏的公孔雀似的,却没见谁跟他走的特别近过,尤其是女生,几乎一个也没有…对于一个荷尔蒙爆棚的成熟男人来说,这有点不太科学。 难不成…… “魏主任,你有女朋友吗?” 魏南风迈着四方步的大长腿顿了一下,两道眉毛有点难舍难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实话实说道:“没有”。 其实栾舟话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但又想知道答案,矛盾成一疙瘩,听到没有后倒是莫名其妙松了口气,随口打趣道:“还说我呢,你怎么不交一个?” 魏南风的性取向是男这件事在五一路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虽不避讳,也不会刻意提起,偶尔遇上想给他解决终生大事的大爷大妈们,就一笑而过,淡淡道:“叔叔/阿姨,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女人。”久而久之,大家就心知肚明了,没人再提这茬。 可是对于栾舟,他没把握,虽然对方看起来随便的要死,哪怕魏南风现在说不喜欢人类,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欣然接受。 可魏南风还是紧张,像当年对着父母出柜时一样,只有面对珍视的人才会有的感受,怕一 - 分卷阅读31 点点改变会令他们失望。 “魏主任?这很难回答吗?”栾舟半天没等到回话,以为踩到人家雷区了,心下一紧,原来…不会吧。 “哦哦哦!我懂了,好了你不用说出来,放心吧,我不会外传的。” 魏南风不明所以:“???啊???” 栾舟瞄了一眼四周路过的行人,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写着心知肚明,点头如捣蒜。 半天又忍不住道:“想不到魏主任你看着身强体壮的,居然……唉算了,大家都是男人,以后我不会嘲笑你的。” 魏南风绝倒,知道他想哪去了:“你懂个屁!!!” 但再解释已经没用了,栾舟通通把这归为隐疾被揭露后的恼羞成怒,仍然不住地跟他保证今天这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魏南风突然很想把他头朝下掂过来倒倒,看看脑子里都盛了点什么玩意,脑回路怎么总是异于常人。 狂塞了一嘴炸鸡,暂时没那么想追杀栾舟了,也不想就“他到底行不行”这一问题在大街上进行深入讨论, “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证明吧。” 他烦躁的反手一扔,空塑料瓶在垃圾桶边缘转了三圈,死不瞑目的进了洞。 “ye~ho!恭喜十号队员魏南风完成一记漂亮的三分扣篮,这一舒畅了不少,扬眉吐气的一把扣住他的肩:“时候不早了,回吧,我送你。” 栾舟笑着摇摇头想婉拒,不知道刺收一收好吗,你这样它会很伤心的。”魏南风看了看自己的“座驾”,做了个委屈巴巴的哭脸。 “是幻觉。”栾舟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富康依然直眉楞眼的杵在那。直到他揉出来了也没消失换成玛莎拉蒂,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接受了现实,“你爸从哪弄来的?国家文物局吗?还是文化遗产纪念馆?” “有那么古朴吗…”魏南风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也对这辆车的来历产生了怀疑,“回去问问老爷子去。 一根手指头勾开车门,栾舟屈尊降贵的坐进副驾驶,还是无法相信:“这车真没到报废年限吗?都停产十来年了吧。” “啧,我拿驾照还没有十年好嘛!”魏南风按了一下喇叭,老富康发出一声凄惨的尖鸣,仿佛急于向他证明自己的老当益壮。 栾舟不再思考任何安全问题,免得等下忍不住跳车。环视一圈内饰环境,不出所料的破破烂烂,由衷的夸赞道:“还真是表里如一啊。” 认命的闭上眼,“去吧,皮卡丘,到绿源小区。” 魏南风看他视死如归的系上安全带,心里生出一股两人同生共死的使命感,“得嘞,您坐稳!” 一脚油门踩到底,整个车身朝后躬了起来,老牛犁地般拱出去,咳咳咔咔的朝目的出发了。 栾舟头倚着窗户,看外面飞速驶过的出租车、电动车、自行车……叹了口气,他开车是低速飞行模式,对于这种老年代步车一般的速度不予置评,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平时坐公交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拖拖拉拉开了一个小时,其中还包括某位领导有私心故意开慢,本来就提不上速的老富康仗着晚上没交警巡逻几乎在马路上怠速行驶。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栾舟已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鼻翼微微翕动,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幅度极轻的颤动着,透过车窗外的月光,在眼睑下洒上一层阴影。 魏南风出神的望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变态,拍了拍脸颊清醒过来,俯下身,轻手轻脚的给栾舟解安全带。 老富康实在年事已高,很多功能都退化到原始人级别,比如安全带打开后,不会自己缩回去,必须靠人力手动一点点拽。副驾平时又是魏老爷子坐的,老人家幻想自己有一双无可安放的大长腿,座位调的很靠后,魏南风必须要把身子压到最低才能够到车门侧边。 他怕动作太大吵醒栾舟,只能单手操作,空间又很局限,好不容易全塞进去,感觉到身下人猛的一抽,下意识扭过头,正好对上栾舟一双睁的硕大无比的眼睛。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 “你在干嘛???” “如果我说,塞安全带,你信吗?” “…你说呢?” “ - 分卷阅读32 真的,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 栾舟深吸一口气, “……麻烦先从我身上下去!” “啊…哦…好好” 车载空调早就寿终正寝了,全靠开车的和坐车的自己物理降温,路上还没觉得,停下来后,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又刚经过一番亲密接触,现在都有点热的冒汗。 车厢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劣质皮革味混合着汗液的味道黏在呼吸道上,让人口干舌燥。 “你到了” “那我先” 半晌,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都停下来等对方先说, “今天真是麻烦魏主任了,明天我不会再迟到了,晚安!” 栾舟说话间就把手放在门把上,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落荒而逃了,野兔子一样,没几步就窜进了保卫处。 魏南风看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一间平房后,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感,随手扭开了收音机,刺刺拉拉的信号音混搭着悠扬的古典乐砸进他耳朵,这是一档深夜读书栏目,主持人故作深沉的嗓音听起来十分装逼,念得好像是本不知名作者的诗集,句子文艺又矫情。 “一见如故,生万千欢喜心,我撞进你眼底,又消失在人群里…” “呵,我撞进你眼底…” 魏南风跟着默念了一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栾舟的脸,嗤笑一声,马上打住幻想,觉得自己很神经,打算关掉还在絮絮叨叨的深夜电台,下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刚一下车,他就愣住了。 只见方才一溜烟跑没影的栾舟同志此时正拖着三口大箱子呼哧带喘的往大路上走,单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得形销骨立。 等反应过来时,魏南风已经钻进车里,发动油门轰一声弹了出去。 栾舟把行李箱堆在路边,叉着腿坐在上面,正犹豫要不要招手拦车,这时,一辆老古董从大门的方向横冲直撞的飞过来,嘎嘣一下扎在他面前。 车窗缓慢的摇下来,露出里面熟悉的一张脸,驾驶座的人冲他微微一笑:“嘿先生,我是您叫的代驾小魏。” 作者有话要说: 接媳妇回家咯 ☆、第章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哎哟,看来领导的关怀来的很及时啊,小可怜。” 栾舟那三口大箱子,每个都有半人重,老富康被撑的胃出血,后备箱的盖怎么也合不上,一跑起来就随着夜风的节奏上下飞扬。 关于为什么会拖着箱子满大街跑,栾舟还没开口解释,魏南风就猜了个**不离十, “拖欠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吧?我说栾舟小同志,真是奇了怪了啊,我是周扒皮吗?您开开贵口向我预支一下薪水会掉块肉?这要是我早走两分钟没遇上你,今晚上准备去哪个桥洞底下跟丐帮长老抢地盘呢?” 栾舟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找魏南风通融一下,但实在抹不开该死的面子,遂作罢了。 现在坐在这辆降温要靠意念的上世纪古董里,居然生出一股有家真好的归属感,连魏南风的叨逼叨都变得格外亲切。 “让领导费心了,谢谢您把我捡回来。” 魏南风被他官方批文般的语气噎了一下,轱辘刚好压飞一块小石子,抹了把方向,话从鼻子里哼出来, “领导单方面决定了,以后你就在小院将就将就吧,吃住都在单位,改明给你颁发个爱岗敬业好同志证书。您看这么安排可还合心意?” 栾舟没想到魏南风连住的地方都给他想好了,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都是个提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当代慎独青年,对于别人的帮助总是下意识拒之门外,既怕麻烦人家,也怕有人日后拿这份欠下的人情来麻烦自己。 “谢谢领导!”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寡言少语的道了声谢,默默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告诫自己,出来混,这些迟早都是要还的。 魏南风被他客气的都不好意思再数落了,闷头开车。完全不同于来时的老牛犁地,回去这一路上,老富康全程贴地飞行,一溜烟钻进五一路的小巷子。 办事处这个里出外进的格局,单独隔出来的后院就是一方人迹罕至的桃花源,颇有点曲径通幽处的惬意。 上次逃跑的时候太狼狈,根本没留意,这回连人带行李要搬进来住,栾舟搓了搓手,暗暗期待了一把。 然而,刚推开暗门,他就被一阵树香薰的头晕,d大以石楠树的精│子味闻名,校园里迎宾路两旁齐刷刷地种了两排,没想到魏南风跟他中年谢顶的校长一个品味,院里一棵石楠树拔地而起,那股不容忽视的味道在夜风里自由飞翔,飘得人心神荡漾。 “呜~~~”栾舟脑海里有辆小火车呼啸而过,皱了皱眉,偷偷打量一眼魏南风,猜想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种的。对方坦荡荡的任他偷看,扭头呲出一口大白牙,一脸纯良。 栾舟:…… 鉴定完毕,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三个行李箱把小屋塞的满当当的,每走一步都要像玩扫雷一样,捡边角缝隙下脚。魏南风“见缝插针”的蹦出来,揩了把脑门的汗,冲屋里头喊道:“太晚了,把日用品拿出来,其他的明天再收拾吧!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栾舟被装满行头的箱子挡住了去路,隔着门答应了一声,听到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魏南风应该走了。 他在筒子楼那样恶劣的声音环境里睡习惯了,冷不丁换个安静的地方,许久不犯的老毛病居然卷土重来,有点失眠了。 打开电脑,想起来今天的故事还没更新,手在键盘上敲了一阵,又一键全部删除,灵感告罄——一打字就想起魏南风,见鬼了。 这种脸谱化的作品写出来不如不写,何况自从他的读者中多了魏南风这位酷爱点评的骨灰级粉丝后,文笔思路确实提升不少。 栾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步步挪到书柜前,想看看爱党敬业的魏主任平时都看点什么,不会是改革发展观之类的吧。 书柜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排排书,倒还算正常,有常见的名著、小说,还有各种厚如板砖的字典,在正数第二层,放着一个相框,花纹很繁复,倒不像男人会喜欢的款式。 栾舟的好奇心又出来作祟了,做贼似的踮脚取出来,这是一张**十年代的老照片,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圆不隆冬的小肉球,看背景应该是个公园。女人的衣着妆容很讲究,有种港片女星的味道,烈焰小红唇,大波浪卷,中短裙黑色丝袜红色高跟鞋,完全不像是孩他妈。如果不是怀里的小肉球五官跟她有七分相似,栾舟都要怀疑这孩子是捡来的。 他认得出来, - 分卷阅读33 这是魏南风小时候,这个人从小到大,那股天生乐天派的气质都没变,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像两颗圆润的黑曜石,承载着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无限憧憬。 栾舟忽然福至心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隔着相框触碰那个人,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恍惚间,只要他的步伐够快,快到让气流穿过鼻尖,就能追回他们相遇前的每个夏天。 “那是我妈。” 他正跟个痴汉一样对着相片脑补,冷不丁有人出声,吓得手一滑,相框径直做自由落体运动。 还好被魏南风及时空中拦截,避免了四分五裂的命运,栾舟手足无措的立在那,从脸一路飙红到脖子根,肩膀上像顶了个煮熟的番茄,还在噗嗤噗嗤冒热气。 魏南风低头偷笑了一下,装作没事人一样把相框塞回他手里,“是不是没想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我从小就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栾舟寻思着他最近咋越来越不要脸了,自恋、骚话打包买一赠一,整天往自己耳朵里灌。倒是一下把尴尬的气氛冲散了,栾舟光明正大的重新开始看照片,忍不住感慨道:“你爸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魏南风对他这句评价尤其满意,言下之意就是有这么好看的老婆和儿子,里头包括他,小同志夸人总是这么隐晦。 栾舟擦了擦玻璃上的灰,规规矩矩的把相框放回原位,突然想起来,问道:“只听你提起过你爸,你妈呢?” 魏南风脸上表情明显僵了一瞬,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讳莫如深,栾舟心道不好,该不会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吧。 下一秒,猜想似乎被证实了,魏南风磨痧着下巴上的青胡渣,苦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完蛋!栾舟想割了自己的舌头泡酒,今天晚上怎么净揭人伤疤。跟魏南风完全相反,他从小就有个心想事砸的特殊技能,逢进新店总能点到最难吃的菜,在操场遛弯必被球砸,不洗头出门永远碰到前任,一逗小孩就哇哇大哭。反正就是不想什么来什么,非酋血统纯正深厚,连算命的都说他命犯天煞孤星,钱都不肯收就跑路了。 “就…其实,妈不在身边也挺好的,你看我家桑庭女士,现在还是大龄已婚少女一枚,平常一点不顺心,敢不哄着她就炸了,闹心着呢。”栾舟不会安慰人,也从来没人安慰过他,抓耳挠腮憋出来这么一句,听着又蹩脚又可笑。 突然,魏南风肩膀止不住的一耸一耸,栾舟吓了一跳,连忙双手用力扳过他。 “噗——哈哈哈哈哈…”可恶,这货居然在笑! 栾舟烫手似的一把撒开:“德行,我还以为…” 魏南风笑的看不见了,伸手去拽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同志,你安慰人的说辞,挺别致的。” 栾舟一把甩开他:“边呆着去!”猛的想起来,“诶?你回来干嘛来了?不会就为了监工我睡觉吧?闲的啊!” 魏南风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从兜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不明物体,“刚走到路口,想起来忘问你明早想吃什么了,准备打个电话,结果手机没电了,反正没几步远,就想着亲自来问问你。” 栾舟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金灿灿的一坨上,没听他说什么,满脸写着匪夷所思,“这啥玩意???” “啊?这个,手机啊!” 魏南风说着递给栾舟,沉甸甸的一整块拿在手里,一下勾起了他初中前所有关于暑假的回忆:橡果国际,只要998,金立智能语音王,超长待机,霸气外观,给您最尊贵的总裁体验! 栾舟:“……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啊?别待在办事处了,太屈才了,文物局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魏南风听出来栾舟在花哨他老干部、跟不上潮流,也不甚在意,大剌剌的一摊手:“在你眼里它或许就是块板砖,但对我意义不一样。” 栾舟嫌弃的一撇嘴:“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第一笔工资买的?” 魏南风讶异:“你怎么知道?而且它声特别大!待机时间也真的很长,别看刚没电了,我上次充电是一个月前。” 栾舟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把那块沉甸甸的板砖丢回魏南风怀里,觉得俩人根本不生存在同一个世界,除了吃喝和工作,其他一概无法交流。 墙上的摆钟适时弹出来一只小鸟不停地布谷,十二点到了,“跨天快乐”,栾舟说,“魏主任还不回去休息?您的中老年作息生物钟是不是忘上发条了?” 魏南风“啧”了一声,配合的打了个哈欠,他倒真不困,不过确实没理由再赖下去了。“行,早饭吃什么?说完我就走。” 油条、煎饼果子这类油炸的魏南风嫌不健康,豆浆、八宝粥糖放太多他又说糖分超标。栾舟实在不知道问他的意义何在,他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看着办吧,我捏着鼻子都能灌进去。” 这下问题都问完了,魏南风还是没动,直眉楞眼的靠在书柜上。台灯柔暖的灯光透过屋内杂乱的陈设,给栾舟沾了几缕烟火气,他神色微怔,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从心头滋生出来。 “你睡不着?”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栾舟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坐下:“啊…我原来惯常性失眠,这两年好多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搬家太累了。”突然意识到哪不太对劲,疯狂摆手:“哦不是那个,就是习惯、性、长期失眠!” “嘶——”说到一半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干嘛突然解释啊,一般人根本不会想歪好嘛!惯常?灌│肠?操…但愿魏南风不懂! 但为时已晚,魏南风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炸开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窜遍全身,一个答案在胸口呼之欲出。 难道……栾舟也是…? 他不敢想下去,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在两人中间仅剩一拳的距离停下,半蹲下身,看着栾舟的眼睛:“你睡吧,我看你睡着再走。” 栾舟胸口那只早已变成叼烟卷的沧桑大叔的小鹿,突然咚一声撞向了胸膛,毛茸茸的鹿角一下下触着他柔软的神经,好像在说:这个男人很不错,兄弟,让他住进来吧,要不要我给他腾个地方? ☆、第章 最终,栾舟还是向那头老气横秋的鹿低头了,脚上拖鞋一蹬,咕噜一下滚到靠墙那边,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南风,拍拍身边的空位,道:“太晚了,明天还上班呢,魏主任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将就一晚吧。” 一分钟前刚得知了人家的性取向,现在就要躺一张床,魏南风心念电转:这一晚上过的真是刺了,魏南风挣扎了一瞬,理智和情感仿佛放在火 - 分卷阅读34 上烤。窗户纸没捅破前,他以为栾舟是个小直男,睡一起当然没什么。但刚才说漏嘴那一句,听者有心,立马知道这人大可能也是个同│性│恋,两个人间不直的睡到一起,就跟盘蚊香似的,弯的难舍难分。 虽然思想上很想做君子,但魏主任最后还是屈于本能,做了行动上的小人,横着脖子躺到靠外一侧的床上。 睡了七八年的单人床,忽然挤了两个身高都不容小觑的大男人,顿时拥挤不堪,翻个身都得胳膊肘碰胳膊肘。 栾舟并不知道魏南风在别扭什么,在他看来,小魏主任就是个雷打不动的钢铁直男,即使自己再有想法也掰不弯的那种,如果乱搞说不定还会被念紧箍咒——关于如何正确引导青少年性取向问题。 所以,他心无旁骛的合上眼,魏南风在旁边比吃了褪黑素还管用,助眠效果惊人,不一会就打起了均匀的小呼。 魏南风凝视着他的睡颜,忽然有点哭笑不得:小同志对他可真放心啊,“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把他迎上床,还睡得这么没心没肺,丝毫不担心被趁虚而入。 “我大概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叹了口气,魏南风把心猿意马的思绪收一收,替栾舟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穿鞋。 “哔哔”一声,桌面上的笔记本弹出一条新消息,魏南风赶紧回头看栾舟,见他依然睡得如同一条玉体横陈的死狗,松了口气,准备把电脑关机,免得他走后再吵到小同志睡觉。 可看到屏幕那一刻,握住鼠标的手突然不听使唤了, “一眼,就看一眼。” 能在深夜发消息的,无外乎父母、老铁和暧昧对象,栾舟平时几乎不跟别人来往,会是谁呢?魏南风决定小人做到底,手贱的点开了右下角跳动的小红点。 一条微博新回复:这次真失望透顶,原先别人骂你的时候我还帮你说过话,说推理故事就要留悬念才有意思,现在真的从日更变缘更了,看来写手真不能宠,你拿他当宝,他拿你当草。算了,取关再也不见吧,祝你早日凉凉! 魏南风看的一脑门问号,哗啦一下把私信列表全点开了。 “断更也不提前请假,真拿自己当大大了,十八线小透明,故事逻辑硬伤,漏洞百出,当个如厕就罢了,作者本人真不能粉,人品烂臭!” “扒了一遍所有微博,从15年就开始写文了啊?评论不回,私信不看,这么高冷当然留不住读者,活该一辈子小透明。” 这还是说的比较客气的,剩下几条全是直截了当的“取关!”“辣鸡!”之类的,一个个用词之恶毒简直触目惊心。 栾舟的推理短篇一直是一天一发,真相到第二天公布,现在十二点都过了,不仅没有更新,连前天的凶手也没揭晓,各位等候多时的粉丝顿时炸了,这部分粉丝大多都是奔着悬疑推理来的,从来没看过栾舟从前写的鸡汤文,小随笔,网络写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屏幕对面一个供人消遣的写作工具,只负责无休止的产出,不需要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日常生活。 魏南风起初还想着一条一条删除,别让栾舟醒来看见。后来局势愈演愈烈,连好多未关注的人也来轮番轰炸评论区和私信,美其名曰“默默关注你好久,但你今天的做法太让人失望了。” “不是,大哥你谁啊…真是操了!” 隔着一条网线,人们的喜爱被无限放大,恶意也被无限放大,网络就像一个架空的虚拟世界,人们游走其中,可以空口无凭的高谈阔论,可以把高高在上的政治领袖拉下神坛,键盘就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冷言恶语,杀人无形。 哪怕在现实中,臆想中的西装革履可能是天天瘫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死肥宅,呆萌萝莉可能是校园霸凌的女魔头,但没关系,披上马甲,大家一切照旧,反正口出狂言又不上税。 魏南风出离愤怒了,点拉黑点的手疼,一时没忍住,挑了条尤其过分的回怼了几句,对方居然秒回,看来键盘侠也是有职业操守的,起码人家能24小时不间断守在电脑前,一张不分青红皂白的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喷。 魏南风怼完就拉黑,不给对方任何反攻的机会,一连回复了四五条,总算长舒一口胸中恶气,把栾舟的微博主页净化的干干净净,好多条下面,只剩一条置顶热评,来自手机用户xxxx:大大,今天想听什么睡前故事呀~ 魏南风看着栾舟回复的“滚”或者“呵呵”,傻笑了半天,笑完大概觉得真有点傻逼,搓了搓脸,把刚历经一场混战的电脑关机。 回头看去,栾舟貌似做噩梦了,眉心有道很浅的皱褶,鼻子一吸一吸的,像只半夜饿了想吃奶的小奶狗。 魏南风把他踢到一边的被子重新盖回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拍着。 小时候每年放暑假,魏南风就回老家住一段日子,夏天晚上热的睡不着,奶奶就把他抱到院子里,铺一张凉席,祖孙俩躺在整片星空下,一只枯瘦但苍劲的手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魏南风学着奶奶的样子,如法炮制,果然奏效,栾舟蹙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来,眉心的小沟消失了,光洁的额头在月色下白的发光。 他看了一会,轻叹一句:“今晚真是不用睡了……” 一室静谧中,一道特殊铃声突兀的响起,魏南风的按下静音。 确定栾舟没有醒后,他从一侧兜里摸出一只白色苹果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党宇 内容只有两个字:上钩。 魏南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神色匆匆的离开小屋,踏入深潭一般的夜色里,掏出手机,按发件人的号码,回拨过去。 第一声还没响完,对方就接了起来。 “喂,老大!” “啧!不是叫你们每次响三下再接么,万一有人窃听呢!” “十万火急啊,刚才我去您家找您,您不在,才发信息的,这大半夜的您窝哪个温柔乡去了啊?” “……再鬼叫给你嘴撕了,有屁快放,少打探上司的私生活。” “嘿嘿,我开玩笑呢,老大您心虚什么呀。——刚大哥接到消息,还是一个月前那个大佬顾客,他又申请了,看来这婚是非离不行了。您最近赶快抽时间去面谈吧,人家指名道姓要您做‘代表’,说只要能说服他老婆离婚,报酬您只管开价!” “党老二你能不能专业一点,我是治疗师,不是江湖神棍!只能负责家排疏导,不能催眠他老婆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嗨,瞧您说的,我就一粗人,您就凑合一听,反正有钱赚的活咱就试试呗。” 魏南风深呼吸了一大口,决定不与傻瓜论长短,“行吧,先把当事人资料 - 分卷阅读35 发过来,越详细越好。” “得嘞!现成的一手消息,据说这大老板祖上是捞偏门的,做的都是见钱不见脸的生意,到他这一辈啊,明面上经营一家赌场,实际里头干什么的,您比我清楚。” 魏南风冷笑一声,党宇向来爱夸大其词,他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当回事,不屑道:“这么号人物姓甚名谁啊?快说出来吓死我!” “资料发给您了,名字…我不太清楚,姓倒是挺特别的,哎哟那字念什么来着…哦对!姓栾!” 握着手机的手一僵,魏南风愣成一根人棍,几乎同时,新邮件进来,他颤巍巍的点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人的长相与跟他朝夕相处的小同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五官棱角更尖锐,眼尾也有几缕不安分的细纹。魏南风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揣回肚子里,“就知道不会是他。” 两人的气质浑然不同,都是一张谁也不鸟的厌世脸。栾舟只是在保护壳外面裹了一层嚣张气焰,就像刺猬的刺,你如果真心想拥抱他,他就立马翻个身,四脚朝天的把肚皮露给你。而这个中年男人,眉宇间透露的却是一股浓烈的杀气,拥有生意人特有的精明,金钱至上和唯利是图的包装下,是一颗蛇吞象的野心。 “栾东洋?” 魏南风关掉邮件,手指一下下点着屏幕,许久,给党宇去了条短信: 叫老一老三收拾行李,明天一早,飞澳门,钓鱼。 作者有话要说: 澳门副本开启~ ☆、第章 五一路上空私拉乱接的电线把清晨的天空割的四分五裂,单层窗帘根本挡不住紫外线的猛烈攻势,小平房被晨光晒了个透。 栾舟揉着惺忪睡眼,骨涌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本满足。 魏南风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半夜他睡着后走的,栾舟摸了摸身边空空的床榻,撇撇嘴。 “睡一觉就走,无情。”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劳苦大众一大早就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批着成堆的文件,打着做不完的报表。 五一路办事处的成员们已经热火朝天的议论了小半上午。 “这是这个月小魏主任第二次旷工了吧!” “可不是嘛,诶?小栾咋也没来啊,不记得他请假了啊…” “诶诶诶,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夜市摊碰见他俩呢,俩人说说笑笑的,好像还往后街走了,我都没好意思上去打招呼。” “黑灯瞎火的跑到后街去?乖乖嘞,你还怪有眼力见的,怕坏了魏主任好事啊!” 众人皆一脸心知肚明,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魏南风的终身大事是诸位五一路人民的心头病,原来不知道的时候,给他介绍大姑娘小媳妇。现在知道人家喜欢小伙子,又纷纷替他观望起来,最近栾舟跟他们的小魏主任走的挺近,妈妈桑们暂时封印的八卦之魂开始蠢蠢欲动,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十分乐见其成。 “阿嚏——”八卦风暴的中心人物之一现在正蹲在后院的小平房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想我了?”搓了搓鼻子,栾舟把最后一件t恤卷成筒,一节节挤进柜子,魏南风的储物柜被他塞成一颗不定时炸│弹,两张柜门负隅顽抗的合在一起,内里的东西随时准备破门而出喷人一脸。 忙活一通,把三个空箱子推到墙角,栾舟揉揉腰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悠达着去了前院。 甫一踏进门,数十道探照灯一般的视线就齐刷刷的打到他……扶腰的手上。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阿姨见状,纷纷“啧啧啧”的凑上来,又是拉椅子又是递水,间或夹杂着几句自认为声音很小的悄悄话。 “瞅着架势,昨天折腾的不轻啊。” “快别提了,小魏也真是的,自己累着了不来上班,让人小栾来,压榨员工也没有这样的啊。” “下了床就不认人,男人都一个臭德行。” “这话说的,人小栾不也是个大小伙么,昨天谁办谁还不一定呢。” “哦~哟哈哈哈哈哈哈” 栾舟被这阵诡异的气氛搞得心里发毛,莫名其妙的接受着大家的特殊照顾,一个劲点头称谢:莫非他们知道我搬到后院的事了? “小栾呐,小魏他就是一个人过太久了,辛苦你了哈。” “看这脸色苍白的,不行就回去休息吧,小魏要是怪你了我们说他!” 栾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搬个家而已,谢谢大家关心,魏南…魏主任对我挺照顾的。” 不知道她们又脑补了什么,众阿姨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这可就住一起啦?” “小魏可以啊,这么好的孩子都搞到手了,你们听见没,都折腾成那样了还替他说话呢。” “这下我可放心了,不然这老打光棍也不是个事啊,甭管喜欢男的女的,总得有个伴儿不是。” 栾舟:……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各位妈妈桑又围着栾舟东家长西家短的嘱咐了半天,才放过他,各自笑嘻嘻的回去工作了。 栾舟今天格外清闲,一根指头轻轻敲着额头,百无聊赖的戳着手机,准备把昨天的更新补上。 打开微博,他傻眼了。 “这是什么???” 主页一片狼藉,像硝烟弥漫后的战场,满目疮痍。中美日三国国骂劈头盖脸的糊了一屏幕,评论区已经全面沦陷。 栾舟读着一条条语出惊人的回复,第一反应是被盗号了,正准备上线为自己发条声明,就看见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由于您的违规操作,微博客户端接到数条举报,现已将您的微博账号查封!如有疑问,请咨联系客服进行申诉。 “申诉你个西瓜皮啊!老子做错了什么?!” 有种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的绝望感,栾舟哀怨的浏览着不堪入目的评论,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每条微博底下都有一条热评,凌驾于各种素质十八连之上,不可撼动。 “大大,今天想听什么睡前故事啊~” 那人说这句话的神情还历历在目,破案了, 魏、南、风!!!!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一连发了数条微信都石沉大海,栾舟忍无可忍,一把怒火烧到了头发丝,翻开通讯录,呼了过去。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是,畏罪潜逃了……?” —— 只剩一截残垣断壁的大三巴牌坊经年日久的屹立在澳门街头,仍旧吸引着数以万计的游客慕名而来。 一辆黑色大g驰骋过大街小巷,激起一层浮尘,扬长而去。 - 分卷阅读36 车窗呲开一条小缝,动感的电子舞曲迫不及待的从缝隙间涌出来。 副驾上的年轻人随着节拍扭动起身体,随时随地都是一场个人演唱会。 “老大,这回忙完,咱们到赌场玩两天再回去吧!” “赌场规定21岁以下禁止入内,你连签证都只能办临时的,未成年!” 党建牌平日里被两个哥哥一个老板欺负惯了,乐呵呵的也不反驳,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特招生,人如其名,真是货真价实的“挡箭牌”。 党旗“嘁”了一声,对他这个缺心眼弟弟不予置评,手捧ipad,继续翻看当事人资料,表情严肃的如丧考妣,作为团队的智脑核心,每天都很心累。 跟他并排坐在后座的,就是昨晚跟魏南风通话的党宇,他跟党旗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除了长相,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性格更是天差地别,党宇性格活泼,人又机灵,是他们团的“外交使臣”,每次业务承接,都作为牵线人打头阵。 党家三兄弟各司其职,平时就化身卖猪头肉的二道贩子,混迹于五一路一众小商小贩中,暗则共同效力于嘴上没毛的二把刀领导——魏南风。 街道办事处主任只是魏南风的祖传家业,如果用来糊口,基本上属于社会低保级别。所以魏大高材生从高中起就经济独立了,靠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一双洞穿人心的眼睛,担起了中国家排界的大梁。 党旗是他大学同桌,两个人一冷一暖,又都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本来极不对付。能够结缘,全赖党旗那位缺心眼小弟党建牌,当年,还在念初中的党建牌小同学已经是老师们的重点头疼对象了,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人家谈恋爱,勾搭的还是校长家的闺女,校长他老人家一着急一上火,拍着桌子要劝退他。 兄弟三人命运多舛,老三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连环车祸,夫妻二人双双殒命。留下懵懂的兄弟俩和一个呱呱坠地不足百天的小婴儿。 成长过程中缺乏一个成年女性的引导是很可怕的,尤其党旗党宇的教育方式,完全棍棒底下出孝子,长兄如父的观念根深蒂固,党建牌十岁前基本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暴揍,挺白净的孩子愣是让两个暴脾气哥哥养成了愣头青。 追女生的手段更是可怕至极,上课趴窗口,放学校门堵,零食送的是干脆面小辣条,丝毫没有符合小女生审美的巧克力奶油蛋糕。 这能追到手算有鬼了! 父母不在,长兄如父。党旗被学校叫去领他弟那天刚好让魏南风撞见,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去,没成想,他这一去,居然硬生生把校长说动了,也不打算劝**建牌了,甚至还有意培养魏南风当上门女婿。 魏南风当时已经明确,自己性别男,爱好男,再说小萝莉实在不对他胃口,就十分遗憾的婉拒了。但跟校长的关系是打通了,至少党建牌剩下的两年初中生涯,不用担心被开除的问题了,有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在他身后为他保驾护航,党老三的作妖天分得到充分释放,成功长成一根支楞八叉的棒槌。 为此,党旗深深后悔过那天同意让魏南风跟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趁早让老三被开除转到封闭学校了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起码当时,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一笔勾销,原先那些不对盘都变成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党旗从善如流的把校霸头衔让贤,毕恭毕敬的叫了魏南风一声老大,一叫,就是八年。 魏南风成为一名正式上岗的家排师后,四人就搭伙接活,所得的报酬按劳分配,对外全部保密,在中国的家排市场还未开启前,贸然宣传很可能被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魏南风只是想尽自己之力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顺便赚点外快,至于那些抛头露面的报道,他不感兴趣,也违背了四个人的初衷。 畏罪潜逃的魏主任逃亡路上十分潇洒,大g一路低空飞行至酒店,他才想起来把死在行李箱的金立语音王拿出来充上电,微信弹出来一不溜未读消息,全都是来自栾舟小同志的灵魂拷问,内容无非两件事,第一件:睡了小爷就想跑么?第二件:卧槽,老子微博号怎么被封了! 魏南风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在手里转着玩,老神在在的读完了所有消息,然后重新关机,一个字都没回复。 党宇端了杯不知道从哪骗来的咖啡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擦肩而过时瞟了眼屏幕,悠悠道: “老大,哪个小美人给你发消息了?怎么不回人家啊,看着怪着急人的。是昨天温柔乡那位吗?” 魏南风一脚把他踹出二里地,脸上笑容却没收住:“滚一边去,你老大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嘛!我不回复是因为……” 党宇揉了揉摔成八瓣的屁股,灰出出的溜了,留下魏南风一个人,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黑掉的屏幕,心神荡漾。 “因为…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倒计时 ☆、第章 栾舟跟机械女中音对峙了十来分钟,终于暂且放弃跟魏南风通话的念头,心中却愈发不安起来。 “上次也是这样,一声不响就失联了,魏南风、魏南风,你还真像一阵风!” 不能更微博,不能给魏南风打电话,即使最新款的手机,拿在手里也不过是块板砖,栾舟烦躁的把板砖往桌上一撂,掐着水杯去茶水间接开水去了,出来的时候跟一个急匆匆的小姑娘撞个满怀。 小姑娘揉揉被撞疼的脑门,嘴上没停,“栾舟,原来你在这啊,门外有个女的非要见你,快出去看看吧!” “女人?” 居然有女人找他?栾舟有些不可思议,没敢迟疑,飞速跑回前院。 一个轻盈的黑影倏地扑过来,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抡。 这个手法一招一式都太过熟悉,栾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缠在他腰上的人扒拉下来,往地上一放,紧紧箍着她双臂,急喘道:“桑庭女士,冷静!” 来人正是栾舟那张牙舞爪的妈,桑庭,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大美人一枚,就是脾气有点火爆。 办事处一众围观群众都躲在檐下不敢上前,有胆小的已经调到拨号界面准备报警。栾舟无奈的挥散了众人,先把桑庭女士领到最近的一家奶茶店。 现在正值暑假期间,奶茶店里空无一人,栾舟和桑庭面对面坐着,就着两杯雪顶咖啡大眼瞪大眼。 “妈,你怎么找到我工作的地方来了?” “上次在医院听小魏说的啊,他不是你同事么。” 栾舟心说那是我领导!但转念一想,魏南风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顾虑,就没太较真。 挖了 - 分卷阅读37 一勺冰激凌送到嘴里,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此来有何指示?” 桑庭女士看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就来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贵处不欢迎家属到访吗?你个小混蛋十天半个月不知道来个电话,我总得知道你死没死吧。” 栾舟早就习惯她话里夹枪带棒,无所谓的搅和着杯底的冰块:“现在人你也看了,没别的事的话我还要上班呢。” “嘭”一声,玻璃杯狠狠磕在桌子上,咖啡溅出来几滴到桌面,桑庭双臂抱到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像某个邪│教的女首领。 “你那个混蛋老爹要跟我离婚,你表个态吧。” 栾舟一脑门官司,双手抱头道:“原来就为这事啊,哎呦我说祖宗,您二位还没离呢,国家领导人都换届了,东京申奥也成功了,再晚点,人都打贸易战去了,谁有空搭理你们掰扯不清的那些家长里短啊。” 