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不是妲己》 分卷阅读1 《国师不是妲己》作者:月无弦 文案 【大面积捉虫修文中~完结撒花~感谢大家的不嫌弃~】 妖狐白苏九,为修仙道,顺从天意,入尘世弥补先祖“妲己”犯下的过错。 白苏九化身成一国国师,传道授业,勤王辅政,斩杀反臣。最终使得四海平定,国泰民安。 太子继位后,白苏九诚恳地告诉了太子实情 ——自己其实是狐狸。 太子由衷地赞叹爱卿你真是实诚,然后十分感动地 下令斩杀白苏九。 就这样,传奇国师白苏九,变成了一条成色上等的狐毛围脖。 仰仗狐族秘术,白苏九成功重生,回到了刚成为国师的时光。 有了之前血的教训,这回白苏九敛去锋芒,另寻明君辅佐,夹起尾巴做狐。顺便用爱感化大反派,让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是非对错、忠奸善恶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1 邪魅温柔受(白苏九) x 忠犬闷骚攻(秦央)。 国师虐我千百遍,我待国师如初恋…… 2假忠臣试图教化假反派,结果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3前世冤家今世基友;虐虐心,打打怪,寻找真相。 4国际惯例he。 有虐点,提前扫雷。 5日更。做一个按时更文的好孩子 众生笑我,祸国妖狐妄忠良; 你却信我,一声国师道沧桑。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苏九、秦央 ┃ 配角:白栖梧、白辰轲、君南衡、等 ┃ 其它:重生,虐恋 第1章 【一】 浪费材料 “一整张上好的狐皮能做什么?”一位白衣公子站在皮草行中问道。 “多大?”几位伙计面面相觑。 “很大。”白衣公子用手比划着,然后指了指自己说道:“起码我这么大。” “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狐狸?” “起码能做个皮裘吧!” 一时之间叽叽喳喳,众说纷纭。 白衣公子则点点头若有所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国师,陛下正在等您小叙。”店门外,几位侍卫朗声说道:“国师若是想买皮裘,皇宫里有现成的。” 白衣公子忽然嗤笑一声,折扇自手中摇动:“确实有现成的。” 国师白苏九,天剡国名噪一时的人物。据说其上晓天理,下解阴阳,被国君誉为“惊世之才”。天下文人墨客为一瞻白苏九的风采,不惜一掷千金购买名玩字画讨白苏九欢心。然而白苏九却对外宣称,自己对这些文人雅客们喜好的玩意不屑一顾,他最喜的是吃烤鸡。若是有心,不如送上百只芦花鸡。 如此荒唐言却被这群头脑发热的文人们争相传颂,就连国君都抹着热泪大肆赞叹道:“爱卿真是不拘世俗之人啊!幽默!风趣!” 可惜他们若是看见,此时的白苏九正坐在马车中,抱着整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就应当明白国师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闲心思玩幽默。 白苏九自认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说实话,最大的缺点也是爱说实话。白苏九说的最实诚的实话,便是对着天剡国太子--夏侯赞说:“其实我是狐妖来着。” 夏侯赞当即醍醐灌顶,不负众望地下令把白苏九给斩杀了。 好在白苏九真的是狐妖,还是半仙之身。狐族中人,谁不多准备几条命留着挥霍。白苏九借由狐族秘术成功重生,却不小心出了偏差。 此时的白苏九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刚成为国师日子,四海未平,太子尚未继位。一样的人,一样的事儿,重复着白苏九早就烂熟于心的行为。 白苏九重生过来后当然郁闷无比。他本是个修仙的狐妖,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被人类恩将仇报还则罢了,如今还得过重复的生活,想想都心酸。 白苏九将整只烧鸡下肚,手指一挥绽出瓣瓣蓝火将鸡骨头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开始舔手。 舔得差不多了,白苏九便带着一身油腻的烧鸡香气,跟国君有一句没一句地唠了会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在宫中的住所歇息。 “国师,太子来拜访您了。”几位宫人轻声说道。 白苏九百无聊赖地勉强挑起眼皮,眯着眼回到:“让他进来。” 夏侯赞还是那般的谦恭有礼,一进屋便拱手道:“国师,本宫想请您解惑。” “惑”白苏九轻笑出声,手指挑起对着夏侯赞勾了勾道:“惑?” “惑”夏侯赞有些错愕地看向白苏九,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白苏九那正泛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顿时瞳孔慢慢失神,变得木讷起来。 “本尊也有惑。”白苏九缓缓起身,走向夏侯赞,挑起了他的下巴俯身在他耳边说道:“那么大张的狐皮,怎么就做了条围脖?真真浪费材料。” 夏侯赞没有回应,失了神一般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本尊修的仙道不得伤人”,白苏九轻叹一声,嘴角挂着戏谑的笑:“重生了第二遭,面对你这等欺师灭祖的狗东西,还得笑面相迎。不知前世的你,戴了本尊的狐皮,几次?” 夏侯赞依旧默不作声,像是凝固的石头。 白苏九绕到夏侯赞身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寻来的那群死秃驴和臭老道本不是本尊的对手,本尊就算不能伤人,想跑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 白苏九垂下眼帘,掸了掸衣袖:“罢了,这估计是本尊的劫数。” 话音落下,白苏九打了个响指。夏侯赞立刻清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道:“国师,您刚刚说什么?” “太子,微臣说话的时候,太子居然睁着眼睡着了”白苏九嘴角挂着戏谑笑容:“太子若是太劳累,不如回去歇息。这般状态还寻微臣谈天,实属笑话。” 夏侯赞顿时羞红了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连忙拱手告别,飞也似地逃走了。 白苏九凝视着夏侯赞的背影,忽然苦笑一声:“妖狐,就一定是妲己吗?” 前世,夏侯赞给他戴的罪名是“妲己转世”“祸国殃民”,可笑他白苏九兢兢业业一世,护太子登基,斩杀叛党平定战乱,最终却落得个连自己的皮毛都看不住的下场。 夏侯赞下 - 分卷阅读2 令剥了白苏九的皮的时候,白苏九尚且还有一丝气息。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在眼前成长起来的,徒弟一般的人儿,何时变得如此狠心?还是人都是这个样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纵使他白苏九玲珑心思也参不透其中奥妙。 罢了,如今白苏九已经死过一次,对很多事情忽然就看得开了。现在他最大的愿望是尽快成仙,远离尘世这些纷争,一心一意地在仙界当位有高尚情操的狐仙。 上仙们着实不地道,妖狐妲己都死了多少岁月了,还派出个任务让白苏九去弥补妲己犯下的过错。说什么妲己毁了一个朝代,你白苏九身为狐族后人就得赔个太平盛世出来。 可怜他白苏九在山里修仙修得好好的,为了飞升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仙界的考验。先是被封印了九成法力,然后苦读人界万卷书,再到处求学整十年。马不停蹄、上窜下跳地给自己灌了一肚子墨水。 最后终于混得人模狐样成了国师,还得苦兮兮得到处传道授业,顺便教导那狼心狗肺的太子。结果太子殿下也着实不争气,杀了白苏九后没到三年,便把一个好好的国家给玩散了。可惜白苏九离成仙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却因为轻信他人功亏一篑。 前世,白苏九死后,魂魄在世间游荡等待重生时,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手推动起来的强国,在太子的花天酒地下给败了个一干二净。气得白苏九捶胸顿足差点没成了厉鬼。 现在白苏九终于重生了,虽然时光倒流,前世的努力全喂了狗。不过白苏九已经生不起气来了,从他接了仙界任务去给妲己背黑锅那日起,白苏九就变得看破红尘了。连妖狐妲己都给搬出来了,他白苏九飞升时再遇到什么劫数都不意外。 白苏九盘腿坐在书案上,长长的狐尾悄悄露出来晒着太阳。白苏九默默地抱着自己毛绒绒的尾巴思考起来。 这太子辅佐不得了,不是因为他太狠心,而是因为他着实烂泥扶不上墙。太子倒是勤学,问题是按照前世那个结局,这太子登基后性情大变,直接把国家败光搞不好是个定数。 白苏九想着,国君一窝的儿子,他再寻个靠谱的教导便可。等时机成熟时找个法子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也算是不轻不重的报复。 白苏九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一人——安锦王夏侯杞。当初白苏九魂魄游荡之际,无意中看见安锦王偷偷给他立了块碑还烧了把纸钱。尽管那碑和纸钱都是白费,但在白苏九众叛亲离死于非命之际,安锦王敢冒着被责罚的危险祭奠他,这份情谊白苏九很买账。安锦王虽才华平平毫无建树,也没有朝中势力,但骨子里是个善良博爱之人。白苏九想,自己若是想辅佐安锦王,应当会有不错的结果。 白苏九思定,眼底射出一抹地站在自己面前,白苏九着实想笑,差点不小心得意到露出尾巴来。 “好久不见。”秦央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在吭声,果然还是白苏九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之人。 白苏九挑眉看着秦央那波澜不惊的面容,暗自道凡人果然古怪。众人皆云,明奚王秦央出尘脱俗,无欲无求。然,正可谓食色性也,欲念本是人之常情,秦央这般的人物终究也轻易地中了他白苏九的魅术,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开心事儿,死前都是一脸幸福。想想也是可悲。 “明奚王来此地所寻何人?”白苏九伸了个懒腰,眯着眼问道。 秦央却只是定定地看着白苏九,半晌说了句:“欢迎回来,国师。”然后转身离去。 第2章 【二】 树妖栖梧 白苏九自秦央那里讨了个没趣,开始莫名其妙地愤愤然起来。 秦央这等乱臣贼子,居然在他白苏九面前如此自持清高,真真可笑至极。 然而白苏九现在并不能对秦央做什么,毕竟他还没有抓着秦央的小辫子。就算白苏九心里明知道,秦央是个大奸臣。但按照前世的时间,秦央在这个时期应当还没有反叛的迹象,草草给秦央定罪,别说国君不信,就连文武百官怕是也要为秦央哭冤。 白苏九心想,不如先放秦央蹦跶着,反正他最终也会败在自己手里,成不了气候。想到此处,白苏九折扇一开,玉树临风地往庭院外走去。 白苏九想出宫去寻安锦王,好将他的计划尽快推上进程。然而白苏九行至宫门口,却察觉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他很不满地蹙眉辨别了一下那人的气息,发觉很是陌生,从未在记忆里出现过。白苏九只得出了宫后绕着街市瞎转悠起来,想着能寻个法子不动声色地把那盯梢的给甩开。 白苏九被人盯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他当上了国师,国君就派了不少人来盯着他一举一动。毕竟白苏九在天剡国名声太盛,国君不得不防。 好在白苏九平日里还是挺规矩的,没事儿瞎写点书,陪国君下棋唠嗑,给皇子们授业解惑,看看风水星象。再或者王公大臣家有喜事儿,来求白苏九算个黄道吉日;白苏九掐指一算,装作自己好像能算出来什么似的给瞎诌一个。 其实白苏九若是真的想谋权夺位,国君派多少人也看不住他。不过白苏九对那高位不屑一顾,他要的是飞升,当个快活神仙,而不是留在人间跟一群大臣们玩尔虞我诈。 狐狸怎么了?狐狸也分品种,也是 - 分卷阅读3 性格不一。谁说所有狐狸精都跟妲己一样祸乱朝纲?白苏九可是个为国君鞠躬尽瘁的好狐狸。虽然他前世没落得个好下场,但白苏九并不气馁。有了之前血的教训,白苏九决定,这回他功成名就后赶紧全身而退,夹着尾巴窜上仙界请功去,可千万别再逞一时口舌之快。 白苏九在街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终于寻了个机会用障眼法把那盯梢的给甩开了。 谁料,白苏九却晚了一步。刚至府门,他便眼睁睁看着安锦王带着自己的侍卫出门狩猎了。白苏九气得直哼哼,暗道这凡人怎么对皮草这般执着,不知又有几只狐狸得遭殃。 白苏九自小摊上买了两坛劣质黄酒,一路不停歇地走出了城。白苏九走入山林,琢摸着寻棵树躺会儿喝闷酒散散心。寻来寻去,他忽然眼前一亮。一棵参天的梧桐树正安静地屹立在丛林中央,郁郁葱葱,看上去很讨喜。 白苏九一挥衣袍,卸去了伪装术,然后脚轻轻点地,窜上了粗壮的树枝上。坐定后,白苏九掀开酒坛盖子,大口喝了起来。 喝了没几许,白苏九忽然嘴角挑起一抹笑容,酒坛一挥,直接砸向树干,顿时撞了个粉碎。 于此同时,那树居然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树干淅淅索索地剧烈摆动起来。 “现身吧,莫要让本尊好等!”白苏九朗笑一声道。 忽然,梧桐树发出一道剧烈的白光,白光中,那巨大的梧桐树迅速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人形。白光散尽,白苏九被一青衣少年抱在怀里,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怎么,看本尊好看?”白苏九微眯着双眼,狐尾忽然伸出,猛地一扫,直接拍在那少年头上。 少年吃痛,慌忙放开了白苏九。捂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地凝视着他。 白苏九的狐尾微微翘起,挑眉看向少年。这树妖的面容倒是清秀得很,像是凡人少年十五六岁的的模样。然而这么大棵树木若是修成人形,道行怕是得三百年往上。 “尊上”那少年忽然面露惊诧之色,喃喃道。 白苏九一怔,他可好久没被叫成尊上了,自打他接了仙界派的这送命的差事,白苏九被叫得最多的便是国师。 “怎么,认得本尊?”白苏九狐尾一扫,忽然变长了数寸直接缠在那少年的腰间,一把将其给拉了过来。 少年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白苏九拉到身边,白苏九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那泛着青绿色光芒的双眸,蹙起了眉。 这妖界中,能修成人形的树妖很是少见。因为草木无心,而修成人形必须得先有了神智才行。面前这位树妖气息极其特殊,白苏九自感若是以前见过,总得有些记忆才对。 少年错愕地看着白苏九的眼睛,半晌红了脸,小声地嘀咕着:“尊上放开我” “你可有名字?”白苏九松开了狐尾,尾巴尖却还不安分地戳着少年的胸膛道:“本尊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妖精。”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半晌局促不安地说:“尊上,您为我赐过名字” 白苏九顿时惊讶不已。他什么时候给树妖起过名了? “我叫白栖梧”少年小心翼翼地说道:“尊上想起来了吗?” “没有。”白苏九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白?本尊倒是姓白。” “嗯”少年忽然变出一片梧桐叶,踮起脚尖放在了白苏九的头顶上。 白苏九:“你干嘛?” 白栖梧眨眨眼回道:“尊上当初最喜欢顶着梧桐叶” 白苏九顿时嘴角抽搐。这厮说的那人真的是他吗?!莫不是认错人了吧!他对这自称叫白栖梧的树妖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者,他这般神武的妖狐,怎会有顶着梧桐叶这种幼稚的行为! “我说小鬼,你别是认错人了吧。”白苏九皱着眉摇摇头,把那叶子摇了下来:“还有,你这么大一棵树精,跑到这林子里来干嘛?本尊可不记得之前这树林里有你。” “我听说尊上回来了”白栖梧定定地看着白苏九,语气中忽然多了一丝难过:“尊上您终于回来了。” 白苏九忽然一愣,他总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回来了?白苏九确实刚满国传道授业转了一大圈后,刚回到都城。毕竟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重生,忽然发觉时光倒流了,不得不多给自己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种荒唐事。 可是他回不回来关白栖梧何干?白苏九凑近白栖梧,仔细嗅了嗅后问道:“你怎知在这里等得到本尊?” 白栖梧突然再次踮起脚尖又要把梧桐叶往白苏九头上放。 白苏九手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没声好气道:“小鬼!玩够了没!” 白栖梧怔然地缓声说道:“尊上您头发上还有梧桐叶的气息呢,您浑身都有梧桐树的气息,怎么就记不得我了呢” 白苏九瞠目结舌,赶紧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发觉自己确实沾了点梧桐树的气味,毕竟刚刚在这树妖身上打过滚。 “小鬼,本尊没空陪你胡闹。你老老实实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莫要让本尊看见你作恶害人。”白苏九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白栖梧手里还攥着梧桐叶子,默默地站在原地 白苏九回到皇宫中,闷闷不乐地仔细回忆了一番,依旧对那白栖梧确实一点记忆都没有,这才作罢。 白苏九又喝了好几坛的酒。前世的他每天都勤奋布道,教书育人,累得整个狐都脱了形。如今重生,反正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那就没必要再那么上进了。 白苏九喝了不少酒后便一蹬鞋袜,窜上榻睡着了。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天亮,白苏九被阳光照到了眼睛上才懒洋洋地醒了过来。 白苏九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忽然,一抹树影扫到了他的脸上,遮住了刺眼阳光。 