桑庭横跨过整张桌面准确无误的揪住他耳朵,顺时针一拧:“老娘跟你说正事呢,少给这贫嘴,从小你就没有社会责任感,还贸易战呢,快拉倒吧,地震你都不知道捐钱,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家的离婚保卫战吧!” “嗬——”栾舟感觉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红十字会的钱都不知道捐给哪个老板换车了,干嘛争当那冤大头,当初还不是你死乞白赖不让我去当志愿者。” 奶茶店打暑假工的女学生躲在柜台后面边看边偷笑,看这对母子吵架好像比看家庭伦理剧还有趣。 管不着别人看热闹,反正跟着桑庭女士走哪都能引人注目,漂亮的女人常见,做精的女人也常见,可又漂亮又做精的就是稀缺物种了。 “嚷嚷着要离多少回了,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真下定决心了?”栾舟问。 “这回不一样,不是你妈我要离,是栾东洋提出来的,还找了什么…排…什么辅导,哦家排疏导!要跟我协议离婚,反正说的虚头巴脑、神乎其神的,你必须得跟着我一起去,谁知道那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去,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敢使什么幺蛾子。” 栾舟点点头,“我知道了,妈,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桑庭突然警惕:“干嘛?你从小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放不出好屁,你是不是要说你们夫妻俩的事自己解决,你已经成年并且经济独立了,不想掺和家长之间的纠葛,那我先告诉你!这回你是以保镖的身份跟我去的,其次才是儿子,栾东洋要是对我耍手段也就算了,要是敢危害到你,门都没有!” 栾舟喝了一口冰融化之后略带苦味的咖啡,舌头有些发麻:“妈……” “你跟我爸这么些年,确实受委屈了,我想跟你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桑庭有些不自在地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用难得称得上温柔的声音说:“小屁崽子,养你二十年了,就今天这句还像句人话。” 一张红色毛爷爷被拍到桌上,桑庭女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掐着栾舟后脑勺往门外拎: “行了,快滚回去准备行李,咱们母子俩一起去澳门,会会你那个王八蛋爹!” 这两天办事处同事们不约而同的对栾舟特别照顾,他也没什么事务需要交接,订了最近一班飞往澳门的航班,次日便出发了。 登机后,他抓紧起飞前的二十分钟,疯狂求助于各大百科,想大致了解一下“家排”到底是个什么东东。 “家排,译名为家族星座治疗,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一个新的家庭治疗方法。它将家族比喻成夜空中的星座,宇宙星座运转有一个隐藏的规律,有一共同的力量在家庭中引导……” 才看了两眼,栾舟就皱成一张苦瓜脸: “用星座来治疗心理疾病?什么五二八鬼的东西?说它封建迷信都是轻的,就这玩意儿,除四害的时候没顺便给端了么?” 桑庭女士已经扣上眼罩睡美容觉了,没有知声。笑容甜美的空姐过来催他关机,栾舟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手机丢进前面的储物盒里。 事已至此,再无准备的时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栾舟默默看了一眼母亲的睡颜,用口型无声的说:妈,相信我。 揣着满肚子疑惑,飞往澳门的航班起飞了,跨过万里层云,奔向未知的命运。 —— 银河酒店里,魏南风正瘫在床上,悠然自得的看着国产抗日神剧,八路军动不动就手撕鬼子,裤│裆藏雷,把忠于革命忠于党的小魏主任雷的外焦里嫩。 党旗已经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个小时了,一张老气横秋的脸阴的快滴出水来, “老大,刚才栾先生那边又来电话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他老婆上午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就落地了,在这之前,咱们两方必须先见一面,交涉一下具体事宜。” 一集电视剧刚好播完,旋律高昂的片尾曲在房间里飘荡,烂片出神曲,千古不变的定律。 魏南风把pad甩到一边,美滋滋的跟着哼哼:“不着急,我在等人。” 党旗一脸疑惑:“等谁啊?” 魏南风促狭一笑,“他老婆啊~” “噗——”正坐在小阳台上装模作样品茶的党宇一口茶水喷出来, “咳咳…咳,老大,我承认你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但就算找富婆,也不要挖顾客墙角吧,人家一个日进斗金的大老板,碾死我们跟碾死蚂蚁一样。” 魏南风一个枕头砸过去:“想什么呢!你老大是那种为钱财不惜出卖色相的人嘛?” 党旗快被他气晕了:“那你怎么打算的,赶紧说啊!” 魏南风拿起另一个枕头夹在腋下抱着,明知故问道:“栾东洋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啊…对,是有一个,叫那个…栾舟洲!”党旗把资料点开,翻到有栾东洋儿子信息的那一页,端详片刻,“嗯?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党宇飞速凑过去,“来给我瞧瞧!嚯——长挺帅啊,高中生吧,还穿着校服呢,瞧这发型吹的,跟个刺头儿似的。” 魏南风把神曲关闭,点开邮箱里的资料,把这两天欣赏了无数次的照片翻出来又看了一遍:没想到小同志还改过名,原来叠字的名字也挺可爱的嘛。 “不是高中生,这是他高中时候照的,后来栾东洋和老婆分居了,他跟妈妈走了,栾家就再也没有新照片了。” “噢~”党宇说,“诶?老大,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这资料到这不就断了么?” “额,因为……” 因为我在医院陪了他一个月,我们还同床共枕的睡过,他给我讲了好多好多小秘密。 “…咳!”魏南风大尾巴狼似的坐直,及时停止满脑子乱飚的想法, - 分卷阅读38 “因为这男孩后来成了一名网络小说家,把他的经历都写进书里了,我碰巧是他的书迷。” “哦,了解了。”党旗对老板的个人爱好不感兴趣,面无表情的扯回正题:“所以呢,你找他儿子想干什么?” “兄弟,这你就不用知道了。”魏南风站起来拉拉衬衣下摆,“还有三个小时,有时间,你俩陪我去名店区一趟,一人换身行头。” 党旗:“???你放着顾客鸽子去买衣服?” 神经病吧!!! 党宇一把拉住准备扑上去刺杀老板的哥哥,笑呵呵道:“对呀,老大,咱们是去给人家大老板帮忙的,又不是相亲,不用搞那么正式吧。” 魏南风:“哇!你这嘴开过光的吧,怎么净说大实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相亲呢。” 党家双胞胎:……你有事吗? 在兄弟俩喷火的目光下,魏老板一扭一扭的逛进卫生间,啪嗒一关门,冲凉去了。 —— 这边飞机落地,栾舟一手推行李,一手牵着睡得迷迷瞪瞪的桑庭女士。 腾不出手举手机,只好夹在脖子里开外放,和前台最后核对客房信息。在出发前他就物色好,这家比邻赌场,且不属于栾东洋旗下的酒店。 “留房到六点是吗?没关系,我们一个小时内就可以赶到,好的,谢谢你。” 桑庭女士踢踢踏踏地拖着步子,搭懵着一双大眼睛打量周围:“到了?我们住哪?” 栾舟对她这个不着调的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宠着,松开牵着的手,把手机塞到她怀里, “自己看订单,跟你前夫的赌场隔了个十字路口” “银河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闻到了偶遇的气息~ ☆、第章 在无良老板克扣工资的威胁下,党旗党宇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顶着大太阳,陪骚包的魏老板来到名店区。 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笔直烫贴的穿在他身上,魏南风对着镜子浪了八圈,大方的甩出一张卡,对店员说:“小姐,随便刷。” 党旗和党宇闻言,默默溜到外面当门神:简直没眼看…… 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后的魏老板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左一右夹着两个下属的脑袋: “走,回去劝人离婚去。——唉,今天晚上吃素将功补过一下吧,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这钱赚的有点缺德。” 党旗反手一把甩开他,满脸嫌弃:“你本人更缺德好么!” 魏南风不要脸的又去勾他,“知我者老党也~” 打闹间,街角一家手工小店映入他的眼帘,跟一众乘龙配凤的大牌比起来,像个灰突突的小家雀,不显眼又突兀的立在那。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古怪感觉驱使他,魏南风不顾党旗的阻拦,径直走过去:“进去看看。” 本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想看看这样一间小店面是靠什么跻身于大牌云集的名店区的,进来一看,果然别有洞天。 统一的沿街玻璃门脸后是一道拱形月洞门,一张黄花梨木雕刻的展台摆在正中,店铺虽小但布局精妙,玻璃展柜里陈列着一件件文玩,典雅而精致。 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瘪的长发女人,正埋着头,一针一线缝十字绣,店里来人连眼睛都懒得抬,一副“爱买不买”的随便姿态。 魏南风倒是很喜欢这种佛系的经营态度,合眼缘就询价,不喜欢的莫强求,顾客逛的也轻松,就是可能不太赚钱。 沿着展台一路看过去,大都是核桃雕刻的工艺品,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进这家店不可了,因为门头上刻着“核舟记”三个字:糟糕,现在看见舟字都产生条件反射了么! 党旗和党宇,两个组团大老粗,已经浮光掠影的转过一圈,正对着门口的鸟笼逗鹦鹉。 魏南风叹了口气:“没情调。”,抬脚准备离开,余光瞥见展柜一角,一个明显区别于其他文玩颜色的小玩意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神色微顿,眼底浮起一层笑意,冲柜台后的女人道:“劳烦问一下,这件是什么?” 骨瘦如柴的女人放下十字绣,掀起眼皮瞟了一眼:“袖扣。” “啊?核桃也能雕袖扣?”魏南风简直闻所未闻。 女人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嗅到有生意上门的味道,抻了抻胳膊腿,终于舍得从后面飘出来。 正面看不到,她背后披散的长发发尾处染了一圈紫毛,如果不是分叉太多,看着还挺魅惑的。三伏天身上披了件手工的大褂子,针脚很粗,花纹图案也是笔走龙蛇,毫无章法,显然出自她本人之手。 “先生,需要取出来给您看看吗?”女人似乎察觉到魏南风打量的视线,一双死鱼眼瞳孔微缩,语气有一丝不悦。 “啊,好的,有劳。”魏南风赶紧收回目光,浅浅一笑,“姑娘的品味很独特,让人过目难忘。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嗯。”女人把袖扣放在他手心,“除了这个,其他都出自我手。这件在这摆了快三年了,是我师傅的收官之作,后来老店铺转手,他也不再做木雕了。所以,你刚才说它是核桃雕刻的,是不对的,这是块紫檀木。” 魏南风拿起袖扣在手心把玩了一阵,其实,吸引他的不光是它与众不同的色泽,还有外观。袖扣正面雕的是一只带花窗的小画舫,古色古香的图案搭配在西服上,创造者肯定是个走混搭风的时尚弄潮儿。 “这是艘…小船?” 女人点点头,她点头的姿势很奇怪,从脖子根部开始动,一用力就给人一种脑袋要跟身子分家的错觉。 “因为是最后一件作品,师傅还给取了名字,他说既然木雕工艺渐渐式微已成定局,不如随着时代的浪潮去吧…” 魏南风攥紧这枚袖扣,认真的听着。 “所以,就叫它‘木已成舟’。” 魏南风:完了,该死的条件反射又发作了! “老板!多少钱?我买了!不对,多少钱我都买!替我包起来…算了…直接替我带上吧!” 女人不明白,怎么上一秒还彬彬有礼的型男先生,下一秒就人格分裂成眼放绿光的痴汉。 “那个…这个没法卖,当时就剩一块边角料了,师傅只雕了一只…而且,您今天的西服是暗纹的,配这个有点不搭…”她越说声音越小,身体下意识往后仰,生怕被扑面而来的傻气传染到。 党旗党宇见状,赶紧窜过来,一左一右架着魏南风拖走,“等一下,哎呀你俩给我撒开!没关系,一个我也要!” 最终,在魏老板的负隅顽抗下,他终于把这枚独一无二的袖扣买到手,临走前还不依不饶的打听人家女孩师从何处,能不 - 分卷阅读39 能请她师傅再雕一枚,多少价都肯出。 绕是没文化如党宇,也知道像这样的手艺人,一旦闭关,就没有再出山的道理。于是给他哥使了个眼色:要不敲晕了扛走? 正准备动手,魏南风低头看了一下表,“坏了,飞机要落地了!快撤,gogogo,速度!”一阵风似的刮出店门。 党旗党宇只好火速道个谢,跟着追出去,留下店老板独自在风中凌乱:看来,大老板的钱也不是好赚的啊,年纪轻轻就疯了…… —— 银河酒店的房间采光充足,桑庭女士坐在阳台上美美的化了个妆,完事看了眼时间,一脸踹上卫生间的门。 “你在里面生蛋吗?蹲出痔疮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栾舟:“……我真的在上厕所,不信你进来看看。” 桑庭:“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不相信你在拉屎吗?我觉得你是在用拉屎的借口玩手机!我说了你再玩眼睛就瞎了!” 栾舟:“我没拿手机啊!妈妈!” 桑庭:“???那你在厕所干什么??生蛋吗??” 栾舟:…… 五秒后,门内传来一阵马桶抽水声,栾舟杀气腾腾的拉开门。 一个暴栗绽开在他脑门上, “哇!!你瞅瞅你穿的这是什么,我们是去谈判诶你这个死孩子!” 栾舟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几撮呆毛就支楞八叉的竖在头顶上,像凤梨上面的头,他随手扒拉两下,套了根发带。又把身上睡皱的衬衫脱下来,换了件印花尺度极大的oversize t恤,一缕骚气从内里沁出外表,跟平时比起来,更像个生人勿近的不良少年。 这时,一个电话打断了桑庭女士的犀利吐槽,栾舟喘了口气:来的真及时。 挂断电话后,桑庭女士怒火中烧:“走啦!栾东洋个王八蛋,自己不来见我,派一个和稀泥的打头阵!” 栾舟:“啊?” 桑庭白他一眼:“你是猪啊,就那什么家排师,一听就知道是个神棍,看我一会不把他削成人棍!先讲解一下家排的程序?我去他奶奶个腿,老娘会让人牵着鼻子走么!” 栾舟:…… 这位不知名的神棍先生,自求多福吧,阿门。 ——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里,桑庭女士翘着二郎腿窝在皮沙发上,手指一下下点着扶手,像个垂帘听政的老佛爷。 栾舟不忍直视她霸气侧漏的造型,站起来四处转悠,大厅中央有一段大理石楼梯,一路蜿蜒盘旋至二楼,栾舟正倚在扶手边发呆。突然,一只手从后扣住他肩头,用力把他扳过来,一张黑漆马虎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老大,就是他吧!”大黑脸冲楼上喊了一句,又扭头盯着他看。“比照片上还帅啊…” 栾舟不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黑球有何企图,还没开口,对方就热情的喷了他一脸: “嫂子——师母——哎呀随便吧!你啥时候到的啊,坐飞机累了吧,都怪老大,非要去买什么袖扣,不然哥几个还能去给你接机,哦不过你别以为他对你不上心啊,他念叨了你一路呢,要不我也不能一眼认出你来……” 栾舟被他叫懵了:“哈?????” “党宇。” 还没等搞清状况,一道低沉的男声在楼上响起,他下意识循声望去。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心脏漏了一拍! 这一眼,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每当栾舟想起,还能体会到当时的心动,那是一种心花无涯的惊艳。 魏南风站在楼梯尽头,褪去一身尘世烟火,身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带着一枚若隐若现的木舟袖扣,踏过一节节台阶,缓缓的,步履坚定的向他走来,仿佛走过的不是二楼到一楼的距离,而是从他们相识到如今朝夕相处的每段时光。 诧异、惊喜、疑惑、嗔怒,哪一种情绪都不能表达当下一刻的心情,他只能看着那个人一点点走近,最后,视线里只能盛下一个他。 他为什么会来?他来干什么?他是特地来找我的吗?他来了真好…… 踏过光可鉴人的地板,魏南风来到栾舟面前,轻轻环住他,感受着他僵直的身体在他的怀中逐渐放松,最后毛茸茸的脑袋软塌塌地倚在他肩头,一呼一吸间还能感觉到喷出的热气,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所有关于身份被拆穿的担忧一瞬间土崩瓦解,小同志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足够战胜一切。 王尔德说过,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小同志,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久一点抱久一点 ☆、第章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的“亲一个”,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听见动静后从二楼房间里奔出来,趴在栏杆上跟着起哄架秧子,大厅里一时间沸反盈天。 快门声、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就在三分钟前,一队旅游团呜呜泱泱涌进酒店,累成狗的普罗大众们刚一踏进冷气充足的室内,火热的思绪还来不及降温,就撞上这一幕偶像剧般缠绵的画面。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杵在楼梯口,像两条八爪鱼一样缠的难舍难分,身后还立着三个黑皮壮汉,站成一排狐獴,一个个捧着脸作花朵状,整个画面拿相框框起来,给人一种“恶心萌”的视觉体验。 旅游团里有几个未成年少女,当即就炸了锅,羞着脸凑到一堆窃窃私语起来,局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桑庭女士被排挤在人群外围,完全状况外,也顾不得老佛爷的威仪了,把长裙撩到腰间,一条七分打底裤紧巴巴的裹在腿上,迈步提跨,推土机一样哼哧哼哧挤进人群里。 看到自己儿子正缩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还时不时像个奶狗似的蹭两下,她随时处于高温状态下的脑浆,腾一下沸腾了。 “儿砸!!!别怕,不要被他迷惑,妈妈来救你了!!——你这个死神棍,老娘跟你拼了!!” 一只带防水台的高跟鞋擦着众人脑袋尖子横行无忌,魏南风大惊失色,抱着栾舟就势一滚,差一点就成了独角兽。 “住手!” 这时,异变陡生,一个男人仗着身高腿长,两步从楼梯上跨下来,伸出尔康手,想用喊声来阻止这一幕,只见他使出一招武侠剧必备的武林绝学——输出全靠吼。 然后,高跟鞋认路不认人,按着原定轨迹,不长眼的飞过去,鞋跟不偏不倚的插进他未闭合的嘴里,男人一张脸霎时黑如锅底。 魏南风紧紧护住栾舟的头,骨碌碌滚出去四五米,被一个大花瓶拦截了去路,老腰磕成了c字型,顾不上疼,从怀里捞起栾舟的脑袋,问道 - 分卷阅读40 :“怎么样了?摔住哪没有?有没有脑震荡啊?” 栾舟没有回答他,神色可以称得上诡异了,眼神定定锁住一个方向,魏南风追着他的目光扭过头,最后一节台阶上,站着一个身量颀长,气场两米八的的男人,哦,如果忽略他嘴里衔着的高跟鞋的话。 只见栾舟一手撑地,缓缓站起来,薄唇轻启,试探的叫了声: “爸?” ———— 顶层的会议室里,空调温度开到最低也吹不散一屋子浓浓的尴尬。 栾东洋面前摆了三瓶用完的漱口水,正准备伸手拿第四瓶。 “哎呀,行啦~”,桑庭拦住他,“算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一来就摆着个臭脸,我们娘俩又不欠你的。”一挥胳膊,一排漱口水全进了垃圾桶。 “……” 栾东洋愣了愣,看看一屋子人,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咬牙切齿的往嘴里塞了只烟斗。 “桑庭,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暴脾气,咱俩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聊一聊吗?非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哎哟”桑庭揉着鼻梁,不知道从哪解释好,“刚才那下真不是冲你,误伤你是个意外惊喜,你不信就算了!” “哼!”栾东洋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你冲谁我还不知道吗?人魏先生是我大老远请过来的专攻家庭纠纷的家排导师,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一点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妇人之见!” “现在这世道,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都能顶着导师俩字出来招摇撞骗,栾东洋你是老年痴呆了吗?这也信。”桑庭啐道:“江湖神棍!” “你…不可理喻!”栾东洋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过头时却立马换了副嘴脸,“魏先生你别见怪啊,我爱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希望通过这次课程,能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究竟出在哪,把该划分的划分清楚,然后公平公正的办理离婚手续。” 魏南风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时不时瞥一眼站在桑庭身后的栾舟,只留了两只耳朵听夫妻俩对喷。 “请放心,栾先生,我一定竭尽所能帮助令夫人。”魏南风说,“一段婚姻关系的开始和结束,理应都是以追寻更好的幸福为目的。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体会不到最初的快乐,那么放下仇恨,好聚好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栾东洋用力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扭头看了一眼桑庭,附耳对魏南风:“但您看我妻子这个状态,会不会对您实施引导有干预啊?她可能…有点难控制。” 魏南风早料到他打什么主意,一仰头靠到沙发背上,十万分不屑,“栾先生,我之前就声明过一点。家排不同于任何形式的催眠,不存在控制与被控制,它是在良知和道义的基础上,对当事人进行心理疏导,诱导他们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放大化,用言语或肢体语言直接表达出来。” 栾东洋赔着笑道:“是,是,我明白。” “所以,整个课程都是在当事人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你们每做出一个选择,每出口一句话,都是发源于你内心的渴求,你知道自己当下在干什么,并且想要这么做。” 魏南风顿了顿,接着道:“举个例子来说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钦佩,但对方无论在社会地位还是外形上都不如他。中国人嘛,都把面子摆在第一位,所以这人虽然想跟人家结交,但怕被其他人瞧不起而羞于启齿。家排的作用就是替他解开心结,让他明白与某些方面不足自己的人的打交道没什么羞耻的,广结善缘是件好事。那么他在接受引导的过程中,就会把平时想说不敢说的话说出口,并且发自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桑庭一只手撑起下巴,狐疑的看了魏南风一眼,有些动摇,“有没有那么神啊?” 魏南风笑的高深莫测,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他其实有点轻微的抬头纹,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像座雕塑,经常做些夸张的表情反而显得生动。 “管不管用,夫人您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栾东洋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那…您会问我们一些什么问题呢?” “这个要根据您想要调和哪方面矛盾来决定,一般情况下,夫妻间矛盾无外乎情与钱,双方父母赡养问题,还有一方出轨、收入差距过大,都是一些很常见的诱因。” 魏南风说,“找到诱因就好进行下一步开导,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么话就不要藏着掖着,如果对枕边人都不能坦诚相待,那世上还有谁是值得相信的呢?” 魏南风的目光在栾东洋脸上逡巡一阵,意有所指:“曹操生性多疑,枕边常年放一把佩剑,床榻本是一个人最放松的地方,他却放了戾气这么重的东西,久而久之,人的磁场会受干扰,脑子里成天担心着这个算计我,那个算计我,不头疼才怪。” 貌似是刻意为栾东洋消除芥蒂,魏南风又补充道:“栾先生,请您相信,不该问的问题我是不会问的,只要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家排师会自动回避。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在课程开始前可以先在纸上写好几个关键词,这就相当于埋在地下的炸│弹,一旦触及这方面,就会引爆,我将这些词在您心中提前做好心理暗示,一旦提到,您就会产生抵触情绪,疏导会被迫中断。” 桑庭摆弄着拇指长的水晶指甲,鼻孔冲天哼出一句:“花样真多,反正老娘是不怕,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栾东洋斜了她一眼,没说话。魏南风乘胜追击:“这么看来夫人已经接受了,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在进入状态后,二位是不认识我是谁的,相当于面对一个不存在的陌生人,可以畅所欲言,没有后顾之忧。夫人也不会因为现实中对我的厌恶而对疏导产生抗拒情绪。” 栾东洋明显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他甚至连事后怎么灭口都想好了,还好魏南风机灵,为自己开脱了:“您说哪的话,如果不相信您,我也不会请您来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魏南风装模作样的笑了笑:“看您的时间,我随时恭候。” 栾东洋点了点头,一抬手,招呼道:“宝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爸爸这边坐。” 魏南风不可思议的愣了一下,没想到栾东洋私下里居然是这么称呼栾舟的,倒像个普通人家的慈爱父亲,就是不知这份慈爱有几分真几分假。 小同志显然不领情,听到栾东洋叫他小名,一张脸拉的老长:“爸,我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这么叫我。” 栾东洋“啧”了一下,神色却没有半点恼怒,依然冲他招着手:“这么久没见了,跟爸爸还这么生分。” - 分卷阅读41 瞪了一眼桑庭,“儿子都让你教坏了!” “你自己的儿子从小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生下来体温都比人其他小孩低,也是,有这么冷血一个爹,儿子白眼狼也不是奇怪事。” 栾东洋不欲与她争辩,干脆直截了当的冲栾舟说道: “宝宝啊,这回的家排你也参加。” 栾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栾东洋不耐烦的一皱眉:“哪来那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本来就是一家三口共同决议的事,你不是我跟你妈生的还是怎么,小时候躲着不管就算了,还越长越淡漠了,唉。” 栾舟对父母的责备无法辩驳,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最终,握着的双拳慢慢松开,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魏南风摆了个大字瘫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不用~带着人和你的心来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不知道他话里哪有歧义,栾舟觉得脸颊有点烧。之后,一群人三言两语结束了课前讨论,各自回房间去了。 出门时,栾舟走在最后面,趁其他人不注意,扣住魏南风的手腕,一把扯回房里,不由分说的把他抵到门上。按平时,两人力气差距悬殊,但魏南风对他没防备,才能毫无预料的偷袭成功。 “解释!” 魏南风装傻:“啊???” “啧!”栾舟架起胳膊死死顶住他:“你不觉得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会参与协助我爸妈离婚?为什么会是那个神棍家排师!” “哦~”魏南风也不挣扎,整个后背贴在门上,极其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壁咚”。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是栾氏集团的小少爷吗?要是他俩离婚,你跟你爸过了,将来还可能是少东家呢。” 栾舟不知道他的笑是几个意思,一时语塞:“我…那个…你又没问过我!” 魏南风摊开双手,扁扁嘴道:“那你不也没问过我吗?”拍了拍栾舟的肩,“小同志,扯平啦~” “你…!”栾舟虽然表情还气鼓鼓的,但手上已经悄悄卸了劲,“你早就知道那是我爸?” 魏南风一脸大言不惭的看着他:“对呀,我还有你高中时候照片呢,啧啧,那个飞机头…还是现在这样乖。” 说着伸手扒拉一下栾舟的头毛,十分满意的看到呆毛抖了三抖。 “好了,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在课程开始之前,家排师和当事人还是不要多见面为好。”魏南风整理了一下袖扣。 栾舟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一丝失望:“为什么…?” 魏南风促狭一笑:“因为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依赖感,就很难把他从脑海中抹去了,家排时不能忘记家排师的身份是大忌。尤其像你这样的,平时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到时候万一一个字都不肯对我说怎么办,我怎么赚你爹的钱?赚不到钱把你赔给我吗?嘶——好像也不亏…” 栾舟:…… 说好人民干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 狠狠瞪了他一眼:“做梦!”栾舟一把搡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脚。 魏南风倚着门框,凝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冲走廊尽头挥了挥手:“到时候见,小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爹来了 ☆、第章 党建牌的临时签证七天就会到期,他们只能赶在一周之内调解好栾东洋夫妇的离婚纠纷。 一天后,地点仍然在银河酒店顶层的会议室。 下午两点正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大抵是太阳晒多了不想动,人类在这两个小时里思维倦怠的等同于一只午睡的猫,所有冲动不理智的决定也大多出自这会,说白了就是最好忽悠。 家排课程刚开始,一切顺利。按照家庭成员序列,栾东洋首先进入状态,随后是桑庭,栾舟虽不情不愿的,但挨不住魏南风反复加持的意念攻势,最终也不得不向不知名暗黑力量低头。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魏南风发现,这家人中表里最不如一竟然是桑庭,她在心理测量过程中始终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这个亢奋不是指行为上的,而是心理上,她拥有完全不同于她年龄的婚姻观,简单来说,就是少女心爆棚。 她对于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感到的不是怨恨,而是失望和不舍,这是两种看似矛盾的情绪,却同时反映在一个人身上。她对丈夫、对家庭的态度,是奢求他们朝自己理想化的方向迈进,而现实并不如她意,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表面装作毫不在乎,凶悍跋扈,动不动吵着要离婚,实际在背后搞小动作,导致每次协商都以各种原因不了了之,目的就是为了丈夫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典型的缺爱综合征。 “原来闹了这么多年离不了是因为你不想离啊……”魏南风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若有所思。 桑庭从一开始就紧紧抱着栾东洋的胳膊,宛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挽着心上人不断诉说着山盟海誓,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婚后生活吧,一辈子被捧在手心里当公主,可惜她的王子早就偷食了女巫的毒苹果,长出一副脏心烂肺。 一段感情中最卑微的莫过于一个在规划未来时,另一个却在拼命想着脱身。 魏南风觑着栾东洋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暗暗为桑庭女士捧一把心酸泪。“都恶心成这样了还装绅士,真难为你了。” 栾东洋是他见过的比较难搞的当事人,这类人看似很配合,能和你对答如流,个别的还能自己往下引话题。但实际上,那些天衣无缝的回答已经在他们脑海中形成思维定式,这是长期交际应酬养成的习惯。真话掺在假话里说,意见拐个弯说,客套话当成顺口溜说,反正怎么不得罪人怎么说。 想要同他们讨句真心话,不亚于与虎谋皮。假面具在脸上戴久了,早就融进血肉里,再想分开,必经历一番剜皮剔骨。 “栾先生,谢谢您的配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次和上次提出离婚之间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 栾东洋双腿交叠翘了个二郎腿,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可见这个问题完全在他掌控之中,“我想等孩子成年,不给他造成心理伤害。” 魏南风:嗯,标准的思维定式回答。 “可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是终生的,无论多大的孩子,父母离婚都会给他们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 “哦,是吗?关于这点,我很抱歉,可恕我无能为力。” 魏南风了然:“理解,没有其他特殊原因了吗?” 栾东洋露出一个商业化标准笑容:“没有 - 分卷阅读42 。” 党宇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做笔录,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冲魏南风比了个ok。 魏南风点点头,扭头道:“栾先生,这一阶段的治疗就到此为止了,请您稍作休息,我们等会再聊。” 栾东洋礼貌的一颔首:“好的。” 出了门,党旗把烟头狠狠摁到垃圾桶上的灭烟池里:“栾东洋这老狐狸心里绝对有鬼!” 党宇双手奉上记录本,“老大,你说他说实话了吗?这…看起来单纯就是因为性格不合过不到一块去,根本没什么天大的矛盾啊。” “你看这里,俩人都爱吃辣,睡觉都不打呼噜,空调开的温度也一样,解决了最大的吃跟睡问题,还有什么不能调和的?” 魏南风没接党宇递过来的笔录,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折叠的a4纸,抖开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栾东洋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但也是废话。” “我去!不知道的以为这抄的金刚经呢,新华字典都没这上面词全!”党建牌沉迷手游,好不容易舍得抬下眼,就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魏南风摊开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抛去这些关键词,剩下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谢谢,你好,吃过了这类寒暄了,栾东洋现在的词汇量,基本等同于老外学的常用汉语三百句。” 他苦笑一声,把a4纸揣回去“再这样问下去,不出十分钟咱们就能提前收工了。” 党宇难得把有钱白不赚的便宜想法收一收,横眉立目的抱着胳膊,“老大,你主意多,就没有别的法子能撬开他的嘴?” “别的方法……”魏南风盯着灭烟池里飘起一缕白烟的烟头,脑袋上灯泡一亮,“有了!” 他劈手夺过党宇怀里的笔记本,chua chua chua撕下三页纸,党旗害怕他出歪点子,赶忙拉住他,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魏南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靠着门框,一条腿曲着,勾起一边唇角,像只坏笑的柴犬:“不能说,可没说不能画呀~” 党旗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你是想…” “bgo!就是你现在想到的那样。”魏南风捶了他一记,捶完趁其不备窜进了屋,嘭一声,门从里面关上,听动静还反锁了。 留下党氏双胞胎和吃鸡刚被毒死的废柴小弟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回屋后,魏南风把三张白纸往桌上一撒,每人发了一支笔,说道:“三位久等了,接下来我们进行最后一项测试——乖你不用紧张,考虑到你是个学渣,所以我选了个幼儿园程度的。” 栾舟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是谁,但莫名其妙很想翻他白眼。 “现在在你们面前摆着的是一张画纸,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三人配合的点点头。 “很好”魏南风说,“用房子、树、人、太阳、车五样东西构成一幅画,每样东西数量不限,不用考虑任何现实因素,按照你当下所想,随心所欲的画,可以增加其他东西来修饰,但这五样必须存在。”他说话的时候像个上台演讲的先进代表,鼓动性极强。 “各位想好就可以下笔了,时间不限,想画多久都可以,不要参考旁边人的,一旦画完不要涂改。” 魏南风交代完就麻溜闪到一边,留给他们三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房树人测验是一种心理学上常用的人格测试,通过构图可以看出被测验者的性格、成长环境、当前的心理状态、有无隐藏的心理疾病等,甚至还能反映出性向。许多心理医生面对有交流障碍的病人时,通常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可以跳过言语交流的阶段,直观的窥探到被测验者的内心。 同样的,对罪大恶极却缺少线索不能定罪的嫌疑犯也经常用这招,一个人再怎么守口如瓶,画作都能反应出内心的隐藏秘密。 栾东洋此人能叱咤风云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铜墙铁骨,城府深的跟珊瑚海似的,对于这种人精中的白骨精,单纯的语言攻势段位太低。 如果按照九型人格来分析,他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对万事万物都苛求到极致,不允许自身有缺点存在,即使有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君子疾夫舍曰而必为之辞,讽刺的就是他们这号伪君子。 伪君子栾东洋在作画时,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像个招摇撞骗的书法大师,大刀阔斧、笔走龙蛇,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一副惊世骇俗的“大作”。 他一甩花轮头,得意洋洋的拿给魏南风过目。 虽然画风之粗制滥造让人无力吐槽,不过还是能勉强认出来几样东西。 “画的不错。”魏南风说。 栾东洋脸上的骄傲神情毫不掩饰,“您过奖。” 整幅画从上往下看,一轮圆日耀武扬威的挂在半空,正底下是一座飞檐挑角的小阁楼。 完整的太阳表明他内心把自己的地位看的至高无上,华丽的房屋显示出他爱财如命,是个守财奴,禁闭的房门则表明他控制欲强。 到此跟他本人的性格特点都对上了,再细看,就能看出问题所在了。这幅画占满了整张纸,其余东西都是单数,只有人,他画了一二三四五六,大大小小足有六个! 说明他虽然自大且蛮横,但却是重情的…在房树人的测试中,汽车代表钱财,栾东洋的画里,汽车里只坐了一个人,剩下的人都分散在房子内外,证明这些人跟钱财无关。也就是说除了坐在车里往家送钱的——代表栾东洋,其余五个人都是没有利益纠葛的家人。 “为什么有五个?”魏南风不太能理解,剖去桑庭和栾舟,资料上显示栾东洋的父母已经病逝了,生前关系也不怎么样,不应该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啊。 画作里,栾东洋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赶,身后跟着两个跑步的人,一大一小,看样子在穷追猛赶,但随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力不从心。 屋里还锁着两个人,也是一大一小,大的怀里抱着小的,显然是一对母子。 魏南风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不敢确定,试探的问道:“栾先生,您是不是有新的恋爱对象了?” 栾东洋对此倒是直言不讳,神情还有几分倨傲:“是的,我跟桑庭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重新开始新恋情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她再找我也不会有意见。” 听到这个回答,魏南风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奶中了,没猜错的话,屋里的人是他的现任。男人现在处于完全放松状态,即使避开那些关键词也能问出想要的答案了。 