白苏九的心头泛起一抹淡淡的欣慰:“嗯树大点儿还是有用的嗯?!!” 白苏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嗖地大睁开了双眼,然后猛地坐了起来,顾不上穿鞋便跑了出去。 庭院中,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安静地立在正中央,遮天蔽日地挡住了照向宫殿的阳光。 - 分卷阅读4 白苏九抬头看向那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张大了嘴愣了半晌。 “我”白苏九一时语塞,忽然看见院中正在扫地的宫人,一伸手提过来一只指着那梧桐树问道:“这么大棵树你看不见吗?!” 那宫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回到:“国师,奴才当然能看得见啊” “不奇怪吗!”白苏九眉毛拧成了核桃问道。 宫人顿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国师,梧桐树有什么奇怪的?” “都下去!”白苏九恼怒地一挥手,院中宫人们连忙俯身退下。 “小鬼!你找本尊到底什么事儿!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本尊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白苏九咬牙切齿地伸出爪子在树干上唰唰磨了起来。 白栖梧忽然发出一阵开心的低笑:“好痒” 第3章 【三】 不如跳舞 白苏九在树干上把一对儿爪子磨了个圆润光滑,忽然听见院外有人来了。 “国师,陛下请您去下棋。”两名宫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白苏九心生无奈,这国君每天都按时找他喝茶下棋,也不知是太闲得慌了还是太空虚了。 前世的国君患了重病,早早的含笑九泉了。按照如今的时间来算,这国君约莫还能活个四五年就要驾鹤西去。白苏九一想,国君横竖就这么几年的活头了,多陪他玩会儿是会儿吧,且当做件好事,陪他走最后一程。 白苏九跟国君天南地北得扯了会闲篇儿,便绕到了国家大事上。 “爱卿,有人建议孤,要管束王侯们的势力。孤觉得有一定道理,又怕遭来非议。不知爱卿你意下如何?”国君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白苏九的脑海里顿时跳出来一个人,明奚王秦央。 前世,秦央就是因为朝中势力太盛,才导致他们一度被动,险些酿成大祸。如今国君亲口提出来此事,不如就借机把秦央先给收拾了? “回陛下臣以为” “陛下,明奚王求见!”没等白苏九说完,一名宫人忽然朗声喊道。 “哦,让他进来。”国君立刻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 白苏九顿时翻了个白眼,这秦央来得还真是时候。 没多时,秦央便大步走进了宫殿。白苏九坐在一旁斜眼打量着他,秦央还是那般的冷傲模样。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一脸漠然。 “陛下,臣昨日接到喜讯,滇西等地近日寻得大量玉矿,其玉石品色为上乘中的上乘。想必是因为陛下殚精竭虑,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以,天降祥瑞,赐天剡宝矿,以彰陛下圣明!”秦央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苏九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去。这秦央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这模样完全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秦央这厮,带着一身浩然正气干着奸臣的勾当,怎么这么恶心人呢。 然而国君偏偏还就信了! “爱卿啊!这是天大的喜讯啊!来来来,快坐下歇歇。”国君的老脸笑得跟朵月季一般五花三层。 白苏九一手扶额垂下头,表示简直没眼看。 秦央走上前,看了看白苏九对面的座位,略一思索,居然一屁股坐在了白苏九旁边。 白苏九顿时火冒三丈。大殿之上左右两排座位空空荡荡,他秦央坐得这么近干嘛!挑衅?! 白苏九那余光去等秦央,秦央则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似乎很拘谨的样子。 “孤听闻,爱卿最近四处视察民情,赈灾平匪,孤深感欣慰。爱卿如此为国分忧,孤决定必须给爱卿嘉奖!不知爱卿想要些什么?”国君喜笑颜开地说道。 秦央立刻起身拱手回道:“微臣做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奖赏什么的,万万不敢妄议。” 国君挥挥手刚要说些什么,白苏九忽然抢先说道:“明奚王一向克己奉公,若事事嘉奖反而见外。” 秦央一怔,微微抬起头看向白苏九。白苏九则挑挑眉,露出讽刺的微笑。 国君略一思索,觉得白苏九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又笑盈盈地说道:“爱卿车马疲劳,不如回去先行歇息?” 秦央没有回答,依旧怔怔地看着白苏九,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白苏九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得意地想着:“让你假谦虚,傻眼了吧?”。 与此同时,白苏九忽然再生一计。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折扇一挥对国君作了个揖道:“国君,其实明奚王还有事情要说。” “哦?”国君正好奇明奚王怎么在发呆,被白苏九这么一说立刻挑起了兴趣。 白苏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按照滇西的习俗,这有了喜事儿大家都要聚集在一起跳舞庆祝一番。所以,明奚王要亲自为陛下跳上一支舞蹈,转达老百姓们的赞美!” 秦央顿时回过了神,脸唰地白了。他有些慌张地看了看白苏九,又看了看正张着大嘴一脸震惊的国君,匆匆起身打算辩解。 “明奚王!”白苏九忽然叫住了他。 秦央下意识地看向白苏九,一不小心就与白苏九的双眸对视上了。秦央只觉身子一沉,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明奚王,为陛下献舞吧!”白苏九嘴角勾起,带了一抹邪笑。 秦央立刻点了点头,木然地走到大殿中央,在国君惊愕的目光中,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白苏九差点笑出声,他强忍着笑到滑下椅子的冲动,看着秦央一脸严肃地瞎跳。秦央上下挥着手仿佛要起飞,脚杂乱无章地来回乱蹦,全身动作笨拙不堪,仿佛是一只掉进泥坑里拼命扑腾的鸭子。 国君看着看着,脸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红,最后终于噗嗤一声捧腹大笑起来。 大殿上的宫人们也跟着纷纷朗笑起来,一时之间气氛好不快活。 白苏九看着国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终于一挥手解了秦央的幻术。 秦央顿时恢复了神智,茫然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和宫人们,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脸唰地红了。 “爱卿啊!孤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啊”国君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又一挥手喊道:“快给明奚王嘉奖!明 - 分卷阅读5 奚王有心了!必须要赏,不能推脱!” 秦央面颊微抽,苏九则用扇子挡住嘴,心里冷哼一声:“跟我斗!出丑只是第一步!” 秦央领了赏赐,迎着众人嘈杂的笑声,低着头往大殿外走去。路过白苏九的时候,秦央悄悄侧过首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然后赶紧往外跑去。脚步之凌乱仿佛是落荒而逃。 白苏九无意中察觉到秦央的眼神,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太过了?”白苏九蹙着眉琢磨着。 过吗?秦央是乱臣贼子,前世唯一威胁到他的大业的人。只不过整蛊一下他,不过吧? 可是 白苏九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发觉自己忽视了一个大问题。 此时的秦央是不是反臣还不一定呢!按照前世的时间,秦央在太子登基前半年才有了谋逆的苗头。就算重生一世,一切都是注定的,秦央最后注定会反。但今日此举会不会使秦央记恨在心,把反叛的日期给提前了?! 白苏九这么一想,脸色就不好看了,也笑不出来了。 就算秦央不会明白自己是中了幻术,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也会记得是他白苏九提出来的献舞。那么日后秦央肯定不会给他好脸子看,同时也会多一层防备。 再者,秦央现在的势力还不明晓。如今四海未平,如果秦央真的提前举兵谋反,那天剡岌岌可危。就算可以再次以狐族魅术将其拿下,但秦央这等一手遮天的权臣一倒,万一带着别的奸臣也跳出来作妖可怎么办?到那时,天剡内忧外患,可不是能以一己之力解决的。 白苏九越想越后怕,连忙告别了还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国君,跑出大殿去追秦央。 白苏九紧赶慢赶终于在宫门口追上了秦央。 “明奚王留步!”白苏九跑得一头虚汗,也不知是急得还是热的。 秦央身子一僵,慢慢地回过身来,低着头拱了拱手,没有作声。 白苏九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词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吧?!平日里冷峻高傲的明奚王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病呻吟,反而显得心虚。 白苏九歪着头略一思索,忽然改了主意。 “明奚王,微臣平日里对您一向敬佩。今日您正巧入宫,不如去微臣的院子里喝些酒,小叙一会儿?也算是稍作歇息。” 白苏九想着,带秦央去喝酒,灌醉他,趁机套出他的底细。如果还没开始兴风作浪那就可以缓缓再处理他;如果已经有了不好的苗头,那就直接掐死在娘胎里。 秦央猛地抬起头,眼底的喜色简直藏不住一般,连声音都打了颤:“不会叨扰到国师吗?” 白苏九蹙眉片刻,心里暗道:“这厮是没记仇?怎么还挺开心的。” “不会,微臣藏了些不错的美酒佳酿,明奚王请吧。”白苏九带着和煦的微笑,一撩衣袍走向自己的庭院。 秦央顿了一下,赶紧尾随白苏九而去。 白苏九走进院子,看了一眼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嘴角抽了抽,贴着树干不动声色地说道:“给我装明白咯,莫要突然说话吓死个人!” 白栖梧立刻摇了摇树叶,刷拉拉得表示回应。 白苏九将酒桌布好,亲自为秦央倒了杯酒。一抬头,只见秦央站在院外,打量着庭院中的梧桐树,若有所思。 白苏九心里闪过一丝担忧,不过旋即又镇定了。白栖梧到底是有些道行,所有宫人都察觉不到异样,想必秦央也不会质疑为何会突然多了一棵树。 “来来来,坐下。”白苏九殷勤地招手。 秦央踟蹰了半晌,然后默默地坐在白苏九对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苏九干笑两声,又给他倒了一杯,一边说着:“明奚王,近来可” 话音未落,秦央又一口把酒给吞下了肚。 白苏九顿时嘴角抽搐,赶紧给他倒第三杯酒。刚倒完,秦央便伸手去拿酒杯。白苏九手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笑道:“这么喝,伤身体。酒很多,您急什么?” 秦央看着白苏九的手指,胳膊忽然哆嗦了一下 第4章 【四】 可以感化 白苏九跟秦央对坐着,一个没话找话地胡诌八扯,一个一声不吭地闷头喝酒。氛围十分诡异。 “我说明奚王,您是有多不待见微臣,微臣说了大半天了,您都不正眼瞅微臣一眼。”白苏九说的嘴皮子都要冒烟了,暗道这秦央是几辈子没喝过酒吗,拿酒当水喝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秦央当即把酒杯放下,吞吐了半晌后低声说道:“国师,我听着呢。” “您别光听啊。微臣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没劲啊。” 白苏九深邃的眼角微微上挑,仔细观察着秦央的表情变化。 然而在秦央那张冰山脸上,唯一的变化就是隐约多了一道饮酒过度的红晕。 “明奚王,您抬头看看微臣。微臣难道那么不堪入目?”白苏九放慢了语速,说话的同时悄悄向秦央吹了一口气。 秦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被迫抬起了头。白苏九立刻凝视着他的瞳孔打算再度用幻术,谁知秦央忽然闭上了眼睛,脸瞬间红到滴血。 被识破了?!白苏九心头大骇。秦央居然回避了他的眼睛!白苏九立刻蹙着眉问道:“明奚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秦央的语气中闪过一丝慌乱。脸似乎红得更厉害了。 白苏九略一思索,突然嘴角噙笑,微微起身,折扇自腰间拿下,向前一伸点在了秦央的脑门上。 秦央顿时猛地一个激灵,骤然睁开了双眼,然后急急往后一躲。接着 连人带凳子直接仰了过去。 白苏九目瞪口呆地看着四脚朝天的秦央,想笑,却又意识到这可不是笑的时候。 “明奚王您没事吧。”白苏九立刻上前去扶秦央。 秦央很利落地直接爬了起来,忙不跌速地拍了拍浑身的泥土,低着头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白苏九嗤笑一声,安慰道:“椅子不牢稳,请明奚王恕罪。” 秦央皱着眉 - 分卷阅读6 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当白苏九把椅子放正,打算请秦央再坐下的时候,秦央忽然低声说道:“国师,我脏了您的眼。” 白苏九一怔,茫然地看向秦央。只见秦央局促不安地低着头,平日里修长如竹的身形,此时却微微岣嵝着,周身散发着惶恐。 白苏九顿时如鲠在喉,心中既疑惑不解又有些莫名的愧疚。许久,白苏九低声问道:“明奚王这是何意?” 秦央抿了抿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半晌后说道:“今日,我的行为着实不雅,希望国师别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白苏九顿时有点懵圈。他搞不懂秦央这是话里有话得试探他,还是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出了丑而感到羞耻。白苏九思前想后,觉得此事耽搁不得,他必须把秦央的真实想法给套出来。前世的他不过是说了句自己是狐狸,便被太子直接给赐死了;这回他可不能再露出任何纰漏。 “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者,明奚王平日里太过冷情,让人不敢靠近;今日看来,明奚王是面冷心热,让微臣觉得更加亲近了。”白苏九折扇一开,面带笑意地说道。 秦央旋即抬起了头,嘴角上翘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苏九手指一颤,简直要拿不住扇子了。秦央这表情仿佛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眼里满是纯粹的喜悦。 白苏九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心里只有一句话:“这特娘的是怎么个情况?!大哥,你到底是在装奸臣还是在装天真啊?!” 白苏九心里泛起浓浓的警惕感。秦央举兵谋反的事儿可是历历在目,如今这一脸欣喜的模样也真得很。白苏九一时半会儿摸不透秦央到底是不是装的。如果是装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不过再深的城府,在白苏九面前,也得败下阵来。白苏九趁着秦央再度坐下的一瞬间,终于找准机会对上了他的双眸。见秦央的双眸开始涣散,白苏九走近秦央,俯身问起话来。 “明奚王,刚刚微臣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为何闭着眼不敢看微臣?”白苏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威压感。 秦央的喉结上下浮动了片刻,终于回答道:“国师的眼睛,很亮。” “哦,你是觉得我的眼睛,很古怪?”白苏九的眼底弥漫着杀气。倘若秦央察觉出他是妖,此人无论如何留不得! 秦央顿了顿,忽然泛起淡淡的微笑:“很漂亮。” 白苏九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从来没有人敢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他!要知道,白苏九最忌讳有人说他“漂亮”。一是这个词大多数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而他是只公狐狸;二是总有人把狐狸精当成“不检点”和“勾引人”的代言词。他白苏九是条狐狸精,然而他可不屑用自己的好皮囊去作恶,拉低自己身份。 可,秦央说这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没有任何亵渎之意,仿佛就是表达内心的赞美罢了。白苏九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不跟你这厮计较。 “那明奚王,你怕我吗?”白苏九伸出手,轻轻掸了掸秦央肩膀上的灰尘。 “怕。”秦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白苏九的手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问道:“哦?为何?” “国师离我太远了太远了不曾回头看我一眼,我也不曾走近国师身前……”秦央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白苏九正琢摸着秦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秦央忽然往旁边一栽。白苏九手疾赶紧把他揽住,再仔细一打量,秦央双目紧闭,周身带着浓浓的酒气,原来是喝醉了。 白苏九把秦央连扛带架挪回了自己的卧寝里,扔在了榻上,然后嘴角一撇嫌弃地说道:“看着没几斤肉,怎么这般沉?本尊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白白赔了一坛子好酒,却什么有用的信儿都没套出来,净听你说屁话了。” 说罢,白苏九跳到书案旁,随手拿过一本书看了会儿,又抬起头打量着在榻上安睡的秦央。 “注定会反吗?”白苏九的心中忽然泛起淡淡的疑虑。 在这一世里,发生的事儿一定会跟前世一样吗?还是可以经由他的控制,转了个方向,带来不同的结局? 白苏九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既然他可以另寻明君辅佐,那为何不能让秦央改邪归正呢?如果秦央由前世的乱臣贼子摇身一变成了忠臣,那他白苏九不是省了太多的麻烦了吗! 白苏九想到此处,只觉得茅塞顿开。仙界讲究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趁着秦央还没拿刀就把他带回正路,他日若是飞升成功,说不定他白苏九的功劳簿上还能多记一笔。 白苏九越想越开心,开始在心里制定详细的“奸臣重造计划”。 翌日,秦央终于悠悠转醒,茫然地看了看周边环境,最终愕然看见了正坐在榻边带着和煦的微笑的白苏九。 “国国师”秦央顿时开始结巴,眼神里满是诧异。 白苏九温和地说道:“你醒了?” 秦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白苏九的床榻上。他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唰地跳了起来,还没等白苏九反应,跳下榻夺门而出。 白苏九呆呆地看着秦央那如同脱缰野狗一般的背影,嘴角微抽。 “这厮是怕我还是怎么的??”白苏九一头雾水,一低头,忽然看见了秦央的一对儿靴子还放在床边。 秦央刚要跑出院门,忽然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正靠着院门向他挥手的白苏九。 白苏九举起手中的靴子道:“明奚王,你的脚不疼吗?” 秦央这才发现自己正光着脚,顿时尴尬不已。 白苏九笑着把靴子递给秦央。秦央连声感谢,连忙低头穿鞋。 在秦央低下头的一瞬间,白苏九忽然发现,在秦央的勃颈上有一道伤疤,红彤彤的很新鲜,正泛着血珠。 “明奚王这是刮到树枝上了?”白苏九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擦掉了那正在往下流淌的血珠。 秦央忽然站立不稳,险些跪在地上。他匆匆把鞋蹬好,又低头拱了拱手,风一般地跑走了。 白苏九无可奈何地看着那跑得只剩下残影的秦央,暗道自己有这么吓人吗,这秦央前世好歹也是个敢篡位的,怎么见他跟见鬼似的 - 分卷阅读7 。 白苏九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待走到院内,白苏九揪了片梧桐叶,无视着白栖梧那轻若无物的哎呦声,开始擦起手指来。 手指上黏答答的血迹让白苏九很不舒服。白苏九用树叶认认真真,里里外外地把手指擦了许久,低头嗅了嗅,发现没有血腥味了而是淡淡的清香,这才满意。 第5章 【五】 水中蛟龙 白苏九在宫中逍遥快活了数日,忽然觉得这样得过且过终归不好,于是破天荒地去出席了早朝。 结果一上朝,白苏九便遇到了有意思的事儿。 “明奚王。近日兆宁县等地传来谣言,说是不少百姓看见了水中蛟龙。兆宁县与你的封地毗邻,你且去安抚百姓,告诫他们不要以讹传讹。” 朝堂之上,国君极其严肃地对秦央说道。 “臣即日前去。”秦央立刻回答道。 白苏九的眼睛眨了眨,心头泛起一丝好奇。 蛟龙?不查探一番怎知真假!这国君自诩真龙天子,所以不允许有的别的龙存在?可笑可笑。 白苏九当即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水中蛟龙的传言需要深入调查。此谣言传出必定有因,很大可能是某些贼人的有心之举,试图妄称灾难将至以乱民心!臣自荐,随明奚王前往兆宁县!” 国君愣了一瞬,思量半晌后觉得白苏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白苏九身为国师,传道授业教化民心乃他的职责。于是国君大手一挥,当即应下了白苏九的请求。 白苏九心里嘀咕着,若是真的蛟龙那就好玩了。蛟龙这种东西本就少见,他修炼至今尚未见过一条,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怎么能放过! 再者白苏九用余光扫向秦央。 秦央的封地与兆宁县挨得很近。此番同行,顺便可以去探查一下秦央是否已经开始积粮囤兵。这大奸臣果然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最靠谱。 秦央似是察觉到了白苏九的目光,悄悄偏过头看向白苏九的侧脸。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翌日,白苏九和秦央一同乘宫车离开了都城。一路上白苏九一直心猿意马地看着窗外景色,而秦央则坐立不安地一会儿抬头看看白苏九一会儿地头看看手中的书,半天没翻一页。 颠簸了数日,二人终于到了兆宁县,入了驿站歇息。白苏九大白天的在屋里蒙头睡了一觉,夜里则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秦央在隔壁房间,静悄悄的似乎睡得正熟。白苏九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微微一笑,背着手走出驿站。 白苏九沿着街慢慢地走着。街上静悄悄的,空气有些潮湿。白苏九的月牙色外袍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不错的气息。”白苏九微微一笑,转身跳上了房顶,然后抬起头细细地嗅了嗅。 “西,偏南。不远。”白苏九一撩衣袖,飞速奔跑起来,很快化成了一道白影。 白苏九在一家民宅外停了下来,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普通农户家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白苏九眉头微蹙,转身走向街边的一棵大树,摘了一片树叶顶在头上,念起了决。 念到一半,白苏九忽然一怔,茫然地拿下头顶上的叶子喃喃自语道:“我顶着叶子干嘛” 不等他想完,民宅里忽然传出了动静。白苏九立刻窜上了大树,借着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身形。 只见那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男子。男子睡眼朦胧地嘀咕了几声,转身自院中的鸡笼里掏了一枚鸡蛋,又进了屋。 “大晚上吃宵夜?”白苏九听着鸡笼里母鸡的咕咕叫声,忽然咽了口口水,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白苏九一边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一边化回了原形,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白苏九自院后悄悄地钻进了篱笆,顺着妖气的凝结的方位匍匐前行。 就当白苏九马上要贴在房屋后墙上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屋中窜了出来。 白苏九被那黑影带出来的强劲的疾风给掀了半个跟斗,他立刻高高弹起窜上了房顶,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只见三尺外的半空中凝结了一大片的黑色浓雾,浓雾中传出嘶嘶的怪响。 白苏九变回人形,一扬手射出一团蓝色狐火。浓雾被那狐火砸了个正着却毫无变化。 “不怕火?!”白苏九眼睛微眯,警惕地看着那奇异的浓雾,心里开始琢摸着是跑还是战。 然而没等他反应,那浓雾中忽然探出一个庞大的三角脑袋,一对儿黄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苏九,长长的信子嗖嗖地吐着,然后猛地吐出一口毒液。 白苏九急急跳开。毒液砸在房顶上顿时腐蚀出一个窟窿。 “这里怎会有如此庞大的蛇妖?”白苏九心中一惊。就在这时,那蛇妖山包大小的头颅突然撞了过来,白苏九连忙跳开,蛇妖撞到屋顶上直接将瓦砾撞成了碎末。 见此场景,白苏九一扭头就开溜。他如今可是被封印了九成法力,再不跑就成了这蛇妖的大补丹了。 身后蛇妖穷追不舍,白苏九一路连窜带躲地跑了十条街都没逃过追捕。蛇妖飞到哪儿吐到哪儿,一路上尽是狼藉。 “这可不是办法!”白苏九看着冒着烟的房顶们,心想这若是等到天亮,他可没法解释是谁闲的没事儿砸房顶玩。自己本是奉旨来调查谣言的,如今谣言没压下去再平添是非,那他白苏九也太失败了。 眼看蛇妖大张着嘴飞了过来,白苏九往旁边一跳,窜上一棵树,顺手摘下叶子顶在头上,掐了个决,顿时隐去了身形。 蛇妖大张着嘴愣了片刻,最后气急败坏地把整棵树连根拔起,却依旧没找到白苏九的身形,只得不甘心地徘徊了许久,然后转身向东方飞去。 蛇妖飞到了一个山涧中,扭动着身子钻进了河里。 在蛇妖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岸边的一棵大树上,白苏九的身形一点点浮现了出来。他摘下头上的叶子,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决叫做“一叶障目”,是用来隐去身形和气息的,本尊怎么给忘了呢?” 白苏九表情复杂地看着安静的水面。眼下一切已经了然,那蛟龙原来是一条为非作歹的蛇妖。但, - 分卷阅读8 他收拾不了这蛇妖。若是没被封印法力尚且还好,这蛇妖估计不是他的对手。可如今他除了能用一些浅显法术保命,就是变回原形逃命,总之不能打只剩下跑,压根就没法跟那蛇妖正面对上。 白苏九心中暗骂晦气,跳下树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他的脚还没落地,那蛇妖忽然从水里窜了出来。长尾一扫,直接缠住了白苏九。白苏九暗道不好,赶紧念咒打算变回原形滑出这束缚,谁知不等他念完,便被蛇妖一个扫尾给扔进了水里。 现在问题就大了,白苏九是条狐狸,具体得说,是条旱鸭子狐狸。 白苏九一入水就呛了一大口,脑袋嗡嗡发响,浑身酥软。他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千年的狐狸若是被条蛇给吃了,那真是要让妖界笑掉大牙了。” 蛇妖的血盆大口逼了过来。白苏九心一横,伸手直接抓住了蛇妖长长的舌信子,指甲陷了进去猛地一拽。 蛇妖吃痛,呼地吐出一大口气,顿时卷着水花推远了白苏九。 白苏九接着这股力往后一翻拉开了距离,然后一边念诀一边急忙游上水面。 事实证明,人在绝境的时候确实能,一边缓缓道出蛇妖的事情。 秦央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紧蹙的眉头在慢慢加深。等白苏九话音落下,秦央思量片刻后问道:“国师是如何知晓蛇妖 ?” 白苏九把早就编好的瞎话给端了出来:“明奚王有所不知。微臣对阴阳之道略知一二,可惜到底是学得不精。那蛇妖颇为棘手,还望明奚王能出面寻些道士来收了他。” 秦央点点头,忽然陷入了冗长的沉默。白苏九看着不知在沉思着什么的秦央,眼底寒意弥漫。刚刚白苏九那套说辞就是为了让秦央相信,他就算有异常也是因为修了些仙法的缘故。他日若是再露出破绽,秦央不至起太大的疑心。只是这说辞到底牵强,也不知秦央信不信。 “国师,下济山上有个怀宿道观,里面有 - 分卷阅读9 位阮空真人。据说这位真人最擅降妖除魔,颇有威望。国师若是无异议,我可以去试试请他出山。”秦央终于开口说道。 白苏九折扇一推,拱手道:“有劳殿下。”心中轻松了几分,看来秦央至少没太过怀疑。 “另外,殿下务必三缄其口。您要知道,咱们圣上他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之说,若是蛇妖一事传入百姓耳中,圣上怕是要龙颜大怒。”白苏九一脸诚恳。 秦央暗自点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微微回过头来说:“国师,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莫要再独自前去。” “是,微臣记住了。”白苏九摆摆手道:“明奚王且休息吧。” 第二日,秦央便独自去了下济山。白苏九满是欣喜,幸好秦央没要求他一起同行,不然白苏九真想不出他一个妖如何理直气壮地走进道观,再跟什么真人对上。 下济山离这里可不算近,秦央怕是得走个一两天。白苏九叹口气,暗自祈祷那蛇妖别趁着这时候再兴风作浪。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当天夜里,白苏九便嗅到浓烈的妖气在镇子上弥漫开来。 白苏九悄悄打开窗户,凝视着天空中不断变换形状的乌云,周身泛起森森杀意。 “小小蛇妖,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作恶。”白苏九心中烦躁,一用力,不慎从窗柩上掰下了一小块木头。 白苏九自窗口跳出,掩去身形,尾随着藏身在乌云中的蛇妖。 蛇妖一路飞向了那日所见的农户之家,然后在空中徘徊不前。白苏九心中诧异不已,仔细打量着那农户的屋子,见那屋外的院子里站着不少人,那些人面带急色来回踱步。 “大晚上,怎么这么些人!”白苏九心里有些焦急。若是蛇妖这时候冲了下来,那这群人瞬间会变成蛇妖的腹中餐。白苏九赶紧自树上跳下,捡起树枝,绕着院子一边走一边在地上画着。 就在此时,农户的家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白苏九悄悄露出狐耳,侧首细细分辨。 里面似乎有女人的哀哭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而过了许久,忽然爆发出一声微弱的婴孩啼哭。 “生了!生了!”一个农妇自房里跑了出来,高声喊道:“她男人!你当爹了!” “男孩女孩!”一位男子面露喜色,激动不已地问道。 “女娃!恭喜恭喜!生了个漂亮姑娘!”农妇喜上眉梢地回道。 男子刚要往屋里走,忽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好福气啊!”院内众人似是松了一口气般,跑过来拍着男子的肩膀说道:“女娃子好!女娃子贴心!” “对对”男子面容极其复杂地低声回答道,全然不见刚刚的喜色。 白苏九抬头看向天空,见蛇妖忽然有些异动。白苏九如临大敌,弓起后背准备随时跟那蛇妖拼死一战,起码不能让蛇妖伤了这群百姓。 然而蛇妖却直露了半个头便又缩回了黑雾中,接着转身向山涧的方向飞走了。 白苏九如释重负地悄悄画完了剩下的法阵,然后跳上农户家旁边的大树。 那蛇妖执着于这户人家不知是何缘由,白苏九打算在这里盯一宿,全当防患于未然。 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任何异样。白苏九无聊地坐在树上,趁四下无人,开始揉自己尾巴玩。 这时,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忽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低着头,斗笠遮脸,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白苏九伸出鼻子嗅了嗅,眉头微蹙。那男子怀里的东西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好像还在隐隐动弹着。 白苏九头顶树叶,在男子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居然一路跟到了蛇妖所在的山涧里! “怎会来这里?!”白苏九一头雾水地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男子径直走向河边,跪在岸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什么“保佑”、“拜托” 白苏九睁大眼睛,见那男子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怀中的包裹。借着惨白的月光,白苏九顿时面色铁青。 婴儿!是个明显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而更令白苏九惊慌的是,那男子居然举起婴儿,想都没想就往河里扔去! 白苏九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狐尾伸出,一把勾住了婴儿,把他揽了回来! “啊!”男子被吓得惊叫起来。他看不见白苏九的身形,只能看见那婴孩在空中忽然消失了! 白苏九心有余悸地低头看了看眼睛还没睁开的婴孩,忽然听见水里传来剧烈的声音,连忙一转身抱着孩子就跑。 蛇妖应声而出,卷起滔天巨浪,铺天盖日地飞了出来。 男子在地上抱着头惨嚎起来,嘴里念叨着:“神龙!神龙现身了!” 白苏九此时还隐藏着身形,然而要命的是,这婴孩忽然在这个关节眼上哭了起来! 蛇妖顿时顺着哭声冲了过来,一边飞一边发出怒吼声。蛇妖巨大的身形撞飞了无数树木,断枝拍在白苏九身边,逼得他把孩子捂在心口上低着头疯狂逃命。 白苏九此时没法化回原形。婴孩刚出生,白苏九搂在怀里都怕把他给闷死了。更别提这小孩子不是野兽幼崽,能让他叼着后勃颈跑。 “小祖宗啊别哭了!”白苏九无奈地低声哄着:“你快睡吧,睡吧,本尊能护得住你,快点睡” 然而身后这排山倒海的咆哮声,别说婴儿了,大人都怕。婴孩到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蛇妖不断追踪着声音,尾巴一扫,直接自山丘上拍下一块巨石,对准了声音砸了下来! 白苏九急急收住脚步,就地跳起。然而巨石还是撞到了他的胳膊上。白苏九胳膊一软,婴孩险些滑落出怀中。他低下头,一手抱着孩子,用牙咬住撕下袖子,飞快将孩子包起。 白苏九就这样单手护着婴孩,牙咬在布料上避免孩子掉落。他不敢带着蛇妖跑出山涧,而是绕着山谷来回逃窜,心里第一次有些期盼秦央那厮。 “也不知本尊能不能撑到他带了道士回来”白苏九心里憋屈极了。他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又什么时候把希望寄托在凡人身上! 就在白苏九疲于逃命之际,蛇妖忽钻回河中。紧接着,那河水被蛇妖卷 - 分卷阅读10 成了一个惊人的漩涡。漩涡搅着水腾空而起。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河水从天而降,直接淹了山谷! “你这杂碎!”白苏九怒骂一声,慌忙将孩子顶在头顶上,在水中旋转了许久,实在撑不住现了身形。 蛇妖张开怖人的血盆大口,嚎叫着冲了下来。