魏南风看了看栾舟,虽然他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栾东洋说什么都听不到,但魏南风还是不忍心让他听,握拳的手复又松开,挣扎了一会,狠下心道: “栾先生,您的现任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 分卷阅读43 ?并且你们希望重组家庭,您这次离婚,不仅要带走一半财产,还要提前宣布赌场的继承人,就是未来的孩子。” 栾东洋闻言先是愣住了,表情从惊讶变为赞赏,唇边绽开一个餍足的笑,好像有人替他总结陈词令他很满意。 他鼓了鼓掌,赞叹道:“天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南风提了提嘴角,却笑不出来,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婚内出轨,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一旦被揭发,你不仅要净身出户,还要赔偿前妻及孩子损失费,而你的现任和未出世的孩子拿不到一分钱!” 栾东洋摆出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语速极快,仿佛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多年,现在某个机关被触动了,开闸泄洪般涌出来。 “我跟桑庭的离婚官司打了多少年,在外人看来我们早就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分开是迟早的事。这几年我拼命拉拢栾氏的老主顾,开拓澳门市场,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彻底分解她原先的势力,让栾氏真真正正姓栾!” 他说着说着突然冷笑起来,“至于…栾舟那个小崽子,我曾属意过他的,是他自己不争气,又没有商业头脑,我何必要一个处处跟我对着干的白眼狼来接手家业?不如再生一个,从小培养,任我想搓圆揉扁都不敢有怨言。” “这笔账,怎么算划算,你我都是明白人,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 魏南风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心底滋生一股恶寒,栾东洋啃着自己画的大饼,做着三妻四妾土皇帝的美梦。 然而…… 魏南风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从袖口取下那枚木舟袖扣,按下开关,背面的红点熄灭,他居然在上面装了一只微型针孔摄像头! 魏南风不放心的看了眼栾舟,他还在画画,好像外界发生什么都无知无觉。 栾东洋已经面无人色,“不会,不可能的,没人能知道我做过什么,没有…” 大门猛的被推开,魏南风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这些话,您留着到法庭上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关于家排的内容都是我瞎编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不要代入现实(查了好多资料看不懂嘤嘤嘤) ☆、第 28章 怎么画呢? 落笔的瞬间,栾舟好像坐进了一架时空胶囊,眼前光景飞速流转,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二那年的冬天。 刚经历过五十天没日没夜的集训,十七岁的少年脱了一层皮,只想立马奔赴天堂在人间设的分店——被窝,与抱枕缠绵上三天三夜。 寒冬腊月,口水吐到地上转瞬就能结冰。父母接连的争吵恨不得把房顶掀塌,一气之下,栾舟连外套都没穿就夺门而出,冻成一根瑟瑟发抖的小布丁,他将双手拼命缩进卫衣袖子里:“操,真冷!” 咬紧后槽牙,少年没有回头,顶着簌簌落下的大雪朝前走,幻想着过不了多久,父母就会暂时休战,焦急的满大街找他。父亲会怒气冲冲的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母亲会一边数落他一边为他撑伞,即使他们把怒火全转移到他身上也无所谓。 可是,这些都没有…… 两天后,他被派出所民警送回家了,锅上煮的粥发出浓烈的糊味,黑乎乎的粘在锅底。母亲坐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埋进掌心,哭的没了人形,而父亲已经不知所踪。 从那天开始,他听到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你爸爸出轨了!”,和“他们离婚后你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幸灾乐祸的本领,看到别人过的不好,就格外的舒心。当时尚且羸弱的少年,手握菜刀,把那些自称他爸爸朋友的男男女女轰出家门,连同他们带来的贵不过百的伴手礼。 他靠在门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身体无力的滑下,他想离开,离开这个家,离开这座城市,躲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他,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你爸爸出轨了。 爸爸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伟岸的男人,虽然一年到头父子俩真正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可他始终记得,新公司成立那天,爸爸应酬到半夜,满身酒气地回家推开他的房门,东倒西歪的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梦呓般的念着: “宝宝,爸爸爱你,也爱你妈妈,她是我最好的妻子也是最好的生意伙伴,谢谢你们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们,谢谢……” 随后,他感到有眼泪滴到额头上,越来越多,像下了一场小雨,男人一直陪他到天亮,栾舟在梦里都是笑着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轨呢?他不爱妈妈了吗?不爱我了吗?他…要去给别的孩子当英雄了吗? 在少年人知慕少艾的年纪里,栾舟第一次对“爱”产生了怀疑。 一年后的初秋,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栾舟独自踏上开往九如市的火车,父母已经分居一年,距离他上一次见到爸爸,也是一年前了。 永远生动的流水从古老的沟渠流入这座大城,这里的夜色广大而星光灿烂,他将要离去,像一缕浮萍飘向远方。 随着火车况且况且地开远,窗外的景色向后延展,栾舟忽然有感而发,点开微博,写下了自创建笔名以来第一篇随笔。 九如市的破败简直超出他的想象,就像儿时曾爱不释手,随着年龄增长渐渐丢弃的旧玩具,被飞速发展的城市建设遥遥甩到身后,只有在祖国版图还能占据冰山一角。 想到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四年,栾舟心里就一阵悲凉。 男寝宿舍楼是个三教九流聚众作妖的集会场所,楼道里常年充斥着烟草味、隔夜的剩饭味、还有经久不衰的香港脚。 栾舟并不是哪家娇惯的小少爷,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他仍然是一株坚韧不拔的校草。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到大二上学期。栾舟开始在网上找工作,凭着一副好皮相,偶尔能接到给网店当模特的活,赚点生活费。 室友总是打趣他,叫他不要写小说了,微博发几张自拍,转天就能成网红。他不肯,认为工作只是糊口的,兴趣才是永恒的,如果把二者等同,很快就会被生活逼得江郎才尽,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的缺心眼。 可生活永远比小说惊心动魄,那天,他拍摄完回到寝室,钥匙一插进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人声,还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当机立断,推门而入,靠门的床铺上赫然躺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赤/身/裸/体的室友正骑在她身上,一下一下朝前耸动,旁边扔着用完的安/全/套,上面沾着比旺 - 分卷阅读44 仔牛奶还稀薄的不明液体。 栾舟感觉喉头一阵发紧,冲进卫生间一通狂吐,那是他的床!他室友明明有女朋友,还带不认识的女人回宿舍做/爱!还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把用完的安/全/套扔到他鞋上! “呕——————” 为了上镜好看,他早上没吃早饭,现在只能吐出酸水,可他就是忍不住恶心,抱着洗手池,吐的昏天黑地,直到最后,连酸水也吐不出来了,胃里完全空了,他扶上卫生间的镜子,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忍受不了这种快餐式的爱情,对上眼下一秒就能滚上/床,过后还能拍拍屁股说我们只是朋友。 当今社会,什么都快,什么都不缺,人人吃的滚瓜肚圆就知道温饱思/淫/欲,但春/宵一度后所求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一顿有热粥的早饭,一个翻身就能抱到的胸膛吗? 男女正常交往的圈子尚且混乱,更何况同性交友圈,各种互看、滥/交、哥哥弟弟的满天乱飞,栾舟曾经好奇加过一个同城交友群,一进去就被满屏大/吊吓得摔了鼠标。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凡是人,总想坚持一丝底线,即使看起来很傻。 他的底线大概就是对于爱情最后的期许吧。爱不是过河拆桥的塑料夫妻,不是肉/体/交/欢的片刻欢愉。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他大肆搜刮着脑海里关于爱的记忆,下笔的时候干净利落。一个身影愈发清晰了。初次见面时的仗义相助,危难当前的坚实臂弯,病床前的夜夜陪护,无家可归时的栖身之所,最后定格在男人意气风发的脸上。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经逗,就连这人随口一句“把你赔给我好不好?”,都能令他辗转反侧,脸红心跳。 “哈哈,这么看来,我好像比想象中还喜欢他。” 蹒跚的老鹿喘着粗气,蹄子一下一下剐蹭着地面,荡起一层浮灰。少皮没毛的鹿角上鲜血淋漓,它最后一次鼓足全身力气,“咚”的一声撞向心口。 “兄弟,我哈你马呢!看看你自己的心吧!去他妈的友谊,这是爱情啊!!” “人又没有对象,你装什么正经人!管他喜欢男的女的,他喜欢你不就行了么!” “第一次见面就盯人腹肌看,你当我瞎了!” “表白呢,愣着啊!” 心房被突来其来的巨颤填满,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的醒了,人生短短数载,心动之人本就难求,努力追一下又怎么了,万一努力的尽头,是你呢? —— “小同志,小同志!” 栾东洋已经被党旗党宇五花大绑丢到后面的单人沙发上。 栾舟放下笔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端况如果不让他们及时回归到正常精神状态是很危险的。 栾舟双手紧紧攥住画纸边缘,魏南风用了些力气才把他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 “嘶——” 看清画后,魏南风倒抽了一口凉气。栾舟画这幅画用了很久,每一笔都画的很认真,万万没想到…… “这什么玩意儿?地狱百鬼图鉴吗???” 魏南风眉心皱成个川字,仔细辨认了半晌才勉强看出来他画了一座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大房子,上面和下面留白很多,所有人、树、车一股脑全挤在房子里 魏南风:…… 画面上下留白,证明他内心压抑,可这一大坨人是什么操作? 魏南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同志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卫衣,没有吹发型,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因为怕刺况?我不是把你亲吐了吧?!” 栾舟:“不…唔不是……嗝!” 啊啊啊!!!苍了天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打嗝打到停不下来 - 分卷阅读45 啊!!!! 栾舟内心有一百只土拨鼠在咆哮,只要一张嘴就要嗝一下,千言万语堵在口,欲语嗝先出。根本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一时间羞愤欲死,他一把推开魏南风,捂着脸,狗/撵/腚似的朝门口大步刷刷迈进。 魏南风愣是让他撞开半米远,一脑门问号:“我又没嫌弃,他咋还跑了呢?” 党旗党宇党建牌仰天长叹:追啊!!! 栾舟没头苍蝇似的奔出去八百米,血条即将耗尽,撑着花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嗝逆居然止住了。“啪”一声轻响,他点燃了一根烟,企图用尼古丁杀死一部分分泌过剩的多巴胺。 不远处,魏南风仗着身高腿长,没跑两步就看到他家小同志正蹲在路边当蘑菇,他悄无声息的摸过去,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说,见到本尊后突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一开口就想笑。 栾舟吐出去的烟雾貌似碰到了结界,纷纷原路返回,他不信邪的又吐了几口,确定周围一定出现了某种气场很强的生物,遂一脸疑惑的扭过头,正好跟这只鬼鬼祟祟的背后灵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间,魏南风的目光如有实质,烫的他口干舌燥。 “小同志,撩完就跑真刺激啊。” 栾舟窘的不行,满脸通红的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不是,我没有……” 其实在见到栾舟之前,魏南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亲他是栾舟在不清醒状态下做出的举动,那他就……他就……放过他?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的! 那他就表白!小魏主任两袖清风,虽然工资很薄,但脸皮够厚! 所以,在看到小同志如受惊的鹿般惊恐的眼神后,他不仅没有收手的打算,内心的邪恶念头反而如雨后春笋般chua chua chua冒了头。 一把把这株面红耳赤的蘑菇薅起来,魏南风胸有成竹的说道:“不用紧张,我就问你几句话。” 栾舟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魏南风:“现在醒了吗?” 栾舟:“醒……醒了。” 魏南风:“还想亲我吗?” 栾舟:“……” 还在冒烟的烟管被他捏成了1型,栾舟紧紧抿住嘴唇,方才深吻的触感还在,他不敢确定魏南风追出来是要表明心意还是要说教,答想也不是答不想也不是,紧张到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但魏南风没打算给他回答的时间,两步跨到近前,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进怀里,栾舟感觉肩膀被撞得生疼,魏南风的声音贴着发旋,嗡嗡的从头顶传来, “小同志,你刚才是梦是醒都无所谓,起码现在这一刻,你我都是清醒的,我以共/产/党的名义向你启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 旋即,滚烫的大手箍住他的下巴,魏南风附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的喷到他脸上,然后是两片薄薄的唇,带着倔强压了下来。 唇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就这样都盖不过烧麦的四溢飘香,栾舟咬紧下唇,发誓以后打死都不吃烧麦了。 魏南风几次三番攻略未果,无奈的叹了口气,笑声闷在嗓子里揉出来:“张嘴。” 栾舟红着脸往后躲,被魏南风托着后脑勺摁回来,吸口气的空档,唇舌就被一股极具占有欲的力道控制,不适感随即而来,脑子被眼前的男人和烧麦搅成了一锅浆糊,也顾不得什么路人不路人的了,循着本能热烈的回应他。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接这种吻不亚于跑一场马拉松,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点缺氧,额头抵着额头,连连喘着粗气。 栾舟想,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让他照,那他的样子一定很像香肠嘴的梁朝伟,这么脑补一会,冷不丁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整个人也随之抖动起来,把原先的害怕、紧张、焦虑抖落一空,后知后觉的咂摸出甜味来。 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栾舟原来的本名叫栾舟洲,是栾东洋大笔一挥给取的,他说男人的胸怀要宽广,要海纳百川,所以他们家的名字都带三点水,差不多能凑齐个七大洲八大洋。 可栾舟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总觉得,在一望无垠的广袤天地里航行的一尾小舟,未免太孤独了,而且洋以洲为界,洲以洋分野,他一辈子都逃不开父亲的桎梏。 与其这样,倒不如洒脱一点,抛去沉重的包袱,随风而动,架一叶扁舟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那处港湾。 “还好我找到了。”栾舟幸运的想,如今,他这颗枯木逢春的心终于抽出新芽,他俯首在魏南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小魏主任,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好不好?” 天边燃起一片火烧云,栾舟裹在一件粉扑扑的薄卫衣里,笑的见牙不见眼。 魏南风悄悄咽了口口水,觉得再美的晚霞都不及眼前之人半分,只此一眼,桃花入命了。 —— 澳门豆捞总店里,栾舟面前的碗里堆积如山,魏南风还在一个劲的往这座小山包上加料,并且乐此不疲的倒了盘鱼丸进锅里,刚沸腾起来的锅底又被压成一潭死水。 栾舟劝又劝不听,只能埋头猛吃,小魏主任大概想一夜之间把他喂到可屠宰标准。 羊肉毛肚吃多了肝火旺盛,栾舟就想来口哈啤败败火,手刚一伸出去就被魏南风一巴掌拍回来,一瓶肥宅快乐水从桌子那头滑到他面前。 “你喝这个,回去路上你开车,在祖国的宝岛还敢酒后驾驶,被逮进去了连聂以明都没法捞你!” 栾舟哀怨的看着魏南风面前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这才在一起半下午就拿领导派头压他,以后的日子还有法过么! “谈个恋爱又不是光你一人高兴,”栾舟闷了一大口肥宅水,不满的嘀咕道。肥宅快乐水好像真能给人带来快乐,他忽然又不生气了,“算了,谁让你年纪大呢,奔三综合征,让让你吧。” 一顿晚饭吃到跨天,两人横七竖八的走出饭店,栾舟一手驮着魏南风,让他半搭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摸进他裤兜里找钥匙。 就在这时,路边一辆隐藏在黑暗里的巨无霸无辜的眨眨眼,栾舟瞟了一眼,拉着魏南风快步走开,“乖,这不是咱的。” “诶~”不料这货突然一个猛子抱住他的腰,醉汉的力气奇大,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塞进驾驶室里。 栾舟惊魂甫定,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向盘上的车标:“…?!” “这顶一个加强连的富康了,魏南风你哪偷的车??” 魏南风逗狗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滴滴小魏的另一辆座驾,没偷没抢,血汗钱换来的,放心开吧。” “不用手动塞安全带的感觉真好!”栾舟喜形于色,大长腿往前一伸,出 - 分卷阅读46 于男人对越野的天生热爱,一脚轰上油门。两道基佬紫色的改装车灯刷的一下射出来,差点闪瞎他的眼。 没想到小魏主任根正苗红的外表下居然藏着如此不羁的灵魂。 栾舟抛去个媚眼:“老哥哥,你好骚啊~” 商务越野被他开成了跑跑卡丁车,在宝岛街头一路飞驰而过,留下两道骚紫色的残影。 降落到酒店停车场,栾舟又拖着这位深夜酗酒的群众干部回了房间,魏南风酒醒了大半,但为了理所应当的把人扣下,他使出了十成功力,开启耍酒疯模式。 “不行!不洗澡我睡不着!” “西装穿在身上不舒服!” “电视打开,我要看小猪佩奇!” “你看我像不像小猪佩奇?!!”栾舟十分后悔晚上火锅点了猪脑,魏南风大概是吃啥补啥的体质,现在的智商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看小猪佩奇。 好在魏主任只是想跟小男友多待一会,并没有心急的进一步打算,缠着栾舟手忙脚乱的给他换下衣服后,就乖乖的自己泡浴缸去了。 栾舟大概是幼儿园手工课跑神了,家务活干的着实笨手笨脚,对待衣服只会卷起来和摊着两种收拾手法,他拿起魏南风那套西装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整理下袖口扔回床上。 突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硬物掉出来,正好砸在他脚边,栾舟捡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白天没看清楚,魏南风戴的居然是一枚木舟形状的袖扣,莫非…… 栾舟心头一动,有点不要脸的暗自揣度了一下领导的心理,就在这时,一双大手从后面环住了他。 “没错,因为想到你就买了,只可惜仅此一只,你不准跟我抢,我得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 刚洗香香的魏南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栾舟怕痒,笑着躲开,“我本尊就在这里,你居然对着个木疙瘩寄托相思?” 魏南风低低的笑了一声,把他搂的更紧了些,胃内的酒气被热水一蒸有点上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是怕万一、万一哪天出什么意外,你找不着我,或者我找不着你了,它就会化成一条真正的小船,载着我们找到彼此…” 这说的什么丧气话! 栾舟猛的在他手上掐了一下,皱着眉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把魏南风未出口的话堵回嗓子眼里。 “不会有那种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 魏南风:干嘛给我乱立fg? 我:谁让你刚拱了我家白菜! ☆、第章 晦朔的夜晚,星星依偎在月亮周围听它讲故事,照着单人床上窝在一起的两把汤勺。 魏南风大概是常年浸泡在各种养生茶里淹入味了,由内而外散发着安神香,栾舟本来还在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上下眼皮垂死挣扎了一阵,终于抵不住来势汹汹的困意,缴械投降了。 魏南风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脸,“小同志?”栾舟哼唧一声,脑袋朝枕头里拱了拱,俨然睡成了一条磕了安眠药的死狗。轻叹一声,魏南风替他盖上肚子,就着月光回头看了两眼,蹑手蹑脚的溜进卫生间。 根据世界厕所组织统计,人类一生约有三年时间要在厕所度过,魏南风现在正以思考者的姿势坐在马桶上,浪费着他人生中三十分之一的时光。 掏出手机,凌晨一点半,月黑风高夜,电话骚扰时。他随手划拉着好友列表,指尖突然在一个风景头像上停留一瞬,发送了视频请求。 对方几乎是挂断前一秒才悠悠接起,屏幕上登时出现一位穿旗袍的老太太,高举红酒杯,给他飞了一吻,“cheers~” 魏南风一头黑线:“妈,你又乱喝中药了。” 这位即使喝着中药也如同置身在巴黎塔尖的女士就是魏南风失踪多日的妈,现在正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手捧一只摇晃的红酒杯,内里盛的却是乌漆嘛黑的不明液体,还在噗嗤噗嗤冒着热气,像某个制毒机构的最新研制成果。 魏南风不想听她讲一堆“中药好,西药快”的朋友圈养生论,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 “妈,我谈恋爱了。” 魏妈妈一口中药呛到嗓子眼,咳咳咔咔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眉飞色舞道:“乖乖隆地咚,是哪家的男孩子这么不长发照片给妈妈看看,诶,不对,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这个背景,浴缸…嘶——你们去开房啦!” 魏南风嘘都嘘不及,母上大人属福尔摩斯的,没去环游世界前就是五一路妇女联盟里捉奸的一把好手,专判出轨案,一揪一个准,导致那些有贼心没这胆的潜在嫌疑人看见她就绕道走。 好在后来名侦探爱上了各国的名山大川,三天两头拎包出去玩,这才给诸位搞婚外情的人士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五一路的离婚率直线下降。 魏南风睡不着,躺在床上烙烧饼怕吵到栾舟,只好自己躲到卫生间,借慰问老妈的机会炫耀一番自己的新恋情。 “没有,我来澳门接业务了。他比我小七岁,不是我跟你吹啊妈,长得可好看了,打扮的就跟你前一阵看那个什么偶像节目里的选手一样。嗯?工作?他是写小说的,是不是个性的不行?感叹你儿子魅力无限吧,如此惊才绝艳的人都能被我折服。” 魏南风无脑吹了一通,魏妈妈兴趣怏怏,上了年纪的阿姨们关注的点永远万变不离其宗,不一会话题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扯去,“哎哟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来办正事,嗯,今天刚确定的关系,动作哪能那么快!啧,偶像剧看多了,什么全垒打,你儿子是流氓么!” 魏南风抓耳挠腮的给她解释,觉得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突然有点后悔打这通电话,倒是把多余的精力挥发的干干净净,最后,手机一撂,钻进被窝搂着栾舟倒头就睡。 次日一大早,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里呲进来,栾舟搭懵扯眼的坐起来,就看见魏南风撑着脸蹲在床头看他,吓得嗖一下出溜到床头,被子顺着胸口滑下来,露出内里白花花一片的胸膛。 魏南风昨天已经前前后后抱了一晚上,但远观和亵/玩的感觉不一样,这样半遮半就的小同志简直秀色可餐,在这风景秀丽的宝岛,如果不为爱情鼓个掌实在是遗憾。 本来叫人起床的魏主任当机立断,准备以权谋私,翻身上床,整个人向他压下来。 “小同志,领导想就私人作风问题和你进行一下深入探讨。” 栾舟揉着微微发红的眼角:“啊?什……唔…”,被猪啃了。 魏南风压着他亲了好一阵,“作为一名爱党敬业的好同志,及时把恋爱心得付诸实践是你的工作准则之一,嘶——咬我?” “我不喜欢薄荷味牙膏!” 魏南风眯着眼舔了舔嘴角,不 - 分卷阅读47 再纵容,护着后脑勺把栾舟压倒在床上,利落的扯下内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对于不服管教的同志,组织决定加大惩罚力度了~” …… 昨晚临睡前两人本来说好白天有重要的事要去办,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比原定起床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丢给栾舟一件男友衬衫,魏南风笑嘻嘻的说,“穿我的吧,你昨天的衣服一股火锅味。” 栾舟想说自己房里还有换洗衣服,但对上魏南风期待的眼神,愣是没说出来,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清理一下,认命的套上比他大一个size的衬衫。 “今天干嘛去?”栾舟系到领口第三个扣子停下,低头看了一眼,默默系到了顶。 “带你见个人。”魏南风说,“不用紧张,她不会说话。” 栾舟讶异道:“哑巴?” 魏南风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有点难懂:“是,但不完全是。”欲言又止了几次,道:“到了再跟你说吧。” 栾舟心里咯噔一下,觉得魏南风提起这个人时同往常很不一样,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好像多年前堆积的陈年旧疾,一到阴雨天就出来作祟。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禹禹独行,栾舟套着个u型枕靠在后座,习惯性点开微博,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是个“查无此人”的违规用户了,叹了口气准备关掉,往下一瞥,消息列表上出现了一排未读的小红点,并且红点上的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诶?” 这时,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惊地他差点没拿住,马里奥发来一溜平均时长一分钟的语音。 栾舟:“……” 强烈建议微信把这项功能加上可拖动的进度条,每次不小心按到又要从头听! “大兄弟,你火了!”马里奥的声音从听筒喷出来,“快去看微博热搜榜,从凌晨就开始挂了,你是不是被哪个金主爸爸看上了?也引荐引荐我呗。” 栾舟被他毫无自知之明的不要脸行径震惊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做足了思想建设才点开热搜。 “卧槽!!!!!” 可惜思想建设做的再好也不如眼前这一幕冲击力大,魏南风被他吓得一咯噔,猛踩一脚刹车,大g嘎嘣一下扎在半山腰上。 只见他的微博号连同本名挂在热搜置顶上,后面还跟着个“爆”,栾舟手抖的如同翳患帕金森的老年人,一连点错几次才戳开自己那条。 置顶微博是新闻网发布的视频,“澳门首屈一指的商界大贾栾东洋近日爆出离婚丑闻,引发群众纷纷热议,目前澳门最高人民法院正在公开处理此事,请持续关注后续报道。” 上至各路新闻媒体,下至工作室营销号都在疯狂转发本条消息,有人把他们进行家排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视频里,栾东洋一步步走进魏南风挖的陷阱,对婚内出轨、争夺财产的事实供认不讳,还大言不惭的说出有违国家婚姻法规的言论,众女网友群情激奋,宣誓女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随着事件热度持续发酵,已经引发为一场“直男癌”和“田园女权癌”的厮杀大战。 在首发的评论最多的那条微博下面,有一条回复,夹杂在众多专家理论和网民骂架里显得尤其清新脱俗,看id应该是个吃瓜萌妹子。 爱吃雪媚娘:“弱弱的说一句,视频里粉卫衣小哥哥好帅啊~” 底下一溜附和的声音,甚至有人跟风列起了队形——跪求传送门。很快,就有黑客顺着ip摸到了栾舟的微博,发现居然还是个会怼粉丝的网文博主,妹子们更激动了,自发组织起粉丝会为他解封微博,还刷了一堆评论“大大骂我。”会长就是那位歪楼的始作俑者——爱吃雪媚娘。 栾舟揉了揉酸疼的眼眶,“现在的妹子都抖么…”不过,看到满屏鼓励的话和一夜暴涨的粉丝数,他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最终,还是没能靠才华火一把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魏南风半天没等到他吭气,急得三魂丢了七魄,把靠背降下去,直接从驾驶座越到后排,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其实昨晚他就接到消息了,视频是党旗党宇放出去的,没想到反响这么强烈,更没想到的是小同志会因此受这么大刺激。 栾舟长这么大头一次哭成这样,好似有万般委屈倾泉而下,魏南风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下抚慰,恨不能把党家三傻给撕了,“回去通通扣年终!” 嚎了两嗓子嚎累了,栾舟从魏南风怀里拱出来,顶着个鼻涕泡把手机举给他看, 魏南风小心翼翼的接过,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小同志乖啊,其实这个夫妻离婚的多的是,作为孩子……” 栾舟皱了皱眉,一挥手打断他:“好端端的提这干嘛?——你看,我上热搜了诶!!!” 魏南风:“……啊?” 合着这位是因为八百年没上过热搜,一时激动哭的?! 魏南风一口浊气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卡在胸口,很想把眼前人拽到腿上狠狠揍一顿屁股。 “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栾舟脸上还挂着泪痕,一笑像只小花猫,“我去年还发微博感慨呢,说我这剩七八十年就要过世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上热搜,结果今天就上了!还是榜首!魏主任,你真是我的cky star!” “边呆着去!”魏南风把u型枕砸他脸上,“再吱儿哇乱叫的吓人我收拾你!这都秋天了,瓜果都成熟了,你也成熟点吧,唉!” 栾舟大爷似的往后一躺,“我哪不成熟了,别看多了这么多迷妹,小爷高冷形象永不崩塌。” “都快塌成盆地了,啧,起来脚!”魏南风白他一眼,坐回驾驶座,把栾舟伸到前座中间的腿扔回去。 四轮并用扒在坡上的大g终于解脱了,迫不及待的朝山顶冲去,经过栾舟这一番折腾,魏南风心中郁结倒是消散不少,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墓园入口,一排排黄白相间的菊花次第开放。 放下车窗,甚至能闻到阵阵花香,魏南风一手搭在窗沿上,女人哽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又在耳边回响。 “又是一年了啊……” ☆、第章 直到走进墓园,栾舟都不敢相信,魏南风带他来见的居然是个已故之人?死人可不是不会说话么,他想起魏南风那个只字不肯提的妈,心下惴惴,停住脚步:这是要带我见家长的节奏啊?! 魏南风见他停下,回头问道,“怎么了?前面再走一点就到了,最里头那排。”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栾舟有点不好意思地磨蹭过去,“我什么都没给老人家准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空着手来多不合适。” 魏南风挠挠后脑勺,不知道小同志突如其来的客气 - 分卷阅读48 是做何故:“准备什么?哦~你指祭品?她不在乎这个,还有,论年龄的话,人家比你还小三岁呢,叫妹妹合适点。” “妹…妹妹?不太礼貌吧…” 栾舟整个人都斯巴达了:tf?!魏南风他妈18就生下他了?!老魏主任可以啊,得亏那会婚姻法不完善,要搁现在,起码三年起步,死/刑不亏。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墓碑前,照片上覆了层水雾,魏南风直接上袖子抹干净,遗像上的女孩长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算得上丑,跟魏南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袁芥?” “是我第一个委托对象。”像是听到了栾舟心中的疑惑,魏南风开口道,“也是我唯一一次失败的家排经历。” “啊……”栾舟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嗓子里像堵了块石头,在心里默默为方才乌七八糟的猜测道歉。 魏南风掏出打火机点着一根香,轻手轻脚的插进香炉里,香烟袅袅,引来了墙头树梢上一群乌鸦,吱嘎吱嘎的叫着,呕哑嘲哳难为听。 墓地的泥土湿软,他就随意的坐在香台上,跟上自家炕头一样,只有跟逝者很熟的人才敢这么做,两条腿无意识的晃着,像干了一天活坐在路边歇脚的农民工,没有一点人民干部挥斥方遒的派头,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丧”,栾舟从没见过他如此意志消沉的一面,心里没来由一痛。 “…当时是怎么回事?她的死跟那次家排有关吗?” 挨着他坐下来,栾舟问道。旁边的杂草已经高过膝盖,随着微风摆动,时不时擦过肌肤,像无骨的柔夷,把人的心绪拨扰地杂乱无章。 魏南风借燃烧的香炉点燃一根烟,刚吸了两口就掐了,笑笑说:“制造点气氛就行,这地儿禁烟。” 栾舟明白了,要搁平时,接下来这话可能有点费烟。 “七年前,我跟党旗还在上大三,第一次接触到家排这个行业,领我入门的是我的导师,他说我很有天分,嘴皮子利索又善于揣摩人心,稍加学习就可以胜任这个职位。”魏南风笑着摇了摇头,“那会年纪小,别人夸两句就找不着北了,偏听偏信,总以为自己能翻天覆地,做一个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没成想,到头来却害了人家姑娘一条性命。” 栾舟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深知有些往事一旦揭开一角便可窥血淋淋的全貌,石破天惊的前尘旧事里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血和泪。 魏南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从他的目光中吸取了某种力量,才能继续说下去。 …… 2o11年,世博会的余温还没散去,危言耸听的世界末日预言暂时得不到验证,卡在过渡期的本国人民身心十分懈怠。教育局为了响应国家政策,把新一批985 211院校的毕业生通通发配边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上山下乡义务支教,臆想各位象牙塔尖的佼佼者们能忆苦思甜,回来后积极投身社会工作。 魏南风作为双学位研究生,奖学金不是白拿的,首当其冲被下放山村,由研究生导师带队,一行四人,西天取经似的深入山沟腹地。 穷乡僻壤的生活条件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家家户户没钱盖房,连茅厕都跟猪圈伙用一间,经常这边蹲着坑那边猪刨土,头一个月,魏南风为此差点精神衰弱。 好在魏同学心理素质过人,到后来,他每次捏着鼻子冲进去,五分钟内速战速决,不给隔壁母猪骚扰他的机会。 回城前两天,魏南风领着两个组员兴冲冲的到河边吃烧烤,结果也不知道是水质不好还是鱼肉没处理干净,隔天回来就把茅厕当家了。 正被肚子痛折磨的要死要活,一块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魏南风没在意,不一会,又一块,扔石子的人好像是为了引起他注意,一块接着一块从小窗里砸过来,末了,地上已经堆起一座小包。 他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趴到窗口往对面看,正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吓得差点一脚踩进茅坑里,猪圈里居然有个人!看样子好像还是女的——真·猪精女孩。 魏南风“喂”了一声,对方没有回答,他又尝试了各种方法跟她交流,回应他的只有不断的啊啊呀呀。 “你不会说话?”他好像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女孩点了点头。 “好吧,”魏南风一抹额头的汗,“那我问什么你只用点头和摇头就好了。” “你被困在里面了吗?” 女孩点头。 “关你的人你认识吗?” 点头。 “你想让我帮你出去吗?” 摇头。 魏南风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女孩没法回答,又换了种问法,“你是自愿被关在这里的?” 女孩皱着眉,把头摇成拨浪鼓。 魏南风思考了一会,“那么…你是宁愿被关在这里也不愿意出去?外面有什么东西令你害怕吗?” 闻言,女孩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身高不高,必须踮起脚才能露出头,她指了指魏南风,又跳起来一手平举过头顶,反复的做这两个动作。 魏南风眯起眼,不解道:“你是指我?不对不对,我…哦!男人?!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人??” 女孩眼神中流露出惊恐,继而猛烈的点了点头。 “你先别急。”魏南风也跟着紧张起来,掌心出了一层汗,“要不先跟我出去?我带你去找导师,他肯定有办法帮你。” 女孩迈着碎步往后缩,说什么也不愿意踏出猪圈一步,魏南风无法,只能自行去搬救兵,他们明天就要回城,如果女孩真有什么困难,必须在一天之内解决。 他转身夺门而去,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一字一顿地嘱咐道:“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回村里为迎接师生专门腾出的两间平房里。 当时媒体信息没有现在发达,人们对人口拐卖、强抢妇女这些案例知之甚少,导师和组员听过他的描述后皆是一惊,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找村长理论。 村长是个面善的中年男人,个不高,五官衣着都稀松平常,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听闻他们的来意,一叠声解释道:“各位高知误会啦,那是牛四家的媳妇,去年牛四上外地打工带回来的,据说是捡的,不过这姑娘脑子有点问题,回来后夫妻俩三天两头闹矛盾,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一生气就摔东西大叫,邻居都劝牛四把她送走,但牛四看她可怜又舍不得,直到有一回,俩人又闹起来,她一气之下居然冲到村里,逮住个人就瞎比划,还大喊大叫的,把村民们都吓得不轻,大家伙一合计决定把她关到猪圈,还是牛四心好,隔两天就给她送点吃的,冬天还送棉被哩。” - 分卷阅读49 四人一听是夫妻矛盾,女方还是个傻子,虽然有点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多管。导师犹豫了一下,悄悄把魏南风叫到屋外,问他愿不愿意给牛四夫妻俩做一次家排,魏南风当时一捧热血上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晚,魏南风,牛四,女孩,三人聚在猪圈前的空地上,女孩一见牛四就躲,魏南风只好先对她进行心理干预,大概是因为智力低下的人思维比较简单,女孩很快就被引导着作出相应反应。当魏南风问道你为什么害怕牛四时,她忽然疯狂的哆嗦起来,手脚并用的拉着他,做了几个很不雅观的动作,魏南风被搞得措手不及,好半天才弄明白她指的是夫妻房/事,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当年的魏南风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半大小伙子,一看人家夫妻矛盾的原因居然是某些方面不太和谐,顿时没法问下去了。 别别扭扭的跟女孩解释:“他那不是吓唬你,他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亲热…所以才…哎哟,反正你俩之间没啥大事,以后好好过日子吧。——牛四,你媳妇不懂,你就慢慢教她,别心急,大男人下手别没个轻重。” 牛四借着他的话顺杆爬起,点头哈腰的一一应下,拽着女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女孩临走前一直扯着魏南风的衣角,啊啊啊的叫,真跟村长嘴里的疯子没甚区别,魏南风也因此怀疑过一瞬,但看她脸上没伤,除了不会说话,走路也正常,就打消了最后的疑虑,扒开她的手放进牛四手心里,言辞恳切道:“姑娘你命好,遇见个肯照顾你的人,夫妻俩过日子就跟开新车一样,都得有个磨合期,你…慢慢就懂了。” 次日回城的途中,魏南风把这事炫耀了一路,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国际级的家排师似的。回学校后各自忙着赶毕业论文,这段插曲也逐渐被遗忘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 …… 栾舟始终在听,没有插嘴,这会一开口,嗓音带了些许沙哑,他深知故事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后来呢?” “后来…”魏南风从一开口就在拔坟边的野草,一根根在他手里翻转缠绕,一个草环就快成型了。 “大概在我们回来一年后,那天下初雪,我待在办事处翻报纸,无意间看到一则新闻,九如市近郊水库发现一具女尸,本来这样的新闻也不算特别,可报纸上刊登了两张尸体打捞上岸时的照片,那件衣服我认得,跟当时我见到她时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虽然脸打了马赛克,但我知道,那就是她…”魏南风顿了顿,“经过调查,凶手是她同村的牛石,牛石是牛四的大名,两人对外一直是夫妻关系。通过跟档案库的dna比对,找到她的出生资料,袁芥这个名字就是那时知道的,她祖籍是澳门,父母都是公屋的贫困户,没有登记联络方式,女儿应该就是经他们手卖出去的。袁芥到死都没满十八岁,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栾舟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算正规夫妻关系…” “嗯,那根本不是夫妻关系不和谐,是婚内强/奸!不管拐卖人口还是猥/亵未成年少女,都可以定他的罪,但当时的我居然亲手把她送到了杀人犯手里…”魏南风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现在想想,我真是高明透了!” 天边突然乍起一道闷雷,一场暴风雨酝酿在即。栾舟把掉在地上的草环捡起来,珍而重之的戴在墓碑上,递给魏南风一只手。 魏南风没接,就这么蜷成一团,由下而上仰视着他:“是不是没想到,像我这样自诩正义的人,居然也犯过不可原谅的错。” 栾舟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没想到你居然一直记得。我不能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样说显得太冠冕堂皇,但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与错就能判断的。” 魏南风哑然,栾舟直接拉过他的手把他拽起来,“反正你现在改邪归我了,这些黑历史就别到处给人抖了。” “像这样无人认领的女尸是不能葬在公墓的吧?” 魏南风回过神:“啊…啊对,导师有个在殡仪馆工作的忘年交,找他帮的忙,据说那人比我还小几岁,但能言善道,精通各种关系,随随便便就搞来了一份证明,让我们连夜把骨灰带走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她葬在家乡吧,毕竟入土为安。就是澳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不论活人住还是死人住通通都很贵,我那会刚入职,没什么积蓄,差点破产!”魏南风说到这,生龙活虎的劲又回来了,好像刚才那个臊眉耷眼的是别人。 对于有些人来说,善良和勇敢只是生命的底色,无论失望多少次,都不愿收回伸向深渊的援手。 “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坚持要做家排的吧。”栾舟想。 照片上的袁芥是笑着的,掉落的门牙位置有两个豁口,起码那时,她还是开心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一株初生于这个花花世界的小草,也曾生机勃勃过。 每个人来人间一趟,都应该看看太阳,和心爱的人一起走在街上。 栾舟拉起魏南风的手,十指紧扣,回头对着墓碑挥了挥手,默念一句:来世再见。 结草衔环,来世以报;芦苇结舟,望君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魏主任做家排师的初心啊,还是没写出想要的感觉,我国对婚内qj的界定真的不够完善,愿每个正在承受命运不公待遇的女性都能站出来,勇敢说不 ☆、第章 他们走时天气还有些闷热,再回来时,九如市的深秋已经悄然而至,从褥暑未褪到银杏勾金,五一路的小吃摊又迎来新一轮改朝换代,烤串小龙虾暂时屈居幕后,火锅麻辣烫组团粉墨登场,所有美食都分淡季旺季,唯有哈啤是棵万年长青树,永远屹立于食坛不败之地。 四十一中的开学典礼办的空前盛大,但除了看台上的校长外,操场上成百上千的师生们皆一脸生无可恋,一个个计划着散场后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想吃的早餐摊位前,对于校长他老人家唾沫横飞的叭叭叭自动转为耳旁风。 马里奥借着打哈欠的功夫偷偷给栾舟去了条语音,“几点的飞机到家啊?哥上班了,晚上老地方聚一聚?” 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隔了好半天才回话,居然也是条语音,栾舟这个人平时惜字如金,基本能用“哦、随便、你定”来回答的绝不多蹦一个字,省下来的脑容量全用来构思百十万字的网络文学去了。这冷不丁发了条将近一分钟的语音,马里奥生怕他让人绑架了,点开会听到“快拿一百万来赎人,不然撕票!”这种话。 事实上,这条语音也确实有点诡异,简直开口跪,一开始就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惊地马里奥 - 分卷阅读50 手机差点脱手,他手忙脚乱的把手机从半空回来,调低音量,贴着耳边听。 声音忽高忽低,好像还不止一个人,一会是压在喉咙里的低吼,一会又变成难耐的闷哼,中间夹杂着几声销魂的“啊~啊~嗯~” 语音最后五秒,栾舟好像才发现在录音,平地乍起一声吼,声音像刚哭过似的:你居然开着语音,魏南风我操/你…… 未读小红点不见了,语音戛然而止。 马里奥站在五星红旗下,莫名老脸一红:……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 澳门机场,某位因美色误国的领导差点没赶上飞机。桑庭女士刚经历离婚风波,心灰意冷,丢下栾舟一个没娘孩回娘家疗伤去了。党氏三兄弟的机票被抠门老板改签,通通塞进伙食差苍蝇多的经济舱。 这下一来,王八蛋领导就能带着他目前“身娇体弱”的小男朋友悠哉悠哉去商务舱吃水果了。 刚一起飞,魏南风就招手呼叫空姐,“请拿条毯子给我身边这位先生,谢谢。” 空姐都是职业素养极高的专业人员,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模样,恭敬的一点头,“好的,请稍等。” 等她走后,栾舟拿胳膊肘怼了怼魏南风,“你要毯子干嘛?我又不冷。” 魏南风凑到他耳边:“不是给你坐的,是给你垫的。”说完眼睛朝下瞟了瞟,栾舟的脸“腾”一下红了,捏起一颗圆不溜秋的车厘子塞到他嘴里,“滚 (;`o)o !” 车厘子的杆还在外面杵着,魏南风顺势把整颗揪出来,勾起舌尖舔了舔,意味深长的冲栾舟眨眨眼睛,“嗯~真甜。” 这人吃车厘子的样子猥琐中透着帅气,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床单上的褶皱…从浴室到床边散落一地的衬衫领带…最后是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栾舟不自在的扯扯裤子,这时空姐正好拿毯子回来,他立马抓了把葡萄干扔到魏南风嘴里:“别说了!” 见到此景,空姐一脸“我很懂”的表情,放下毯子,捂着脸返回乘务仓了,栾舟分明看到她在偷笑,“现在的空乘课都教了点什么玩意。。” 毯子最终没被用来当坐垫,栾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盖了一路,魏南风几次三番凑过来贴他,都被他一蒙头隔绝在外,坐了两个半小时飞机,捂出一头汗。 下了飞机,俩人一路黏黏糊糊、腻腻歪歪,把党旗党宇党建牌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招呼打的飞快,脚底抹油的溜了。 久违的办事处小院里石楠木的味道依旧浓厚,倒是应景,魏南风趁着栾舟蹲在地上逗胖橘的功夫,拿手机偷拍了一张,转手上传到朋友圈,配字:我们回家了。后面紧跟着打了一连串爱心,恨不能让朋友圈的朋友都感受到他溢出屏幕的爱意,吃狗粮吃到撑。 诸位五一路群众吃出狗粮的味道没有不好说,但“小魏主任回来了”这一消息倒是不胫而走,积压了许久的民怨接踵而至,正在家对着电视机发愁的佟姐刷到这条朋友圈,赞都来不及点,一个电话就呼过来。 魏南风刚回到两人的专属小窝,还想跟栾舟腻在一起睡个午觉,这下八成要泡汤,尽管心中在滴血,接电话的语气依旧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魏主任式标准嘘寒问暖模式上线:“哟,佟姐啊,还是您最关心我,这边刚说回来了您电话就进来了,给您带的保养品记得来拿。——啊?是吗?那可不得了,行行行,先别着急,虎子绝对不是这种孩子,好,我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魏南风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郁卒的挪到栾舟身边,靠体型优势成功霸占了胖橘的位置,一弯腰埋进他怀里。 栾舟怕他弓着腰时间长了难受,伸腿一勾,一个大行李箱直挺挺的漂移过来,刚好停在魏南风身后,他从善如流的一屁股坐上去,手上没松劲,依旧把人箍的死死的,大脑袋在栾舟胸前蹭了又蹭,不满的嘟囔道,“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多事,小魏主任也不是铁打的啊,都怪党建牌那小子,要不是他签证到期咱们还能在澳门多待几天。” 栾舟有点想笑,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趁机会难得,戳了戳魏南风头顶,“喂,你是私自占用上班时间出去赚外快好吗,人民群众不揭发你就不错了,你害想咋地?”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一震一震的,自从跟马里奥那货混在一起后偶尔也会蹦出一两句东北话,奶凶奶凶的,看着贼可爱。魏南风保持着贴胸口的姿势没动,脑袋抬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还想跟你白日宣淫。” 栾舟:…… 果然男人(除了我)都是大猪蹄子! 随后,小魏主任被人一把从行李箱上掀下去,摔了个屁股蹲。 顶着一脑门官司,惨遭男友嫌弃的魏主任奔走在五一路周遭的大街小巷。他简直要给现在的青少年跪了,虎子他妈火急火燎的把他喊过来,因为虎子离家出走了,好吧,这事听起来确实值得火急火燎一下,但这小胖孩离家出走的理由居然是——现实已经没有偶滴七身之所了,偶要去异能世界做一个不入世的英熊。 统共不足三十字的一封信还有五个错别字,其中夹着变种的火星文,魏南风差点当虎子妈的面笑出来,还好忍住了,现在他正走街串巷的追杀一个中二病熊孩子,说出去谁敢信? 据虎子妈说,虎子最近沉迷于一款游戏,经常翻墙去网吧,偷钱买点卡,向来比脸还干净的笔记本上居然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那天她进儿子卧室扫地,顺手拿起来一看,好嘛,游戏攻略!当晚夫妻二人就手持鸡毛掸子和皮带候着,请虎子吃了一顿竹板炒肉,邻居听到孩子哭声好心来劝,都被虎子妈指着鼻子骂走了,一顿板子挨的结结实实,在床上挺了两天。 谁知道虎子看起来挺没心没肺一孩子,经过这事后想不开,直接离家出走了,虎子妈瞬间慌了神,只好来求助于小魏主任。 比起心疼孩子,魏主任更心疼游戏。整天出一堆防止未成年沉迷的摆设规定,倒不如直接禁止18岁以下进入服务器。怪不得现在用户体验这么差,都怪学校作业留太少了,恳请诸位老师家长,管管孩子,救救游戏吧。 经此一役,魏主任决定等虎子回来后,由办事处出资,亲手为他颁发一套全学科五三,并且提前把答案撕走,定期检查,没做完就再发一套黄冈中学试卷,计划通! 经过半个小时的不懈努力,虎子终于拐角一家黑网吧落网,异世界之旅也暂时告一段落。 魏南风找到虎子时,他正趴在电脑前,小胖手把键盘敲得啪啪响,魏南风直接飞起一脚跺上椅背,虎子像个小肉球一样径直弹出去,屏幕滋滋闪了两下,黑屏了,魏南风又一把掐住虎子后颈肉把人 - 分卷阅读51 拎出来,虎子两只脚堪堪能挨住地,被拖行了十几米。 “用你那绿豆大的脑仁想想吧,还玄幻世界呢,我看你长得倒挺玄幻的。拯救世界这项大业就交给奥特曼他老人家吧,你就不用代劳了,如果世界沦落到靠你拯救,我看诸位也可以收拾收拾去世了。”魏南风没好气的说, “还留封信离家出走,这伎俩都是我们玩剩下的,没有一点创新精神,玩非主流你都赶不上趟。” 他随手把虎子往巷口一扔,嫌弃的摆摆手:“赶紧回去找你妈去,挨打了也憋着,别再想着跑,过俩小时我给你家打电话。” 虎子满脸写着不情愿,但又确实没理,就算这回不回去,等下小魏主任也要亲自扭送他回家,两相权衡下还是抽抽搭搭的走了,脸上的横肉貌似轻减了些,连背影都透着忧愁。 小魏主任搓了搓手,一阵手刃熊孩子的大快人心,摸出金立语音王准备给虎子妈回话,暗戳戳道:“最好揍狠一点,小胖孩,让你打扰我谈恋爱!” 快走到家门口,一阵饱含怨气的阴风吹过,虎子小朋友抖了三抖:今晚怕是不好过,有小魏主任从中作梗,我方宝腚恐有性命之忧。 ☆、第章 下午六点,栾舟左等右等不见魏南风回来,估计又被哪位热心市民绊住脚了,只好自己先溜达去学校找马里奥,看时间也快该放学了,马里奥是个早退积极分子,通常临近下班就到打卡机前待命,仿佛多加一分钟班能亏死他似的。 把办事处的大门锁好,顺带手投喂锦鲤大王,刚拿完鱼食,一道黑影擦着他身旁闪过,手里顿时空空如也。 “不是吧,这年头鱼食也有人抢???” 栾舟气绝,拔腿就追,倒要看看是哪位品味独特的江洋大盗,敢从锦鲤大王口中抢供奉。 那人身量奇长,体型瘦弱,周身裹着一套粗布麻衣,就像田间地头劳作的庄稼汉穿的汗衫,由于长期不洗,已经辨不出颜色,跟口大麻袋一样套在身上。 大麻袋发型十分惹眼,像拆了一半的脏辫,不过人家是纯天然的——长发几个月不洗不梳结成绺了。随着他走转腾挪还扑簌簌往下落灰,栾舟不敢跟太紧,生怕掉出来个虱子跳蚤的蹦他脸上。 眼见大麻袋就要飞出巷口,栾舟急中生智,从墙根抄起一根扫帚,一扬手掷出去,扫帚在空中转了几转,打着旋朝那人飞去。不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对面,几乎同时,一只女士漆皮手提包横空出世,速度力量都惊人,和栾舟的扫帚当空相击,来了场世纪会晤。 “啪叽”一声,扫帚无情的在锃光瓦亮的包面上留下几道支里八叉的划痕,双双陨落了。大麻袋矮身一钻,躲过一劫。 “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高空抛物啊,魏南风,瞧瞧这就是你治理的办事处?!” 一道尖厉的女声破空而来,尾调婉转上扬,像是有点戏曲功底。 不过这些栾舟都没仔细听,就从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魏南风。 “是魏主任回来了吗?”他顿时喜出望外,但有外人在,就算再高兴也会毕恭毕敬的称一声魏主任,魏南风也觉得这样别有一番情调,就没让他改口。 刚处理完虎子家的事,魏南风就接到一通匿名来电,母上大人毫无预兆的空降九如市,人已经在机场,换了国内电话卡,通知他速来接驾。 魏南风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她好端端的在国外度假回来干嘛,拖着长腔道了声遵命,老富康再一次不辱使命,陪魏主任御驾亲征,迎接母上大人荣归故里。 谁知道母子俩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窜出来,行径十分可疑,魏母年轻时也是个女中豪杰,如今宝刀未老,当即快刀斩乱麻,把随身包里的东西倾倒一空,劈手扔了出去。 偏偏碰上喵喵(老家方言,正好碰上),和栾舟丢的扫帚撞个正着,可疑人没打住,自家人先打了自家人。 魏主任不是吃干饭的,把母上大人往身后一拉,一个飞扑朝前扑去,一招漂亮利落的擒拿手,将那人两个胳膊朝后反扣在背上,头朝下脸贴地,拧成一股麻花。 眼看张牙舞爪的大麻袋变成了一口萎靡不振的大麻袋,栾舟拍着手从阴影里走出来,纯属推塔前一刻出来收割人头的,从地上那人口袋里勾出鱼食袋,捧在手上掂了掂,还顺便补了一脚。“敢跟锦鲤大王抢吃的,不怕水逆么!” 这人跪地的姿势相当诡异,怀里貌似揣了什么重物,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挨了这一脚,整个人朝旁边一歪,哐当一声,魏南风伸手探了探,“我去,什么玩意!” 一个圆筒状的曲奇罐栓在他裤腰带上,栾舟叹道:“刚才他就是抱着这个一路飞檐走壁的?!还是个有三脚猫功夫的惯偷,口味挺独特啊你,下次偷馒头吧,比较抗饿!” “还想有下次?他怕不是敢偷到银行去了!”魏母没见过这个小年轻,直接当成办事处新来的员工处理,习惯性的教育两句。 “咳,”魏南风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打断了母上的说教,给栾舟介绍道:“这是我妈。” “!!!” 稳住!别慌!要镇定! 栾舟感觉灵魂受到了暴击,“你妈不是已经sisisisi……”嘶了半天没发出来,强行转了个调“四处游玩多时了嘛,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母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不满的一挥手:“嗨,这孩子,长得怪排场,说话咋还结巴呢。还不是因为你们小魏主任新谈个对象,我得赶紧回来瞧瞧。” 栾舟:…… 嗯?等等,对象?是指我吗? 魏南风抬手捂住双眼,不忍直视这尴尬的场面。 “行了孩子,我们先不跟你说了,你也早点下班吧,这人一会打电话叫派出所的来领走就成。——风风,快给你对象联系一下啊,晚上妈妈请你们吃个饭,让他不用带礼物来,别拘谨,我很和蔼的,绝对处的来。” 见两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魏母不耐烦的跺了跺脚,“怎么回事?快点的呀,妈妈做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死了,时差都没倒过来就陪你们吃饭,听话,快打电话。” “额,那个,阿姨,魏主任,没什么事我先……” “妈,我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男朋友,栾舟。” 栾舟:…… 魏南风我操你大爷! 平时巧舌如簧的魏母顿时哑了,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应该先惊讶还是先道歉,就这么原地站成一尊优雅的花瓶。 刚才一路净想着栾舟,魏南风都没注意看亲妈穿的是什么,这会上下打量了一眼,鄙夷道“你这是什么打扮?村姑的诱惑吗?” “噗嗤——”大麻袋在偷笑! - 分卷阅读52 魏母瞬间炸毛,一巴掌掴到魏南风脑门上,“这叫改良旗袍!没见识的劲,打死你个睁眼瞎!” 她平时爱好清新风格,今天要见两个小辈,特意选了件喜庆的,就是花纹图案都扎眼了点,乍一看像各种釉彩大瓶成精了,倒是符合乾隆年间审美标准。 栾舟虽然对这个审美不敢苟同,不过这衣服配上魏母抗打的颜值,倒也不算难看。 “阿姨,其实我觉得…你穿挺好看的。” 魏南风:男朋友为了讨好丈母娘——岳母——算了随便吧,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这一句果然说到魏母心坎上,想和一个女人快速拉进关系,只需谨记三个原则:夸她长得好看,夸她穿衣服好看,骂她讨厌的人。 “小栾啊,你眼光可比风风好多了,订做的时候阿姨就想肯定有人会欣赏的,就那个布料花色你知道吗……” 果然,魏母瞬间抛弃几个月不见的亲儿子,把亲儿子的男朋友拐走了。 魏南风:“你们倒是等等我啊,诶,这人怎么办?还没说去哪吃啊???” 魏南风作为五一路的美食向标,第一次失灵了。 栾舟现在看见火锅就想吐,所以魏母提议吃炒菜,半个小时后,她拉过栾舟的手坐在沙发上,魏南风、大麻袋和匆匆赶来的马里奥坐在对面,还加了把椅子,三个大男人挤成一堆。 马里奥瞟了一眼跟坨脏拖把似的男人,低声问道:“魏大哥,这人谁啊?哪捡的?没传染病吧?” 魏南风“啧”了一声,“你有点爱心行不行,人都饿到抢鱼食了,大半夜的扔街上吹一晚上明天早上不得成干尸啊,一会单独给他点份炒饭就行,让他到旁边吃去,不上桌,放心吧啊。” 马里奥捏着鼻子点点头:“成。” 栾舟倒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一筷子没动,碗里就没空过,上来一盘新菜魏母就赶紧招呼他。想起第一次跟魏南风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这家人真是一脉相传的古道热肠。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连大麻袋都揉着肚子狂打饱嗝,马里奥抻手比了比脖子,直言饭都填到嗓子眼了,逗得魏母哈哈大笑。 坐着消食的功夫,魏母直接掏出小镜子开始补妆。 魏南风结完账回来看她还在描眉画唇,莫名其妙道:“妈,这大晚上的,从这到家就两步远,你化给谁看呢?” 魏母眼皮上画了亮色眼影,一翻起来老让人想到老版西游记的孙悟空,猴精猴精的,“你爸呀!我还没告诉他我回来呢,想给他个惊喜~”说着抖了抖肩,神情嘚瑟到飞起。 魏南风默默捏了把汗,“但愿别是惊吓……” 刚打完牙祭的马里奥对食堂的伙食更加深恶痛绝,肉都是肉沫就算了,连个油星儿也没有,他一边一个揽着魏南风和栾舟,死乞白赖的非要以后每天来办事处蹭饭。 “就这么说定了啊,外卖、地沟油我都不挑,赶上什么吃什么,只要有肉,一切好说。” “我答应了么你就开始点菜了,谁准许你打扰我们二人世界的?”魏南风横了他一眼,把大粗膀子从栾舟肩头卸下来。 自打从澳门后来后,两人关系变化之明显,连烧锅炉的老大爷都心照不宣,毕竟是同性相恋,并不想引起太大关注,明眼人大都看透不说透——可惜马里奥瞎。 “还二人世界?”他拿小拳拳当胸锤了魏南风一记,“你俩大男人别这么膈应人行不行?” 魏南风、栾舟:…… 魏母悄摸拉过栾舟:“小栾啊,这人傻的么?就这智商还没被学校开除啊?” 栾舟:“哈哈,哈哈,可能…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吧。” 就快走到分别的路口,魏母突然把栾舟往魏南风怀里一推,叉着腰开口:“风风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吧?” “嗯,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魏南风借坡下驴。 不想拆穿他的计谋,魏母嘁了一声:“那你俩回去早点休息,别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 “咳,知道了妈。”魏南风怕栾舟面上挂不住,拉着人边往后撤边挥手,“跟我爸问声好。马里奥你蹭饭那事免谈!我俩先走了,回见了诸位。” “别介啊我明天中午就指着你俩活了!”马里奥大声嚷嚷,路灯太昏暗一时没看清,揉揉眼嘟囔道:“没喝酒啊,咋见他俩手拉手来着……” 拐进小巷,大麻袋始终像个影子一样尾随在两人身后,栾舟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你准备把他弄哪去?” 魏南风:“先在小院凑合一晚上吧,明天审审,不行叫聂以明来,这人看着不大正常,晚上你睡屋里,我在外头看着他。” 自从经历澳门那几天没羞没臊的同吃同住后,栾舟貌似一下就适应了这种同居生活,听到晚上两人不睡一起,脸瞬间拉下来,看大麻袋的眼神能射出小李飞刀。 魏南风腾出一只手来牵他,“别急眼,回去我找根绳给他栓树上,晚上还回屋睡。” 栾舟一下又高兴了,勾起食指在魏南风掌心 刮了两下,猫踩/奶似的,激起心头一簇小电流。 黑灯瞎火的小夜路,多好的气氛呐,小魏主任突然觉得身后的尾巴有点碍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为啥栾舟以为魏妈妈死掉了的前面有哈,俩人第一次睡一起那天,栾舟问魏主任怎么没提过妈妈,魏主任吞吞吐吐没有回答,然后小栾就以为踩雷啦不敢再问,其实小魏主任只是不知道老妈现在在哪个国家浪而已~ ☆、第章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 “家在什么地方?” “……” “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 “魏主任,这不行啊,什么都问不出来。” 聂以明把笔帽一盖,撂挑子不干了。 一大早他就接到办事处的电话,小魏主任说自己捡了个流浪汉,要警队派人过来看看。 按说这种疑似人口失踪的报案应该归隔壁治安大队管,他现在是刑侦大队的,不好越俎代庖,但由于跟小魏主任私交甚笃,聂队长还是破格带队出警了。 小魏主任大概是柯南体质,三天两头怪事缠身,碰上的还全是硬茬,就这个犀利哥造型的流浪汉,从早上审到中午头,一个字都没往外吐,那眼睛仿佛长到曲奇罐上了,谁要敢碰那罐子一下,他就跟狂犬病发作似的,立马扑上来咬人。 警队一众实习生们吓得够呛,没一个敢上前,聂队长只好亲自上阵,就着仅有的三两行线索试图撬开他的嘴。 一上午过去毫无进展,聂队长自尊心很受挫,跟魏南风一人霸占一个垃圾桶借烟消愁。 - 分卷阅读53 “要不请沈顾问来试试?”魏南风掸了掸烟灰,突然想到:“诶,他这次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啊?” 聂以明不自在地扭扭脖子,好像背上痒自己挠不着似的,哼哼道:“他……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呢,班也不上,估摸着跟哪个小姑娘谈恋爱呢吧,反正这人挺不靠谱的,喊来了也没用。” 魏南风心说不会吧,他印象中沈秋毫不是这种人啊,至少工作态度还算认真,至于私生活怎样,关他屁事? 聂队长大概是职业使命感太强,作为人民警察,对自己及下属要求过高。但人非圣贤,谁还没个小缺点,再说像沈秋毫那号撩人不眨眼的人物,如果不出去祸害小姑娘,就此淹没在刑侦大队,那才叫暴殄天物。 魏南风作为一个对待下属无微不至到“潜规则”的暖心领导,实在不理解聂队长的扭曲心态,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这时,栾舟跟办事处几个大小伙子鱼贯而入,排着长队,肩挑起魏主任平时刷车用的大粗水管子,浩浩荡荡的踏进小院。 魏南风赶紧上前接他,把水管扛到自己肩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栾舟招呼众人放下东西,又人手发了一只医用口罩,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冲魏南风一抬下巴,道:“消消毒。” 魏南风接住掉出来的眼珠子,环视一圈满院子全副武装的小年轻们,不知道的还以为**病毒卷土重来了呢。“洗个澡用得着全员出动么,除了栾舟,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小李,这个季度报告总结好了么?小王,昨天交代你的社区普查去走访了没?……” 没等小魏主任一个个耳提面命的揪出来完,众人皆作鸟兽散。栾舟见劳力都跑光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领导,给他洗澡可是个大工程,您至于如此节约劳动力吗?” 瞟见旁边还杵着聂以明这个大灯泡,魏南风本来要拍他脑袋的手半道转了个弯,大义凛然的落在肩头,“小同志,你还是太年轻,处里的公务再不处理,明天一早就有人来门口拉条幅了~还有,不要小看领导我,平常车都是我自己刷的,刷个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说着给栾舟递了个眼风,“聂队长不是也在么?人民警察特意到咱们五一路发挥光与热来了,不让人家参与是不是不地道。” 栾舟豁然大悟,海豹似的拍拍掌,“哦~原来请外援了,那就有劳聂队长了。” 聂以明莫名其妙地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哈??” 为什么我都调派到市局了还要干派出所的活! 五分钟后,三人各执一根水管,把流浪汉放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团团围住,开闸放水,劈头盖脸一顿猛呲。 暴雨如注下,聂以明扯着嗓子吼道:“魏主任,你行不行啊,我看他快呛死了!” 魏南风:“继续别停!把他这个赖利头给我冲开咯!办事处这两天虫子多了不少,这搞不好就是发源地!” “他他他他…他站起来了!”正架着炮筒猛轰,栾舟突然一蹦三尺高,水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要要要咬人啦!” 流浪汉如同暂时被绳索困住的金刚巨兽,一旦挣开,立马绝地反击,暴怒下沉重的步伐把水泥地砸的咚咚作响,探照灯似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轮番扫射。 聂以明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你俩往后退——”他厉声呵斥后,独自欺身上前。 这丝不易察觉的气息,来自于“同类”…… 流浪汉朝前走了两步,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碰到拦路的坚果后定住不再动作,众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几秒,突然,他把罐子捧在胸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魏南风、栾舟、聂以明:!!! 这位造型邋里邋遢的拖把大哥,虽然身手矫健,但怎么看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比仨人加起来都大。 “您这不是折我们寿呢么,”魏南风赶忙上手扶他,“不管有什么困难,先起来再说。” 谁知道这人跟长地上了似的,魏南风拽了一把没拽起来,倒把自己扽的倒退了几步。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先静观其变。 流浪汉一只手把罐子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去蘸地上的积水,看他的样子,貌似准备写字。 三人连忙探着头凑上去,流浪汉可能还真是个隐于民间的书法大家,指尖沾水在水泥地上洋洋洒洒划了数笔,一手洒脱飘逸的行书陈列眼前。 栾舟:“姚、健、谈???” 魏南风:“什么?腰间盘?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这么突出?” 栾舟一脸收敛的嫌弃,搡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皮,我说他写的是姚健谈!” 聂以明也是一脸匪夷所思,盯着地上三个大字左看右看:“这是个…人名?父母也太没品了吧,诶,老兄,你是充话费送的吧。” “腰间…健谈!对吧?”魏南风打着哈哈,“既然名字想起来了,那你再想想还能不能记起来点别的什么,比如你住哪啊,家人的名字电话啊…” “魏主任!”聂以明突然出声打断他,“这好像不是他自己的名字。” 魏南风:“诶?” 栾舟点点头,满脸写着“臣附议”,正色道:“没错,你刚才叫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连头也没抬一下,这是一个刚告诉别人名字的人该有的反应吗?就算智力有问题,别人叫到他名字时,也会有特殊的应的巅峰跌进事业的滑铁卢了。”拍了拍魏南风的脸,栾舟游鱼似的从他怀里钻出来,“来吧魏主任,趁他情绪稳定住了,赶紧给刷干净,放这太影响市容了,办事处今年的环境模范奖章是不是不准备要了?” 魏南风搓了搓脸回味了一瞬,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捡起水 - 分卷阅读54 管,又是一阵瓢泼似的水柱兜头浇下,把地上半干不湿的三字人名冲刷干净,水过无痕了。 流经排水管的泥水汉终于显出了人形,居然是个眉目端正的中年男人,四四方方的脸上“集中生痣”,从左太阳穴一路点到腮边,连成一串七星连珠。配合他浓眉大眼的长相,特别像哪路造福一方的神仙下凡了。 魏南风没想到这货卸了“妆”是张正派脸,不由肃然起敬,一只手推着栾舟进屋,“赶紧去我柜子里挑件衣服来给他换上。” 栾舟尚处在震惊中没回神,点头如捣蒜,脚下生风的溜进去,扎进衣柜里翻腾起来。 要说这人啊,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点犯贱基因,什么东西一旦得到手,就立马不知道爱惜了。栾舟初见魏南风时,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连他几十年如一日穿衬衫配牛仔裤都觉得是种简约帅,可一旦俩人在一起后,帅哥还是那个帅哥,就是这个衣品他实在不敢恭维,对魏主任的老干部穿搭产生了审美疲劳,让他从这一柜子老头衫里挑一件,还真下不去手,忍无可忍,栾舟一把拉开窗户咆哮道: “魏南风你是海澜之家环球形象大使么!让我从海澜之家和恒源祥里选衣服,这难度不亚于你和我妈掉河里我选救谁。” 魏南风正在试图从流浪汉手里抢曲奇罐,看起来势力又猥琐,听到栾舟的喊声差点栽个跟头,他老人家没想到让小同志选个衣服还能选出强迫症来,无奈道:“不然你还要搭配个西装三件套出来么,换上直接上戛纳走红毯那种丝带儿(sty1e)是吧?随便扯一件能套上的得了,麻不麻烦。” 栾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使出了武功绝学“一阳指”,“成吧,就你了。” 正打算抱着衣服出门,聂以明一嗓子嚎出二里地: “小栾,魏主任!” 他说话鲜少像这样急赤白脸的,大概是警局那边有消息了,他呼呼腾腾的跑回小院,努力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自己都不信一样。 “队里来电话了,已经比对了全省的档案库,尤其注重查了有案底记录的可疑人员,结果发现…” 魏南风和栾舟凝神静气,静静听着。 “查无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魏主任除了澳门那套西装超常发挥了,其余时间衣品都很烂 所以论搭配一个衣品好的男友的重要性,小同志任重而道远 ☆、第章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打击的乌云罩顶,但在办事处耗着干瞪眼也不是办法,于是聂队长自作主张,给流浪汉拍了照片,又提取了指纹,带着惊吓过度的实习生们遁回局里扒外省档案库了。 他们走后,流浪汉就抱着罐子缩在角落里安静如鸡,不打人不咬人,也没有再写一个字。 到了午饭的点,马里奥舔着个脸准时报道,拎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几个隔夜大馒头,准备孝敬魏主任。这馒头大概是按照战地风格制作的,像掺了两斤防腐剂的压缩饼干,外表无坚不摧,内里紧密夯实,咬一口能把门牙硌掉。 有几个眼馋的老同志有心想尝试一下,通通被魏主任一夫当关给拦下了。为了不把办事处一帮杨白劳们的大门牙留下当纪念,他毅然决然把馒头端去前院,请那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流浪汉先试毒。 流浪汉看到满满一饭缸酷似化石的玩意先是一愣,抓起一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估计在检查到底是不是食物,确定这真是个普通的馒头,而没有在里面藏□□包后,他老人家一把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两下便囫囵吞枣地咽了。 “有点硬,你慢……!!!” 魏南风这厢话还没交代完,那边一个馒头已经下肚了,吓得他又递水又拍背,生怕这脑子不灵光的把自个噎死了。 “你看看你,又没人和你抢,着什么急啊,多喝点水,不好消化。” “靴…靴靴。” “什么?”忙碌的手停在半空,魏南风有些恍惚,刚才有苍蝇飞过去吗? “刚才是你在说话?” “靴、靴!”流浪汉一对横眉扭成意大利通心粉,满脸便秘的表情,又艰难地蹦出来俩字,用劲之大差点咬了舌头。 他口齿不清还带有浓重的口音,但即使这样魏主任还是欣慰的老泪纵横。 “原来你会说话啊!”他唰的一下站起来,“不不不客气,屋里还有菜,你等着我给你端点出来就着馒头吃!——诸位!这货开口说话啦!!” 魏主任乳燕投林般奔回屋里报喜,招出来呼呼啦啦一院子人,大家七嘴八舌围着流浪汉拉起了家常,东家长西家短的好不热闹,每个人都跟自己家人走丢了似的关心。 栾舟还是不太喜欢凑热闹,默默站在离群的空地上抱臂看着,魏南风不知从哪夹了一只抄手递到他嘴边,“老麻油的,你最爱的口味,外卖送了一个小时才到,要是不好吃我得给他差评!” 栾舟弯弯眼角,无奈的摇摇头,口嫌体正直的一口吞了,抄手个太大还从两片嘴唇间鼓出来个尖,他占着嘴说不了话,就冲魏南风竖了个大拇指,用肢体语言代替了内心想法:还不错,你也尝尝。 魏主任看他吃饭有些出神,要是让他形容一下自己男朋友的长相,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应该是“下饭”,不是说栾舟长得像大胃王,而是看见他心情会不自觉变好,心情一好胃口就好,胃口好了就想多添两碗饭。 皮薄馅大的抄手终于成功深入腹地,栾舟心满意足的抿了抿嘴,冲魏南风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你一直看着我干嘛?我比抄手好吃吗?” “哦?有吗?”他嘴角沁出一小块红油,魏南风伸手抹掉,“我原来也老看你啊,看着你能吃的多些,而且…”示意栾舟凑近,“你确实比抄手好吃。” 满意的看着小同志的耳垂由白转红,魏主任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把指尖一点红油舔了,嗯~是甜的。 隔壁人堆里的流浪汉估计先前也是个话痨,要么就是流浪太久快憋疯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跟办事处一众老青壮年们鸡同鸭讲了半个小时,苦于乡音对一个人的影响太过深远,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语言不通,众人只能靠七嘴八舌的一知半解拼凑出他的原意,看起来像在玩你比划我猜。 天南海北的话题绕着绕着又绕回大家最好奇的问题上——老兄,你这罐子里到底装的啥啊? 一开始各位也没多想,以为就是他从超市偷的曲奇饼,还花哨道看人家这小偷多有品味,吃个零食还知道捡贵的拿。可渐渐的,大家发现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两天来 - 分卷阅读55 他连上厕所都带着个大罐子,睡觉更是揣在怀里,任何时候都不离身。 众人虽然谁也没敢碰过这罐子,可光看他每次搬动的架势也能看出来,这玩意少说也有一二十斤,现在的零食厂家都猴精猴精的,卖零食等于卖包装,反正都是拿来哄骗小女生的,像这么一桶,里面大概就十来块饼干,剩下的都是包装袋塑料板之类的水货,根本没什么重量。 于是又有好奇心爆棚的斗胆来碰,还没近身,流浪汉就像只踩了电门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一阵低吼酝酿在破锣嗓里,鹰隼似的招子直勾勾盯着来人。 方才手贱的小年轻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两手护在胸前摆出螳螂拳的起势,但收效甚微,已经吓成了一根人棍。 魏主任在一边调个情都不得安生,听到动静,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一掌拍飞缺心眼的下属,一掌抵在流浪汉胸前,让他稍安勿躁。 流浪汉自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类似于野兽袭击敌人前的警告,栾舟看的心下一惊,把手机锁屏打开划到拨号界面,随手扔给一旁的吃瓜群众:“给聂队长打电话!”然后不要命似的冲过去站到魏南风身边。 聂队长正忙的脚不沾地,刚回来就接到上级电话,说临江路发生一起重大车祸,让他们火速赶往现场,折腾了俩小时,这会刚从堵车的大桥上下来,正准备抽空去塞个午饭,栾舟的电话就格外没有眼力见的打来了。 “喂,小栾,有什么新情况吗?” “你好,是聂队吗?我是办事处的小吴,刚才那个流浪汉开口说话了,我们就问了他几个问题,有个不长眼的同事上去摸他的罐子,一下把他惹毛了,现在小魏主任和小栾正拦着他呢,恐怕要出危险,聂队长你快点来一趟吧!” 聂以明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不是叫你们别碰罐子!别碰罐子!那可能是关键线索,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吼完猛拍一下方向盘,“千万稳住他,让他俩小心点,不要受伤,我现在过去!” 警车在堵成移动停车场的路口艰难地掉了个头,见缝插针的一路朝办事处开去。 聂以明趁堵车的时间大脑飞速运转,上午见到那流浪汉后他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好像那不是个普通的以捡垃圾为生的社会蛀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如此,但他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聂以明狂甩两下喇叭,清空了琐碎的思绪,前面的车一看是警车都自动让道,他瞬间从左支右绌的小绵羊化身为车流里穿梭的小猎豹,七扭八拐的驶进五一路。 警察外出办案有特权,不用遵守社区新规划里的“不可随处停车”这一条,聂队长把警车潇洒的往巷口一摆,自己贴着墙根溜进去。 刚一踏进小院,正好撞上一出剑拔弩张的大场面,办事处一众闲杂人等都瑟瑟发抖的怂成一团,躲在藤萝架下,必要关头恨不能把锦鲤大王推出去顶缸。 院子正中,魏南风、栾舟、流浪汉正以三足鼎立的姿态掰扯的不可开交,一时竟然看不出谁跟谁是一伙的。聂以明倏地刹住脚步,没搞清楚状况不好贸然上前。 三人你来我往的周旋了一会,只见魏主任突然发难,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回身朝流浪汉扑过去,趁其不备,一下把他推翻在地,两人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由流浪汉单方面出手扭打起来。 栾舟趁他脱手的间隙抱住曲奇罐突出重围,可能是低估了重量,转出去的时候没刹住闸,被惯性甩出去几米远,曲奇罐一瞬间又飞了出去,骨碌碌的直冲聂以明栖身的方向而去。 聂队长躲闪不及,净重二十斤的铁罐贴地飞行,眼看就要途径他的□□,幸好在警校训练出的反应速度没有被没日没夜的加班消磨迟钝,一个腾空而起的芭蕾大跳,铁罐的高度刚好擦过裤/裆,他感到□□一凉,罐子穿堂而过,依靠只增不减的重力加速度“咚”一声撞向了巷口边的墙壁。 整个罐身撞得变了形,盖子“咔哒”一下弹开,内里掺杂着成坨成块的粉状物纷纷扬扬散了满天,离它最近的聂队长适时屏住了呼吸,像吸了一口霾。 