白苏九看着那迅速逼近的蛇妖,双眸忽然泛起一道光,拼着从水里跳了起来,把孩子紧紧按在怀里,单手成爪迎了上去 第7章 【七】 烦人老道 白苏九在蛇妖马上咬住他的一瞬间,嘴中忽然喷出一团狐火,正中蛇妖的一只眼睛。 蛇妖当即惨嚎一声,巨大的身子往后一缩。白苏九则趁这个机会,直接跳上了蛇妖的头颅,爪子努力抠进蛇妖的头顶。 “命元在这里!”白苏九咬紧牙关,全身的力道全集中在了手上。 蛇妖剧烈地反抗,带着白苏九上下飞腾又来回翻滚,试图把白苏九给甩下来。 然而白苏九却始终扒在蛇妖身上,用嘴叼着婴儿身上的布裹,爪子一点点陷入蛇妖的身体。 蛇妖忽然腾空数丈,然后一个猛子冲向河水。白苏九看了一眼手中的婴儿,孤注一掷一般低吼一声,手臂上瞬间燃起火焰,紧接着,白苏九的整条胳膊没入了蛇妖的头顶,然后拽着一个红色圆形物体拔了出来。 白苏九用狐火将那东西给烧了个精光。蛇妖骤然抽搐了数下,发出一声低鸣。突然,蛇妖的整具身体如同皲裂的泥土,开始分崩离析。没多时,白苏九便从化为碎末的蛇妖身上跌落下来,直接掉入了河水中。白苏九用最后残存的意识,顶着婴儿,一点点游上了岸 秦央带着阮空真人赶来之际,山涧内一片狼藉。秦央心中徒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顺着山涧开始四处追寻。 “这里没有蛇妖的气息了。”阮空真人扶着胡须若有所思:“但好像有别的妖气,只是很微弱。” 秦央忽然一怔,然后疯狂奔跑起来。阮空真人在秦央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看秦央越跑越快,直至没了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多时,秦央便在一堆断壁残垣中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白苏九靠着一棵大树坐着,怀里抱着一个正在嘤嘤啼哭的小婴儿,浑身湿漉漉得沾满了泥,似乎还有血迹。 白苏九似是听见了秦央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绝美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浅笑。 “明奚王,微臣睡会儿奶孩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哈”白苏九话音未落就晕了过去。秦央脸色一白,三步并两步跑到白苏九身边,撑住了他马上就要栽倒的身子。 阮空真人赶来之际,秦央正背着白苏九,怀里抱着婴儿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真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继续往前走着。 “来吧,让老夫给看看。”阮空真人伸出手想去接秦央背上的白苏九。秦央却当即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满是警惕地说道:“不劳真人。” 说罢,秦央把怀里的孩子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阮空真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空真人默默低头看向怀中的襁褓之婴,微微挑眉,然后轻轻地拍了拍。 白苏九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的,梦见了前世,梦见了今生,还梦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梦见一堆半大孩子围着自己跑,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让他不由自主捂着耳朵到处寻找可以躲清静的地方。然后他一转身,看见一棵参天大树,连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国师”秦央的声音忽然在白苏九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的意味。 白苏九慢慢睁开双眼,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眨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白苏九默默地看向站在榻边的秦央,沉思了半晌,忽然蹙眉问道:“孩子死了活了?” “活着呢,挺好的。”秦央垂下眼帘,掩去一丝疲惫:“阮空真人给孩子喂了退热的药,现如今睡着呢,没什么大碍。” “嗯”白苏九默默地闭上眼,心里开始嘀咕该怎么解释。 秦央却丝毫没有过问,仿佛对白苏九忽然抱着个孩子奄奄一息的模样一点都不好奇。只是默默地端着一碗中药等白苏九起身喝药。 白苏九嗅着那中药汤子味就反胃,闷声说道:“微臣无碍,就不喝药了。” “不行。”秦央言简意赅地回绝了,然后继续笔直笔直地站在旁边。 白苏九佯装睡着,眼睛悄悄打开一条缝儿去观察秦央。 秦央锲而不舍地继续站着,一语不发,双手端着药目视前方,如同一座石塑一般 “什么鬼脾气。”白苏九心中暗骂一声,就没见过这般执着的! 最后白苏九只得叹口气,强撑着坐了起来。伸出手无奈地说道:“明奚王,您不累吗。” 秦央一怔,连忙把药碗放在白苏九手上,低声回道:“不累。” 白苏九被那一碗药汤子恶心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然而为了保持他玉树临风的形象,白苏九硬是强忍着吐秦央一身的冲动挤出一抹惨淡的微笑:“臣好多了。” 说罢,白苏九一掀被子就要下榻。结果却被秦央一巴掌给按住了。 “国师,您受伤了。”秦央眉头紧皱,语气不容置疑地说:“我去处理,您不许走动。” 白苏九尴尬地轻笑道:“那就有劳明奚王” 秦央没做声,默默地推门离开。 白苏九摊摊手。有人处理烂摊子那再好不过,他倒是图了个清净。想着,白苏九又一身轻松加愉快地又躺回了榻,小憩起来。 然而白苏九压根就没来得及休息多久,屋内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阁下就是国师大人?”一位白发白须,道士模样的老人忽然站在了白苏九的榻前。 白苏九一惊,下意识地迅速坐了起来,怒目而视道:“不知敲门入屋吗?” “哈哈哈”老者忽然爆发出一阵笑意,胡须一翘一翘地显得有些滑稽:“阁下对人界的礼仪还挺在意,甚好甚好。” 白苏九顿时一凛,琥珀色的双瞳一点点变成了湖蓝色。半晌,他望着那正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的老者,沉声说道:“阮空真人?” - 分卷阅读11 老者点点头,恭敬地拱手回道:”正是老夫。” 白苏九眯着眼打量着阮空真人。他一身灰色道袍,倒是显得有些仙风道骨,然而 “真人找本尊有事吗?无事我要歇息了。”白苏九冷声下了逐客令。 他心里虽然有些膈应道士,但并不惶恐。白苏九虽然为妖,但自认问心无愧。阮空真人若真的是得道高人,应当不至于不问青红皂白就跟他打起来。 果不其然,阮空真人和煦一笑道:“老夫失礼了。老夫只是好奇国师大人的模样罢了。老夫修道至今终于见到一位仙友,国师大人与我也算有缘分。” 仙友?这个词算是取悦了白苏九。白苏九嘴角勾起,毫不掩饰地敛去了敌意。 他活了两辈子了,修道者中有几分本事能看出他原形的,一般都大惊失色地喊“妖狐!”,再或者直接尖叫一声“妖怪!”。然而这位阮空真人却承认了他白苏九也是修仙之人,由此看来,此人可交。 “真人客气了。”白苏九撩起身前凌乱的发丝扔到背后,拱手作了个揖道:“请真人莫要告诉别人。我实奉仙界之命来匡扶天下,并没有坏心思。” 阮空真人当即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说道:“那是自然。不可说,不必说。老夫从不多嘴多舌。” 白苏九略表感有些严肃地说道:“国师大人,那蛇妖怕没那么简单。若老夫没猜错得话,您毁了他的命元?” “是。”白苏九回答道。见阮空真人面色微沉,一丝担忧浮上心头:“可有不妥?” 阮空真人兀自说道:“毁命元,其魂虽毁但其魄应存。如今这蛇妖却魂飞魄散了,不知国师用了什么术?” 白苏九微怔,细细回忆了半晌后答道:“没有,当时事出紧急,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 阮空真人忽若有所思,捋了捋胡须道:“那有劳国师再跟老夫走一趟吧。” 白苏九还没反应过来,阮空真人忽然一把拽住白苏九的衣袖念了句决。白苏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劲风呼呼直响,再缓过神来,已经到了山涧之中。 白苏九站在碎石滩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顿时怒上心头道:“真人!您这算什么!本尊连鞋都没穿!而且本尊还穿着里衣呢!” 阮空真人却哈哈一笑道:“无碍无碍,反正没人看得见。” “问题是本尊脚丫子疼!还冷!”白苏九气得声音都拔高了:“您能不能不要这样独断!” 阮空真人低头看了看白苏九那光溜溜的白皙脚丫,忽然一脸好奇地问道:“狐狸不都是光着脚走路吗?难道您一直穿鞋?那您买几只鞋?两只还是四只?还有您不是有皮毛的吗?为什么会冷?” 白苏九伸出手指向阮空真人,张了张嘴却一时词穷 阮空真人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极其坦然地说道:“忘了您道行深化为人形太久了。不如您变回狐狸,老夫抱着您?” 白苏九顿时气得差点吐了血。他刚刚才对阮空真人高看一眼,如今看来,这臭道士都是烦人的家伙!而眼前这老道则是烦人加不要脸! 第8章 【八】 半魔之物 阮空真人顶着白苏九的白眼,面色不改地到处勘察着。 “国师,您见识多。不妨说说何等情况下,妖的魂和魄会分离?”阮空真人严肃且认真地问道。 白苏九正极其不爽地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岩石上,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边掸灰一边回道:“那多了去了,一般来说魂额” 白苏九忽然卡了壳。睫毛一抖,愕然地发觉他的记忆一片混乱,不,应当说是分崩离析。万千话语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却没有一个是清晰的。 “国师?”阮空真人面带期待:“继续说啊。” “我我不知。”白苏九皱着眉闷声答道:“我想不起来了。” 阮空真人只得叹口气,继续到处查探。 白苏九呆呆地坐在原地很久很久,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恐慌。他开始下意识地回忆自己的过往,回忆自己修仙的日子。可想得越多,白苏九的记忆越是一片空白。 “我多大了?”白苏九在心中问道。白苏九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他的年岁应当不低了,肯定有上千年了。然而 千年的岁月,怎么竟不剩一丝记忆? 白苏九错愕地发觉,自己的记忆竟然只有区区三十多年的光阴。从前世接了仙界任务开始,到今日。 之前呢?他是怎么修炼的,怎么化成人形的,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白苏九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个人——白栖梧。 “难道他真的认得我?”白苏九沉默着,回忆起白栖梧说的话。 白苏九思前想后,觉得自己重生过一回,可能在记忆上受了重创。毕竟死一次又复生,不付出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白苏九稍稍有些释然。不过就是忘却了一些前尘旧事,到底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还记得自己的修仙大业便好。至于那些陈年往事,等哪日有空闲时间,让白栖梧那小子好好讲讲便可。 正想着,阮空真人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国师!您快来!” 白苏九赶紧跳下岩石,结果一脚踩在碎石上,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白苏九很不满地踮着脚走了过来。 阮空真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大片低洼的泥地问道:“这里是不是本来有条河?” “对,只是那蛇妖把水全卷起来了。”白苏九冷哼一声,回忆起自己在河里狗刨的场景,脸都黑了。 阮空真人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一伸手自那淤泥中捞起一个物件,又走了回来。 “您看看,这是什么?”阮空真人将那圆咕隆咚的东西递给白苏九。 白苏九却没有接,而是露出厌恶的表情道:“这好像是人类的头骨?” “是,而且是婴儿的。”阮空真人看向手中的头骨皱眉道:“那片淤泥地本应当是河底。如今裸露了出来。而这河底 - 分卷阅读12 里有不少婴儿的头骨,国师您看!” 白苏九顺着阮空真人的手指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那泥地之中竟然突兀出密密麻麻的白色骨状物。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鹅卵石。 白苏九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事。我救下的那个婴儿,她的生父居然想把她扔入河水中喂蛇妖。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也不知这男人是怎么想的。而如今” 白苏九看向那一大片头骨,心中微沉道:“怎么这头骨这般多?难道那男人不是唯一一个在这里杀子的?” 阮空真人把头骨轻轻放下,对着它拜了拜后说道:“国师,这里面蹊跷得很。你我得多做打算。” 是夜,白苏九跟阮空真人再度去了河道,这次他们还带了个人——秦央。 “明奚王,您非跟着来干什么?”白苏九话说着,然后瞪了一眼阮空真人,暗道他耳根子真软,都不带反驳的。 秦央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在白苏九背后,一步不离。 白苏九的眼睛在夜晚中更加明亮,倘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睛中泛着微微的绿光。如果此时在他眼前扔一只烤鸡,估计这绿光会更旺盛一些 毕竟白苏九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真人,你可看出有什么端倪了吗?”白苏九仰望夜空咽了口口水。 阮空真人嘘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国师,您听” 白苏九支起耳朵细细听了片刻,忽然眉头一紧道:“婴儿的哭声?” 白苏九微眯着眼睛看向河道,只见那河道中星云密布的头骨似乎在微微发着绿光。 阮空真人念了个决,一挥手射出一道纸符,贴在了其中一个头骨上。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头骨们忽然淅淅索索地全部飞了起来,绕在空中如同一群白鸽。然而骨头上那眼睛的空洞和骇人的咯咯响声可一点也不优美,反而异常渗人。 白苏九身后的秦央顿时唰地拔出佩剑,横身挡在白苏九身前。白苏九一怔,不由分说地一爪子扯着秦央的后脖领又把他提了回去。 “护好你自己就行,这可不是剑能砍动的东西。”白苏九表情凝重,走到阮空真人身边小声说道:“真人,这恐怕是” “婴灵。”阮空真人沉声答道,自腰间解下木剑插在地上,顿时起了一个硕大的法阵。 “都站进来!”阮空真人回过头喊道。白苏九连忙拉着还在发呆的秦央站在了法阵中间。 那头骨旋转着,最后越转越快,卷起一道龙卷风。风中是婴儿参差不齐,高低不一的啼哭声。呼啸的旋风直冲白苏九等人而来,白苏九立刻弓起身子准备迎战。 阮空真人大喝一声:“开!”,那旋风中央忽然被打散开一道口子,缝隙中隐约显现出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蛇妖?”白苏九诧异地低声说道:“这眼睛应当是那蛇妖的。只是” 话音未落,只听阮空真人喊了一声:“不好,快散开!” 白苏九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紧接着,那旋风中忽然窜出一个黑影,硕大的身形砸在白苏九刚刚站立的位置,顿时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蛇妖没死吗?!”白苏九愕然地看着眼前周身裹着黑雾的蛇妖,惊叹出声。 阮空真人连忙又扔出三张符纸,变成三团火焰强行逼退了蛇妖。他转过身对白苏九喊道:“国师,这不是蛇妖。这是婴灵融合了蛇妖的魄,幻化出的妖物!” 白苏九心中一沉,见那怪物又冲了过来,立刻灵巧地后跳了一步。然而就在此时,秦央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白苏九的腰身,扛在肩膀上就跑。 白苏九一时间愣住了,被带着跑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喊道:“秦央!你放下我!” “交给阮空真人就行了,他是道士你不是!”秦央不由分说地禁锢着白苏九一路狂奔。 白苏九差点没气到背过气去。临阵脱逃,从来就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再者,那婴灵混合了蛇妖的魄,此妖物顿时变成了有魂有魄的棘手家伙,由妖成魔只差了那么一步。以阮空真人这种凡人的能力对付起来怕是要吃亏! 白苏九又喊秦央放下他,然而秦央不管不顾地越跑越快。白苏九一时气急,双手抓着秦央的后背使劲儿挠出五道血痕,秦央却吭都没吭一声。 白苏九忽然双腿使劲一蹬,狠狠地踢在了秦央的腹部上。秦央吃痛,终于松开了手。白苏九趁机脱离了他的束缚,怒叱一声:“懦夫!”说罢转身跑去救阮空真人。 秦央呆呆地半跪在原地,看着白苏九越跑越远的背影,心里忽然揪了起来,连忙跳起来去追。 白苏九赶到之时,阮空真人正站在法阵里勉强支撑着怪物的进攻。白苏九伸出手,掌心中射出一团狐火,稍稍逼退了怪物半寸,趁机跑回了阮空真人的法阵里。 “真人,可有法子?”白苏九急急问道。 阮空真人撑着法阵无暇分身,只得侧首朗声说道:“国师!必须毁了它的本体,就是那堆骨头!” 白苏九看向怪物周身缠绕着的头骨,蹙眉问道:“全部?这可怎么做?!” “拿我的剑!”阮空真人用脚一踢,直接将木剑踢给了白苏九:“老夫帮你引诱它的注意力,时间不多!” 白苏九想都没想,拿起木剑,迅速绕到怪物的一侧。趁那怪物进攻阮空真人的空隙,用尽全力一跳,扎碎了一个头骨。 怪物顿时好像感受到了疼痛一般,使劲儿一扭身子,把白苏九甩了出去。白苏九自地上一个后滚翻,然后又捡起木剑冲了过去。 白苏九这次直接打落了两个头骨,并把它们扎成碎片。然而此举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怪物,怪物顿时放弃了进攻阮空真人,而是转而开始攻击白苏九。 “国师!快来法阵!”阮空真人焦急地喊道。 白苏九连忙一手撑地,迅速往法阵窜去。可那怪物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咬住他的身子 第9章 【九】 万物因果 千钧一发之际,秦央挡在了白苏九面前,长剑一挥抵住了蛇妖的攻击。 “国师,快走 - 分卷阅读13 。”秦央的脚深深扎进泥土中,试图撑住身子,却被蛇妖撞得往后不停退。 怪物忽然张开巨口,冲秦央喷出一大口毒液。眼见秦央马上葬身于毒液下,白苏九心中卷起一股无名火。 “鼠辈,你彻底里忽然充满了赞叹,眼睛极其明亮地看向白苏九。 白苏九一怔,一丝非常不自然的感觉夹杂着滔天的恼怒涌上心头。下一秒,白苏九抡圆了胳膊直接给了秦央一个嘴巴。 啪地一声。白苏九和秦央都愣住了。 “你给我忘了看见的一切!”白苏九压下满心的心虚,狠狠捏着秦央的下巴,冷声说道:“不然本尊早些送你上路!” 秦央却不恼不怒,甚至没有惧怕。眼睛里还跳跃出一丝古怪的喜悦。半晌,秦央忽然轻笑出声道:“是。” 你笑什么?!白苏九在内心中咆哮道,恨不得当即撕碎秦央。而就当他尖利的爪子离秦央的太阳穴只剩下半寸的时候,阮空真人的声音飘了过来。 “国师,明奚王自有分寸。”阮空真人一边查探着河床一边说道:“国师身为修仙之人,不可动怒。” 白苏九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狐耳和狐尾立刻被收了起来。最后,他的头发也慢慢变回了黑色。 “明奚王。”白苏九俯身在秦央耳边,用冰冷的语气警告道:“本尊不会伤人。但,你若是多嘴,本尊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秦央的笑容终于凝固在脸上,半晌,跪在地上俯首道:“谨遵国师大人教诲。” 白苏九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会秦央。同时,他也镇定了下来。 就算秦央乱说又能怎样?谁会信?!到时候把功劳推给阮空真人便可。至于什么“国师是狐妖”这种话,只要不是他白苏九亲口说的,没人会相信。 “国师,贫道得做法送送这群可怜的孩子。”阮空真人叹息一声,盘腿坐在一个岩石上,默默地唱颂起来。 白苏九忽然有些乏力,便坐在阮空真人身边,一语不发地看向狼藉的河床。 许久,阮空真人停了下来,站起身掸掸衣袍道:“国师,走吧。” “为什么会有人杀自己的孩子?”白苏九没有动,只是怔然地喃喃自语:“还是群婴儿。能碍着什么事儿?” 阮空真人一顿,捋着胡须叹息一声:“万物皆有因果罢了罢了。” 白苏九三人有些沉闷地走在回驿站的路上。 “国师,您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解释这些天发生的异变。比如,河怎么没了?”阮空真人若有所思地提醒道。 “这个好解释。”白苏九忽然又恢复成了以往的儒雅模样,浅笑一声对阮空真人说:“真人在此地渡劫,一个雷下来,把河给劈没了。” 阮空真人顿时嘴角一抽,半晌自牙缝里憋出:“那这毁坏的房顶” “真人渡劫失败,不小心殃及了百姓的民居。”白苏九面色不改地回答道。 “你是让老夫背了所有黑锅?!”阮空真人顿时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枉费老夫大老远跑过来!国师就是这般没担当的吗!” “那你让我怎么担当。说有蛇妖,让我给杀了?”白苏九一脸无辜地摊摊手道:“国君信吗?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再者,若是承认了此地确有蛇妖,定会民心大乱。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这黑锅您背着吧。” 说罢,白苏九一撩衣袖,变出一把折扇,端端正正地给阮空真人鞠了一躬道:“真人,看在您白来这一趟,结果还得让本尊出手的份上。受累收拾烂摊子吧。” “你你你”阮空真人气得手都发抖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央忽然开了腔:“不如这般。就说有人有心散播蛇妖谣言,蛊惑民心。半夜装神弄鬼之际被国师与阮空真人撞破,将其就地正法。而这毁坏的房屋,是那恶人蓄意而为之河没了是因为山崩,纯属意外。” 阮空真人和白苏九顿时一愣,然后齐刷刷地伸出大拇指道: “不愧是明奚王!” “不愧是大奸臣!” 话音落下,二人又开始相视一笑、吹胡子瞪眼起来。 “明奚王克己奉公怎么就成奸臣了!”阮空真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秦央,却只对上了秦央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白苏九翻了个白眼,用衣袖擦了擦挂着水的发梢轻哼道:“爱称,懂吗!” - 分卷阅读14 秦央默默地跟在白苏九身后,垂着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翌日,白苏九与秦央告别了阮空真人,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国师,我有一事不明。”马车中,秦央带着试探性的口吻说道。 白苏九懒洋洋地睁开眼皮,放下了窗户上的布幔,遮挡住透着刺眼阳光的:“何事?” 秦央蹙眉,歪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问道:“阮空真人说,那怪物是婴灵融合了蛇妖的魄幻化而成。那到底是蛇妖吃了婴儿后被婴灵反噬;还是婴灵幻化后夺舍了蛇妖?” 白苏九顿时眉头皱成了核桃,默默地看着正在苦思冥想的秦央道:“明奚王,您是有多闲得慌。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最后不都成了怪物了吗?” 秦央却还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又问道:“那个男子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孩子?” 白苏九微微闭上了眼眸,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个婴儿还在阮空真人那里?” “真人连夜把她送回道观了,说是以后会寻个好人家。”秦央连忙答道,接着又锲而不舍地问:“那个男子现在何处?” “你管这么些干嘛!赶紧想想怎么跟国君编瞎话。本尊回都城后直接就去睡大觉,谁都别来烦本尊。”白苏九打了个哈气,伸了伸懒腰。 秦央微怔。白苏九在他面前已经开始自称‘本尊’而不是微臣。不知为何,秦央忽然觉得这样反而顺耳。 不过 “国师,您以后还是额”秦央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句,却不敢再接着往下说。 白苏九似是看穿了秦央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就行,别的不用瞎操心。万物皆有定数,本尊也有本尊的定数。以后我当我的国师,你当你的明奚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前提是你别造反。白苏九在心里压下了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秦央怅然若失地点点头,不再做声。 在一栋毫不起眼的民宅内,一群百姓低声安慰着一位泣不成声的妇人。 “苦命啊”一个老太太哽咽着顺着妇人的后背道:“唉怎么就遇上山崩了呢” “可怜啊,孩子昨天刚夭折了。如今男人又出了事儿唉。”几位男子低声攀谈着。 “那孩子生下来明明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去了。”一位上了年岁的妇人露出极其同情的表情道:“太可怜了。丧女又丧夫。” “是啊”所有人皆哀叹一阵子,然后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便纷纷散去了。 当最后一个宾客离开后,女子起身锁上了房门,悲凄的表情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她走向屋子正中央正盖着白布的尸首,手指放在上面,哒哒地敲击着。 忽然,屋子一角的黑暗中,传出一声男子轻微的啜泣,夹在着缥缈的婴儿哭泣声。 妇人的嘴角慢慢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宝宝乖宝宝不要闹这回宝宝终于可以跟妈妈在一起了。” 昏暗的光线下,女子无神的双瞳,慢慢地散发出黄绿色的光芒 第1o章 【十】 月下疯子 白苏九和秦央回到都城后,白苏九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般,回到寝宫就是倒头痛睡。 然而,也不知秦央他到底跟国君说了些什么,总之白苏九一觉醒来,便被宫人通知去参加庆功宴。 “庆功宴?!”白苏九嘴角一抽。秦央莫非把大实话讲给国君听?说他白苏九多么英勇不凡,怒斩妖怪?! 白苏九忐忐忑忑地去了宫宴,结果一打听,这个庆功宴跟他和秦央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因为安锦王。 安锦王殿下狩猎途中无意中发现了山匪的老巢,即刻带兵出征,杀匪上百,大获全胜。 “这可真是好运气。”宫宴之上,白苏九无奈一笑,举起酒杯跟群臣一起敬了安锦王一杯。 出去狩个猎,还能碰到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功劳,这安锦王莫非是天选之人?白苏九眉毛一挑,心头满是愉悦。 前世的他定是瞎了眼才去辅佐太子。如今看来,安锦王目前虽然势力较低,但若是能如此这般好运下去,加上他白苏九的辅佐,他日继承大统不无可能。 白苏九思定,便开始往安锦王那边凑近乎。这站队当然要提早表明,不然等安锦王羽翼丰满,他再表明心境就成了趋炎附势了。 白苏九手持酒樽,起身走到安锦王身边,恭敬地敬酒道:“安锦王,微臣敬您一杯;天剡得安锦王这般心怀天下之人,实属一大幸事。” 白苏九的声音不算低,不少朝臣都看了过来。一向不喜与人结交的国师忽然向安锦王示好,还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这其中的潜台词所有人顿时心知肚明。 安锦王面露喜色,赶紧起身回礼道:“国师大人谬赞了!我只是一时幸运罢了。” “皇弟,幸运也是资本。”一侧的一位皇子忽然站起身,带着阴阳不明的笑容端起酒杯道:“来,皇兄敬你一杯,恭喜皇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白苏九。 白苏九嘴角带笑,看向那位皇子。脑海中飞速掠了几遍前世的记忆后,终于想起他是淮宁王夏侯旬。 淮宁王夏侯旬在前世并没有多少“戏份”,准确的说,他也是个短命鬼。国君驾崩没多久,夏侯旬也重病不治地薨了。 既然无关紧要,白苏九就自动将夏侯旬从视线中给过滤出去了。待夏侯旬跟安锦王夏侯杞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话后,白苏九装作极其自然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夏侯杞身边。 白苏九这一坐可不得了,殿上众人加国君都把视线给投了过来。只不过,国君只是若有所思地瞥了几眼便与其他大臣寒暄起来。而太子夏侯赞则毫不掩饰地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白苏九似是挑衅一般,冲太子夏侯赞端起酒杯,比划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夏侯赞下意识地拿起酒杯,却手一抖没端起来,杯中的酒洒出来了些许。 安锦王夏侯杞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白苏九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夏侯杞就认真地回 - 分卷阅读15 应着。白苏九字里行间都是对夏侯杞的赞赏,夏侯杞越听越战战兢兢。 白苏九平日里可是千金难见的人物,连早朝都是由着他性子爱来不来。国君对白苏九一向高看一眼,白苏九在天剡的地位如同帝师加太子太傅。按道理说,白苏九应当与太子殿下走得最近,怎么此番宫宴一直在跟他谈天都不理皇兄一眼? 夏侯杞正想着,太子夏侯赞忽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对白苏九恭恭敬敬地说道:“国师,本宫敬您。” 白苏九却只是浅笑一声道:“太子殿下莫怪,微臣有些醉酒,不易再喝。” 夏侯赞明显一怔,酒杯端在手中不知所措。好在夏侯杞回过神来急忙打圆场:“皇兄,国师刚刚确实连饮数杯。来,皇弟代替国师跟您喝几杯!” 夏侯赞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夏侯杞又看了看白苏九,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走了回去。 白苏九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当然,他也不能把太子给得罪紧了。不然在安锦王还没成气候之际,太子若是对安锦王下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宫宴结束后,安锦王客套地请白苏九去府中歇息。白苏九却很礼貌地拒绝了,折扇一挥,背着手大步离去。 夏侯杞茫然地看着白苏九头也不回的背影,悄悄对身边的随从问道:“流殊,你说,国师大人今日是何意?” “殿下,奴才以为,国师大人是在向您表达敬重之情。”流殊压低声音回答道。 夏侯杞却摇摇头,苦笑一声道:“那般的人儿,用得着对本王表达敬意吗?罢了,回府吧。” 流殊看向夏侯杞,怔了半晌,终究沉默了。 此时,白苏九追上匆匆前行的太子殿下,轻笑一声,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太子殿下,微臣刚刚有些醉意,便没敢跟太子殿下多说话,唯恐酒后胡言乱语惹恼了殿下;如今这夜色正好,太子殿下若是有空闲,可否陪微臣在这后花园里走一走?” 夏侯赞愣住,旋即毫不掩饰地露出惊喜过望的表情,连忙一挥手说道:“国师客气了,请!” 白苏九跟夏侯赞一起踱着步。夏侯赞还如前世那般勤学好问,时不时问白苏九几句参悟不透的诗词,几句佛经,或者兵法。白苏九强忍无聊地回答着,每给一次答案,夏侯赞都连连感谢。 白苏九看着眼睛中满是兴奋的夏侯赞,心里叹了口气,莫名地回忆起前世自己临死前夏侯赞的眼神——冰冷、愤恨夹杂着一抹悲伤,几乎癫狂的眼神。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让你我走到了那般惨烈的境地?”白苏九微微摇头,抬头看向寂静的夜空。 “国师,您怎么了?”夏侯赞似是察觉出白苏九心情不佳,便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白苏九忽然嗤笑一声,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太子殿下,你看这月亮,朦朦胧胧得多美啊;若是没了这层朦胧感,这月亮怕是就丑陋不堪了。” 夏侯赞满心疑惑地看向月亮,喃喃出声:“可,晴日里的月亮,皎洁纯粹,也很美啊。” “哈哈哈,太子殿下只是说说罢了。”白苏九忽然轻笑几声,兀自摇着折扇往前走去。夏侯赞心中闪过一丝愕然,然后赶紧跟上了白苏九的脚步。 白苏九又跟夏侯赞有一句没一句地唠了一会儿,眼看夜色渐深,白苏九本想与太子告别,却听闻花园深处传出一片嘈杂。 白苏九心中好奇,走了过去,夏侯赞依旧跟在他身后。走近一看,就见数名宫人正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对一人又扑又抓,而那被抓捕之人瘦瘦小小,披头散发,似乎是个疯子。 “别跑!快拦住他!”带头的一位宫人见那疯子跑到了大道上,急忙喊了起来。 疯子一抬头,似乎是看见了白苏九与夏侯赞,微微一怔,忽然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夏侯赞大惊失色,慌忙站在白苏九身前护住了他,低声说道:“国师,您快躲躲。这恐怕是某个弃妃或者宫人疯了,别再冲撞了您。” 还好那疯子还未跑到夏侯赞身前,便被身后的宫人按在地上往后拖,十个指甲抠在地上带出条条血痕。 见此场景,白苏九微微挑眉,暗道这皇宫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这锦衣玉食、金碧辉煌之下,不知有多少人被孤独和明争暗斗给逼疯逼死。 白苏九想到此处,心中泛起一丝无奈。他又何尝不是被‘囚禁’在了这宫中。国君说得好听,什么敬白苏九为师,让他久住在皇宫里。其实还不是为了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他每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国君的监管范围内。白苏九在这皇宫中,其实跟被圈养起来了没什么区别。 好在白苏九会法术,想要点私人空间,画个阵施展幻术诓骗过宫人的眼睛便可。不然这宫苑深墙之中,他白苏九就算心怀大义,怕是也要被国君那全天候的盯梢给逼疯。 见那疯子被宫人们如同拖狗一般拖走了,夏侯赞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白苏九作揖道:“国师,见笑了!” 白苏九微微一笑,示意天色已晚,得回去休息了,夏侯赞连忙一挥手作请状。 就在二人马上离开之际,那被宫人拖远了的疯子忽然“啊啊啊”地喊了起来。 白苏九走得飞快,并没有被这声音吸引回头。倒是夏侯赞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宫人手忙脚乱地去捂疯子的嘴,而宫人手中的灯篓正巧照在了疯子的脸上。 夏侯赞愕然看见了那疯子的容貌。疯子的脸上满是疤痕,一道道疤痕中有已经结疤了的,也有还泛着血迹的。而疯子的那双眼睛红彤彤的,直勾勾地看着他,带着惊讶、怨恨、悲伤以及绝望。 夏侯赞背脊发凉,打了个激灵,匆匆收回视线随白苏九离去。 第11章 【十一】 他是妖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从那晚白苏九和太子在后花园里偶遇了疯子后,宫里开始闹起鬼来。 先是宫中所有的水井都莫名其妙得干涸了,然后几位夜间巡逻的宫人看见鬼影被吓疯,紧接着就是国君最宠爱的妃子忽然暴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整个皇宫心惊胆战。 国君本是不信的,奈何他的宠妃死得太蹊跷,而这位宠妃的父亲是当朝重臣,娘家人们哭天 - 分卷阅读16 抢地得求国君拿出个说法来,不能让女儿枉死。 