这一幕像是电影被按下了慢放键播放,连空中飘散的粉末颗粒都分毫毕现,流浪汉睚眦欲裂的回过头,大叫着推开魏南风,像条发疯的恶犬,嘶吼声要将天幕撕开一条缝,他连滚带爬的扑到一地粉尘前,却不敢再靠近,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捧起那灰不灰黄不黄的齑粉,粉末自他指间漏下,沾染了尘土的腥气,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聂以明站在离他仅有半米远的距离,敏锐的神经咯嘣一下断了弦,刑警的职业洞察力及时上线,他发现,那一地块状物里,有焚烧后的人骨! 聂以明下意识伸手到腰侧,那里贴着裤缝别了一把□□,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留下,沿唇缝漏进一丝到嘴里,是咸的。 流浪汉…不,现在应该称嫌疑人完全沉浸在歇斯底里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时机,人民警察出手如电,瞬息间扣动扳机,黑洞洞的伤口对准地上那人的腿部。 聂以明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住手!!!!!!” ☆、第章 这一嗓子的效果等同于刽子手行刑前有人隔着大老远喊了句“刀下留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电视剧中只要出现此类狗血桥段,囚犯八成是死不了了。 可现实哪来那么多狗血的巧合,聂队长也没有刽子手那般硬核的心理素质,第一次荷枪实弹的上阵,差点被这一声吓萎了,子弹直接擦枪走火的喷射出去。 电光火石间,魏南风来不及思考,眼神扫到栾舟所在的方位,只身扑过去,强行把人转了个圈,与自己面对面,拦腰一把护在怀里。 在场众人集体灵魂出窍,满院子吱儿哇乱叫着逃窜,有人慌不择路,一头栽进水缸里,被后面拥上来的人连人带缸子一齐推翻在地。十来条活蹦乱跳的锦鲤瞬间跃了龙门,红艳艳的铺了满地,有几条吃的太胖,平时又疏于运动,在地上蹦跶两下就脱水了,只能费力鼓动着鱼鳃,湿漉漉的鱼嘴一张一合,苟延残喘的消耗着最后一点氧气。 聂以明开枪时没瞄准,本来打向流浪汉小腿的子弹直线上移,眼看就要穿透背部破膛而出。然而现在任何提醒都是徒劳,正常人都不能在零点几秒内听懂人话并且做出反应,何况一个智力低下的残障。一时间,“闯祸了”和“怎么办”两个念头接踵而至,把他的脑子搅成一锅粥。 他认命的闭上眼睛,只剩下一个念头:听天由命吧!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耳边是一阵死一般 - 分卷阅读56 的静默,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聂以明诧异的睁开眼,被眼前这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流浪汉单膝跪地,较之刚才身体微微倾斜了一点,耳朵尖擦出一道血痕,子弹孤零零的躺在一旁的地上,还飘着几缕小青烟——他居然躲开了? 人的反应时间是o2秒,最快的也不少于o1秒,子弹的初始速度是5oo/s,就算聂以明在开/枪前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射程也不足百米,除非在射击前就听声辩位,预判好躲避方向,否则根本避无可避,这还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一般人听到枪响时早就凉了,因为光速比声速快,开/枪人又不可能提前说一声“我要打你了哦”,所以当人耳反应过来时,其实身体已经被打个对穿了。 “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流浪汉…”聂以明震惊之余再次坚定了想法。“这是个扫地僧啊!” 方才平地一声吼的是位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大概也被吓得不轻,棺材板似的往那一杵,等着心脏从过山车上回到地面。 魏南风和栾舟已经就着一上一下脸对脸的姿势趴了有一会了,栾舟觉得傻/逼透顶,弓起身子准备爬起来,突然,一个巴掌落在他背上:嘶——别动!” 魏南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满脸极力掩饰的痛苦,栾舟心下一惊,“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哪了?” 就在他刚才压过的地方,魏南风的左臂正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歪着,栾舟抬手碰了一下,他立马疼的龇牙咧嘴,“刚才摔那一下没注意,窝到骨头了,貌似是断了。” 栾舟心疼不已,眼眶一下子红了,又不敢随意挪动他,只好尽量保持静止姿势,怒道:“你彪(傻)啊,那子弹明摆着不是冲我来的,聂队长再瞎也不至于打脱靶吧!你跟着瞎紧张什么,万一冲过来的时候中弹了呢,子/弹会因为你长得帅就不往你身上撞吗?到时候可不止断条胳膊了,搞不好小命就交代了,你让我去哪骂你?!到你坟头刻个猪吗!” 聂以明:…… 你骂他干嘛连带着把我也骂了,我只是紧张,不是射击差! 还好伤的是四肢不是心肝脾胃肾,魏南风差点被他笑死,捂着肚子一抽一抽的。“宝贝,咱不至于,不至于啊。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死了头猪还给立个碑呢。” 栾舟瞪着一双兔子眼,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平时一逗就笑,今天玩大了。魏南风顿时有点慌,咬紧后槽牙,把折成三段的胳膊抬离地面,佯作无事道: “你别哭啊,你看,手好着呢,就是造型诡异了点,但绝对不影响抱你!别担心了,啧,领导在逗你开心呢,快给个面子,笑一个。” “滚蛋”,栾舟一把拂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胳膊垫在下面给他撑着,“谁担心你!” 他隐藏的炸/药包属性自从来了办事处还没引爆过,魏南风这回用一条胳膊充当了引信,炸出个满堂彩,把一朵高岭之花炸成了小哭包。 栾舟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本来是个打断了牙往肚里吞的硬骨头,怎么一谈恋爱就回炉重造了,魏南风稍有点小磕小碰,他就草木皆兵,一点也不符合高冷男神人设。 “真不让人省心!” 越想越气,魏南风居然还幸灾乐祸,没有一点伤患该有的颓废气质,鱼尾纹都快从眼角游出来了。 “小同志,看不出来你这么紧张我啊~” 栾舟简直想锤死他:“废话!我男朋友兼顶头上司刚才差点为救我光荣了,我不后怕难道还开瓶哈啤庆祝一下吗?咱是不是还得干一杯啊?” 魏南风调戏不成反被怼,终于老实了,用仅存的一只好手捏捏栾舟的脸,柔声道:“你看,你都说了我是你男朋友,你遇到危险,我舍身去救,这是义不容辞的。” “好,那照你这么说,这话翻过来也一样,下次你遇到危险了,我也不管不顾,只管愣着头往前冲,说什么也要挡到你前面。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反正我是你男朋友,唔……” 栾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巴掌捂进喉咙里,魏南风没想到他这么较真,直接来了个以及之道还治彼身,差点没噎死,想象一下小同志要为他涉险,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怎么行?要了命了! “胡闹!谁准你偷换概念的!”正准备来一通气壮山河的回怼重振一下夫纲,魏南风头顶一片乌云飘过,连空气都骤降了八度。 “不好意思,知道二位感情好,但麻烦在打情骂俏之余处理下公务吧,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我说完就走。” 魏南风、栾舟:…… 这哪个不长眼的???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来人正是刚才喊住手的青年,五分钟前他还被吓得站不住脚,一会功夫就恢复如常,可见心理素质杠杠的。 小年轻端详了一下二人的体/位,实在没眼看,默默伸出手,“我是市殡仪馆的殡导师韩转,按理说应该喊您一声哥的,唐老总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他举手投足间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即使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西装也盖不住的痞,身上带着殡仪馆特有的寒气,好像一年四季不出汗似的,手心干燥冰冷,拉起魏南风时,冰的他缩了一下。 “噢~你就是老师那位在殡仪馆工作的朋友,没想到这么年轻,既然大家都是半个熟人了,以后也别见外,叫我声哥我就当多个弟弟。” 魏南风丝毫不觉得刚才趴在地上拌嘴有什么不妥,没劳烦韩转,亲手把栾舟拉起来,趴在他耳边道:“上次在墓园我跟你提过,袁芥的事就是他帮的忙。” 栾舟草草点了个头,韩转也回了一个,俩人各有各的尴尬。 这个韩转虽然工作做的稀松二五眼,但拉关系精通,给根杆子就爬,跟魏南风称兄道弟起来。 “南风哥,这次好巧是碰上你了,要是别人我还真不好开口。”他把方才握手时褪去的白手套带上,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小铁牌,“两天前,殡仪馆丢失了一位死者的骨灰,我们循着监控找了一夜,最后发现这贼进了五一路就没出来过,到这一打听,都让我来办事处找魏主任问问,说办事处前两天收留了一个流浪汉,跟我说的人神似,我寻思着成啊,就找您来了,结果刚一进门就撞上这出。” 他哭笑不得的耸耸肩,“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偷骨灰就算了,你把盒带上啊!曲奇罐当然不结实,你瞅这撒的,这不扬尘么!多污染环境啊…” 栾舟:…… 不是,这位仁兄你的重点很独到啊。 魏南风挥手打断他,把牌子接过来,“等等,丢了什么……骨灰?!是不是找错人了?这又是什么?” - 分卷阅读57 “哦,这是那位死者的身份牌,遗体寄存在我们殡仪馆时,都会佩戴一枚铁牌,上面印着基本信息,死人又不会说话,你叫一声他们也不能答应,所以火化的时候火化师就是看牌子上的号码按顺序烧的。” 魏南风把牌子翻过去,上面果然印有名字,“姚健谈?这不是…!!!” “怎么?南风哥人缘这么好啊,殡仪馆里横着进去的也有您的朋友?” 魏南风没心情接这句玩笑话,一股凉意从背脊爬上来,“丢的骨灰是一个叫姚健谈的人的?也就是说这流浪汉抱着的那罐…” “对啊,哥你是第一次见吧,”韩转粲然一笑,“就是骨灰而已啊!” 魏南风、栾舟:噗——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叫只是骨灰而已啊!吓死人了好么!! 魏南风被这耸人听闻的真相震惊了,故事会都不敢这么写,一指流浪汉后脑勺:“你说他从你们那偷了一罐骨灰,然后不吭不响的来我这蹭了两天饭,临走还把骨灰撒了一院子?!” “嗯…目前看来是这样呢。”韩转挤出一个假笑,目光中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戏谑,如果眼睛会说话的话,他应该在骂眼前这二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骨灰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单位多的是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赔着笑脸道:“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误,没想到骨灰也有人偷,我现在立马把人,额不是,把灰带回去——那个,南风哥,你这有扫把吗?还有搓斗,我可能得收拾收拾…” 魏南风沉浸在跟骨灰同处一室的阴影里,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过,:“自己去门后拿!” “好嘞~!”韩转干脆利落的一转身,依旧一副二皮脸的样子,屁颠屁颠的溜了。 ☆、第章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件感人泪下的干部救助流浪汉的好人好事就变成催人尿下的鬼故事。 更糟糕的是,保佑办事处福泽绵延的锦鲤大王们集体搁浅了,被午后的骄阳烤成了咸鱼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几条粘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各位办事处成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笤帚扫,用簸箕搓,好不容易收尸完毕,用罩电视机的红绸布一裹,埋到后院的石楠木下当化肥了。 魏主任痛失镇处兽,心力交瘁的蹲在满地狼藉中间抽烟,像个开到最大档位的加湿器,在云烟雾饶中思考人生。 马里奥端起没吃完的半碗烤肉饭——没心没肺的人一般睡眠质量和食欲都很好,吧唧着嘴凑过来,“魏大哥,咱们这办事处真神了嘿,我活小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奇而八怪的事,用曲奇罐子装骨灰,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啊。” 魏南风心说谁跟你咱啊,烦的就是这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空跟他扯淡,把烟头戳到地上,抻抻裤腿站起来。 “韩转,扫干净点,一粒…那个灰都不许留下!” 正扒在墙跟抠墙灰的韩转应声回头,潇洒的一扬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yessir”转而继续用小刷子从墙缝里扫骨灰,乍一看像国家考古队的。 马里奥是株墙头草,见小魏主任没心情搭理他。又去投奔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韩转,两个二百五凑到一块,倒是一拍即合,韩转甚至还给马里奥挑了件顺手的工具,让他帮着铲灰。 “搓下来泥也没事,反正都要往土里埋的,一家人不用分那么细致。” 魏南风疲惫的搓了把脸,感叹老师的交际面之广,“这都认识的什么人呐…” 不忍直视拿骨灰当泥巴玩的俩智障,正经八摆的回屋了。 小电扇呼啦啦的转,栾舟正端着两盒剩下的凉抄手投喂聂以明。 聂队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进食了,即将突破人类——不对——吃货的极限。平时滴辣不沾的人,这会连红油都不拿水涮掉就往嘴里塞。栾舟吓了一跳,赶紧拧了瓶饮料递给他,“聂队长就点水吃,这样容易上火。” 魏南风看他张开深渊巨口暴风吸入,喉咙有点紧,拉开椅子在他俩身边坐下。 恐怕聂以明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对开/枪有阴影,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差不多,一个活生生的人差点被自己一枪崩死。换个胆子小点的,怕是头顶的警帽都摘了不要了,与之相比,聂队长只是一时味觉失灵,看起来并无大碍。 “聂队长,关于他你准备怎么处置?”魏南风扫了一眼墙角缩脖端肩的流浪汉,问道。 “这偷骨灰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但偷什么也是偷,人赃并获,应当按盗窃罪处罚,怎么说也得判三年再象征性的罚点钱。可这人看着不大正常,如果经过法定程序确诊为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患者…”聂以明吃噎住了,打了个嗝,“额,就只能责令家属或有关部门严加监管了,不用负刑事责任。” 魏南风暗暗松了口气,他总觉得这流浪汉不像智力低下,就凭那一手好字都不能妄下定论,偷骨灰也是指名道姓的偷,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体内爱管闲事的马大姐之魂即将解除封印,他想赌一把! “聂队,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偷那个叫姚健谈的骨灰啊?” 聂以明辣的喷火,又仰头吨吨吨灌了几口饮料,“啊~看样子他跟死者认识,至于俩人什么关系,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排查,他俩应该都不是本地人,这流浪汉身上连个表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是黑户的可能性也很大。” 魏南风:“那在查明之前,他需要带回局里拘留吗?” 聂以明吞下最后一只抄手,无奈道:“如果有家属的话就可以领回家看管,但你看他以天为盖地为庐的,过的比三毛还邋遢。只能由我们带回去了——下半年是犯罪分子活动的旺季,看守所牢房都不够用了,唉,愁人。” 魏南风和栾舟交换个眼神,试探道:“那不如就把他留在五一路吧,这么多人看着呢,聂队长放心,他就算长翅膀也飞不了。” 聂以明一张嘴撑成o字型,一拍桌子,语气里“你他妈在逗我”的意思昭然若揭: “魏主任别说笑了,您扶贫也看看对象是一神经病,往大了说那就是罪犯啊,别拿盗窃罪不当回事,居民区最怕这号人。您作为群众干部,整天放个危险分子在大家伙身边溜达,不能够吧?” 魏南风本来也没想这么容易让他松口,继续好言好语的相劝。恰好此时韩转抱着罐子进来。 原来的顶盖被撞变形了,他只好拿透明胶缠了里三层外三层,封出了个带全景天窗的……骨灰盒。 “哥,都收拾好了,下午领导要来殡仪馆检查,我不能久留了,现在就得回去。真可惜那 - 分卷阅读58 缸金鱼,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养吧,下回来我一定再买一兜赔你。” 魏南风想纠正一下那是锦鲤,跟花卉市场那些花花绿绿的观赏鱼不一样,但仔细想想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吃的胖了点么,一个个脂肪肝晚期,离了水撑不到一分钟就嗝屁了,还不如人家观赏鱼呢。 他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事不赖你,别往心里去,养着玩的,死了倒还省的天天换水喂食了。” 韩转笑了笑,连声称是,应该是真赶时间,不再四处分发职业假笑,抱起特质骨灰盒,上了殡仪馆的送葬车,车头上一个大大的“奠”字看得人悲从心起。 “等到我死了,一定要在棺材里放上爆米花一起烧。” 看着车渐渐开远,栾舟小声嘀咕了一句。 本以为声音足够小,但魏南风还是捕捉到了:“你是不是让尾气喷傻了?瞎说什么呢,小同志你阳寿少说还有六七十年。想吃爆米花咱现在就买,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快,摸木头去去晦气。” 栾舟听话的在他袖扣上点了一下,啐了三声“呸呸呸。” “我就是预想一下,没打算立刻付诸行动。” “爆米花高温爆开会发出很香的味道,还会发出砰砰的声音,像放鞭炮,这样的火化仪式,比一群人对着我鞠躬有意思多了,要是葬礼能让人觉得快乐就好了。” 他经常会蹦出来几句不着四六的话,这大概是作家的通病。乍一听好像天马行空、不知所云,可仔细一想又很有趣,反正不管他说什么,魏南风都能明白,这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想起霍老太,一个人离世还不足百天,连从前一起遛弯的人也不再提起了,好像她不曾存在过,五一路的居民还真是忘性大。 还没来得及为霍老太神伤,栾舟又想了想自己。 霍老太去世起码还有五一路人民长街相送,这位不曾蒙面的死者也有人冒险为他偷骨灰。 如果换做他呢?是奢望栾东洋在存款上划出个零头为他买片墓地?还是祈求桑庭女士百忙之中抽空料理一下亲儿子的后事? 这是栾舟头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发现,如果没遇见魏南风,自己还真是孑然一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赤条条的来到人世间,再两手空空的走,中途可能会翻出一个小波浪,可于茫茫人海中根本微不足道。 就像大海里航行的一叶孤舟,随便一个浪打过来,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正想到出神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魏南风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沉声道,“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因为有我在。” 突如其来的情话糖分太高,没想到老干部还挺会撩,栾舟不再胡思乱想,紧紧回握住这只大手,掌心相合处甚至能感受到上面复杂的纹理,两条感情线首尾相连成一个封闭的圈,将两颗心牢牢套在一起,甘愿画地为牢。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风花雪月,所有人同时支棱起耳朵。 聂以明的诺基亚就是个扩音器,连对方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聂队,我们排查了外省的档案资料,有新发现。” “好,快说!” “1997年豫州县的入伍名单上有姚健谈这个名字!” “入伍?”听筒这边空白了一瞬,聂以明难以置信的往墙角看了一眼:“把整个名单发过来。” 一份带有黑白照片的名单很快传来,五十位年轻军人的寸照排列在屏幕上,由于年代久远,只有纸质资料,照片是翻拍再扫描的,所有人的模样都大差不差。 幸好资料员在姚健谈的名字旁做了标记,聂以明特意放大了看,这张脸着实平平无奇,像影视剧里一集死一车的炮灰。还有些轻微的八字眉,是算命仙最爱忽悠的那种“眉毛稀疏,财运不好,一辈子劳碌命”的长相。 虽然作为警察应当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聂以明还是不免在内心小失望了一把,本以为死后还让人惦念甚至不惜一切去偷骨灰的该是个何等风头无两的人物,没想到就是一个刚成年就能看出中年会谢顶的普通男人。 “这种人即使当了兵,熬个两年,就退伍回家种地了吧。”聂以明嘟囔道,“你偷他的骨灰干什么劲啊?果然是个傻子。” 魏南风但笑不语,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看来真是我多虑了,他想。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疑点再次卷土重来。 魏南风随手往下划了一下,露出了下一位新兵的脸,黑白照片会把人的五官衬得更立体,这人鼻梁高挺,眉眼也有几分熟悉,照片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他的额角和腮边有两颗明显的痣!跟流浪汉脸上的“七星连珠”位置恰好吻合! “这……”魏南风睁大眼睛仔细比对了一下,确定照片上的年轻人如果按正常轨迹成长,到了中年就是流浪汉这幅长相。 “与姚健谈同乡,两人又是同一批入伍…”他飞速默念完资料,发现新大6一般: “你们快看这个人!” 栾舟和聂以明闻声凑上来,顿时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人吧!” “不可能啊,退伍军人的信息档案库里怎么会查不到呢?”聂以明反复查看两人寥寥数语的资料,眉心皱成一团。 此时,魏南风已经朝墙角走去,在离流浪汉半臂的距离蹲了下来,语调严肃的问道: “宋佛手?是你吗?” ☆、第章 这名字挺奇怪的,魏南风才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一听到这三个字,流浪汉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一瞬聚拢,像只突然窜到太阳地的猫,瞳孔几乎收成一条缝,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宋佛手?”许久没得到回应,魏南风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 突然,流浪汉一把攥住他的手,他没设防,猛的朝前一扑,险些脸着地,还折着的胳膊重重磕在地上。 “你干什么!”栾舟听见动静,大喝一声冲过来,欲强行把两人分开。 可流浪汉的手如铁箍一样,紧紧箍在魏南风手腕上。 魏南风冲栾舟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急。 由于血液不流通,他整个掌心已经呈深红色,手指按下去会有一块白印,流浪汉用力掰开他的五指,以指为笔在手心落下一字。 “大写字母b?什么意思?” 聂以明已经站到魏南风身后,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些细微的动作,只见流浪汉隐在乱发下的嘴角,正不住抽动着。 他写完便松手了,又回到那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模样,恨不能在胸前挂个牌,上书闲人勿扰。 聂以明沉吟片刻,没有理出头绪,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让资料员 - 分卷阅读59 根据已有的线索,在搜索引擎里再加上一个关键字——b,看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魏南风又尝试着和流浪汉交流几次,除了被叫到名字时他会抬眼,其余时候依然无知无觉,像个提前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只有触动某处机关才会给出相应的线索。 聂以明飞速浏览手头上的资料,手指不停在桌上轻点着,空气中貌似有段别人听不到的旋律响起,他正在跟着节奏打拍子。 忽然,敲桌的指尖微顿,像奏完一曲时的收势动作,聂以明倏地抬起头,“不对,他写的不是b!” 栾舟和魏南风循声望去。 “是13!” “嗯?” “在所有信息的最下方有一行批注的小字,是手写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所以刚才没注意。”聂以明大声念出来:“以上五十名应征入伍的新兵均由军委组织分配到13军团。” “13军团?这个团在部队里是负责什么的?”魏南风问。 聂以明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不过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火速给局里回话,命他们马上放弃徒劳的搜索,直接调取部队档案,查查这个神秘的13军团。 资料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实习生,才上岗没几天,还是个把法律法规奉为圭臬的良民,对于聂队长这种严重违反社会公序良俗的行为持反对态度: “聂队,国家军区的档案都是机密文件,您这样做恐怕违反规定…” “哎呀,别磨磨唧唧的,”聂以明不耐烦的打断她,“你们只管查,出了事我担着。” “聂队长!”电话外,魏南风突然拦住他,“不要莽撞行事,也别为难下属了,不妨我们再从当事人身上想想办法。” 聂以明不依,以为魏南风这个父母官也怕跟政府机关作对,大义凛然地把责任一肩挑起,“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你们一个两个的怕什么!” 魏南风:“聂队长,目测您好像没有我高。” 聂以明:…… 放警犬,咬他! 最后,魏南风一通好说歹说,聂以明才同意搁下电话,泄气似的瘫在椅子上,“这不行那不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个年纪不大倒挺惜命,也不想想,一个退伍军人死的不明不白,现在档案还被抹去了,这其中牵扯多少见不得光的原因,如果不查清楚就平白无故让人蒙受不白之冤怎么办?人间正道还真是沧桑。” 发完牢骚,他叹了口气,“你说你有办法?说来听听。” 魏南风好脾气的笑笑,他理解聂以明的想法,换做是他也是要一查到底的。 当前的时代背景下,一心为公的人实在不多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权利地位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话语权,没人愿意去当碰石头的鸡蛋,无论是魏南风还是聂以明,能做的也只是让那腔为民请命的热血凉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聂队长听过‘家排’吗?”魏南风随意的靠着桌沿,有些事以他的身份来做更容易些。 聂以明还在气头上,本来就算不得灵光的脑子直接当机,丝毫没理解魏主任的良苦用心,挠挠头,“什…什么玩意?” 魏南风莞尔:“三十年前,德国心理治疗大师伯特·海灵格整合了生命哲学、系统论、应用心理学、催眠为一体,延伸出一种新型治疗方法,就是家排。它通过“系列排序”让当事人进入角色,回归最本真的冲动,从而探究问题的根源,解决生命中许多困扰。” “就像酒后吐真言或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样,都是一个道理,人们在某种无所顾忌或没有退路的特定环境下,可以达到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聂以明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了:“额,朋友,咱能说人话吗?” 魏南风看了宋佛手一眼,笑道:“也就是说,我有办法让他还原出事实真相,并且用他自己的表达方式告诉我们。” 聂以明倒吸一口凉气,“卧槽,不会是电影里演的那种通过脑电波杀人之类的吧!魏主任,你不能知法犯法啊。” “看吧,我说你神棍已经算是夸奖了。”栾舟在一边捂嘴偷笑,“这还有更过分的。” 魏南风被聂队长的想象力深深折服,叹了口气,“科幻片不具有科学依据,恐怖片更没有!聂队长,工作之余还是补补觉吧,少看那些危害儿童心理健康的东西。” “啧啧,”聂以明板起脸,“言语攻击也算袭警的一种啊,魏主任,给你发张黄牌警告。” 魏南风无所谓的耸耸肩,“聂队长如果不怕变成光杆司令的话,随便罚,罚完了带着你手下那帮愣头实习生们啃档案去吧。” 小魏主任的,掀开聂队长警服下摆,探手进去。 “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奇痒无比的感觉从腰侧蔓延至全身,最后点了笑穴——栾舟居然挠他痒痒,太奸诈了! “哎哟哎哟,别闹,哈哈哈,哈哈哈,快住手,哈哈哈哈哈,好汉饶命,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他刚一松口,栾舟就撤了爪子,顺便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十分嫌弃的推了一把。 “哎呦喂!”聂队长横飞出去,办事处的大门在身后“嘭”的一声关上了。 聂以明:“……” ———— “你不会也要给他做那个画画的测试吧?”栾舟想起这个就一阵肝颤,这种直接能暴露内心想法的东西非常反自然,“他保不准能画出幅毕加索真迹来。” 魏南风反倒想起另一 - 分卷阅读60 件事,揉揉他的脑袋,“我可不敢,谁知道他跟那姚健谈是什么关系,没准也暗恋人家呢,别到时候情难自抑再认错人,迷迷糊糊的冲上来抱着我啃,我是家排师又不是难自抑了!”栾舟狠狠推了他一把,小声嘀咕道:“再说,我当时知道是你…” “什么?”后半句魏南风没听到。 “没事,”栾舟眼睛眯成一条缝,“反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是,不准摸头,不准坐你床,这俩我都攻破了,还差什么…?” 忽然,魏南风眼前一亮,贼兮兮的朝他逼近。 “小哥哥,我能踩在你的aj上亲亲你吗?” 栾舟一个“滚”字还没出口,魏南风突然发力,作势要朝他鞋上踩。 “我靠,魏南风你幼不幼稚!” 栾舟脸都绿了,爱鞋如命的少年,脚就是第二张脸。 魏南风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虽然只是想逗逗他,但架势着实吓人。 “有话好说,你可以踩着我亲亲aj!” 栾舟从桌上摸过来一把伸缩卷尺,一下捅出去一米来长,摆出一股尚方宝剑傍身,舍我其谁的架势。 魏南风被卷尺抵住胸口,没法再往前,灵机一动,猛的拽住卷尺一头,死命往自己这边拉。 栾舟怕突然松手伤到他,只能保持着一手拉卷尺的姿势不动,魏南风拽的力度很大,他整个人直接超前趔趄一步,撞进他怀里。 弹簧瞬间缩短,咔的一声,全部收回卡槽里。与此同时,魏南风落在栾舟腰侧的手倏地搂紧,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陷进软肉里。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突然处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栾舟惊呼出声——魏南风直接单手抱起他放在了自己脚上,两具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干嘛!让我下去,不沉么!”栾舟推开魏南风的胸口要站回地上,又被捉着摁回来。 他象征性的挣扎两下,便从善如流的放弃抵抗,两条胳膊勾住魏南风的脖子。 “小魏主任这是要干嘛?办公室py吗?要不要先清个场?” 魏南风春心荡漾,没想到小同志如此配合,“不用,小哥哥,既然刚才那样你不愿意,那你穿aj踩在我脚上亲亲我,这总行了吧。” 栾舟偷偷瞥了一眼宋佛手,毕竟还有个大活人在呢,得注意点影响。然后飞快在魏南风唇畔啄了一下,退回来的时候用力过猛,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朝后仰去,顾及着魏南风胳膊的伤,栾舟没敢拽他,就这么让自己直挺 挺的倒下去。 刹那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几乎环住他的腰,一股猛力把他带进怀里,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耳畔,一张嘴就能感受到喷出的热气。 “我都说了,一只手也不影响抱你。” 角落里宋佛手正在地上画圈圈:狗男男! ☆、第章 栾舟轻轻拉下某人预备图谋不轨的手,唇舌刚分开片刻,魏南风又猴急的贴过来,栾舟及时竖起两根手指贴上他的唇缝,“差不多行了,独臂大侠!” 魏南风没放手,薄唇还贴着他脸颊蹭。 栾舟:“起来,蹭我一脸口水。” 魏南风:“乖,充个电。” 他的声音像过磁了一样好听,每次在耳边低声说话,都有电流窜过,酥麻的感受从耳尖一路游走到四肢百骸。 不行!你要克制你寄几!墙边还蹲着个来历不明的电灯泡呢!栾舟心想。 他主动从魏南风脚上蹦下来,拍拍他的肩,道:“魏主任,该工作了。” 谁知道魏南风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没动。 “啧,还要我请你啊?” 栾舟就算瘦,也是个一百来斤的大男人,站在脚背上这么半天没挪窝,爽是真的,脚麻也是真的,魏南风这会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每挪一步脚背上就像有千只蚂蚁同时咬,那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你过来扶我一把,脚真麻了。” “哎哟,带伤还坚持耍流氓的,魏主任您应该是五一路第一人吧。” 栾舟高贵冷艳的挪过去,抬起魏南风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手从后面伸过去扶住他的腰,还顺便摸了一把,嗯,手感很好。“看在您身残志坚的份上,走吧。” “别趁机耍流氓啊小同志,我好不容易把火压下去。” 栾舟的目光顺着他的话音朝某处看去,虽然魏南风使劲绷直了裤脚,但仍能看出撑起的小帐篷,他不禁偷笑,“当着面就敢意淫我,老流氓!” 魏南风也不喊冤枉,素来脸皮厚的能糊墙,想就想了,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干脆明目张胆的看起来,小魏主任5o的视力估计还带透视功能,栾舟顿时觉得周身凉嗖嗖的,有如在裸奔。 “工作!”照他后脊梁骨大力拍一下,魏南风吊儿郎当的晃晃脑袋,站直了。 他有个天赋异禀的技能,就是可以一秒钟进入工作状态,这个工作尤其指关乎五一路群众安危的,哪怕上一秒他刚在大乐透中了五百万,下一秒依然能面不改色的拎着茶缸上街巡逻。 栾舟曾因为这个疑虑,偷偷问过度娘:我心里只有男朋友,但男朋友时刻惦记着百姓怎么办?得到的全是沙雕网友的回复:请问你是跟国家首/脑谈恋爱吗?第一夫人。 果然大家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笑话的永远比解决问题的多,栾舟默默把问题删除了,连一枚金币都不想贡献。 只要男朋友还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其他的随他妈便吧! 他跟魏南风也就磨蹭了二十分钟,宋佛手看起来都快患自闭症身亡了,整个人恨不得镶到墙里去,一只手不安的抠着墙皮,另一只手插在腰间。 “诶?”魏南风发现这一奇怪的举动,照着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很具有代表性啊。” 栾舟也觉得眼熟,“嗯,聂队长经常做,他想掏枪?” “对头,”魏南风说,“看来他至少是名配枪军人,不是混个脸熟就退伍的新兵蛋子,一会可以详细问下这部分,节省时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魏南风从兜里掏出随身小本本,还是超市买打折油送的,封面印了条大大的金龙鱼,他用牙咬开笔盖,叼在嘴里,跟发哥当年叱咤上海滩时总叼根牙签的习惯差不多,一个小动作,都能让他们做的潇洒且装逼。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栾舟啧啧感叹,迷妹诚不欺我也。 宋佛手目前连人话都听不懂几句,所以不会事先要求写关键词。想怎么问怎么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魏南风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脑组织出现障碍进而影响了语言功能,不过看之前的表现,这个功能应该还幸存 - 分卷阅读61 着,期盼能用一用。 引导开始了,宋佛手适应的很慢,他好像很难彻底放松下来,大约过了近半个小时才舍得离开墙角,两天都蹲在一处地方,墙皮都熏黑了一块,魏南风捂住左心口,有点心疼。 “还能记起你刚入队的情形吗?” 宋佛手默不作声,他在心理疏导时呈现的状态比较反常,几乎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像只夜猫一样蹲在桌子一角,周身裹着一股睥睨凡尘的气质。 “到底是藏了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栾舟皱着眉,频频打量他。 “嘘~”魏南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宋佛手的目光随着他的引导微微聚焦,好像终于认出来面前站着的是个人,不是什么萝卜白菜。 “是不是你刚才的问题没有骂俏,进入排列系统的人一概感知不到,否则真是被狗粮噎死。 魏南风盯着宋佛手,一般在家排过程中,当事人都是特别有表达欲望的,因为有太多平时不能为外人道的心酸、委屈或者愤怒,一旦有了可发泄的安全出口,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吐。 而宋佛手恰恰相反,就算你问他,他也一言不发,连幅度大一些的肢体动作都没有。 魏南风单手支颌,一时陷入了僵局。 栾舟:“原来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魏南风整个人贴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有过,但很少,基本上都是内向型的人,这种人往往伴有严重的社交障碍,他们潜意识已经接受零存在感的状态,并且不愿意改变,言语倾诉反而让他们感到不安,有一种领地被人侵略的危机感,长此以往,缺乏沟通,跟家人产生了嫌隙,也不愿意跟外人交流。所以在整个过程中会对家排师充满敌意。” “但他这个情况…”魏南风又看向宋佛手,“没有敌意,更像是漠然,或者往更深了分析,是一种挣扎过后的……绝望?” 栾舟心中一凛,绝望这个词,说起来轻描淡写,真要到那一步,是积攒了多少次的失望,连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力气也耗尽了,人生再也没有明日可期,只剩漫长无期的等待。 “宋佛手,”魏南风叫了一声,流浪汉抬头看了一眼,算是应了。 “你跟姚健谈是同批入伍的新兵,想必关系也不错吧,应该一起退伍的,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这个问题一语中的了。 沉默,许久的沉默,久到栾舟都以为宋佛手不会回答了。突然,他爆喝一声,整个背脊绷成一线,死死的盯着魏南风,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冤枉的,额啊…信我,你们信我。” 这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粗狂,还伴随着轻微的颤音,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喉咙好像卡了根鱼刺。 “谁不相信你?”魏南风问。 “他们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让我说,凭什么不让我说…呜…”宋佛手的状态近乎歇斯底里,双拳不停捶打着太阳穴,魏南风不得不出手勒令他停下。 “他没有做,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啊…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们在救人,救人!!” 宋佛手一把推开魏南风,眼神中充满仇恨与茫然,好像积压了满腔怨怼,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却无处寻仇。 魏南风试图稳定住他的情绪,轻轻攥住他的手腕,拉他坐下,目光澄澈而坚定:“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别怕,我相信你。” 两行浊泪顺着宋佛手的脸留下来,啪嗒一声,重重落在地板上。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直接打在人心房上,好像穿透了暗无天日的岁月,听到了遥远过去的声音。 “佛手。以后咱咱…们要要…要是进了武警大大…大队,就互相照…照顾,好不好?” ☆、第章 经年一场大梦,边城白骨凋落,仓促落款的一生,是非曲直,孰功孰过? “2oo2年,是我们入伍的第五年,不打算留队的老兵就可以退伍返乡了,部队走过一遭,以后出去干活都比别人多一分底气。” “我跟姚健谈都是从小县城来的孤儿,家里除了两间破瓦房之外没什么好牵挂的,好不容易进了部队,满脑子为国捐躯的大志愿,觉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太没出息,就不愿意走。”宋佛手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那会如果听队长的,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说不定就能一辈子顺遂,过上平凡日子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许多选择是不可逆的,人生就像一盘棋局,平凡人就是象棋里的卒,只能一步一步朝前走,从来没有回头路。 “临近离队那几天,军规军纪基本就是个摆设,半夜熄了灯,我凑到姚健谈床上,一起合计以后的打算。两个臭皮匠,在部队吃了两年公粮,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心高的很。”