国丈逼得紧,宫里又传了闹鬼一说。国君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找人来驱鬼作法吧,甭管真的假的有没有用,起码堵住了众口。 于是国君又很理所当然地跟白苏九商量了,白苏九就想当然地把阮空真人给推了出去。一是这臭老道确实有一番本事,二是请别的道士他也不放心。他白苏九本就是“妖物”。若是找了陌生的道士比比划划叽叽喳喳一番,然后大喝一声“呔!国师是狐狸!” 那场面太美不敢看。 国君一向很听白苏九的话,更何况白苏九把阮空真人给吹上了天,就差说他是天界上仙下界历劫了。国君大手一挥当即准了阮空真人来皇宫驱鬼。 结果白苏九千算万算,却还是出事儿了。 事情出在阮空真人这边。简单地说,这老匹夫四处游历去了;阮空真人所在的道观--怀宿观中的道士们左右一合计,把阮空真人的弟子给推出来接了差事。 白苏九陪国君去接见阮空真人,结果只等来一个小屁孩。国君当即有点不乐意,觉得阮空真人摆架子;白苏九还赶紧为阮空真人解释了一番,说真人都是这样,纵情山水。而这正好证明了国君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太平盛世下真人才能心无旁骛地到处传道啊! 眼看国君消了气,白苏九刚要脚底抹油回屋睡大觉,谁知那被白苏九一直忽略了的、阮空真人的弟子,忽然细胳膊一伸,指着白苏九说道:“请留步!” 白苏九当即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何事?” “你是妖?!”那位小道士面露茫然地喃喃出声 白苏九瞬间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封印后果然太弱了,一个小屁孩都能看出来他是妖;第二反应是,他是不是离变成狐毛围脖又近了一步 国君正在打哈欠,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差点惊掉了下巴,一脸懵逼地问道:“道长,您说什么?” “他”那小道士又指着白苏九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顿,匆匆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白苏九差点把这小道士给一脚踹出去。他这藏一半说一半更让人怀疑了好吗!就在白苏九大脑转得飞快,给自己想后路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自白苏九背后传了过来。 “道长,都准备好了。” 白苏九缓缓回头,只见秦央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一柄木剑走了过来。 那小道士的视线落在秦央手上的木剑,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惊讶,继而一皱眉,抿着嘴唇看了一眼白苏九,又看向秦央。 秦央面无表情,直直地与小道士对视了一会儿。那小道士忽然对白苏九作了个揖说道:“国师,刚刚得罪了国师您太惊为天人” 白苏九微怔,这小道士怎么又忽然改了口。而当那小道士又用余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白苏九更疑惑了。 国君被这一惊一乍的场景到底逗得哈哈大笑,看向白苏九缓缓说了句:“爱卿仪表不凡,确实不似凡人。” “国君过赞了。”白苏九连忙行礼谢恩,暗道不管怎样总算是把事儿给搪塞过去了。 国君走远后,秦央伸出手说道:“道长,请。” “你们”那小道士忽然愤然地咬起了牙,压低声音对秦央说道:“我不知你又是个什么妖精,快把我师弟交出来!” 白苏九听得一头雾水。这小道士不是自个儿来的吗,怎么又出来个师弟。 “道长管住自己的嘴,做好该做的事,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师弟。不然”秦央忽然举起那柄木剑,当着小道士的面给直接掰成了两节。 小道士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秦央就要骂。这时白苏九当机立断,直接用幻术控制了他。 “道长,请”白苏九默默地看了秦央一眼,见他神情如常,不由叹了口气道:“本是件简单的事儿,非让你给弄复杂了。” “国师,大意不得。”秦央简短地说了句,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为小道士引路。 一直引到了后花园,白苏九才解开了幻术。那道士愣了一会旋即恼怒不已,一转身跳远,又自腰间解下佩剑指着白苏九道:“你这妖孽!” 白苏九冷哼一声:“你师父没跟你讲?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小道士微怔,刚要说话,却忽然被秦央拿剑比住了脖子。 “道长”秦央此刻的眼神说不出的吓人,仿佛要当场砍了他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道长,不要任性。不然本王把你的师弟剁碎喂狗。” “你敢!你不怕遭天谴吗!”那小道士明显慌了神,冲秦央低吼道。 秦央挑挑眉,轻声说了句:“天谴?又如何?” 白苏九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一个头大成两个;半天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拿起扇子往秦央头上一敲说道:“明奚王,您是喝了假酒吧?怎么干起绑架的勾当了?!” 不等秦央回答,白苏九又看向那瞪着眼睛一副宁死不屈表情的小道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南衡!”小道士恶狠狠地说道。 白苏九耸耸肩,又拿扇子啪地敲一下君南衡的脑袋,趁他愣神的功夫说道:“我说你个小老道,你家师父早就知道本尊的身份,也没多嘴多舌的;你仗着有几分本事,敢跟本尊蹬鼻子上脸?!本尊是奉了仙界的命令来匡扶天下的,你说你说道:“他是人,这你都看不出来?” “哪儿有人和妖同流合污的!”君南衡当即不可置信地低喊出声。 没等白苏九回答,秦央忽然一拳打了过去,直接打到君南衡脸上,顿时起了个乌眼青 就这样,白苏九嘴角抽搐地看着秦央和君南衡扭打成一团。秦央当然占了上风,凭借着身高优势把君南衡按在地上左右开弓地一通乱拳,君南衡则宁死不屈地使劲儿挣扎,终于扯掉了秦央鬓角上的一缕发丝 白苏九劝了两句 - 分卷阅读17 见没效果,只能默默地布了一圈法阵,让路过的宫人们看不见这诡异的一幕 打了得小一炷香的时间,被秦央打得没了出气儿,白苏九叹口气,窜过去拉住秦央的后勃领说道:“明奚王,您是鬼上身了还是怎的?小屁孩一个,你看看你,为老不尊的样!” 秦央顿时涨红了脸,微微回过头小声嘀咕着:“国师,他骂您” “哪儿骂我了?”白苏九只觉得莫名其妙,摊摊手道:“我确实是妖怪,你也是知道的。他说的不假啊?” “他说同流合污这是个贬义词。”秦央站起身,十分认真地说道。 白苏九嗤笑出声,折扇抵在秦央心口笑了半晌后说的:“明奚王!本尊读书读得比您多。同流合污是什么意思我懂得;问题是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错。人和妖本就不在一条道上。再者说了” 白苏九的折扇自秦央的胸口往上游走了一阵,终于抵住了秦央的下巴:“明奚王,他骂我,你这么生气作甚?本尊何时与你这般好关系了嗯?” 秦央的嘴唇微微一抖,整个人站得直挺挺得如同一棵树一般回答道:“国师我们不是生死之交吗!” 白苏九和煦一笑收回了折扇,温柔地看着秦央的眸子,然后 “呸!”地唾在了地上。 “谁跟你生死之交?!你个”白苏九叉着腰想骂“大奸臣”“乱臣贼子”,然而秦央此刻的眼神仿佛是一只被惊吓了的小鹿,亮晶晶得满是惶恐 “你个你个傻子!”白苏九憋了半天,还是没迎着秦央此刻委屈巴巴的表情骂出想骂的话。 秦央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赶紧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然后低声说了句:“国师见笑了” “赶紧把他师弟给放出来。我看你真是中了邪了”白苏九冷哼一声,扭过头看向君南衡。 君南衡勉强从地上爬起,瞪着白苏九不作声。 白苏九无奈地摇摇头,兀自扇动着折扇离去。留下气氛十分“融洽”的秦央和君南衡二人独处 第12章 【十二】 又如何 白苏九睡了一整宿,一直到了翌日早晨也赖在榻上不想起来。他本想再补个回笼觉,可惜,这回笼觉没回多少便被屋外传来的吵闹声给打断了。院子里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刺耳的树叶哗啦啦声不绝于耳,烦得白苏九把两只狐耳耷拉下来,紧紧贴着脑壳。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声音越来越大,最终终于发展为飞沙走石、刀光剑影。白苏九默默睁开眼,暗道莫不是有人逼宫? 不应该啊,秦央昨天还跟一个小屁孩打着玩呢。看他那副“雅兴”,似是不会造反这么早的样子 白苏九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毛嘟嘟的尾巴,正要起身去一探究竟。熟料说时迟那时快,忽有一个黑影直接砸穿了房门,嗖地飞了进来,咣当拍在了白苏九身上 白苏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砸了个七荤八素。待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顿时气得嘴角直抽。 只见那把他砸懵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君南衡。此时,君南衡正趴在白苏九的身上晕头转向,一脸的淤青,道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 白苏九怒从中来,狐尾一扫直接把君南衡给扔了出去。 “你这臭小子!居然敢冲撞本尊!”白苏九咬牙切齿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呵斥道:“不好好做事,跑来本尊这里干什么!” 君南衡在地上后滚翻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半晌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跳脚指着白苏九喊道:“妖怪!我正找你呢!你还敢说你没有作恶?!这宫中压根就没有什么鬼神,一定是你这妖怪在作祟!而且你还豢养了” 君南衡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绿影飞了过来,冲着白苏九撞了过去。 白苏九连忙伸出手去接,定睛一看,这回撞进他怀里的是白栖梧。白栖梧久违地化成了人形,搂着白苏九的腰委屈巴巴地说:“尊上!那个臭道士打我!他折了我的枝条,他还要用火烧我” 白苏九眉毛一挑,拍了拍白栖梧的脑袋问道:“你俩打起来了?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没有整个院子都在我的阵里!”白栖梧一挺胸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苏九说道。 白苏九看着一脸“求表扬”的白栖梧,下意识地说了句:“做得真好” 白栖梧立刻开心极了,漂亮的绿瞳一刹那变得近乎翡翠一般灿烂。白苏九看着白栖梧,慢慢蹙起了眉。 “怎这般熟悉我好像”白苏九茫然地摇了摇尾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要问白栖梧什么事情来着,但具体要问什么却偏偏忘记了。 就在白苏九抖着耳朵思考之际,君南衡忽然扔了个符纸过来。白苏九尚未反应过来,白栖梧伸出手,掌心里飞快钻出一道藤条,唰地将符咒劈开了两半。 “尊上尊上,救我救我。”白栖梧唰地躲到了白苏九身后,抿着嘴抬头看他。 白苏九无奈地摇了摇尾巴道:“你这不是挺厉害的。这小道士莽撞得很,不是你的对手” “尊上尊上”白栖梧揪着白苏九的后衣襟可怜兮兮地小声唤着:“尊上,他欺负我” 白苏九顿时有种自家孩子在撒娇的感觉还没等他说话,君南衡突然很作死地又扔了一道符纸,白苏九一甩尾巴,那符纸正好贴在了他尾巴尖上,唰地烧掉了一撮毛 白苏九当即绽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道长听说您跟厉鬼打起来了?”大殿之上,国君心惊胆战地问道。 君南衡瘫在软椅上,缠了一脑袋的绷带只露出一对儿眼睛。君南衡有气无力地对着国君抬了抬手,然后吧嗒又落了下来。 “道长您没事吧”国君本来想说的是“你是不是要死了”,但话到嘴边转念一想,总觉得有点唐突 “陛下,道长的意思是,他学艺不精,已经给他师父写了信。过几日阮空真人会亲自赶来处理宫中祟物。是不是,君道长?”白苏九笑眯眯地看向君南衡。 君南衡顿 - 分卷阅读18 时一拍椅子,呜呜啦啦地哼唧了起来。 国君听得一头雾水,这时白苏九又拱拱手笑着说:“陛下,君道长说请您恕罪;他年纪尚幼,不知轻重;此番没能完成陛下的任务,深感惭愧。” 国君摆摆手道:“无碍。道长这般拼命,孤深表感动。待真人来后再议吧。” 君南衡当即捶胸顿足,看着白苏九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然而再恨得慌也没用。这白苏九他已经打不过了,白苏九院里的那只树妖更打不过,不但如此。明奚王还扣了他的师弟,虽然昨日告诉他,他师弟已经安稳的回道观了,不过他没见着人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与此同时,国君忧心忡忡地问向白苏九:“那厉鬼居然这般厉害,把君道长打成这般模样。不知孤这宫中会不会再出灾祸唉!” 白苏九微笑着摇摇头道:“君道长已经尽全力镇压了。等真人来了收尾即可。国君不必担忧。” 国君这才点点头松了口气。 白苏九回了院子,无视君南衡在他背后各种怒目而视。 阮空真人回信说五日内必定赶到,白苏九便放下心来。毕竟这宫中接二连三的事儿累积在一起,仔细想想确实有些蹊跷。 别的不说,就说那井水忽然干涸,人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谁能有这本事把水井里的水给弄没?!除非是使了法术。那这皇宫中若是藏了他白苏九不知道的妖怪或者懂法术之人,不早点抓出来终归是个不稳定因素。 白苏九思定,便开始趴在书案前久违地拿出笔墨,画起画来。心中所想,画笔所成,渐渐地洁白的纸上变得精彩绝伦起来。 而就当白苏九画的差不多,正在给画卷上的屋子描绘细节时,院里忽然传来惊天动地得“轰隆”声。白苏九手一抖,一下子就画坏了。 白苏九当即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大步走到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庭院中,君南衡那厮拿着木剑指着白栖梧说:“呜呜呜呜呜呜!” 白栖梧冷哼一声,枝条漫天摇摆半晌回道:”我才不跟你打呢!你又打不过我!” 君南衡又一挥木剑冲了过去,嘴里正义凛然地喊道:“呜呜呜!” 白栖梧当即就不乐意了,怒声喊道:“你才是小屁孩!” 白苏九一脑门黑线。这俩是怎么沟通起来的 然而就在此时,白栖梧忽然变回参天立地的大树,嗖地飞了起来。在君南衡的目瞪口呆中,咚得一声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哎!你别闹出人命!”白苏九这才有些急了,赶紧去拉白栖梧。 白栖梧变回人形,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说道:“尊上!他扛揍着呢!” 白苏九默默地看向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声响的君南衡,叹口气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已经去地府喝茶了呢?” “啊?”白栖梧小脸一白,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君南衡的后腰,发现没有回应后,顿时大惊失色。 “尊上”白栖梧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求救似地望向白苏九。 白苏九却一耸肩,背着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看本尊也没用,本尊不会起死回生的法术,你自己想办法吧;救不活就给他挖个坑埋了,你去当他的坟头树赎罪好了。” 白栖梧呆呆地看着走回屋的白苏九,一撇嘴,眼里起了一层水雾。他又低头戳了戳君南衡,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白栖梧伸出枝条轻轻地缠住他的身子,然后把他举了起来摇了一会儿。 君南衡被这么悬空一摇,低哼了一声。 白栖梧顿时欣喜不已,他又变回了梧桐树,把君南衡放在树干上轻轻晃动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君南衡终于很争气地醒了过来。他努力睁开肿到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环视一圈,愕然发现自己正趴在梧桐树上。梧桐树茂密的枝叶刷拉拉地来回扇动着,带来一阵清香的微风。 君南衡忽然觉得这样特别舒服,甚至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略一思索,觉得自己反正也打不过白栖梧,再杠下去怕是要死于非命。而此时白栖梧好像也没有害他的意思,君南衡便翻了个身,躺在树上睡着了 白苏九自窗口看见这么一幕,心里笑骂一声:“真是个心大的。” 白苏九又走回书案前,想把没画完的画画完。然而他勾勾勒勒一会儿后,忽然觉得怎么画都没有刚刚心里所想的那种感觉了。白苏九怅然若失地看着画中描绘出的庭院和大树,略一沉思,便把画卷了起来,留着下回有灵感的时候再补全。 很快,白苏九又乏了,他拿起温好的酒,倒了一杯对着阳光微微举起:“敬,我生而为妖。” 说罢一饮而尽。 生而为妖,却要听天命,尽人事;生而为妖,在这世间如同异类。敬一杯给自己,愿日后超脱凡尘,不必再小心翼翼。 白苏九倚在窗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闭眼小憩。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院内走来一模糊人影。 秦央抬头看向安静的梧桐树,又看了看树叶中那隐隐约约的君南衡,最后,视线终于落在了窗旁的白苏九身上。 白苏九的发梢在风中飘动着,阳光下慢慢泛出银色。 秦央默默地看着白苏九,见他似乎动了一下,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又如何?”