宋佛手说,“你来我往的聊到后半夜,我们一致认为,说什么也要留在部队,将来出去当武警,走道上威风八面,哪治安混乱了都找我们,我们就是群众的主心骨,就是新中国的顶梁柱。” “哈哈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好像不说点大话,做点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 分卷阅读62 就跟白活了似的,那时候真是年轻,太年轻了…” 等待的时间恨不能掐着秒表过,终于熬到退伍那天,军队组织欢庆仪式,团队连的长官都来露个脸,说几句一年到头也听不着的煽情话,什么要开启新生活,经过部队的磨炼,诸位都百炼成钢了,以后再遇上什么挫折,一定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云云。 一帮大老爷们,个个“白的一斤半,啤的随便灌。”鬼哭神嚎到大半夜,吵的隔壁村的母鸡和山头的野狼都睡不着觉,一窝蜂的起来扰民。 第二天,村里的村民举着小白旗,扯着横条幅就来堵部队的大门,结果到这一看,是老兵退伍,又纷纷偃旗息鼓,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抗议游行改为欢送会,一路簇拥着他们回乡。 宋佛手和姚健谈没享受到这份殊荣,他俩正在队长办公室站着挨训。 “都吃饱了撑得啊?这两年咱国家刚跟人家几个发展大国建交,您二位行行好,别一天天盼着打仗行不行?联合国的和平鸽让你们炖汤喝了?滚回去想清楚了再来!” “队队队长…我们西昂想清清楚了…要要…” “打打打住!姚健谈同志,你有这闲工夫先回去给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到了战场上就这速度,等不及发号施令,敌方一个导弹过来就把你们团灭了!”队长端起刚泡好的普洱,猛灌一口,烫的舌头起大泡,“嘶——哎哟,瞅你俩给我气的!赶紧滚!” 姚健谈虽然名叫健谈,但却是个小结巴,着急的时候这毛病就更严重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娘就因为这个原因,起名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叫“健谈”。跟起个贱名好养活一个歪理,在农村妇人眼里,一个好名字能包治百病,如果治不好就是这娃自己造化不够,老天爷不愿帮。 这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错过了最佳的矫正时间,姚健谈一辈子也没法“健谈”了。 夏短日长,再硬的人心也是肉长的,经不起软磨硬泡,宋佛手带着姚健谈在办公室门口顶着大太阳晒了三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想留在部队?可以。但一没资历二没经验,哪个武警大队会要吃干饭的?二位既然志向如此远大,就先吃点苦头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得一条道走到黑。 “我跟几个派出所的领导是战友,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给你俩打点一下,过两天,就收拾收拾滚去实习去!”队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熬够几年资历,再考虑进武警大队的事,年轻人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别整天想着保家卫国。赤手空拳的硬碰硬,那是小学生打架!尚且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上哪都是送命的炮灰。” 魏南风抖出来一根烟,递到宋佛手面前。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下了:“谢谢。” “派出所的工作确实繁琐,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找个狗,明天救个猫,最多也就是帮迷路的老太太教育教育工作忙的不孝儿女。”宋佛手搓了把脸,“这跟我们预想的差太远了,我俩辛辛苦苦留下难道就为了干这些?” 答案当然是否,年轻人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只看得到大善大恶,对于轻而易举的小恩小惠向来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那叫施舍,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好事还算哪门子好事? 部队里出来的新兵,向往的是真刀真枪,刀尖嗜血的长胜沙场,是朝不保夕、惊险刺激的卧底生活。 而不是日复一日的待在同一块地方,守着平民老百姓安居乐业。 可他们未曾想,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来的多么不易,又逝去的多么猝不及防。 时代的车轮又碾过一轮,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中国迎来了全民小康时代,人均gdp较之十年前翻了一番。 如此普天同庆的大事件,国家领导人是一定要找机会聚上一聚的,感慨一下一路走来的艰辛,顺便展望一番尚且虚无缥缈的未来。 我国民众长期在升学、升职的重压下喘不过气,如果政府再不宣扬几句官方鸡汤鼓舞一下士气,“抑郁症、过劳死”将成为继**、禽流感后新一批屠杀社会劳动力的感染源。 于是,新一届国际会议预备召开,宋佛手他们所在的城市荣幸被选为主会场。 从年后开始,工地全部停工,车辆单双号限行,街道统一整改,就连居委会附属幼儿园都得每天穿校服。 人们只敢关起门来怨声载道,祈求这名字都记不住的会议赶快过去,诸位领导们吃完了长桌宴各回各家,别再三天两头出来微服私访,人民群众为造一片蓝天出来,可谓是勒紧了裤腰带,个把月没开工了。 会议期间,全城戒严,荷枪实弹的武警把会场大楼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外围五公里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派出所里,老所长坐在旋转椅上伸了个懒腰,一把老骨头扭的咔咔作响。连轴转了半个月,不分昼夜的加班,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 所幸这一切即将画上句号。 “明天再开最后一天就能放假了,嘿呦,各位祖宗赶紧移驾吧。” 正计划着假期去哪胡吃海塞,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老所长心头一紧,所长办公室的座机都是内线,这大半夜的… “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所长,刚才接到报案,从八科逃出来一名死刑犯,现在正沿着舟山大道往城郊去了,中途劫持了一家银行,一名职员报的警,电话打到一半被人强行掐断了,我们正就ip地址查找机主所在位置,逃犯可能已经被激怒,恐怕会挟持人质!” 老所长脑子“嗡”的一下,险些站不稳,扶了一把桌沿,一滴冷汗顺着耷拉下来的腮帮子滑到胸前的胸徽上:舟山大道立交桥下口就是会场大楼,如果惊动了市委领导… 他深吸一口气,“马上通知全员集合,进行抓捕行动,务必在天亮前将逃犯缉拿!” “可是所长,咱们的人大多都调到会场附近巡逻了,人手不够啊,已经派了一车去追了…” “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上!不抓住逃犯大家谁的工作都保不住,听明白了?” “那来实习的也…也…” “任务当前,任何人都责无旁贷,实习警察除了不能配枪跟正式警察有什么区别?五分钟把车开到门口,全员出动!” “是!” “等一下!” “所长,还有什么吩咐?” “实习生单独配辆车,现场方便行动,切记,不要鸣笛。” —— 宋佛手和姚健谈所在的实习派出所归第八大队管辖,八科是一所重型监狱,正好坐落在第八大队的地界,早年这片还没开发的时候就是块荒漠,逃犯即使成功越狱也无藏身之地。 - 分卷阅读63 后来倒好,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开发商,居然在旁边开起了楼盘,房价压地奇低,在这个一房难求的时代,简直是跳楼大甩卖,对于那些攒一年工资都不够买个厕所的月光族来说,这座楼盘无疑是世外桃源。 于是,两年后顺利交房,业主们欢天喜地的搬进新家,和各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们当起了邻居。 有不少热心市民向市委反应了多次,可人家房地产商执照手续齐全,一不违章二不犯法,谁也没规定监狱旁不准开盘,对此,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料到,真出事了。 —— 姚健谈车技娴熟,负责驾车打头阵,为后面的警队开道,宋佛手坐在副驾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是两人第一次参与紧急任务,简直像拍电影一样刺有一瞬裂开,“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他们告诉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魏南风转身凝眉:“什么意思?” “这件事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期间一直处于断断续续的昏迷状态。” “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同事们健谈怎么样了。” 宋佛手的话音突然顿住,好一会才继续道,“他们说健谈死了,是死了,不是牺牲,你明白吗?不是因公殉职,而是…玩忽职守,激怒了逃犯,自己被捅死,还连累了十几名人质。” 魏南风双眸一凛:“说明白些,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问啊,我也想知道怎么会是这样,他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因为姚健谈自不量力,擅自行动,跟逃犯沟通时进行言语攻击,导致逃犯一怒之下杀害了所有人质,连同他在内。就连报道上都是这么写的。” “可我当时就在现场,事实真相根本不是这样,那个人质那会已经撞得没人形了,健谈如果不扑过去救人,他马上 - 分卷阅读64 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仅如此,健谈还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困住逃犯,为大部队拖延时间。” “可是…怎么会变成他们口中那样呢…好像人质的死都是健谈的错…”宋佛手把脸埋进胳膊里,“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坚持一下,没有晕倒,他们是不是就不能颠倒黑白了?健谈是不是就能被封为烈士了?” “他本来就该是烈士啊,怎么会…怎么会是擅自行动、玩忽职守呢……?这帽子扣的太大了啊。” 栾舟不忍的背过身去,旁观者永远是看的最清的,但真相往往太过残忍。 这还不够明白吗?因为是国际会议期间发生的大新闻,派出所不可能压下去不报,那么,为了抱住更多人的乌纱帽,只能把责任全推到一个人身上,而这时,恰好有个合适的替罪羊,死无对证,口不能言,拿他开刀不是正好吗? “我后来去找过所长,他随意安抚我几句,说我一定是受惊吓过度,记错了,让我回去多注意休息。” “我被迫停职在家,越想越不平,这是所长撺掇众人策划的阴谋。我整理好陈词去了市局,想直接向上级领导告发真相,为健谈平反。——可市局每天有很多大案要办,根本没人有时间见我。我跟门卫闲聊时说明了来意,那老大爷吓得赶紧锁上门窗,并且告诫我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说这是发生在峰会期间的一桩丑闻,领导费了好大劲才压下来,以后谁再提起直接革职查办。” “丑闻?一个警察为救人质牺牲怎么能是一桩丑闻?我细想,怪不得健谈连一场追悼会都没办尸体就被秘密处理了,他是孤儿,只有籍贯,没有家人,倒是帮他们省了不少麻烦事。” 魏南风想起那个曲奇罐:“那后来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尸首被送去哪的。” “我始终没放弃上诉,市局不接见我,我就写投诉信,在网上发帖,那时互联网刚刚兴起,引人注目的热点新闻不多,我的帖子很快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 “随着跟帖回复的人越来越多,还炸出不少当时目睹这件事的知情人,其中就有人说道,那天晚上,在警察赶到之前,银行里已经传出数声惨叫,人质在那时大概率已经身亡。 当第一队人,也就是我和健谈冲进去后,大部队后脚便到了,但一直守在外面,等里面彻底平静后才冲进去。当时就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警队要在外面守那么久才进现场。” 栾舟心道:让手无寸铁的实习生打头阵,自己在后头当缩头乌龟。人质救活了全队立功,没救活他也能全身而退,随便一个属下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就能把责任一推二五六,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 “他们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进来救人?这种情况下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难道不是第一要务么!”宋佛手瞠目欲裂,握起的拳头上爆出一条条青筋。 魏南风搓了搓鼻尖:“可能在你们所长看来,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才是。”有替死鬼不用的人才叫傻。 “随着社会上不少人开始重新关注这件事,也有媒体要求来采访我,我当时长期待业在家,就把记者请来了家里。”宋佛手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 “采访播出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哪怕出门买个菜,倒个垃圾,都觉得有人跟踪我。” 魏南风眉头一皱:“是发生了什么怪事吗?” “有一天,我想去附近超市采买日用品,因为白天太热,就选择了晚上去逛。我从超市出来,刚拆了盒烟,就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大概三四个男人,他们把我塞进了一辆面包车,还给我注射了针剂,应该是镇定剂之类的,我瞬间脱力,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车大约开了快两个小时,方向是往城外去的。”宋佛手顿了顿,“他们把我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 魏南风和栾舟交换了眼神,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要斩草除根了? “我被关在里面十年,直到三年前才逃出来。” “起初,他们每天给我吃一种白色的药片,吃完我就会陷入半昏迷状态,这样浑浑噩噩的持续了几个月。我开始停止服用药物,护士给我喂药时,我就偷偷把药片藏在舌头下面,等她走后,再抠出来用桌角碾碎,一点一点撒在房间角落里,护工三天就会来打扫一次,根本发现不了。” “我靠装疯卖傻逐渐取得他们的信任,护士开始让我和寻常的精神病一起出来活动,我尝试过往外传递信息,也尝试过和其他病人沟通,甚至偷了吃饭用的不锈钢勺回屋挖洞。” 听到这,魏南风脸色有点古怪,挑了挑眉:“……” 大哥,你以为你在演疯人院的救赎吗?电影里的行为不要模仿,不可信的! “我用了很多笨方法,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所幸,最后还是逃出来了。出来后我几经辗转打听到健谈的消息,在九如市的骨灰认领名单上找到了他。因为我是在逃的精神病患者,不敢坐车、住旅店,一路上风餐露宿,光到九如市就用了快一年。” 魏南风:“……怪不得第一次见您是那副尊容。” 宋佛手笑笑,眼皮微微下垂,无端显得有些慈眉善目。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谢谢你们,没把我当成真的神经病,不然,我就没机会把真相讲出来了。——说真的,讲出来舒服多了。” 魏南风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是聂以明带着工人回来了。 栾舟起身:“要不要我先出去拖住他?” 魏南风摇摇头:“不用,我来吧。”他把折叠在肘间的袖子放下来理好,然后径直朝院里走去。 他站在檐下点燃一根烟,楼上的空调大概是年久失修,不停往下滴水,有一滴不偏不倚的落在燃烧的烟蒂上,指节长的烟灰瞬间被打成脱毛鸡,黑黢黢的蔫成一团,灭了。 魏南风:“……能不在我摆装逼造型的时候这么对我吗?” 聂以明闻声转向他,乐呵呵的迎上来,脸上还挂着几道刚抹出的汗痕,傻里傻气的问道:“怎么样?他说什么没有?” 魏南风把英年早逝的半截烟管插进花盆里,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摊摊手:“没有,就是个普通的流浪汉,家里亲戚都没了,受了不小的刺:“我还想问你呢,你真是警校毕业的 - 分卷阅读65 么?射击考试的及格线是不是打在靶上就行啊,差点射到院外头,还没马里奥扔飞镖扔的准呢。” 聂以明面上有点挂不住,他在警校的时候确实是射击成绩垫底的,又是第一次持枪,不禁也产生了自我怀疑:不会吧,准头真那么差么…… 之后,他又提出不少质疑,魏南风通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口一个“你想多了、没有的事”,强行敷衍搪塞过去。 聂队长仰天长叹,“又白忙活一天,短期内不想再来你们这了,什么玩意儿啊,闹着玩呢。” “聂队长慢走。”魏南风笑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然这点愧疚仅仅流淌于心,并未诉诸于口,摧毁一个人的信仰有时太过容易,一个真相足矣,可他不想那么做,聂队长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人拼了老命独善其身,就有人终其一生执法为民,聂以明是后者,魏南风始终相信。 在时代、外力、环境的洪流之下,个人那点私情总是那么脆弱,真相可以很残酷也可以充满光辉,就看你自己怎么理解了。 夕阳给老院子镶了个柔和的金边,魏主任又有点想多管闲事了。 “聂队长,”他突然出声叫住前面那个神色颓唐但背影挺括的人民警察。 聂以明回头,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魏南风低着头,脚尖漫不经心的搓着几粒碎石子,没见他嘴巴动,话音像从风里飘过来似的,很轻,但不容拒绝。 “追封烈士这事,能办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家属院隔壁一直是一所重型监狱,那会不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就记得墙很高,大门上有一个小孔,没事老趴在上面往里看,(什么也不懂得年纪瞎胆大233) 有天晚上,我爸下班回家顺路去取钱,碰上了抢劫银行,劫匪是监狱逃出来的死刑犯,持枪打死了三名警察,其中有一名是警校刚毕业的实习生,当时太小,这个事件的后续报道没有再关注,后来没多久监狱就迁走了。 现在想想,那天可能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吧,这么勇敢的人要是还在的话一定是个造福一方的好警察了,可惜世事无常。 ☆、第章 所谓官僚主义,就是在息事宁人上下的功夫远比在于见义勇为上多。 《烈士褒奖条例》面前,连牺牲都要分三六九等,即使是平乱叛军的民族英雄,放到现在,也顶多算个有突出贡献的体制外人员,既没有劳务保障,也没有五险一金。至于那些肩上没有功勋奖章的小角色,更不值一提,退场顶多放份盒饭。 追封烈士?自己写篇悼文纪念纪念吧。 “宋佛手虽然犯下盗窃罪,但念在情节轻微,且他本人确有记录在案的精神病史上,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聂以明在结案记录上写下这么一句话,一桩还没来得及上报的陈年旧案就此翻篇。 宋佛手的牢饭是不用吃了,但思想教育还是得做,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责无旁贷的落在魏主任头上。 魏主任模样好脾性好,是十里八乡拥戴的吉祥物,在街这头打了个喷嚏,直到街尾都有人忙着递纸。 凭借着好人缘,他挥挥手放下去的消息,一呼百应。 “谁家的铺子需要招工?我这有壮年劳力一枚,干的多吃的少,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有需要的速来。” 前来要人的老板踏平了办事处的门槛,最后,魏主任亲自为宋佛手选了一份干净又体面的工作——去社区医院给赤脚医生打下手,平时也就拔个针,抓个药,清闲得很。 宋佛手千恩万谢,欣然接受了这番好意,隔天就换上白大褂上任了,反正他是身无长物的单身汉一个,随做随走,铺盖卷都是从医院的病床上现搬的。 临走时,他一步三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魏南风,盯得小魏主任如坐针毡,一叠声应道:“我记住了记住了。” “唉,”魏南风心累的揉了揉眉心,掏出金立语音王,手指在通讯录上滚了三四轮,终于找出韩转的号码,三天两头跟殡仪馆打交道,都有种未老先衰的错觉。 “诶,小韩啊,这次又得麻烦你,就上次那个…” 韩转办事效率之高简直可以和魏南风竞相劳模。两天后,正值下班高峰期,韩殡导顶着一顶乌黑发亮的骨灰盒在一众大爷大妈中间旋转跳跃,亲自护送姚健谈的骨灰回五一路,他这回没有开送葬车,行事十分低调。把这位在殡仪馆孤零零躺了十五年的男人,平安送回了家。 接过骨灰盒,宋佛手一张正派脸上精彩纷呈,冗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一朝沉冤得雪的心酸,他攥起袖口一遍遍擦拭着盒子的盖顶,试图擦去笼罩在上方十五年未散的阴霾。 晚风徐来,他站在五一路的街头,往来穿梭着热热闹闹的行人,有一对父子恰好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四十出头,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步履匆匆,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拎着书包和公文包。 老来得子总是会溺爱一些,即使白天在单位累成狗,到了晚上六点,还是会雷打不动的等在校门外接儿子放学。 宋佛手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看他们在炸鸡摊位前停下,又去前面一个小摊上喝了碗豆花,一大一小窝蜷在小马扎上,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谁告密是小狗。”宋佛手想,可能令夫人做饭水准有点抱歉,当爹的不得已才带着儿子在外面打牙祭。 他本来是想笑的,可胸口莫名有点闷,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姚健谈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吧,他脾气那么好,一定是个慈祥的父亲,可能时常夹在媳妇和老妈之间受气,在家忍气吞声,只有每天接儿子放学的半个小时能偷闲,为了不让老婆发现他带着孩子偷吃零食,父子俩就头抵头喝一碗豆花,他会把黄豆粒都留给儿子,然后店老板看不下去,再舀一大勺过来盖在他们碗里。 多好啊。 “可是,成人的世界里没有被人专宠的大人,也没有低头就可以混过的人生,没有无惊无险的婚姻,…也没有年轻时体力最好,就永远不会死去的朋友。” 十五年来,宋佛手无数次告诫自己该放下了,可总有根针在心上扎了个小口,每当触景生情,都会痛。 到底意难平。 今天以后,才算真正放下了吧。 “我知这人生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 风平浪静的日子稍纵即逝,一转眼,凛冬将至。 五一路的居民好像也有冬眠的习惯,自打入冬以来,几乎没人再作妖了,一个个闺房大小姐上身 - 分卷阅读66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贴着暖气片岁月静好。 魏南风乐的清闲,前两日拖着栾舟把小库房收拾了一番,清出来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古董”。 栾舟一开始对“小库房”这个名词还一知半解,住高层公寓长大的孩子,不知道原来除了车库以外,社区里每人还分有一件小平房,平时可以用来堆杂物。 家属院后头的大片空地上,码着满满两排小库房,每一间大小不足一平米,放个屁都能砸到后脚跟。 四面墙都是毛坯,天花板上结了厚厚一层蜘蛛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蚊帐。 栾舟神色冷峻地踏进去,随手一抹都是一把陈年老灰,一手捏着鼻子,一手高举扫把,誓要与这个迷你型盘丝洞不共戴天。 “咳咳…咳,”蜘蛛网上落下的灰呛进嗓子里,栾舟咳了个昏天黑地,“这小库房留着干嘛?用来窝藏共享单车吗?” 魏南风:“……” 其实他本意是想把小太阳(外形像电风扇,一种取暖的电器)搬出来,放到栾舟住的小屋里给他取暖。 建小院的时候没打算以后住人用,不仅没装暖气,小魏主任抠的连管道也省的走,现在再想装空调,一时半会也实现不了。 像栾舟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冬天不肯穿秋裤的包袱男孩,如果直接送个暖手炉让他揣着,他分分钟能抱着跳海。 所以魏南风思前想后,还是让退居二线多年的小太阳出来发挥一下余热,在他不在的时候,替小同志温暖一下冰凉的四只爪爪。 小太阳真不愧叫小太阳,闲置多年光芒依旧,原先魏南风就是因为它老把袜子烤糊才扔进小库房吃灰的,现在居然意外发现了其他未开发功能——比如烤花生、烤瓜子、烤各种干货。 一日午后,小魏主任手持一本《中国天下》靠在床头,一边忧国忧民,一边颐养天年,满屋飘荡着烤花生的香味,令人昏昏欲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进屋里,栾舟蹦跶着越过门槛,带进来一缕并不煞人的寒气,倒是把睡意吹散一空。 魏南风抬眼看去,栾舟今天难得穿了件奶茶色的羽绒服,行动间像头动作敏捷的大白熊,骨碌碌滚过来,拉起他献宝似的喊:“快来!快来看!胖橘生小孩啦!” 魏南风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胖橘”是哪位,“小孩”又是什么东西。 “喂了这么多年的野猫居然是母的?”魏南风迅速消化掉这一消息,任由栾舟拉着往屋外走去,中途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捂了捂:“怎么这么凉?” 栾舟浑不在意的摇摇头,“谁知道呢,”他好像是头一次近距离感触新生命的降生,新奇的不得了,满心满眼都是胖橘和她的崽们,冷觉神经已经坏死了。又是给小猫们做窝又是喂食,忙的不亦乐乎,像个新手爸爸预备役。 魏南风静静站在一旁,看他忙前忙后,时不时帮把手,目光放肆的在他身上逡巡,油然生出一股满足感,这半年来,小同志好像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栾舟方才在外面蹦蹦跳跳还不觉得,这会消停下来在屋里坐着,反而后知后觉的感到冷了。外套被檐下滴水打的湿漉漉的,正架在火上烤,一时半会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他装模作样的矜持了一会,便把魔爪伸向了魏南风的被窝。小魏主任现在正在外面给胖橘“坐月子”——用硬纸箱搭了个简易的窝,又从办公室搜刮了几张坐垫,铺了张席梦思软床出来。 托起还没巴掌大的小猫崽,魏南风深深吸了一口,“啊~吸猫使人快乐。” 吸完了小的还不过瘾,魏南风福至心灵,把小猫崽还给产后身材失控的胖橘,准备回屋吸那头大白熊。 等小魏主任满身风雪的归来,就看见栾舟玉体横陈的在床上摆了个“大”。 他脑浆险些沸腾:…… 可爱,想ri 迷迷糊糊间,栾舟感觉有人在“啃”他,没错,是“啃”! 午睡还能穿越到《汉尼拔》,也是没谁了。 半梦半醒间被压制的感觉强烈,栾舟怀疑自己遇上了“鬼压床”,试图挣动了几下,却换来一轮更/欲? 他好像在做一盘精致的军舰寿司,栾舟就是那片抛除干净的三文鱼肉,五脚朝天(别问我为什么是五脚)的躺在砧板上,任人搓圆揉扁。 兴之所至,魏南风一把扯下衣架上的领带,给三文鱼片扎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肉片随着他的动作在铺平的米粒间上下浮沉,蜷成任意他喜欢的形状,一根胡萝卜条深/深/插/进软/肉里,越缠越紧。 三文鱼肉微微泛红,软塌塌的趴在饭团上,胡萝卜条包裹其中,在案板上几经翻滚,沁出的汁液渗透米粒,最后,撒下一抔鱼子酱。 一道冒着热气的鱼子酱军舰寿司就可以上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可是,成人的世界里没有被人专宠的大人,也没有低头就可以混过的人生,没有无惊无险的婚姻,…也没有年轻时体力最好,就永远不会死去的朋友。出自电影《阳光姐妹淘》 我知这人生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出自日本俳句诗人小林一茶,作者的妻子和四个孩子先后去世,这句诗就写于最后一位小女儿去世时。 “小茶杯”是电影《汉尼拔》男主的昵称 ☆、第章 栾舟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了一遍,七零八落的瘫在床上,原本一室花生香味,现在全被浓浓的麝香味替代,一向以社会主义价值观为标杆的办事处瞬间沦为放学后的小树林。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栾舟挣扎着翻了个身,对上魏南风的侧脸,他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嘴角微翘,唇边陷进去一个浅浅的酒窝,即使在睡梦中也面含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栾舟看的出了神,伸出食指轻轻戳进酒窝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指尖真能沾出酒来。 “这笑的也太甜了吧!” 他小声赞叹一句,魏南风本来就怕痒,还要拼命憋笑,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栾舟倏地缩回 - 分卷阅读67 手,缩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为什么要躲?趁男朋友睡觉时偷偷戳他脸,这个理由充分又正当。 “你早醒啦?” 魏南风没睁眼,任他搞小动作:“嗯。” 栾舟底气一足胆子也大了起来,理直气壮地直接上手捏,扯橡皮泥一样朝外揪,“那也别说话,让我享受享受这单纯的美颜暴击。” 魏南风:“……” 魏主任不开口说教的时候真是个巴巴适适的帅哥,沉静内敛,低调奢华,一旦张口,思想境界直接倒退六十年,一股新中国成立后的封建残余调调。 突然,栾舟的好兴致被一阵没眼色的电话铃破坏,魏南风已经很久没接到群众求助了,这通显然也不是,他公事公办的聊了几句,便在“好好好,嗯嗯嗯”的客套中挂了电话。 然后莫名其妙道,“韩转,说提前祝我圣诞节快乐?” 栾舟眉头紧锁,有点小别扭:“啊?这种事需要特地打电话来说吗?那你俩挺熟啊,不然他怎么不祝我呢。” 他一直不太喜欢韩转这个人,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和,俩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过,但就是潜意识里排斥。 韩转年纪不大,已经初显滑头锋芒,看似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本质却是个职专肄业的社会流氓。 很矛盾的综合体,让人看不透。 “想什么呢?”魏南风的大手落在栾舟的发顶揉了揉,顺便把他柔顺的刘海搓成一团杂毛,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像刚听闻顾客要办卡的tony老师。 栾舟摇摇头,难得没有挥开他的手,而是循着本能往手心蹭了蹭,顺势抢过魏南风的手机玩,假装随便翻翻,实则“查岗”。 魏南风的老年机和他本人一样,除了自带的软件外就是什么ord文档,墨迹天气,简直无聊透顶,不知道整天揣上街有什么用。 栾舟兴趣怏怏,想起刚才那通电话,随手翻开了通讯录,韩转的大名列在最顶端,栾舟从鼻孔里出了口气,愤愤然把他的名字划掉,爽! 魏南风把他圈在臂弯里,贴着他发旋偷偷笑了笑,“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备注是什么?” “嗯?”栾舟人没动,翻起眼皮朝上瞥了一眼,有点奇怪,“你给我改过备注吗?不是栾舟同志吗?又官方又土。” 正说着,魏南风的手伸到屏幕前,点开紧急通讯录,那里只有三个人:爸,妈,一行。 栾舟不明所以:“哪个是我?” 魏南风照他头上轻推了一下,指着“一行”这个备注:“这儿啊,不然你还想当我爸爸。” 栾舟也不躲,靠着床头嘿嘿的笑,“也不是不可以,当你男朋友只是幌子,其实我想当你爸爸。” 魏南风曲起食指关节在他鼻梁上弹了一下,“小同志你最近恃宠而骄的很过分呐,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栾舟笑的嘴快咧到耳根了,“彼此彼此,魏主任表率做得好。——不过,这个一行?什么意思,为什么给我备注这个。” 栾舟嫌床头木板太硬,又靠回魏南风怀里,脊背贴上男人的胸膛,看不见他愈发邪恶的表情。 魏南风:“前两天社区组织干部们去听爱国演讲,我觉得演讲内容很实用,就突发奇想,举一反三,给你改了这个备注。” 栾舟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突然,他感觉腰间钻过一只大手,箍住他猛一发力,下一瞬,视线就从屏幕转换到天花板,魏南风欺身压下来,深深埋进他颈窝里蹭着,嗓音粗重: “因为主席教导我们,要爱一行,干、一、行。” 檐下的胖橘一家被屋里的动静吵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又被某人一嗓子吼醒,“还来?!魏南风你还要不要脸了!!嘶——轻点,疼!” 魏主任的八荣八耻大概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人民干部又开始摧残祖国的花骨朵啦~ 冬日的晚风再刺骨也阻碍不了马里奥来蹭饭的脚步,魏南风对他的恬不知耻已经习以为常,唯一的要求就是令他三不五时掂两个下酒菜过来,别老是带着张嘴干等着吃。 幸好马里奥对于美食的判断力是大师级水平,买回来的菜从没有踩雷的。今天又自作主张临幸了一家新开张的振鼎鸡,作为一个梦想是吃遍全中国的有志青年,马里奥兄至今还没走出五一路,前路任重而道远。 振鼎鸡并不是今晚的重头戏,真正让魏南风和栾舟放下碗筷的,是马里奥右手牵着的那位姑娘。 “马里奥居然会撩妹了,还撩了个这么排场的!”栾舟感动的老泪纵横,一股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姑娘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梨涡,看着很讨喜,一身1o1ita小裙子穿在身上,像个行走的洋娃娃。 她歪过头靠在马里奥身上,软软小小的一只,衬得马里奥一身腱子肉更加五大三粗。 魏南风冲他挤眉弄眼了好一阵,眨瞎了,这位仁兄才意会到,这是让他介绍呢,恋爱使人变傻,像马里奥这种本来就比平常人缺根筋的,智商简直离家出走了。 “哦哦,魏大哥,小栾,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 “猪猪,我自己来说吧。” 姑娘出声打断了他,估计是嫌自家男朋友实在傻的不透气,有点丢人现眼,准备豁出去萌妹子的脸不要,自报家门了。 只见她侧过头,视线略过一桌子菜,直线朝栾舟望去,甜甜一笑,伸出手道:“太太,终于见到你啦。(▽)” 栾舟:……诶??(,,,,) 马里奥:!!!ヽ(`Д)┌┛〃 魏南风:!!!ヽ(`Д)┌┛〃 “你给我解释清楚!!!” 一出相亲相爱的同异性恋联盟会瞬间由两位大老爷们组成了捉奸同盟。 魏南风双臂往胸前一抱,五根指头不停的敲着手肘,眉头拧成一股,“给我一个交代。” 栾舟哭笑不得,他根本不认识这姑娘,今天第一回见,谁知道人家一眼就相中他了,还叫的那么亲,“太太”?什么鬼! 马里奥气的脑浆快沸腾了,整个人就是一尊冒黑烟的烟囱,一道锐利的锋芒扫过,恨不得把栾舟剁吧剁吧扔锅里。 栾舟:“马里奥,你冷静,别,听我解释,先把刀放下!” 姑娘对于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畏惧,甚至还想拍手叫好,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视线又落回栾舟身上,丝毫不顾及男朋友头顶上愈发茂盛的青青草原,说道:“太太果然没认出我,我是爱吃雪媚娘呀~” 此言一出,栾舟在脑海里飞速检索着,这个名字很熟悉,爱吃雪媚娘…雪媚娘…雪…对了! - 分卷阅读68 栾舟头顶灯泡一亮。 “上回帮我找回微博账号的,就是你?” 他想起来了,自己也是有粉丝会的人,而这位差点被怀疑给马里奥戴绿帽子的软妹子,就是他粉丝会的会长——爱吃雪媚娘! 这下误会全解来了,马里奥也不用拿栾舟当下酒菜了,只是…… “诶?你们两个怎么搞到一块去了?” 刚还欣慰自己家的猪会拱白菜的栾舟,突然有点郁闷了,这猪是自己家的猪,但这白菜也是自己家的白菜啊,这这这,栾农户家今年自产自销做的很好嘛! 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网恋选我我超甜。据小情侣如实交代,俩人还真是从他微博底下结识的,雪媚娘妹子经常替栾舟清理那些评论里说话阴阳怪气的黑子,马里奥一看:哇~这个姑娘好特别,好勇敢,好不一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雪媚娘的主页,被相册里的九宫格亮瞎了眼,丘比特之箭来的猝不及防。 这还不算完,缘分要来时真是挡也挡不住,就在两周前,四十一中学生们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期中考试,回家痛定思痛的过了个周末,再次返校时,班里就多了位清新可人的交换生,给半死不活的未成年少年们打了一剂鸡血——就是雪媚娘。 可这腔鸡血还没来得及窜到头顶,就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大家都传,外教马里奥和校花在一起了! 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开始的,这还得归功于栾舟,雪媚娘是个家里有矿的小萝莉,万千宠爱于一身,自从荣升为栾舟粉丝团会长后,一直矜矜业业,虽然爱豆行踪实在诡异不定,但雪媚娘妹子还是根据微博的只言片语查到了蛛丝马迹。 她当机立断,跟学校申请了唯一的交换生名额,点名要去九如市的四十一中。雪媚娘爹爱女心切,以为宝贝女儿想去体验生活,就恩准了,谁知道人家是去追男神。 更没想到的是追到半道还被一个外国佬拐跑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马里奥打着哈欠踏进教室,韭菜味随风飘扬。 突然感到一阵清风拂面,定睛只看,嚯!这不是雪媚娘么!马里奥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对着反光的黑板整理好仪容,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韭菜叶,再回头时,妹子已经对着他甜甜的笑了,马里奥一颗糙汉心,跳停了。 “她是为我而来吧?是的,一定是的!” 从那之后,马里奥开启了漫漫追妻路,上课暗送秋波,下课单独辅导,中午相约食堂,放学护送回家。 脸皮厚在有些方面还是大有用处的,就比如谈恋爱这个事,终成眷属的大多是不要脸的,马里奥就依靠着种族天分,不知不觉间把一位跨过山河大海来追求男神的美少女截胡了。 现在,他可以耀武扬威的牵着雪媚娘的手,出现在她的偶像面前:看,这是我女朋友,意不意外?别想了,她爱的只是你的脸。 栾舟听完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未成年少女和猥琐大叔的早恋故事,内心五味杂陈:合着这是找我正婚来了? 他看了看自家娇滴滴的小白菜,又看了看混血痴汉马里奥,一时百感交集,只好把所有感情都化在酒里,“干了这扎哈啤,雪媚娘以后就交给你了。” 不同于栾舟的复杂心情,魏南风这会恍然大悟,马里奥这是追了个萌妹子吗?这是替他解决了一个情敌啊! 大恩不言谢,这顿酒他不能让马里奥一人担。 他声势浩大的把箱子往桌上一搬,掂出六瓶推给马里奥,六瓶留给自己,架势不亚于桃园三结义。 栾舟拽拽他袖口:“你什么情况?” 魏南风冲他笑笑,没回答。递给马里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俩人就着一桌子五一路特色名吃,从毕业聊到结婚,再从彩礼聊到学区房。 栾舟听着驷马难追的话题,想提醒一下魏南风,人家俩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但他一扭头,看到雪媚娘眼中藏不住的笑意,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只要人是对的,天时地利都是锦上添花的附属品。 月亮悄悄爬上枝头,撒下满院碎银,四个年轻人随心所欲的说着、笑着,满满的心意都盛在酒里,从眉梢晕染到眼底,漾成心上人唇边的笑。 长夜漫漫,还是醉些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甜一会~还有最后一个单元就结局了 ☆、第章 “天呐,你知道吗?我刚看完美妆博主的视频,一打开淘宝,你猜怎么着?” “发现钱没啦?” “哎呀,不是!博主试色的那款口红就躺在我的推荐列表里!” “我去——太可怕了吧,马云爸爸最近连读心术都练起来了。” “马云这个魔鬼一定监视我,他不但吸血,他还摄魂,每次我想买什么,只要打开淘宝,直接出现在首页,这手啊,除非剁了,不然根本管不住!”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我都好几个月没出门逛过街了。” “……” “……”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远去,隐藏在拐角处的男人默默走出来,手里的烟已经燃至尾端,他却毫无察觉。一件灰扑扑的棉袄罩在身上,背后零星粘着几根家禽的毛发,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鸡屎味。 没人敢相信这就是十多年前五一路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之一——九头崖超市老板吴大山。 吴大山家的超市今天依然没开张,自从各式各样的网上购物平台兴起后,实体经济江河日下,人们劳累了一天,回家躺在沙发上动动手指,就有人把吃的喝的送上门,谁还愿意自己掂着腿东奔西跑,就为买一些日常所需的鸡零狗碎。 “先赚一个亿”都已经算是小目标,抛却空间概念里的相对论,说句气死爱因斯坦他老人家的话,时间就等于金钱。 人们花钱买的不只是东西,而是态度,火锅店的服务员恨不得把毛肚吹凉喂进客人嘴里,外卖小哥晚两分钟就会被骂的狗血喷头。 资本社会,给钱的才是大爷,人们一边享受着凌虐底层服务者的快感,一边夹起尾巴在老板面前装孙子,天长日久的,基本个个都有人格分裂的潜质。 像超市这种需要自己走进来挑选东西还不能货比三家的地界,早就被资本家踹出主流市场,随着跳广场舞的大妈和听收音机的大爷们逐渐老去,它也即将退出历史舞台。 多年后,推着购物车逛超市的情景可能只有在课本和影视剧中才能见到了。 吴大山趿拉着鞋回到店里,超市门前的小挂机上,数十年如一日播放着开业那天的录像。 五一路第一家大 - 分卷阅读69 型超市开张,万人空巷的盛景持续了整整三天,货架几乎被清扫一空。结账台前两个挂着鼻涕的小娃娃为了争抢最后一根棒棒糖差点大打出手。 吴大山快步走过去,一手揽过一个,笑眯眯的说:“你们两个一人上台表演一个节目,谁获得的掌声最多,棒棒糖就给谁,好不好?” 两个小娃娃蛋斗志昂扬,认为没有比这再公平公正的方法了,纷纷同意卖这个和事佬叔叔一个面子,给开业酬宾典礼奉献两个新节目。 “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赢的,略~”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哒哒哒”的跑回母亲身边。 烫着一头泡面卷的年轻妇人正拎着大包小包满场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见着女儿,忽闪着巴掌先照她屁股上来一下。 “又上哪野去了,快回家!” 小女孩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露天舞台:“妈,我要上去唱歌!” 妇人一头泡面卷都气直了,“唱什么歌!”举起巴掌又要落下,小女孩灵活一躲,三下五除二钻进人群中,与生俱来的短跑天赋发挥到极致,眨眼的功夫便蹿到台下。 吴大山惊呆了,赶紧把眼珠子按回眼眶里,“这孩子莫不是师承刘翔,将来可能是田径赛场上第一把交椅。” 羊角辫小姑娘弹跳力同样惊人,与她视线平齐的舞台一个翻身就跃了上去,险些把穿蓬蓬裙的女主持撞走光。 这还不算完,她还要蹦着去够女主持的裙边,吓得人家美女花容失色,扔烫手山芋似的把话筒塞到她手里。 “大家好,我是娜娜,今年五岁啦。” 羊角辫台风稳定,这么丁点大就看出来表演欲爆棚,丝毫不怯场。 女主持混场子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临场应变的经验,尤其对待还没灶台高的小屁孩,几乎手到擒来。 她把裙摆往腿下一掖,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原来是小娜娜呀,你今天要表演什么节目呀?” “我给大家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五一路群众都是捧场王。 人群之中,泡面头妇人不自觉扬起了头,像即将开屏的孔雀,细长优美的脖颈恨不得伸出二里地,然而下一秒,女儿纯真的歌声差点让她落了枕。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妇人:…… 女主持:…… 众人:…… 我可能听了一首假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电视机屏幕突然一阵雪花,光碟放的太久,表面有磨损的痕迹,后面的内容已经播不出来了。 后来,两个小娃娃谁也没有得到棒棒糖,小娜娜在众人的哄笑中被妈妈拉下了台,另一个小男孩早在吴大山说完表演节目后就跑没影了。 当年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标致的大美女,小电视还乐此不疲的循环着她的黑历史,害得人家姑娘每回放假回家都得绕道走,生怕听见小毛驴版《世上只有妈妈好》。 “吴大哥,好久不见啊。” 有人突然光顾超市,打断了吴大山的回忆。他赶紧搓了把脸,换上一副紧巴巴的笑容,从柜台后迎出来: “小魏主任怎么来了?” “晚上在家吃火锅,顺路来买点材料,底料放在哪边?” “哦,右手边第二排下面都是。” “好嘞,您先忙,我们自己逛逛。” 魏南风的大衣肩头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 顺路?这理由蹩脚又拙劣,办事处在街尾,要到超市需要走一整条街带一个路口。明明门口就有小便利店,哪个吃饱了撑得会走这么远来买调料。 这分明是给他留足面子,吴大山自嘲的笑了笑,超市现在这般光景,也就小魏主任隔三差五来照顾生意,把他家积存的旧货买个七七八八。 跟小魏主任一道来的还有两个年轻人,三人平均海拔超过一米八,穿梭在货架间还能冒个顶。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像个外国人。另一个吴大山认识,今年才来办事处工作,大家都叫他小栾,闲的时候听大妈们嚼舌根,据说是小魏主任的“姘头”。 这男人给男人当姘头,吴大山还是头一回见。 其实,刚知道小魏主任性取向那会,他带着有色眼镜看了好一阵,那时候超市的生意如日中天,人人都叫他一声吴老板,他飘的找不着北,谁都不放在眼里。 半路出家的生意人,识文断字的能耐没有,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倒是精通,每逢魏南风来买东西,他总要嘲讽挖苦几句,好像家大业大的人不会甩人脸色这项技能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一样。 魏主任就像软柿子本人,回回挨了挤兑也不生气,反而冲他笑笑,下回还照样来他家买东西。 久而久之,吴大山也不想跟他白费口舌,在他的认知里,同性恋就是不正常,就是有毛病。自己堂堂一个大老板,跟有毛病的人置气,太掉价了。 再后来,随着超市客流量减少,进的货卖不完,只能不断缩减进货量。旧货没人买,而新货进不来,长此以往,成了恶性循环。 这时候吴大山才发现,自己家这间小破超市根本不是人魏主任的生活必需品补给站,人家那是可怜他才来光顾生意,一番好意全叫他当了狼心狗肺。 他悔不当初,开始重新打量这位人人夸赞的群众干部,盘亮条顺会来事儿,除了喜欢男的没任何缺点啊,自己原来真不是东西,有眼不识泰山。 吴大山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我才是那个脑壳打铁的混蛋。” 栾舟在前面打掩护,马里奥火速往车里丢了桶乐事,两人交换了一个“合作愉快”的眼神,继续若无其事的闲聊。 马里奥:“诶,舟儿,过两天就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说吧,哥送你。” 栾舟呛了一下:“哎哟~搞师生恋的人就是不一样,好财大气粗哦。有这闲钱不如多给你家雪媚娘买点好吃的,前两天我见她都瘦了。” 马里奥提起这个就一肚子怨气:“还不都是你们这升学压力太大,把我小女神都折磨成豆芽菜了,魏大哥你跟校长反应反应,给学生减减负吧。” 魏南风想起上回虎子那一出还心有余悸,浑身一哆嗦,把大衣领子翻上来遮住下半张脸,道:“我,四鸽杀手。我,么得感情。我,也么得钱。贿赂领导这种事,您还是自己去吧。” 马里奥随手从车里捡了个顺手的扔出去,“神经病,戏精吧你。” 魏南风接住当胸而来的乐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转手放到了货架最顶层。 “现在起,没收你俩的自由选择权,要买什么提前打报告。” 栾舟狠狠瞪了马里奥一眼,“猪队友! - 分卷阅读70 ” “臣冤枉啊~”马里奥追着他身后边跑边说,“哥一定给你挑个又特别又好看的生日礼物赔罪,舟儿,你看给你偷个井盖咋样,都说入乡随俗嘛,这个……” “滚!!” 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三个男人大概能上房揭瓦,买个涮火锅的材料都差点打起来,三人去结账时吴大山都震惊了,“挑这么半天就买这么点?” 魏南风迎着两道哀怨的目光,摸摸后脑勺:“咳,那个,膨化食品吃多了容易肾虚。” 闻言,栾舟和马里奥悚然一惊,做了个拉链封口的动作,所有意见一律保留。 恋爱中的男青年,肾好还是很重要的。 看着三人你推我搡的走远,吴大山突然有点感慨,可惜他肚里没二两墨,说不出来多文艺的句子,就是突然觉得这男人给男人当“姘头”好像也没什么,日子还是照常过,打打闹闹完还能同一个被窝里睡觉,挺好。 魏南风他们三个算是个意外,今天不会再有人来了,吴大山拿湿抹布擦了遍柜台,准备关门回家。 突然,一只手越过他肩头伸过来,挡住了正往下拉的卷闸门。 吴大山转头,一个梳着油头的西装男人正站在身后,嘴边还叼着一支指头粗的雪茄,古龙水的味道浓郁的有些刺鼻,估摸着这位是照一次半瓶的量当驱蚊液用了。 “阿嚏——阿嚏——” 吴大山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男人往后躲了一下,嫌弃的神色只出现了一瞬,即刻就被阴恻恻的讪笑代替了。 他递给吴大山一只戴满金戒指的胖手,道:“吴老板吧,方便借一步说话?” ☆、第章 栾舟是一条射手座的浪里小白龙,生于漫天飞雪的隆冬,十七岁前的生日都是跟父母一起过的,每年这天,栾东洋即使再忙也会推掉应酬回家吃饭,一家三口围着蛋糕吹蜡烛。 他从来不是个被命运所束缚的孩子,相信人定胜天。所以每年的许愿都是装装样子,讨个彩头,并未向老天提过什么实质性的要求。 直到十七岁那年隐约察觉到父母之间的情感危机,他才病急乱投医,许下了第一个生日愿望:愿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平安幸福。 可该来的总会来,命运无情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十八岁成人礼湮没在一场漫天飞雪里,从此以后,小小的少年便过上形单影只的日子。 栾舟对于生日的记忆只剩下那些没滋没味的晚餐和中规中矩的奶油蛋糕,对吹蜡烛许愿尤其有阴影,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但若连这些也没有后,又仿佛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久而久之,他已经不再去记具体的日子,随着那一天夹杂在繁杂的琐事里流水而过,等偶尔翻看日历时才想起,今年的生日已经错过了,不知不觉间又长大了一岁。 他就在这样一岁一岁的自欺欺人里,又度过了五个年头。 可今年不一样了,他来了办事处,认识了一群好像就为管闲事而生的五一路居民,老天爷仿佛要将多年欠下的福分一并补给他。 由魏南风带头,撺掇起马里奥,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筹备他二十二岁的生日。 这二位在谈恋爱方面的天赋堪比钢铁直男,压根不知道惊喜二字怎么写,商量生日会细节从来不背人,偶尔还会问问栾舟的意见,搞得他这个寿星公哭笑不得,按他的想法就是:与其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妨直接给我送钱。 但魏南风和马里奥两个大老爷们少女心爆棚,对制造惊喜这项感天动地的壮举爱的深沉,若在大学校园里,一定是寝室楼下摆蜡烛表白之流。 费心吗?费心!土吗?土! 好在栾舟已经过了说两句俏皮话就脸红的年纪,在俗世的洪流中摸爬滚打数年,练就一身皮糙肉厚的铜墙铁骨,十分想得开:就这一个男朋友,他想送什么就随他去呗,只要他高兴,自己只管配合就是了。 哪怕魏南风和马里奥在大庭广众下给他送一只巨型he11okitty,他也能笑着赞叹一番,然后欣然接受,再分别给这二位功臣一个拥抱和一个热吻。 真是当代模范男友之典范。 魏南风向来是仗着长得帅套个麻袋就出门的懒癌患者,今天却一反常态,六点不到就爬起来对着镜子捯饬,完成了从乡村t台到巴黎时装周的蜕变。 他收拾利落,一转头看到栾舟还在赖床,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额头,“晚上见,宝贝。”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不正当的色/情交易,栾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魏南风顺手把他裹成个天妇罗,安安稳稳的摆回床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了。 九点多的时候,栾舟悠悠转醒,一摸身边,空空如也,被子全裹在他身上,旁边的床单暴露在冷空气中太久,冰的他一侣祝贺生日一样订什么烛光晚餐,然后冒着磕 - 分卷阅读71 掉牙和去医院洗胃的风险把求婚戒指藏在冰淇淋蛋糕里。 他想了想,如果真这么做了,栾舟表面上可能配合,内心一定怄死他:又娘炮又没创意! 栾舟曾经提起过,每次过生日,最难熬的就是听音乐会,一群人举着□□短炮在台上拉上两三个小时,台下人坐的脚软腿麻还不能睡着,他每年都是在数水晶灯上有几个灯泡中度过的。 结束后,栾东洋还总爱问他从音乐里感受到了什么?还能感受到什么?困吶! 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不能博了亲爹的面子,只好捏着鼻子做答,从天地玄黄说到宇宙洪荒,天南海北的胡诌一通,把虚荣的老爹和一帮阿谀奉承的叔叔伯伯唬得连连称赞。 所以这回,魏南风选了个别出心裁的五一路庆贺方式。 西楼后的老院不是什么露天饭店,而是一个从民国保留至今的老戏台。 前几年,洋快餐还没荼毒青少年原汁原味的中国胃。社区里只要有小朋友过生日,老人们就会自发组织,搭起戏台,扮上戏装,摆上满满一院子小圆桌,每家每户做一盘拿手好菜端来,大家边吃边看,热热闹闹的唱上一出麻姑祝寿。 大人们看的拍手叫好,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跟着凑热闹,借此机会满院子撒欢。 后来,孩子们逐渐长大,喜欢上那些馅撒在外面的馅饼——披萨。每逢过生日就爱一群人坐在空调房里聚众玩手机,没人愿意再啃发糕,围着桌子满院跑了。 老人们也被广场舞和中医理疗夺了舍,天天沉迷于仙气输出,不识数似的往家搬各种治疗仪器,没事就成群去院里撞树,一个个练的仙风道骨,戏服全锁进小黑屋里吃灰去了。 魏南风用一沓药灸大师讲座的入场券收买回一帮老戏骨,让他们抓紧时间排练,晚上再演一出麻姑祝寿。 又去学校门前给小学生买单,包下一整推车的关东煮。 小学生甲甩着蟹排,一副大哥大的姿态:“放心吧南风哥哥,晚上我再叫几个兄弟过去给你捧场。” 小学生乙切了一声,把蟹排同学往边推了推,从万滚水泡汤包的底锅里舀了一大勺汤,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如果不是喝关东煮汤底有点掉价,看着还真像相亲节目里给男女嘉宾指点迷津的情感专家。 “小魏主任你摆这么大阵势是要表白吧,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现在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包包配跑车,搭台唱大戏,我爷爷那辈都不这么干了。你小心人家连好人卡都不发你。” “呵呵,你说得对,不过别担心,我提前打听好了,他还挺好这口的。”魏南风干咳一声,默默躲过他喷出来的汤汁,不打扰未来情种免费授课。 打点好演员和捧场王,观众就好说了,借超市的大广播一喊,谁愿意蹭吃蹭喝直接带着嘴过来就行。 魏南风为自己周密的计划激动不已,抬脚往超市走去,进门时,黑心棉的玩偶还半死不活的喊了句“欢迎光临”。 “吴大哥,吴大哥,你在吗?——诶,平时都在店里坐着,今儿跑哪去了?” 在店里转一圈,没见到吴大山,魏南风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一个神色匆匆的黑影出现在门外。 就在他低头看手机的间隙,跟来人结结实实撞个满怀。 不管出门还是进门一律按“欢迎光临”处理的感应娃娃,被他俩这几出几近的搞糊涂了。四个字像在嘴里打架一样,一会“欢光”一会“迎临”,吴大山心烦的踹了一脚,将它彻底变成一只随风飘扬的哑炮。 “吴大哥?” “小魏主任,来买什么呀?下回我不在店里您要什么直接拿,回头转个账就成了。” “啊…啊!”魏南风被撞的眼冒金星,愣了一会才回过神,“哦不是,我今儿不买东西,想借超市的广播用用。” 吴大山一个劲往后躲,他手里拿着个牛皮档案袋,五根指头恨不得抠进纸袋里。 “播…播什么啊?您已经知道啦?!这事还是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当面说比较合适吧。” “啊?”魏南风一头问号,“不用吧,给小栾过个生日而已,用不着兴师动众的,通知一声,大家伙谁有空来凑个热闹就行。” 吴大山像跟上紧的发条,突然之间滑了丝,瞬间垮下来。 “哦,是这样啊,广播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声,一会我拿出来调一调再给您播吧。——您有事先回去忙,这点小事不用亲自跑一趟,哈哈哈,哈哈。” 魏南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吴大哥,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吴大山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到门框上发出“哐啷”一声。与此同时,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声传来,一辆黑色宾利横在超市门口。 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他殷勤的跑到后座拉开车门。 下车时有人扶的和夹菜时别人不敢转盘子的,都是有地位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魏南风盯着这个后下车的男人,对方毫无畏惧的接过他的目光,他梳油头、穿西装。每一步都走的嚣张跋扈,好像脚下踩的是戛纳红毯。 从他下车起,吴大山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扑棱棱飞回巢里,但魏南风所有注意力全被眼前的人吸引,并没有在意。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倨傲的一点头,伸出手道:“小魏主任吧,有些事想同你商量,请上车吧。” ☆、第章 寻常老百姓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市政府的大门朝哪开,魏主任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领导亲自请来喝茶。 土地局的暖气不太友好,屋里冷嗖嗖的,透着常年不见光的潮气,一栋临街大楼活像座地下宫殿,门前的警卫形似手握铁碎牙的牛头马面,横眉冷对着踏进无间地狱的魑魅魍魉。 一间办公室内,白纸黑字的文件一式三份工工整整的码在桌上,封面上一排宋体大字格外醒目:土地永久性转让协议书。 “您这是什么意思?”魏南风目光一沉,双拳在桌下悄悄握紧,随时准备冲出来打掉油头男人的满口金牙。 男人吐出一口浓烟,水烟管子缠绕在脖颈间,像条吐信的银蛇。 “魏主任是个明白人,这还用我多说嘛。”他微提嘴角,勾出一个假笑,眼尾未动,看起来礼貌又疏离。 “市政委早就想找机会改造老城区了,一直没计划好从哪着手,这不是怕后期改造工程影响交通嘛,得先把路打通,您这五一路正好处在几条主干道的交通枢纽上,只好先拿您开刀了。” 魏南风一直觉得他有些眼熟,现下才想起来在哪见过。上个月都市晚报刚刊登过一组市委领导看望受灾群众的照片,照片上,这人一身水洗的旧棉衣,鞋子逢里挤满了稀泥,仅 - 分卷阅读72 剩一条腿的金丝眼镜在风雨飘摇中孤独的架在鼻梁上,看着比原住民还原住民。 他一手握着群众的手,一手为受宠若惊的老农民打着伞,雨水打湿了衣衫也全然不顾。两人相谈甚欢,镜头正好捕捉到这有爱的一幕。 “好一副大公无私、大爱无疆的仁者模样,”魏南风讽刺的想,“跟现在飘飘欲仙的老烟鬼简直判若两人。” 那身破烂其实是演出服,从厂房一位退休员工身上扒下来的,每逢出席活动一准换上,甭管是看望留守儿童还是给农民工送温暖,他从不缺席,比娱乐圈好多明星都敬业。 在镜头前杵两下地、跟老实巴交的群众闲聊几句,显得可两袖清风、可勤俭节约了,谁能相信这不是个好官呢。 “摄影师八成也是自己雇的,”魏南风想起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禁冷笑,戏精如此,他魏某人也甘拜下风。 “既然市政委有意要改造老城区,我等必当全力配合,只是不太明白,我们五一路居民规规矩矩做自己的小生意惹到谁了?您平白无故,上来就把老百姓们的家给抄了,总得给个交代吧。” “原来魏主任是担心这个,哈哈哈,您放心,只要今天把这合同签了,回去再动员大家把土地一转让。赔偿款我是一分都不会少给的,对于那些积极配合的,还能私下给予额外奖励。” 男人的笑里满是轻蔑,牙缝里藏污纳垢,一咧嘴就会露出一口稀稀拉拉的黄板牙。他有意的把烟嘴朝向魏南风这边,几缕烟雾飘散而来,像罪恶深渊里伸出的触手。 如果一开始他对这位小魏主任还有几分忌惮的话,现在可以算是嗤之以鼻。 爱财如命的守财奴偏偏最看不起别人贪财,尤其是那些看似不为功名利禄折腰的谦谦君子。 魏南风故意出言索要赔偿,就想摸清他行事的手段,果然是老掉牙的怀柔政策,恩威并施收买人心,反正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难事。 “不好意思领导,我想您误会了,我们五一路居民不会答应。”他顿了顿才接上话音,好像在忍笑,“对于任何有损于群众利益的事,应当从源头上杜绝。我现在可以代表五一路全体,肯定的回绝您,这份合同我们不签。” 他双手朝前一推,拒绝的干净利落。 端起一次性纸杯一饮而尽,顺便感叹土地局的待客之道还是很周到的,“嗯~这乌龙茶不错。”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晚上还有安排,下回有机会再陪您品茶。” 魏南风潇洒的一摆手,作势准备开溜。 男人已经很久没遭到如此轻视,气的声音都打颤:“魏南风!我现在好声好气的同你商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魏主任眼见已经闪到门口,闻言无辜的一挑眉,这个高低眉的意思是: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男人一张讨债脸上五颜六色,如果身在旧社会,像魏主任这样不识好歹的芝麻小官大概早被拖下去砍了泄愤。 可惜现在是文明社会,资本家也光吸血不吃肉了,领导对待不肯配合的群众当然别有他法。 “啪”的一声,魏南风抬手摁住门框,天旋地转的眩目感瞬间涌了上来,无数景象从眼前飞逝而过,思绪如一潭死水,逐渐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茶?茶里下了药…?” 男人的脸在视野中扭曲变形,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但周遭的一切正与他渐行渐远,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任冰冷的海水淹没过四肢,直到残存的意志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一点点,缓慢的,沉入深渊。 ——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大戏,孩童们满院子奔跑打闹,整个西楼后院像过年般热闹。 马里奥正举着一个酱肘子往嘴里胡吃海塞,砸吧嘴的声音听的人莫名烦躁。 “这都快九点了吧,魏南风人呢?”栾舟问。 “你别着急啊,魏大哥整天那么忙,可能有事耽搁了呗。或者是他又脑子搭错筋了,想给你个更大的惊喜。——诶,你别光看不吃啊,尝尝这个,看着肥吃起来一点都不腻。” 栾舟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红烧肉,一点胃口都没有。 有科学数据表明,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比如夫妻、父子、双胞胎,他们之间会有某种神奇的心灵感应,能感知到对方身边突发的状况。 栾舟现在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魏南风可能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等不及所谓“惊喜”,不顾马里奥阻挠,我行我素的拨通了魏南风的电话。 机械铃声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房,每响一声他的心就下沉一分,直到最后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像是给他的希望宣判了死刑。 “舟儿,舟儿?”马里奥推他,“你咋了?魏大哥不接电话可能是正准备什么礼物没听见,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哪个角落看你呢,等你着急了,他再跳出来,这惊喜的效果直接翻倍。” “不、可、能。”栾舟无视他的嬉皮笑脸,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跟我开玩笑。”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马里奥连肘子也没心情吃了,一只手拽着,把肉撕成一丝一丝填牙缝。 就在这时,栾舟的手机响起。 “喂,党宇?” “嫂子——师母——哎呀爱啥啥吧,老大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这边有个委托人,催的比较急,我打了半天电话都联系不上他,想着找你问问。” 栾舟狠狠地一形越看越不对劲。 “吵架了?” “谁知道啊,不是说八点么?这都九点多了。” “会不会路上堵车啊?” “你见过九如市这个点堵车么?” 各种猜忌和议论的声音甚嚣尘上,栾舟只觉得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其实,从八点过后,每一刻他都心急如焚,可面对这么多前来祝福的邻居,他不敢发作。 混乱间,马里奥诧异地抬头,企图拦住栾舟,被他一把拂开,只留下一个步履坚定的背影,朝台上走去。 哄闹声静了,寒冷的夜只余风声。 栾舟很少在公众场合下发言,握话筒的手有一丝打颤,随后深深朝台下鞠了一躬。 “各位父老乡亲们,男的们女的们,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生日, - 分卷阅读73 我很开心,也很荣幸。” 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 “但是——”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栾舟话锋一转,“现在可能有些突发状况,我需要提前离开,表演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酒水饭菜供应不限,大家要留要走全随自愿,再次感谢。” “诶?这啥情况?小栾,小栾!” “是不是小魏主任出什么事了?” “小栾,说清楚再走啊!有什么事大家伙一起帮忙!” 栾舟大步流星的踏出院门,他不敢回头,只能先稳定住群众的情绪,再尽快找到魏南风。 他从来不知道魏主任肩上的担子这么重,才离开一会就有无数琐事涌过来等着他处理。 “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乌龙,我很快就能找到他。”栾舟兀自祈祷着, 等下见到他,一定要先狠狠捶一拳,骂一句“你死哪去了?”,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紧紧抱住他,给他一个吻“,质问他,你一直这么累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停车场里,老富康像块嚼过吐掉的口香糖,皱巴巴的粘在地上。 “魏南风没开车…”,栾舟的心猛的往下沉了一下,魏南风把所有钥匙都复制一把放在栾舟这里,包括老富康的车钥匙。 “老魏主任和阿姨去旅游了,党宇他们也在找他……” 栾舟一项一项排除魏南风可能去的地方,颈间的冷汗打湿了衣领。 车里没有暖气,寒风从洞开的窗缝中透进来,冬夜的温度逼近零下,他只穿了一件西装,但并不打算关上车窗,他必须依靠寒冷让自己清醒,如果现在让他待在一个密封的环境,搞不好会因为着急而发疯。 一人一车,在漫漫长夜里禹禹独行,油表的指针已经逼近红线,不知何时便会寿终正寝,在那之前,栾舟只能尽可能的找过大街小巷,期盼着能在下个路口和魏南风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就虐一小小下 ☆、第章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灵魂被强力抽离出肉身的撕裂感席卷全身,像是在噩梦中突然坠下悬崖,心脏为之一振,危机关头冒顶的求生欲唤醒了行将涣散的意识,千钧一发之际,魏南风清醒过来。 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明明四下无风,他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 这是一个所有昏迷者醒来后都会问的问题。 各大穿越小说中,固定常用开场白1。 那些被命运宣召的主人公们,一部分比较幸运,能直接从npc口中得到解答或提示,例如这是密室、这是皇上的寝宫云云。另一部分点比较背的,就得靠自己那点金手指和深藏不露的智商开个大,根据摆设、气味等已知条件来自主解题。 而魏南风大概属于脱纲的第三类——被无良作者弃坑的苦逼男主,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人一进传送门这边就断墨了,后续的思路没跟上驷马难追的剧情,把他独自搁浅在了小黑屋,靠着那一点强大的主角光环,好歹没被一杯茶给毒死。 被泼冷水的瞬间,他好像看到有一丝亮光闪过,可惜稍纵即逝,他当时又处在半昏迷状态里,没有看得太真切。 不管怎样,找到光的来源!这是第一要务。他开始凭借五官六感沿着墙壁四下摸索起来。人在黑暗中,被封住了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能发现许多平常未曾发现的问题。 为了不迷失方向,他从房间一角开始,一路贴着墙根走,每经过一个墙角便在心中默默记下数,靠臂长来衡量整个房间大致大小。 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全封闭房间,没有窗户,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黑屋。 “那方才的亮光是从哪来的?难道真是我神智不清醒,看错了?” 一个人如果长期处在黑暗的环境中不与外界交流,未知的恐惧很快就会摧毁人的意识,最先丧失的便是语言功能,他不知道还会被关多久,所以必须强迫自己思考,尝试自己和自己交流。 现在他身后的这个墙角,应该就是醒来时靠着的那处,那亮光方才出现在他左手边十点钟方向。 魏南风循着记忆,又一次爬了出去。 手掌紧贴着光滑的墙面摸索,不错过每一片墙砖,很快,在这面墙正中的位置,他发现一扇极为隐蔽的方形小窗。 窗户四角和边缘都嵌在墙体里,如果不是边缘处有细微的缝隙,根本发现不了。 应该只能从外拉开…… “不管怎样,刚才的水一定是通过这扇窗户泼进来的。” 他开始从头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午十点钟,他到吴大山家的超市,想借用一下广播,可吴大山恰好不在,他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期间又把那段热热闹闹的视频看了一遍,准备走时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吴大山。 吴大山当时的神色有些古怪,很局促,好像很怕看见他似的,这不合理,魏南风想。 他跟吴大山算老相熟,平时见了面远远就开始打招呼。即使几年前吴老板对他还有偏见时,也是趾高气昂的,何时胆怯过?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那感觉就像有人雇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做杀手,要杀的正是对他毫无戒心的亲信之人,他与要杀之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苦于收了别人的好处必须动手,正思前想后不知所措时,当事人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这个想法一出,魏南风确定了一件事,吴大山有意隐瞒,此事八成跟他被关在这里有关。 吴大山是个伶牙俐齿的生意人,今天讲话却吞吞吐吐,当时魏南风还以为他是为超市的事发愁,现在想想,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他们没聊几句,一辆车就停在了门口。一般因为公事找他的都会直接去办事处,超市并不是去往办事处的必经之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拦下他?除了刻意为之,魏南风想不到其他解释。 对方是知道了他的行踪专程来堵他的。 魏南风乘陌生男人的车来到土地局,这点他们倒是毫不避讳让他看到,可见有多么有恃无恐。 这份转让合同,如果魏南风签了,那就算他识相,结局皆大欢喜,五一路人人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甚至竭力配合的话,还能得到额外奖励,足够普通家庭后半辈子的营生。 可惜魏南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反其道而行之,只看了个封皮就认定里面的内容他不感兴趣——不签,想收购五一路?免谈! 市领导们平时个个眼高于顶,一手遮天惯了,难得碰上有人敢这么理直气壮的以下犯上,一时间恼羞成怒,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官软禁起来冷静冷静好像也无可厚非,他们没有趁他昏迷时强按手印,好像已经算得上“仁 - 分卷阅读74 慈”了? 魏南风淡淡一笑,这就是他当前的处境,看透之后,心态反而平和下来,擂鼓般的心跳逐渐降回正常值。 “小同志还等着我回去过生日呢。”他突然想到,“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心跳忽然有极速回升的迹象,魏南风紧紧捂住胸口,脱力的瘫倒在地。 人在极端环境下,那些遗落在人世间割舍不下的牵挂,都会变成魂牵梦绕的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心间,想的人抓心挠肝,又求而不得。 一定要出去! 他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捂住心口站起来,颤抖的手摸向袖口,那里有一枚木舟袖扣。 —— 清晨的雾气在挡风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霜,晨光微熹,天际将明。栾舟在风雪夜里跋涉了大半个九如市,他像个亡命天涯的旅人,孤身一人去赴一场的没有佳期的约会。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片刻怔忡中唤醒,他单手在副驾驶上摸索了半天才发现,手机就在左手里攥着,“骑驴找驴…”,栾舟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喂,舟儿,你在哪啊,有…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啊…这样,你先别着急,现在在哪呢?哥去找你,咱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哥开车载着你找,你一晚上没合眼了吧,先在车里眯会儿,我马上…” “马里奥,”栾舟出声打断他,却又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消逝在凛冽的寒风里,最后只化作一声由衷的“谢谢。” “嗨,我当你要干嘛呢,吓我一跳,”马里奥松了口气,“行了,把地址发给我,然后在原地等着,马上就到。” 其实他也困得睁不开眼,昨天帮雪媚娘辅导了一晚上功课,作为一个精通三国外语外带一门东北话的语言天才,居然需要借助有道翻译才能看懂中国高中生的完形填空。他认为这门课不应该叫常用英语,应该改名为联合国批文翻译定向培养。 马里奥撂下电话就把头埋进洗手池,不然怕是沾枕头就能着,他必须去找栾舟,这个时候如果放任那小子在外面瞎逛一通,一会市政扫垃圾的就得打电话叫他去领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失足少年开着一辆报废多年的碰碰车在马路上极速狂奔,那场面,想想都刺况下,最多十天就会发疯。 感谢吃饱了闲的折腾自己玩的祖国同胞,魏南风现在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篇文章的细节。 实验者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办公室文员,平时性格很内向,在最初的二十四小时里,他很享受当下与世隔绝的环境,一个人在角落里静坐着冥想出神。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二天夜里,研究员发现他对黑暗的恐惧比原先增大了许多,窗外树梢的微微颤动都能让他联想到森森鬼影。 他缩脖抱头,蜷缩在墙角,一夜无眠。 后来的二到三天,他开始惊慌失措,日夜颠倒,食欲不振。 终于熬到了第七天,他开始尝试和外界联系,并歇斯底里的用头撞门。 近乎疯癫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到了第十天,他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进了精神病院。 与之相比,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好像还更糟糕些,魏南风叹了口气,起码人的生命之源——食物和水就无法保证。 “这可咋整?” 黑暗的环境会滋生更多紧张和恐惧的情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后,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魏南风无法判断自己被关进来多久了,只能大致估算应该不超过两天,因为他还没有产生极端饥饿的感觉。 大自然是个神奇的造物者,在创作人类时给他们安装了发条,这个发条拧到极致就会阶跃底线,激发潜能或使人发疯。 魏南风不确定自己能保持清醒多久,他已经心烧火撩,想撞破这片黑暗。 土地局的人是想强迫他签下土地权转让合同,并不会要他的命,但让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签合同,好像更容易办些。 魏南风忽然有一丝绝望的念头。他强迫自己镇静,跳动的脉搏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他把自己蜷成一团,尽量保持静立不动的姿态,最大限度的减少体能消耗。 没有水,人的生命极限是三天,只要坚持到第三天,就一定会有人来看他,不,也许黑暗中已经有无数个摄像头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出现精神失常的举动或者生命体征偏低的状况,就会立刻有人出现。 他要等,等一个契机。 ☆、第章 一辆面包车凶神恶煞地呼啸而来,嘎嘣一声扎在五一路街口,把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挡的严严实实。 有好奇的摊主凑到跟前,探头朝黑雾似的车玻璃往里看,一个没留神,差点被猛的朝外推开的车门撞一跟头。 一伙斧头帮做派的壮汉鱼贯而出,想必个个都有锁骨神功,十几个大男人竟全塞在这小面包里。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摊主见这伙人来者不善,突如其来的正义感爆棚,大义凛然的一叉腰,指着他们道: “你你你们干什么的?这儿不准停车啊,那不贴着呢么,挡路了没看见啊!” 壮汉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根歪七扭八的电线杆上用浆糊粘了一张a4纸,上面“此处禁止停车,违者扎你轮胎”几个大字还是手写的,并且写字之人技艺不佳,轮胎的轮字一开始写成了周杰伦的伦,偏旁还是后来使劲描黑改过来的。 “……” 领头的壮汉啧啧两声,吝啬的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会都要长针眼,他上下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你,卖鱼的?” 摊主愣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血丝糊拉的皮质围裙上还粘了几片晶莹剔透的鱼鳞——怪不得,也太容易被看穿了。 他一仰头,拿鼻孔对着这帮人,想靠气势来弥补身高的缺陷:“昂!咋的,要买鱼啊?那也不能把车停这啊!” 壮汉没工夫听他掰扯道理,慢条斯理的撸起一边袖子,露出小臂上花里胡哨的大鲤鱼纹身,迈着大方步走过来。 他每逼近一步脸上的笑容就狰狞一分,大块头的体型给瑟瑟发抖的卖鱼摊主周身笼上一圈黑色阴影,伸长脖子阴恻恻的说: “你摊都能摆到路中间,我车为什么不能停到街道口?” - 分卷阅读75 卖鱼摊主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壮汉在他眼前站定,鼻孔不断喷出热气。 “老板你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突然,壮汉出手如电,直接把面前这个精瘦的小男人推翻在地,指尖不幸沾染上鱼腥味,令他十分不快,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眉宇间腾起一股煞气,又挥拳准备落下。 “别跟这帮玩意废话了,老大,动手吧。” 这时,他身后一个xxx1号的壮汉凑上来,十分狗腿的提议道。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闻言冷笑一声,仿佛也觉得再计较下去有点浪费时间,手指伸到刚才说话的手下衣领上蹭了蹭,吹了声拐弯的流氓哨,冲一帮马仔们打了个响指。 得了指令,一帮壮汉像冲破桎梏的豺狼,个个面露凶光,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尽显残暴本色。 被踹倒在地的男人见势不好,连忙狼狈的膝行几步,不敢再当挡路的路障。 领头壮汉冷冷的笑了一声,对这种假正义的懦夫行径嗤之以鼻。 没了护院的看家犬,一伙人进入五一路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剩下的摊主大多是老弱病残幼,公交车上你不让座都不好意思的那类。 对于他们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来说,不过一群鸡崽子,一手能捏死一窝。他们横冲直撞,见到摊位劈手就砸,对于所有胆敢上前拦截的一律无差别攻击。 很快就有人被打伤了,东倒西歪的滚了一地。而残忍的暴行仍在继续,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些人都是有前科的劳改犯,在监狱蹲够了年数,出来后依旧贼心不死,被有心的领导收归麾下,做了冲锋陷阵的走狗,做起烧杀抢掠的勾当来得心应手。 世道如此不公,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像今天这种级别的砸场子,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出来吃早餐顺带手的事。 有个壮汉砸到一家包子铺前,馋虫突然在肚里作祟,竟直接捧起一笼刚出笼的小笼包,拎起醋瓶随意一撒,撒完甩手扔出去,捏着包子往嘴里塞。一时腾不出来手砸铺,索性改为用脚踹,二层小楼高的蒸屉不堪一击,顷刻坍塌,连带撞翻了灶上的粥桶和油锅,热油滚汤瓢泼似的满天乱洒。 包子铺老板的小女儿咋咋呼呼的跑过去抢救自家的包子,结果被烫的体无完肤,哇哇的哭声震耳欲聋。罪魁祸首被她吵的三叉神经疼,一把将手上没吃完的包子连笼屉扣在她头上。 