秦央忽然莫名其妙地低声说了一句。 第13章 【十三】 夜鬼哭 时至黄昏,君南衡终于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顺着树干溜了下去。 临走前,君南衡轻轻踹了白栖梧一脚道:“喂!老老实实当你的梧桐树,不许干坏事,听见了吗!” 白栖梧不满地摇了摇叶子低哼道:“我本来就是一棵树啊!我能做什么坏事” 君南衡这才满意地离去,虽然走得一瘸一拐,但依然昂首挺胸,强行装出了一丝“仙风道骨” 当天晚上。白苏九以“修剪枝条”为理由,不由分说地掰了白栖梧身上的一堆细树枝。白栖梧强忍泪水,心中告诫自己坚强的梧桐树不能太任性,修修树杈长得高,尊上是为了我好 然而当他看见白苏九面色不改地就地刨了个坑,把树杈扔进去一点, - 分卷阅读19 然后在上头架起烧烤架 “哇很疼啊!很疼啊!很疼哒!!!”白栖梧顿时哭唧唧起来。 白苏九在烧烤架上烤着肉串,瞥了一眼哭得树叶子掉一地的白栖梧,举起一串戳在树干上问道:“你吃不吃?” 白栖梧的哭声戛然而止,化成人形抱着烤串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然后含着眼泪一边大口啃一边哼唧道:“很疼真香” 白苏九又倒了杯酒,刚想递给白栖梧,然而看了看他那委屈巴巴的表情和稚嫩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在教坏小孩子,便把酒杯又拿了回来。 白栖梧吧唧吧唧得吃着正香,君南衡忽然着急忙慌地又闯了进来。 “白苏九!出事了!”君南衡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刚刚在宫里巡逻,眼睁睁地看见有一位宫人迎面走来,在离我二十尺左右时,忽然摔倒在地。我刚要去扶,他居然消失了!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白苏九一口肉噎在嘴里,差点没呛出去。他抬起头茫然地开始回忆。前世的他在这皇宫里住得时间可不短,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玄乎的事儿?! 白苏九看了看手上的肉,又看了看旁边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白栖梧,忽然哑然。从遇到白栖梧开始,他的重生之路已经被改写了。看来光凭着前世的记忆,已经无法对付这一世的所有突发情况。 白苏九正想着,君南衡突然急不可耐地抓起他的袖子,拽着就跑。 白苏九举着烤串,一脸淡定地一边吃一边跟着君南衡跑。跑到案发现场后,白苏九看了看那果真“空荡荡”的地面,又啃了一口肉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吃呢!”君南衡急得直跳脚。 白苏九白了他一眼,咽下口中的烤肉说道:“我说君道长,您请个妖怪帮你抓妖怪,这合适吗?” 君南衡一时怔住了,想了半晌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没见过这般离奇的事儿吗如今人命关天” 白苏九哼笑一声,仰起头细细嗅了嗅,眉毛微蹙地问道:“你没记错地方?我怎么闻着什么妖气都没有啊?” “我当然没记错!你再好好闻闻!”君南衡更急了,又指着地面说道:“实在不行你趴下来闻闻地上” 啪!君南衡的脑门上立刻挨了一折扇。白苏九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当我是狗啊?!”,说罢白苏九又跳起来打算再敲。 然而就在这时,白苏九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侧着首沉默了下来。君南衡刚要说话,白苏九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 白苏九指向前方轻声说道:“你听有人在哭。” 君南衡顿时毛骨悚然。他壮着胆子听了半晌,却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不由诧异地小声问道:“你没听错吧?” 白苏九兀自摇摇头,狐耳不知何时立了起来。突然,白苏九唰地冲了出去,跑进前方的小巷中。 君南衡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赶紧跟了过去。 然而 “白白苏九?!”君南衡张大嘴巴,惊恐地看向前方。这个死胡同的小巷子里面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人影 周围黑漆漆的,白苏九兀自上下左右环视一周,却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 “我这是到了哪儿了?”白苏九有些不自在地伸出了尾巴,四处晃动了一下,皆扑了个空。 刚刚他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再回过神来,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白苏九的视线里一片荒芜,这漫天的黑暗让他很不安。思前想后,白苏九决定抱着自己的尾巴走,虽然模样滑稽了点,但起码心里有个着落 白苏九就这样一边揉尾巴一边往前溜达,走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头绪。这漆黑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更没有边缘。 白苏九眼睛微眯,默默原地盘腿坐下打坐。 很快,白苏九的耳边缓缓飘过一声轻微的啼哭。他嘴角勾起,瞬间变成了狐狸,向着哭声传来的地方飞速奔跑过去。 跑了没几步,就听咚得一声,白苏九好像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往后滚了一下,捂着脑门化回了人形。 “啧”白苏九痛哼一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周围黑暗的世界像是破了个口子一般透出了光线。 白苏九连忙顺着光线走了出去,脚下再度悬空,落地后愕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庭院里。 白苏九诧异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个庭院十分整洁,不大不小、四四方方得很是规矩。白墙黑瓦,庄严又简洁。院子正中央有一棵梧桐树,郁郁葱葱,十分挺拔。 白苏九走了半晌,转身看向院中的梧桐树。 “有点像白栖梧不过”白苏九下意识地用手微微丈量了一下,发现这树比白栖梧要小很多。 白苏九绕着院子转了好几周,最终停在了一栋屋子门口,想推门进去,却发现推不开,似乎是里面上了锁。 “怪了”白苏九转过身,又仔细看了看庭院的布局,以及院中的树,忽然觉得这里特别熟悉。 白苏九想了想,轻轻一跃,跳上大树。坐在树上安静地俯视着周围。 寂静,安详,整个院子都散发着舒适。白苏九的心底忽然涌现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眷恋感。 白苏九慌了神。活了这么久,他可从来没有值得眷恋的东西。琴棋书画也好,游山玩水也罢,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消遣;烤鸡可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但绝对谈不上眷恋。可如今 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庭院,他怎么会产生如此奇怪的感情?白苏九暗道这肯定是妖物作祟,想把他困在这里。 想到此处,白苏九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得尽快找个口子逃出去。于是他跳下梧桐树,飞快地往院门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白苏九的脚踏出院子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忽然狠狠得一揪,仿佛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劝慰他不要走。 “幻觉。不可信。”白苏九暗暗警告着自己,脚下一动,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院门外是长长的楼梯,像是山上的阶梯一般。白苏九顺着那楼梯往下走,终于在走了十几步之后,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庭院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高耸的门坊。门坊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的字模模糊糊得看不清楚。 白苏九松了口气,对自己 - 分卷阅读20 的自我约束能力很是满意。他扭过头继续顺着阶梯往下走。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而风中带来的哭声也越来越明显。白苏九心中忽然燃起一股烦躁,催使他拔腿跑了起来。 “混账东西!给本尊现出原形来!”白苏九压抑不住地低吼出声。 忽然,前方的楼梯断裂了,白苏九脚下一空,连忙跳上还在空中漂浮的碎石飞速窜了上去。 就在这时,周围的所有景物扭曲了起来。白苏九站在原地,错愕地发现自己的身子也在微微扭曲!仿佛变成了融化的糖稀! “你是谁你是谁”白苏九的耳边回荡着一个缥缈的声音。声音千变万化,听不出男女。 “本尊是白苏九!你又是什么东西!报上名来!”白苏九浑身一凛,瞬间用蓝色的狐火包裹住了自己的身躯。果不其然,身子的扭曲立刻停了下来。 “哼,障眼法!”白苏九冷哼一声,周身的狐火又大了几分。 “你是谁你是谁”那声音还在不厌其烦地四处飘荡,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本尊说了本尊叫白苏九!”白苏九怒吼道,冲着上空猛地吐出一团火焰。 “哈哈哈哈你是谁?你是谁你还是谁?”那声音忽然变得尖锐无比,白苏九的两只狐耳赶紧耷拉了下来,却还是隐隐生痛。 白苏九双目圆瞪,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妖力。铺天盖地的狐火如同一支光柱一般,耸天立地地将黑暗的世界照得犹如白昼! “啊!!!”一声尖叫骤然传来,声音之凄厉,如同厉鬼索命。 白苏九冷笑一声,睫毛微微一抖:“本尊想起来了你是夜鬼!” 第14章 【十四】 降鬼灵 “夜鬼,滚出来!”白苏九的狐尾骤然变大了数倍,如同一把利剑在空中迅速画了一圈。 天空中又传来一声惨叫,很快,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球出现在天空中央。白苏九凝视着那正散发着诡异紫光的光球,深吸一口气,猛地吐出一大团狐火。 狐火正中黑球中心,刹那间,黑球仿佛是炸裂开了一般,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白苏九白苏九!哈哈哈白苏九!”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忽然再度发出难听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白苏九心中无明业火徒然升起,以手指天大声呵斥道:“夜鬼!你居然敢在本尊的面前作恶!” “作恶哈哈哈哈!白苏九!作恶!”夜鬼似乎被戳了笑穴,用尖利的嗓音放肆大笑道:“白苏九!真的是白苏九!” 白苏九略一诧异,恍惚间,夜鬼那像是一滩黑泥一般的身躯快速聚集了起来,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人形。 黑色的人形慢慢自空中飘落,落在了白苏九面前。白苏九看着眼前的人形,眉头一皱,发觉他的身形十分地熟识。 “白苏九,你说,作恶?”那人形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聒噪,而是与白苏九的嗓音一模一样! 白苏九眼底满是杀意地说道:“夜鬼,学着本尊的样子,好玩吗?” “白苏九,你说,作恶?”夜鬼忽然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中带了浓浓的戏谑感:“白苏九,你,不作恶?” “荒谬!”白苏九狐尾一扫,果断地劈开了夜鬼的身子。夜鬼的身体劈成两半后,却像水一般又慢慢恢复了。 “白苏九,你,不作恶?!不作恶!不作恶哈哈哈哈!”夜鬼继续大声笑着,仿佛挑衅一般将身形变得更像白苏九了几分,一身的黑色褪了下去,最后化为跟白苏九一模一样的一袭白衣、墨发、白皙的皮肤以及精致的五官。 白苏九定定地看着彻底化成自己的模样的夜鬼,冷笑一声道:“学成本尊的模样,却终究不是本尊;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低贱的鬼灵罢了。有魂无魄,连实体都没有。” 夜鬼顿时恼羞成怒,厉声喊道:“白苏九!你与我有何区别!有何区别!” “本尊修仙道,入尘世,三魂七魄五脏俱全!与你云泥之别!”话音落下,白苏九双手成爪,冲向夜鬼狠狠地抓了下去。 夜鬼躲都没躲,任凭白苏九的利爪撕碎了他的身躯。夜鬼露出嘲讽的笑容看向身前的白苏九,说道:“白苏九,你才是最可悲的,你不自知,不自知!” 白苏九看着夜鬼那与自己毫无二致的面孔,眼睛微眯道:“夜鬼,你真以为本尊治不了你?” 白苏九突然冲着夜鬼喷出一团狐火,夜鬼的身体当即被狐火包围,然而夜鬼还是嬉笑着喊道:“没用的!白苏九!可悲!可悲!” “呵。”白苏九冷笑一声,往后一跳与夜鬼拉开了一段距离,口中开始念起咒语。 夜鬼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到狰狞的表情。夜鬼低头看向身上的狐火,只见那狐火忽然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屏障在不停地往里挤压,终于把夜鬼的身子一点点挤压回了圆球状。 夜鬼在那淡蓝色的屏障里嘶吼着,使劲上下翻滚、旋转,却终究冲不出这层牢笼。 “夜鬼,本尊还得谢谢你,本尊又想起了一道不错的咒语。”白苏九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夜鬼再度化为黑球,冲着白苏九喊道:“白苏九!可悲!可悲!” “啧,你也就会这一句。”白苏九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走向夜鬼打算把它抓走。 谁知那夜鬼突然凭空拔起数丈,裹着屏障极速飞走了! 白苏九当即目瞪口呆,半天一拍脑壳撒丫子就追。然而还没追出几步,脚下忽然再度悬空,咣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白苏九捂着脑壳匆匆爬了起来,刚要继续跑,衣服襟忽然被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白栖梧。 “尊上”白栖梧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苏九的胳膊说道:“你没事吧” “快快快,跟我一起追!不能让夜鬼给跑了!”白苏九一把拎起白栖梧,大长腿一迈疯跑起来。 白栖梧被他扯得如同风筝一般,脚都离了地,一路飘了起来。路过巷口的时候,白苏九隐约看见前方走来一排人影,连忙低声喊道:“给我两片叶子!” 白栖梧一怔,赶紧乖乖地掏出一片梧桐叶。 白苏九把白栖梧夹在胳膊底下,将两片叶子分别按在自己和白栖梧的头上,念了个决,用了‘一叶障目’。 巷口那群人其实是君南衡以 - 分卷阅读21 及一队宫人。君南衡见白苏九一直没有回来,害怕出了狐命,赶紧叫来宫人一同搜查。 白苏九绕着他们跑了出去,路过君南衡的时候低声说了句:“白痴!” 君南衡一怔,旋即大声喊道:“国师!你在哪儿!” 白苏九被他气得嘴角抽搐,脚下生风继续奔跑,并没有搭理他。 跑了半天,白苏九终于在后花园里停了下来。 “白白栖梧。”白苏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同本尊分头找,务必找到一个裹着蓝色外障的黑球!明白吗!” 白栖梧却没有回答,定定地看着白苏九头顶上的叶子。半天小声说道:“尊上内个” “哪个?!”白苏九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撒娇!人命关天,快点给我找!” “哦”白栖梧讪讪地低下头,耳中忽然钻出一根翠绿的藤条,在空中摇曳了半晌道:“尊上,前边院子里好像有声音” 白苏九的狐耳抖动了一下,也隐隐听见了里面传出微弱的啼哭声。他定睛一看,只见那庭院里面其实是‘冷宫’。没有宫人把守,有些陈旧,似是许久没人住了。 白苏九带着白栖梧溜了进去。院子中只有一座房屋,里面没有灯火一片漆黑。 “尊上,进去吗?”白栖梧小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白苏九点点头,示意白栖梧不要做声。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屋子的后边。 刚一绕到后边,里面的声音仿佛听得更清晰了。像是有人在哭,声音很低,夹杂着奇怪的金属叮当声。 白苏九见那屋子后边有一扇窄小的窗户,便化成狐形,吩咐白栖梧在外头守着,而他则由窗户钻了进去。 屋子中满是灰尘。白苏九刚一落地,差点被扑面的尘埃呛到打喷嚏,好在他及时忍住了。白苏九四处走了走,见这屋里都生了蜘蛛网,不由心生嫌恶。 “本尊的爪子哟”白苏九苦着脸看向自己雪白的爪子,暗道千万别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在此时,屋子一角再度传出淅淅索索的金属摩擦声。白苏九尖尖的耳朵往前探了探,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只见在那屋子的角落里,放了一尊破破烂烂的黄铜佛像。白苏九诧异不已,哪儿有好端端的佛像不供起来,反而在角落里吃灰的?他略一思索,绕到了佛像一侧,用头拱着,使劲儿把它推向一边。蹭了一脑袋灰后,白苏九终于看见了端倪。 佛像的正下方,居然压着一个暗道入口!白苏九看向那幽深黑暗的四方小口,犹豫半晌,最终决定只身前往。 暗道里是一个长长的楼梯,白苏九紧紧贴着墙壁,也顾不上皮毛会不会被蹭脏,只求自己千万别一脚踩空。 走了很久,楼梯终于到了尽头。白苏九看向面前的石门,尾巴探出开始胡乱找开门的开关。 然而白苏九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开关,心里有些恼火地直起身子,前爪搭在门上一通乱拍。