老板大惊,一道闪电似的劈过来,揽过已不成人形的小女儿,鼻涕眼泪一起流,声泪俱下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随便吃,随便拿,求您别拿孩子撒气,求您…求您!” 他说到最后,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壮汉的心情貌似因此愉悦了一点,一清喉咙,吐出口浓痰,正巧落在老板的鸡窝头上,像快狗皮膏药。 壮汉被逗的一乐,头也不回的走了,继续到前方“大开杀戒”。 此时的街尾巷深处,办事处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摊主们心急如焚,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危在旦夕,小魏主任又去向不知,万般无奈下,能想到去求助的还是只有办事处。 市井小民没有法律意识,报警抓人的事想都不敢想,占道经营确实有损市容,可这是五一路的老传统了,谁知道怎么突然就碍了哪位领导的眼呢? 所有脚程快的摊主都来了,大家伙不遗余力,敲门敲出了拆房的架势,可门内依然没有动静。回应他们的只有野猫凄厉的嚎叫,在这个血雨腥风的冬日早晨,如泣如诉。 就在昨天,栾舟作为办事处主任副手,第一次行使了自己的权利,他暂时遣散了众人,还十分大方的发了一圈奖金。 同事们奇怪的看着他,怕栾助理因为魏主任失踪伤心过度,开始不识数了。 栾舟亲自锁好了院门,回头冲众人摆摆手,喂了一粒定心丸。 “大家放心,给我两天时间,如果魏主任回来了,一切还照旧。如果他回不来,我会回来接手办事处,大家…大家也还和他在的时候一样。” 女人们终归是眼窝浅,从他开始说就泣不成声,栾舟给大家的印象一直是个礼貌的大男孩,只是偶尔看起来心事重重,外加怎么都喂不熟,所以有什么事他们还是以魏主任马首是瞻,当然,栾助理也从没有越俎代庖的意图。 谁料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心都散了,栾舟没有歇斯底里地到处找人,而是先稳住人心,再一点点拼起来,着实让大家刮目相看,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年轻人。 其实他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魏南风暂时不在,他要把肩上的担子扛起来,等魏南风回来,还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办事处。 可现在,坐在警车副驾的栾舟还不知道,他和魏南风辛辛苦苦守护的五一路,已经日薄西山,满目疮痍。 “聂队长,不好意思,又害你违反规定了。” “吁吁吁,打住啊,我都是市局黑名单上的常驻人员了,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你,小栾,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找我?成年人失踪四十八小时就能立案侦查了。” 栾舟往椅背上缩了缩,躲开聂以明看后视镜顺便扫过来的目光。 他回想最初四处寻找魏南风那两天,大概连撑下来都是奇迹吧。 好在聂以明没有纠结这点问题,猛踩油门拐了个大弯,接着道,“再说,我早就想端了土地局那帮尸居馀气的老家伙了,拿人钱从来不干人事,那路挖了修,修了挖,也没见扩建多少,该堵的地方依旧水泄不通。” “还有他们手下那帮疯狗城管,执法者什么时候是混混的专职了,好多外来摆摊的农民,诶行吧占道经营是不对,但一味地赶绝对不能解决问题。那些农民一年就靠这点收成赚钱,让他们砸个碗干盆净的,抢了钱上车就跑,强盗都没这么明目张胆!” 城管打人的新闻已经被生活版播烂了,只是栾舟没想到,他们敢如此横行霸道,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他欲再问下去,可土地局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所有的心绪瞬间被另一个人牵动,无暇他顾。 昨夜,吴大山跑来吞吞吐吐的告知他事情原委,他暴怒之下出手打了人,高中那个“能动手就不逼逼”的刺头回来了,直接把吴大山送进了医院。 好在,他知道分寸,只是轻微骨折错位,没伤及心腹筋骨,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身体上的伤痛只需要时间来愈合,那心灵上的呢?又该如何抚平? 栾舟不敢想象,当魏南风被逼着签下转让五一路土地合同的那一刻,该是何等心痛,这就如同一道割地赔款的城下之盟,屈辱又无奈。 “他这么多 - 分卷阅读76 天一直被关在这里吗?谁给他们的狗胆敢扣人?想干什么?屈打成招?签字画押吗?” 栾舟看着土地局的大门不断推进,心中左一个线头右一个线头,越扯越乱,揪心和恐惧纠缠的他几欲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从土地局门口飘出来,又瘦又高的一条立在那,形似柴芦棒,十分引人注目,让人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的瘦长鬼影。 栾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钳进肉里,硌得生疼。 突然,那人抬头了,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栾舟心脏漏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冲了出去。 聂以明在身后边按喇叭边大喊,他一概听不见,眼中只有那个形如枯槁的男人。 这才几天啊,他怎么瘦了那么多。 “南风……”栾舟感觉舌头像系了个死扣,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他一路跑到门口的台阶下,却不再敢往前,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看,魏南风裹挟着满身风雨,一步步向他走来。 突然,肩头一沉,魏南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薄的像张纸…… ☆、第章 “病人长期独自处于封闭、幽暗的环境下,还被强制服用了致幻药物,感官、心理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引发了原始应较轻,通过时间慢慢自愈的例子也很多。” “魏先生突然间改变了所处的环境,导致他对外界的人和事物都产生了认知偏差,出现了失忆、行为能力退化等现象,我们只能通过心理疗法来对他进行干预。如果他醒来之后发生暴起伤人的行为,再辅助一些镇定药物进行治疗。但总得来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家属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病房外,魏母和年轻医生的交谈还在继续。走廊上不时有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务人员匆匆而过,他们没时间为上一个病人的无可奈何而悲伤,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必须马上投入下一场与死神的生死争夺中。 对于那些生命已走入倒计时,并且随时都可能戛然而止的人来说,失心疯、癔症这些外表看起来同正常人无异的病症又算的了什么呢?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人生在世,除却生死,都是闲事。 栾舟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魏南风的脸,男人双颊凹进去两个深深的坑,脸色泛着不见天日的乌青,嘴唇脱水干裂,看起来像一把行将就木的骨头架子,随便一阵风就能吹的灰都不剩。 魏南风现在的模样着实可怖,但栾舟浑不在意,目光如视珍宝。擦完脸,又替他打上泡沫,把下巴上一圈青胡渣都剃掉,动作小心的如同在天桥顶上贴膜。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年关将至,魏南风已经昏迷一月有余,医生们担心的暴动伤人、狂奔乱叫的情况都没有发生,他就一直这样静静地躺着,心率稳定,也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中间聂以明来看望过一次,带来了连月以来第一个好消息:市政府亲口承诺开展五一路改造项目。 他把楼下超市买的捧花放到床前的小柜上,然后一屁股坐上陪护床。 “魏主任,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土地局手下那帮咬人的疯狗们,手上没有法院出具的判决书就敢强行拆除路边摊位,严重违反了城乡规划法规,连带着他们顶头的贪官领导,全被市局一锅端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网上放的消息,网民看见都炸了锅了,瞬间转发过万,要求彻查土地局经手的规划项目。那灰色收入多的都快赶上国库了。” 聂以明随手抠开一瓶过期的六个核桃,不带喘气的灌了大半瓶——栾舟从魏南风办公室搬的,每年过年前后,办事处的墙边上,凉茶界三巨头,加多宝、和其正、王老吉,和中老年御用伴手礼,六个核桃、银杏露、八宝粥分庭抗礼,一山更比一山高。栾舟看着发愁,只好把它们分批搬到病房,借助魏主任经久不衰的好人缘逐瓶消灭掉。 过期的毒气霎时侵占五脏六腑,聂以明砸吧两下嘴,法令纹、抬头纹、鱼尾纹全体出动,脸色由红转紫再转绿,一路蔓延到脖子根。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魏南风你快醒醒吧,你老公要毒死我!” 栾舟不置可否,悠哉悠哉的又递了瓶加多宝给他:“既然不对聂队长口味,那喝这个吧,还有二十四小时才过期呢,最高礼遇了,再不行就等元宵节过了吧,还会送一茬新的。” 聂以明死命摆摆手,跟看见敌敌畏似的,“别别别,我事也说完了,我走,我走还不行么,不打扰您二位二人世界了,别等会你又开出来瓶硫酸喂我。” 栾舟“啧”了一声,兀自往他制服口袋里塞了个易拉罐。 “收买微博水军炒作的事不用谢我了,应该的。” “哦~原来是你——诶,你别,撒手,拿开啊!” 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忧国忧民的聂队长就在栾舟助理左一罐加多宝右一罐和其正的追杀下落荒而逃了。 病房里回到一室宁静,只剩监护器的轰鸣声。 —— 除夕夜那天,马里奥带着雪媚娘,载着魏父魏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把年夜饭的摊扎在了医院。 老魏主任包饺子可谓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水平,几颗平平无奇的蔬菜,硬是包出了几大盘五颜六色的“全家福”。 病房里其他病友全回家过年了,整个房间成了他们的天下,酒过三巡,配着《难忘今宵》的背景音乐,马里奥突然起身,举盏面向栾舟。 “舟儿,这一年承蒙你跟魏大哥照顾,有你们两个兄弟我很知足。别的客套话我也不太会说,敬你一杯,都在酒里了!” 栾舟很少见他这么正式的模样,一时有些惊讶,连忙站起来,一手举起一满杯白酒,连魏南风那份也一并喝了。 马里奥一口闷了,憋的脸红脖子粗,后脑勺快被他挠秃了,一张老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红。 “那个,叔叔阿姨,舟儿,雪儿的单招考试通过了,过完年就要回上海,她爸跟学校那边提前通过气,人家说只要文化课过关,进上戏问题不大。我想着把这边工作辞了,陪着她过去,还能监督她复习。” 话音落下,满桌安静。 感情在这等着他呢,栾舟嘴里的菜顿时变了滋味,这对小情侣是来道别的。 也不知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容易产生离愁别绪,随着年纪渐长,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他越来 - 分卷阅读77 越舍不得离别了。 仰头独自闷了一杯白酒,栾舟被酒味冲的有点辣嗓子,伤感的情绪也平复了大半,是啊,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马里奥这是追随自己的幸福而去了,是好事,做兄弟的应该祝贺,祝他前途似锦,祝他们俩百年好合。 “成,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们到机场。”栾舟给他和雪媚娘碗里各夹了一个饺子,“等考完试有空了回来看看,到时候我俩做东招待你们。” 他说的轻描淡写,直接把魏南风考虑在内,即使小魏主任现在依然人事不省,在满桌大鱼大肉前,只能跟营养液和葡萄糖为伴。 马里奥是个低情商分子,被栾舟言下之意扎了一下心,一时语塞。 好在适时传来一声炸响,窗外忽然亮如白昼,夜空升起一朵烟花,随后越来越多,一朵接一朵,姹紫嫣红的在黑夜中盛开,迸射出绚烂夺目的光彩,每一颗都在直冲云霄后倏然陨落,在天际留下一层浓墨重彩的烟雾。 角楼的钟声恰时响起,提醒着世人们,不论过去一年是好是坏,都应该辞旧迎新,向前看了。 栾舟就这一碗底油炸花生米,晃荡着几乎空了的酒瓶,猛地一仰头,把酒根一股脑灌进喉咙,辛辣的味觉一触即发,惹得他眼前升起一片迷雾,监护仪上的数字和窗外的霓虹灯影交织成片,半是迷幻,半是现实。 时光如逝水,倥偬不可追,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九如市又迎来了百年不遇的酷暑,好在去年栽的小树苗长势喜人,石楠树夹道而立,给五一路穿行而过的车流投下一片荫凉。 扩建后的五一路焕然一新,政府出资新建的店面已经全面开张,马家姐妹花的手艺在阔别数载后终于再次合体,美食栏目的主持人循着香味来拍摄过一次,节目一经播出,五一路正式成为远近闻名的“美食一条街”。 隔天,地方电视台的记者们就扛着长/枪短炮要来采访五一路办事处的领导,谈谈成功规划的秘诀。 栾舟虽然还是不爱出风头,但面对镜头时已经不紧张了,魏南风留下的那些旧笔记他不知翻过多少遍,几乎倒背如流,再迎合一下国家大方向,说几句与祖国齐头并进的官话,记者连修文都不用修,直接就能发表。 几天后,关于五一路的报道铺天盖地,原先的羊肠小道一夜之间跃升为九如市的地标。 栾舟独自操持办事处的大小事务,白天忙成一个抽风的陀螺。晚上还照例去陪床,魏南风已经从医院转移到附近的疗养院,靠日益恢复的颜值成功霸占了一位老太太的床位。 数月前,一名古稀之年的老太太把四脚拐杖往地下一抓,二五八万的一叉腰,执意要把床铺让给新来的年轻人,说是要回老家小院晒太阳,在城里养老太憋屈。 医生护士好说歹说还是没劝住,老太太临走前还把没吃完的果篮撇下,塞了个红心火龙果到魏南风手里,笑呵呵的说:“小伙子,你要快点康复啊,听说你很会下棋,到时候陪我下一盘,奶奶给你带自己家做的南瓜饼。” 栾舟亲自把老太太送上车,在儿女们怒目而视下悻悻然转过身,以刘翔百米跨栏的速度蹿回病房。 护士进来换点滴瓶,他就一直坐在床边拉着魏南风的手。 魏南风的掌心同从前一样温热,只不过长期不活动,捏起来有些许僵硬。栾舟没事就爱在他手心写字,写他们两人的名字,有时候也写其他人的,只不过私心里更希望魏南风记自己记的最清,哪怕有天醒来什么都忘了,也唯独别忘记他。 栾舟这一年的时间大都泡在病房,索性把笔记本搬来写起了小说。最近完成的这本有幸被编辑看中,联系了厂商出版,过两天在临市举办一场小型签售会。 即使知道魏南风听不见,栾舟还是会叮嘱他。 “我不在你不要着急,要乖乖的,听护士姐姐的话,我很快就回来。” 他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边拉起魏南风的手写字,大概是最近好事不断,兴之所至,还写起了诗,那天无意翻见的一首南北朝的《西洲曲》,里头有一句颇合他意。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栾舟一笔一划的写着,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心里,末了,指尖稍顿,把“洲”改为了“舟”。 这句诗的本意是只有南风知道我的心意,惟愿它能将我的梦,我的相思带到郎君的身旁。细细品来,倒是有几分应景。 尝尽相思之苦的青年出神地念着,突然痴痴的笑了,微曲手指,改写为敲,一遍遍叩着心上人的掌心。 木舟袖扣在台灯的映照下泛点星光,像暗夜里独行的萤火虫一样。 或许这一生很长,等待的时光不可估量, 但他会攥着那把以爱为名的钥匙, 一次次的,叩响紧闭的心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写现实向的文真的很容易真情实感,让我惆怅两天哈哈,还有两三篇番外,最近更~ 是hehe ! ☆、番外一吴冕之王,无冕之王 番外一 吴冕之王,无冕之王 年少之时,你有没有不计后果的喜欢过一个人?或许那时,懵懂炙热的心还未曾懂得什么是喜欢,情根便趁你不备之时悄然深重,至此经年,如入骨之刺,抓心挠肝,再难剔除。 吴冕便是王储心上那根刺,深入心脉,撩拨入骨。 男厕所最靠里一间狭□□仄的杂物间里,羸弱的少年双手撑地,企图用脱臼的手臂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 然而,下一秒,一个乌云罩顶,他所有努力都成了徒劳。一只崭新的钉鞋狠狠踩在头顶上,将他的侧脸摁在地上左右摩擦,劣质消毒水和便池的味道争先恐后的钻进鼻腔,惹得少年止不住的干呕,生理性眼泪从上方眼角滑落,又掠过另一只眼尾,眼前总是雾蒙蒙一片,像噩梦的画面,看不真切,身体每一处感觉又无比真实,真实到近乎残酷。 “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你们…”男孩无措的哽咽着,喉头涌上来一股血腥味,未来得及夺眶而出的眼泪回流进嗓子里,比黄连还苦涩。 他口中的“同班同学”们正在笑他、踹他、羞辱他,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系数落在背脊上,排风扇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拳拳到肉的闷响。 这些人真狡猾啊,男孩想,都是整人游戏的个中高手,从不对受害者的脸下手。 被按在地上挨打的少年外表看起来还是干净整洁的好学生模样。如果现在喷两下空气清新剂,就能立马上升旗仪式上演讲。 时 - 分卷阅读78 间像年迈的乌龟,几欲静止。 吴冕像滩烂泥一样铺在地上,接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在施暴者们眼里,这个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班长,就是他们这些后进生的眼中钉,肉中刺。跟粪池里那些潮湿阴暗的污垢没有分别,都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多此一举,死不足惜。 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从期中测验的成绩发下来开始。可班长平时放学都有人接送,落单的机会难得。蹲了两个星期才逮到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一个形容猥琐的男生奸笑着拉开裤链,狰狞的作案工具好奇的探出了头,枪/口对准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 突然—— “住手——” 就在释放的一瞬间,一声厉喝卡着节奏响起,画面仿佛被按下静止键,几个施暴的少年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面露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教导主任锃光瓦亮的地中海在落日余晖中反射出亮瞎眼的光,发出镭射攻击,几个大男孩瞬间被击毙当场,愣成了一二三四五根笔杆条直的人棍。 方才搭弓上弦的那位一个没留神,边关失守,就要尿出来了。吴冕情急之下想起身,无奈双手一打滑,重重摔回地面,他认命的闭上眼睛,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把他拽了起来。 “啊!”惊呼之后勉强站稳,吴冕睁圆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你是…那个…王…王…?” “啧,你叫狗呢?我叫王储!帝王的王,储君的储。” 好嚣张的口气,脸倒是有几分熟悉。 “王储……”吴冕默念道,惊魂未定的大脑皮层有点搁浅,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位出手相助的救命恩人是何方神圣。 “好你们几个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合起伙来欺负班长!都给我滚到办公室门口,靠墙站好!我现在就挨个给你们家里打电话,家长来之前一个都别想跑!” 正胶着着,教导主任的破锣嗓平地而起,几个男孩顿时吓得灰飞烟灭,最后一个跑出去的连裤链都忘了拉,在人来人往的放学走廊上公然遛鸟。 不意外的又造到教导主任一记利落的飞踢,软了。 众人走后,吴冕挣开王储,一瘸一拐的蹦到暖气片旁,想靠自己的力量身残志坚的站好,不料,手掌刚一接触到那寒气森森的铁管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刚才在地上踢打时磨破了。 “嘶——诶?你…” 王储不顾他的反对,再一次捞过他,揽在自己臂弯里,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吴冕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姿势,如果换做哪个娇滴滴的小学妹,可以说是相当暧昧了。可他吴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还是一班之长,虽然没有王储长得高,但十几岁正抽条的男孩也不容小觑。 被另一个同班男生像拎鸡崽子一样拎出男厕所,这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乎,“你放开,我自己可以走。”吴冕推了推王储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试图抢回肩膀。奈何力道如隔靴搔痒,卵用没有。 “我以为,你会说声谢谢,班、长、大、人。” 王储浑然不动,调整了一个顺手的姿势,继续揽着他。看穿了吴冕的窘迫,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勾着他朝教室后的小路走。 这一声班长暗含满满的讽刺,吴冕眼窝不争气的红了红,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疼的他步履飘浮,一脚踩到了王储的篮球鞋上。 “……” “对…对不起,哦,还…还有谢谢。” 王储的脚步戛然而止,吴冕顿时有一丝紧张,面前这个痞里痞气的男生方才跟教导主任一起出现,那么十有**就是他打的小报告,这么说来自己确实该表示感谢。可看他二五八万的拽样,怎么都不像是屑于告老师的人。 吴冕低下头看着王储鞋上那个黑压压的脚印,一时心绪复杂。 “诶,班长,干嘛呢?” 一个爆栗炸开在头上,把刚才的内疚和不知所措一扫而空,吴冕气鼓鼓的抬起头,像只发怒的幼狮,浑身炸着软乎乎的毛,圆咕隆咚的眼睛瞪着王储。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还有,不要那么阴阳怪气的叫我!” 见班长大人终于被逗得有点活气,王储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弯下腰,从吴冕被冷汗打湿又经风吹干的刘海里饶有兴致的看他。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小冕,阿冕,还是…冕冕?” 吴冕的拳头猛的挥过来,王储火速直起腰,迎面握住这雪白的小拳头,大手包着小手摇了摇。 “怎么生气啦?挑一个嘛,照我看,要不就叫冕冕吧,多可爱。冕冕,冕冕?” “你——”吴冕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要稍抬胳膊,手臂上的肌肉就酸疼难忍,他一时又急又气,羞愤欲死,觉得这人比打人的那几个还可恶。 “还是叫我班长吧!” 狠狠甩下一句话,一瘸一拐的愤然走了。 “诶,你身上有伤,别跑那么快——”王储仗着腿长,三两步追上他,又把人捞回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去校医室你肯定怕人看见,一会出了校门,找个药店给你买点云南白药,这伤不处理明天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来学校了。” “你!你别吓唬我!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吴冕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蚊子哼哼。 王储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身上好像更疼了,明明挨打的次数那么多,已经习惯了,怎么这回有点扛不过去的意思? 人呐,一旦接受到关心就不愿自己舔伤口了。 吴冕叹了口气,不再置气硬扛着,乖顺的跟在王储旁边,到校门口只有几步远,俩人依然慢悠悠的踱,丝毫不为即将面临的熬夜写作业而恐慌, 夕阳沿天地交界线描了个边,火红的落日像奋力一搏的马拉松选手,咻一下,冲破了终点线。 “谢谢你。”吴冕忽然转过头,冲王储笑了笑。霞光给他的眼眸打了个浓墨重彩的底,眼底藏不住的流光溢彩顷刻而出,洒在对面那颗悸动不安的少年心上。 王储有点恍惚,明明该说不客气或者装个逼,说句“顺手帮你”。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千回百转的心思拧成一股绳,吞吞吐吐道:“你…下次要是再被人欺负,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吴冕的笑容里闪过一丝无奈,王储意识到不好,慌忙改口。 “不!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吴冕的眼睛有一瞬睁大,复又眯成一条缝,“不用啦,我是班长,班长怎么能记其他同学的仇呢?算啦。” 他把王储那两句话在嘴里反复嚼了几遍,最后当做一块酒心巧克力咽了,甜话的本质都是 - 分卷阅读79 苦的,权当醉酒后的胡言吧。 “别人都可以嫉恶如仇,不服就上。只有我不行,因为我是班长,我是好学生,我是老师的希望,我是同学们的榜样。” 吴冕经常一遍遍告诫自己,你是榜样,榜样不可以倒下。 “可是又凭什么呢?” 王储挑了挑眉,没听真切:“什么?”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这样?” 吴冕苦笑着,眼角泛起泪光,晚风拂过他身上每一处伤痕,寒意从骨缝里透出来,像密密麻麻的跗骨之疽,给他的灵魂戴上沉重的枷锁。 他才十二岁,却要每天带着镣铐跳舞。 “你没错,”突然,一道寒光从眼底射出来,王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对于那些天资不佳又不肯努力的人来说,你的存在就已经让他们恨之入骨了。但你没错,错的是那些生存在下水道里的蛆,明明对粪便甘之如饴,却要嫉妒破茧而出的蝴蝶。” 吴冕尚且年幼的思维暂时分析不出这段话的含义,他只是觉得这个“同班同学”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危险,却可以化作保护他人的利刃。 王储揉了揉吴冕软踏踏的刘海,结束这一话题。从校服裤口袋里揪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边边角角、仔仔细细的展开,递了过去,“这是你的荣耀,自己收好,不要随便给他人践踏。” “这是…我的试卷?”吴冕又惊又喜,暂时把满脑子疑惑清倒一空,洁癖属性完全被屏蔽,接过那张又湿又脏的纸,如获至宝。 “明明已经被他们丢进垃圾桶了…” “刚才趁你没注意,我捡回来的。” 王储抢白道。 吴冕胡乱用袖子擦着眼泪,感谢的话打了三页腹稿,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双弯弯笑眼。 “走,我请你吃冰!” 那时的吴冕,还是块微瑕的白玉,没有后来一身少年反骨的毛病,没有慧极必伤后对世界的两厢恶意,在受了挫折后会絮絮叨叨的抱怨,再循规蹈矩的一步步向前。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操场旁,王储任由他拉着,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他的袖口,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翻上心头,好像初春盛放的路边鲜花,微风拂过,暗香盈袖。 从此,恶龙孤独的城堡里住进了一个少年,恶龙发誓要永远保护他,倾其所有,直至他不再需要自己的那天。 —— 六年后,九如机场。 一架喷气式客机缓缓驶离航道,在苍穹之上划过一道绵延的痕迹。 吴冕的公务员老爸托人找关系,让他不用参加百万大军过独木桥的高考,直接赴美留学。 一早的机票,人就在刚才那架客机上。 王储从便利店走出来,啪嗒一声点燃一根烟,这是他第一次抽烟,笨拙的对着烟嘴吹了口气,呛得两眼一抹黑,差点把肺咳出来。 “这味真冲啊…”他想,“带挂装逼,最为致命。” 借烟消愁的想法泡汤,王储干脆原地倚着护栏望天,数天上有几朵云,飞过去几只鸟,吴冕离开他有几分钟了… 小魏主任曾经说过,五一路不是个留人的地方,尤其是年轻人,满心抱负,谁会拘泥于这破落小地。 而他的小小少年也是,已经羽翼丰满,没有他的庇护也能翱翔九天,一路飞出了五一路,飞向更遥远的天空。 腿根内侧的纹身又开始隐隐作痛,王储尽量扯直裤腿,让风能从裤脚灌进去,减缓一部分疼痛。 这是昨天吴冕陪他一起去纹的,最后一面,算是全了多年朋友间的情义。 纹的过程王储要求清场。整整一个下午,不能让吴冕知道。他拿的模板是从吴冕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次语文听写,有一个成语是无冕之王,吴冕当时午睡未醒,迷迷糊糊写成了“吴冕之王”,老师当场把他的作业本传阅展示,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那张听写纸最后被吴冕丢进废纸篓,是王储悄悄捡了回来,保存至今。 如今,它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贴在肉身上火辣辣的四个字——吴冕之王。 “吴冕的王储”,这是王储自己的注解,但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留着他聊以□□便好。 毕竟,此后数年,吴冕之王终要成为无冕之王。 ☆、番外二 风雨同舟 后街的穿堂风拂面而过,夏末初秋时节,晴光正好,微风不燥,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栾舟坐进主办方派来的专车里,第一次以游客视角好好欣赏了一番五一路的街景,发现还真是……斑驳破旧,没什么好看的。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百无聊赖的伸了伸腿,顺便把后座的抱枕揪过来抱在怀里,懒洋洋的歪靠在椅背上。 雷克萨斯即将驶离街口,他的目光还留恋的贴在窗外,追随着逐渐消逝的一草一木而去,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年多来,栾舟几乎没踏出过五一路一步,每天疗养院和办事处两点一线的生活并不令他感到单调乏味,反而乐得清闲自在。 干着魏南风曾经的工作,走他走过的路,偶尔停下脚步感慨一下,猜想脚下这片青砖会不会也有他的痕迹。 挺好,栾舟满足的闭了闭眼。 —— 随着签售会的时间临近,会场外挤满了前来求签名求合照的粉丝,栾舟他们的车被挤在一里开外的会场外围,连院门都没进去,就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围堵的动弹不得。 一条微博私信,来自粉丝会长雪媚娘,内容是她和马里奥两个人举着刚买到的新书站在签售台前的合影,身后的队伍已经排成长龙,雪媚娘扒着两个下眼皮摆了个俏皮的哭脸。 “太太快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感不感动?新书销量实在太火爆了,都快爱不起你了,嘤嘤嘤。” 栾舟看了一眼水泄不通的前路,哭笑不得的回复道:“不敢动不敢动。” 随后点开照片,用食指和拇指滑动屏幕放大,视线从每一位粉丝脸上掠过,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我的后宫果然都是美人。” 时针和分针打了三声招呼,签售会进行到中途,栾舟手中的笔还没放下过,右手签名,左手握手,嘴里还时不时吐出几句撩妹的土味情话,连卖书带陪笑,买一赠一,一水的流水线作业。 签完了警戒线前这一批,终于抽出来空档喝口水,会场里中央空调的制冷效果聊胜于无,夏至时节他热的冒汗,又随手扯开两颗扣子,仰头吨吨吨灌下去半瓶水,这一寻常举动却无端引得五米后警戒线外一众迷妹疯狂尖叫,满嘴彩虹屁瞬间无差别放送。 “天,他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又会写书又会撩,真是集才华与帅气于一身的男人啊,姐姐爱你!” “你怕 - 分卷阅读80 不是要伤心了,这样的小哥哥肯定有男朋友了。” 漫天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只有最后一句入了栾舟的耳。 “怎么办,才几个小时没见,有点想男朋友了。” 离开前栾舟特意跟护工叮嘱过,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汇报,并且把手机摄像头架在床头位置,这样他一打开视频通话就能看到魏南风。 “就趁休息的空档瞄一眼。”栾舟边想着就借书堆的遮挡偷偷摸出手机,开启视频通话。 入眼是一片熟悉的雪白,病床上的被褥稍微有点凌乱,栾舟心满意足的把手机靠着书放直,突然,手上动作一顿! 画面中的病房还是那间病房,可有哪里不对! 他几乎按捺不住呼吸中的颤抖,心脏极速颤动间漏跳了一拍,外界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如同隔了一层玻璃罩子,将他的心绪牢牢栓死在这一方床榻间。 病床上是空的! 慌乱间,他撞倒了未合盖的矿泉水瓶,不过一眨眼功夫,水流汨汨划过桌面,洇湿了面前一摞崭新的明信片。 一旁的雪媚娘正在出言安抚远处的粉丝,听到动静火速扭头,吓得假发差点跟头皮分离,随即像只突进的野兔子,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抢救今天的粉丝福利。 她一边扶起水瓶,一边堵住无孔不入的水流,嘴上当然也没闲着,机关枪似的数落道:“我的太太啊,您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心神不宁的,这一会让粉丝们看见要担心了。” 栾舟压根分不出心思来听她的碎碎念,一把抓住袖子,凑到近前,“对不起,这边撑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离开一下。” “啊??什、什么?!!”雪媚娘的手腕被他攥的生疼,抽了两下,还是没脱开钳制,急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的太太哟,您又要干什么呀,有什么事不能安安生生坐这签完名再办嘛,行行好,别难为我啊。” 栾舟低垂下眉眼,嘴型几乎没动,飞速撂下句“抱歉,”,一手隔过她往外走。粉丝们不明所以,纷纷探头探脑的张望,保安被人群挤的踉跄后退几步,张开双臂充当防护栏,奈何势单力薄,软底皮鞋都被踩成黑塑料袋了,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栾舟步履不停,从紧急拨号列表点出护工的电话,正要播通,这时,一股外力猛的将他朝后一扯,脚跟倏地一顿,朝下看去。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糯米白面团子正扒在他的裤腿上,一骨涌一骨涌的往上爬。 “我c、额去——”栾舟一瞬间差点飙脏话,仰起头,单手遮脸,“这谁家熊孩子啊。” 提溜着小男孩的衣领把人放到地上,栾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小孩看见他居然没哭,太神奇了! 保安们全在警戒线外围七手八脚的拦截围观粉丝,栾舟又不能把还没到他膝盖高的熊孩子扔这不管,做了一分钟思想斗争,最后深深提了口气,蹲下身,赔上小半辈子的耐心,尽量把语气放温柔:“诶小孩,怎么自己在这,你家大人呢!” “……” “……” 这孩子也是真坚强,碰上这么个铁面包公居然没吓哭,还科科科的笑。栾舟眉头霎时拧成梅干菜,不自觉把脖子往后仰,尽量远离这个缺心眼胚子。 不料,小男孩追着他过来。 “爸爸…爸爸……” “!!!” “嘿,我这暴脾气,你别乱认爹啊。” 喜当爹的栾舟满脸写着嫌弃,作势要推开他,刚一伸手,小男孩直接摊开柔软的手心要抱抱。 栾舟大惊失色,正常的的学龄前儿童见到他不是哭就是躲,这位倒好,还求抱? “额…我不会抱小孩。”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片刻,栾舟先败下阵来,“算了算了,来吧。” 使劲一抄胳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把小男孩抱了起来。 然而这孩子跟着了魔似的,都举高高了还不安生,一个劲冲身后喊爸爸。惹得众人纷纷注目,栾舟绝倒,又不能上手捂他的嘴,只好用眼神威胁,但收效甚微,随着身后一道脚步声渐近,男孩叫的愈发欢了。 “这到底谁家倒霉孩子啊,一会见了你爸我非得——” 下一秒,一个男人从背后绕至身前,栾舟未说完的话随之断在嗓子里。 良久的沉默,空气中电光石火,紫禁之巅又战过一轮。 “栾东洋?”栾舟脸上的惊讶敛去,换上一副冷笑,“你怎么来了?” 随即意识到什么,扔地雷似的把黏在胳膊上的白玉团子往前一送,“哦~这你儿子?” 栾东洋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捏了捏男孩的脸,冲栾舟扬了扬下巴,柔声道,“乖,叫哥哥。” 小男孩应该是刚学会说话不久,发音还不清楚,声音瓮声瓮气的,还带着奶香味。 “咯咯!” 这一声出口,栾东洋才火速抱过小儿子,因为他了解,再晚一秒,栾舟指不定真能把他扔地上。 “呵,栾大老板,认亲来了?没必要!带着你的便宜儿子有多远滚多远,这不欢迎你们。”栾舟耐心耗尽,不想多做纠缠,把话说明白抬脚就走。 “等等…宝宝!” 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栾舟脚下踉跄一下,险些没站稳,头也不回的道:“别这么叫我。”旋即又要走。 “爸爸错了。” 栾东洋像条乞讨的老狗,卖力的摇着尾巴,甚至不惜把幼崽拱手让人,来讨得一丁点怜悯。可惜,栾舟不吃这套。 他这下连冷笑都懒得放送,一脸“大哥你谁”的表情回过头,“她呢?在哪犄角旮旯躲着呢?怎么不一起出来见见啊。” 栾东洋脸上表情僵了一瞬,旋即明白“她”指的是谁,唇边绽开一个苦笑,道:“听闻我出事后连夜收拾东西跑了,招呼都没打。” “啧啧啧,活该!” “宝宝,我来没别的意思,也不祈求你的原谅,就是想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妈妈——” “你见过我妈了?”栾舟劈声打断他。 “啊…还没有。” “呼~”栾舟松了口气,“幸好,不然你带着个拖油瓶去,非得给她气出毛病。” 栾东洋听他语气放缓,以为还有转机,期翼的表情毫不掩饰。“那爸爸以后还能时常来看你吗?” 栾舟刚要怼回去,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不能——栾老板业务繁忙,还是请回吧。” 这句话不是栾舟说的,从他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这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修长,青色血管上布满常年扎针留下的针孔,虽然手的主人在极力克制但仍不住微微颤抖。 栾舟呼吸一窒,视线下移,这人袖口上赫然别了一枚小巧别致的木舟袖扣。 哗啦—— 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 分卷阅读81 。 记忆的大门轰然洞开,无数过往回忆纷至沓来,栾舟用一把大锁把它们锁起来,那些甜蜜的、心酸的、绝望的过往,那个逆着光站在时光尽头的英俊男人,他曾沐浴在荣光里,又被海浪无情的拍打在礁石上。 原来,习惯只是麻痹神经的催化剂,并不能磨灭伤痛。直到听见那人暌违已久的低沉嗓音时,栾舟才恍然大悟,自己有多想念他。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争先恐后的汇聚在下巴颏上,将坠不坠之际,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将其抹去。 “我央求了护工姐姐两天,她才同意暂时瞒着你,陪我演这出戏。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现在反而有点后悔了。” 魏南风抬手把栾舟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嘴唇贴着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喃喃道:“小同志,别哭了。 …… “我回来了。” 栾东洋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抱着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儿子呆立当场。以雪媚娘为首的一众迷妹们,腐女之魂熊熊燃烧,肩膀上架起□□短炮,闪光灯快门声一阵噼里啪啦。 栾舟缩在魏南风怀里,把鼻涕眼泪一股脑蹭到他衣服上。他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比如你是什么时候醒的?醒来后还记得什么?怎么找到这的?五一路改造了你看到了吗?我写的新书你喜不喜欢?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然而最后脱口的只有始终盘桓在脑海中最关心的一句: “身体还有没有哪感觉不舒服的?” 魏南风把他推远一点,与他四目相对,“坦白说,腿脚还不太灵便,久躺的人肯定需要时间恢复。再就是肱二头肌、马甲线这些都暂时离我远去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 话还没说完,魏南风被蛮力扯得超前一趔趄,随之脚不沾地的跑了几步。 栾舟一把将他拽进了身后的男卫生间。 “小同志,你对待病患能不能别这么粗暴…唔!” ……啧,怎么还有更粗暴的。 栾舟仗着这一年多爬高上低救各种流浪猫流浪狗练就的一点小肌肉,把受过的委屈十分霸道的讨回来。刚听到魏南风身体没什么大碍,就不由分说的把人怼到墙上,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一吻封喉。 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充斥着滋滋的水声,栾舟有条不紊的分出来一只手拧开水龙头,借着水流的遮掩,加深了这个吻,直至灵魂深处,抵死缠绵。 魏南风身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医院消毒水味,跟栾舟衣领上微甜的古龙水后调相融合,呼吸交缠间品出一股夹在人生百态里的风花雪月来,故人折戟晨光里,不忍挥剑斩情丝。 五一路的商贩来了又走,日头东升又西斜,人的一生际遇总是千变万化,没有长胜的将军,也没有永远倒霉的老实人。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故事还在继续,火上温着清粥,惟愿破冰之后,依旧风雨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