拍着拍着,他忽然听见通道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苏九顿时慌了神,连忙顺着楼梯往外跑。跑出暗道后,白苏九将那佛像使劲儿顶了回去。然后扭身打算哪儿来的从哪儿回。结果他刚跳上窗台,便被一人揪着后勃颈给提了起来 “吾命休矣!”白苏九心中哀嚎一声,四爪僵直地悬浮在空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待白苏九被转了个个儿,看清那人的面貌,顿时翻了个白眼差点没一爪子蹬过去。只见微弱的光线下,那提着白苏九的“命运的后颈肉”之人,居然是太子夏侯赞 “奇耻大辱!”白苏九在心中怒吼着,同时又十分后悔自己居然慌里慌张地忘记隐了身形。 不过白苏九对上夏侯赞那好奇的眼神,心里反而淡定了几分。反正他现在是狐形,夏侯赞又看不出来他是谁,顶多把他抓走准备做围脖到时候再跑就是了。 白苏九的眼睛掠向佛像,心想好在没被夏侯赞发现这佛像底下的端倪。省得到时候夜鬼暴露在人前,闹出什么大事端。 夏侯赞看了看手中雪白的小狐狸,忽然笑了,笑得有几分孩子气。他把白苏九轻轻抱在怀里小声嘀咕道:“小狐狸,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被坏人抓了可怎么办?” 白苏九的尾巴一翘,不耐烦地想着:“你才是最危险的好吗!” 夏侯赞爱惜地揪了揪白苏九的尾巴,结果被白苏九一爪子按在了脸上。夏侯赞却不恼不怒地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小狐狸!本宫养你好不好!” “养肥了好由围脖升级成皮裘啊!”白苏九心里怒骂一声,蹬着夏侯赞的脸,嗖地窜出了窗户,逃之夭夭。 白栖梧见白苏九跑了出来,连忙也跟着他往外跑。很快一狐一树都跑没了影。 夏侯赞扒着窗台,见那雪白的身影跑出了视线,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 第15章 【十五】 梦之祸 白苏九绕着偏僻小路跑了许久,趁四下无人化回了人形。 “你先回,别让人看见。”白苏九对紧随其后的白栖梧说道。 白栖梧点点头,临走前看向白苏九,眸子中闪过一丝忧虑。 白苏九走了没几步便发现君南衡还在满世界找他,带着一群侍卫兴师动众地举着火把大声呼唤着白苏九的名字。白苏九叹口气,背着手走了过去。 “君道长,您这是”白苏九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君南衡顿时惊喜不已地喊道:“白苏九,你没事啊!” “嗯?我在自己屋里睡得好好的,听着宫人来报说你们都在找我,这才过来看看。”白苏九故作诧异地环视一圈道:“不知道长找我何事啊?” 君南衡彻底傻了眼。白苏九的表情装得极其认真,让他一时间压根就想不通怎么回事。 白苏九趁着宫人们不注意,不停给君南衡使眼色。然而君南衡此时的表情仿佛失了智,白苏九快把眼珠子给翻出去了,君南衡还是叽叽喳喳地不停问:“你是真的白苏九吗?你是不是妖怪变的” “本尊本就是妖怪”白苏九在心中默默吐槽着君南衡,暗道这智商还出来降妖除魔,也是为难他了。 被君南衡问到烦,白苏九便毫不客气地盯上君南衡的眼睛用了幻术。 “道长,您其实是前日里操劳 - 分卷阅读22 过度,导致被梦魇住了还不自知吧?一切都是您的梦境罢了,好好回去歇息吧!”白苏九轻声说道。 君南衡立刻乖巧地点点头说道:“那我回了” 说罢君南衡抛下一干目瞪口呆的侍卫,自顾离去了。 白苏九看向侍卫们,自袖口中拿出一包银子,微笑着拱手说道:“各位兄弟,这么晚着实叨扰各位。这是一点小意思,犒劳各位兄弟。”说罢白苏九将那钱袋子递给了其中一位侍卫。 侍卫们当即感变得有些痛苦。 白苏九梦魇了。准确地说,他知道自己在做梦,然而却无法强迫自己醒来。 白苏九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光线很是昏暗。他冷哼一声,暗道这可能也是夜鬼在捣乱。 “本尊想睡个觉,你非要讨嫌!”白苏九恼火地伸出手,想去抓碎这梦境。然而只听当啷一声,白苏九的双腕不但没有抬起来,而且钻心得痛。低头一看,白苏九愕然发觉自己的双腕上正拴着两条铁索。 白苏九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扯断手腕上的铁链,只能作罢。白苏九想了想,闭上眼睛开始念心经。 念了没多久,白苏九便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巨石被推动的声音。 白苏九微微睁开双眼,见那房间正前方的一扇石门缓缓开启,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白苏九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惊觉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那人走向白苏九,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捏住了白苏九的下巴,然后拿出一瓶中药一般的东西往白苏九嘴里灌。 白苏九的嘴中满是苦涩的味道,想挣扎却浑身无力。很快他的嗓子里传来滔天的疼痛,让白苏九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 “这梦怎么回事?”白苏九心头闪过一丝惶恐。这梦境未免有些太逼真了!痛苦、绝望、以及无法压抑的恐惧和憎恨萦绕在白苏九心中,白苏九诧异于心中这些复杂的情绪。这情绪明显不是他能克制的。纵使他再怎么默念这是假的,却还是无济于事。 “三十三十天还有三十天”那黑影忽然阴森森地笑了,然后默默地退出房间,关上了石门。 白苏九咳嗽半天,视线逐渐地模糊起来。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愤怒又悲伤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 “诅咒你诅咒你们!我要诅咒你们!!” 翌日,大殿之上,国君提到了最近皇宫中的怪异,警告众臣不要听风就是雨,夸大其词。 众臣们当即低头称是,包括国君那横死的宠妃的家人。他们心中虽有不甘,但国君发了话,并表明已寻了道士来驱鬼,叫人不得不低头。 秦央站在一侧,目光微微瞥向大殿前方,白苏九平日里应当站着的地方。然而那里并没有白苏九的身影,秦央的眼底微微一沉。 早朝散后,秦央避开众人,悄悄走向白苏九的住所。其实讲道理,白苏九这位国师并不经常出席早朝,今日没见到他并不稀奇。可秦央心中却说不出的不安。 秦央终于在犹犹豫豫中走进了白苏九的院子。院中梧桐树安静地屹立着,宫人们四处洒扫,似乎没什么不同。 秦央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道具”。他走向宫人说道:“去禀告一声国师,本王有几处诗文不解其意。”说罢挥了挥手中的书。 宫人们连忙去敲房门,然而敲了许久也唤了许久,里面却并没有传出回应。 “明奚王殿下,国师他可能是醉了酒。”宫人诚惶诚恐地汇报道。 秦央目光微闪,点点头走出了院子。 然而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暗搓搓地跑到后墙,熟练地翻了墙 以秦央对白苏九的了解,白苏九白日里醉酒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白苏九虽然经常喝酒吟诗,但并不贪杯。更何况白苏九千杯不倒,宫宴之上把几位王爷都喝到桌子底下去过,怎么可能醉酒? “莫不是病了”秦央心中有些担心。 昨夜君南衡气势汹汹地满皇宫寻白苏九,惊动了无数妃嫔,如今被国君禁了足。这消息早就经由眼线传进了秦央耳中。 秦央在心中分析着。君南衡虽然是个没脑子的小屁孩,但不会事出无音地谎称白苏九失踪。白苏九定是偷偷跑出去的时候被君南衡给撞见了。再一结合之前在兆宁县,白苏九谎称半夜去游泳的行为,秦央立刻笃定白苏九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大家。 讲道理,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秦央翻到后窗,有些心虚地透过窗户缝往里瞅。 白苏九的床榻就在窗底下,秦央看见白苏九躺在榻上,没穿里衣,而是穿着外袍,不由诧异不已地想:“真醉酒了?” 秦央又悄悄看了半天,最后耳根子有些发红地想离开,然而就在此时,白苏九轻轻地低哼了一声。声音很小,却还是钻进了秦央的耳朵里。秦央当即转过身,扒着窗台又观察了一会儿。 “不对”秦央心中乱了起来。白苏九一直很机警,他看了这么久,白苏九还没醒,这太不寻常了。 秦央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自窗户翻进去。虽然此举冒了被白苏九一巴掌拍死的危险,但秦央还是咬着牙这么做了。 秦央落地,赶紧低着头拱手轻声说道:“国师!国师勿怪我我就是来看看您。” 白苏九却没有回应,身体僵直地沉睡着。 秦央试探性地小步搓着走了过去,一直走到白苏九榻边,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 分卷阅读23 只见白苏九满脸的虚汗,嘴唇发紫,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 “国师,国师!”秦央赶紧坐下来,使劲摇着白苏九的肩膀说道:“国师,醒醒!您怎么了?!” 白苏九还是没醒,不但如此,呼吸还弱了几分。 秦央急了,趴在他耳边喊道:“白苏九!你怎么了!白苏九!” 白苏九依旧困在梦中。周身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他束手无策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不听使唤地行动着。先是抹了一把身上的血,然后趴在地上用手指沾血使劲儿画了起来。 “诅咒你,诅咒你!我诅咒你!”白苏九的心里仍然回荡着这句话。同时,白苏九的自我意识也越发薄弱。 “我我是谁?”白苏九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中忽然淡淡地自问自答起来。 “白苏九!白苏九!”忽然有一焦急的声音传入了白苏九的耳中。 “白苏九?”白苏九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越来越沉。 突然,白苏九觉得身上一暖,像是被被子包裹住了一般。那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带着浓浓得惶恐。 白苏九耳朵微动,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白苏九白苏九是” 忽然间,白苏九清醒了过来 ! “我是白苏九!”白苏九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瞪大眼睛,在心中呐喊道:“我是白苏九!这不是我!我是白苏九!” 白苏九眼前的世界忽然旋转起来。闪过一张张模糊的人脸,闪过幽暗的牢房,闪过一座庭院,一群吵闹的孩子,以及红彤彤一片的火海。 白苏九在一阵走马灯一般交错的场景中,不停地低声念叨自己的名字:“我是白苏九白苏九” 嗡 伴随着一阵耳鸣,白苏九的眼中忽然射入一道光芒。他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恢复了神智。 白苏九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屋子,浑身酸软无力地被一人紧紧拥抱在怀里。 白苏九长长的狐尾垂到了地上,雪白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 “秦央?”白苏九的头枕在秦央的肩膀上,虚弱地问道。 “嗯。我在。”秦央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别走,陪我会儿” “好。” 第16章 【十六】 真与假 白苏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秦央没走,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榻边,任白苏九靠着自己。 白苏九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了看秦央,而秦央也正好在低头看着他。场景一度十分温馨,只是白苏九有点想立刻去世 “我”白苏九哭的心都有了。堂堂狐妖,靠在个大男人身上睡了半天,而且这男人还是他前世的仇敌 秦央见白苏九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顿时十分关切地问道:“国师,你好些了吗?” 白苏九默默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你往后撤撤本尊能坐起来” 秦央立刻十分听话地往后一撤,然后白苏九双手一撑 结果没撑起来。 白苏九由于浑身酸软直接一个前扑,脑袋正巧拍在秦央的大腿上 秦央当即一激灵,脸涨红着一动不敢动。 缓了一会儿,白苏九又挣扎了一下,不但没起来,还捎带着后腰也跟着生疼,只能认命地继续趴着。 秦央浑身僵硬地看着白苏九就这么枕着自己的大腿,忍不住开始哆嗦 “明奚王别别抖。本尊的鼻子被你颠得疼”白苏九哼哼唧唧地小声说道。 秦央顿时咬了自己的舌尖,眼底险些迸发出眼泪 “明奚王,想办法把本尊转个个儿”白苏九此时只想仰着躺,再这么趴下去他就要闷死了。 秦央微僵,一时间脑袋短路,没想到如何将白苏九转个儿。略一沉思后,秦央双手捧着白苏九的脑袋,站了起来。 白苏九的脖子被这么一抬,差点没抽筋儿。在白苏九的一脸茫然中,秦央捧着白苏九的脑袋,从床头走到了床尾,白苏九的脑袋扯动着身子,腹部为着力点,如同指南针一般缓缓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最后秦央坐在床尾,把白苏九的头继续放在自己腿上,磕磕巴巴地说道:“国师转完了” “明奚王求您一刀捅死我吧”白苏九脸朝下枕着秦央的大腿,闷声说道。 白苏九在心里骂了秦央祖宗十八代之后,再度镇定了下来。 白苏九像蚯蚓一样抬起屁股慢慢往下蠕动,最后终于脱离了秦央的大腿,趴在了榻上。 “明奚王,感谢您的陪伴,请滚蛋。”白苏九本着‘用完就丢’的美好品德,下了逐客令。 秦央却没动,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国师,您病得有点严重,我在这儿看着您吧” “不必,我只求您哪儿远滚哪儿去”白苏九没声好气地说道。他丢得人已经够多了,再丢下去就没脸做狐了。 秦央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受伤,犹豫了一下,只得站起身小声说道:“那您多保重。” “本尊是狐狸,命长着呢。”白苏九闷声说着,然后艰难地单手撑榻,将自己翻了过来。 脸朝上之后,白苏九当即长吐一口浊气。见秦央正熟练地翻窗出屋,不由嘴角一抽。 “大奸臣就是大奸臣。翻窗户都比别人利索。”白苏九又好气又好笑地偷骂了一声,继续躺在榻上‘挺尸’。 躺了没多久,白苏九强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 夜鬼未除,那个暗室里终究有什么亦不知。白苏九终归放不下心,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 睡了这么长时间,白苏九倒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只是这身子还是酸疼得不像自己的一般。 “该死”白苏九低头看着那正在发颤的小腿,有些气急败坏地使劲儿掐了一把,直掐到疼痛盖住了麻木才罢休。 白苏九颤颤巍巍地往屋外走,刚一推开房门,就撞到了一人身上。 白苏九皱着眉抬头一看,居然是阮空真人。 “国师,您怎么成这样了!”阮空真 - 分卷阅读24 人大吃一惊地看着白苏九说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白苏九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倚着门框说道:“真人,你来得挺及时的。若真得等五天,怕是要出大事。” 阮空真人诧异不已地问道:“我收到我那傻徒弟的信,便紧赶慢赶地跑过来了。怎么你也治不了那东西?” “不是治不了,是被算计了。”白苏九无奈地叹息一声:“那东西是夜鬼,有点棘手。它钻进了我的梦里,害得我做了一宿的噩梦。如今我怕是元神受了创。” 阮空真人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微微摇头道:“国师可有夜鬼的线索?老夫自己走一趟也行” “别。若是连你也中了招,那就没人能治得了那杂碎了。”白苏九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走吧,我带你去那家伙的藏身地。” 阮空真人点点头,跟着白苏九走出了院子。 白苏九带着阮空真人一路到了冷宫。白苏九当着真人的面推开了屋里的那尊佛像,然后傻了眼 “不不对啊!”白苏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低呼出声:“这里明明有个暗道入口啊!” 阮空真人仔细看了看地面,然后蹙眉摇摇头道:“国师,您记错了吧?” “不可能啊!”白苏九焦急地拿脚来回试探了一番。然而地面平坦无比,既没有机关也没有伪装,更没有异样的声响。 白苏九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国师先别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那日中了夜鬼的幻术?导致你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阮空真人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白苏九扶额想了一阵子,忽然脸色一沉,意识到阮空真人的猜测不无道理。夜鬼本就擅长幻术,而自己那日与夜鬼斗法后明显体力不支,被夜鬼钻了空子也不无可能。 想到此处,白苏九顿时泄了气一般坐在地上。也顾不上脏不脏,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国师”阮空真人见白苏九如此疲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就在白苏九刚要起身之际,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怎么会有人来这里?!”白苏九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变回了狐狸,转身刚要跑却因为脚软而栽到了地上。 阮空真人一怔,想去扶白苏九的时候,白苏九却低喊道:“你快走!被宫人发现了可说不清楚!” 阮空真人顿时脸色一白,急急念了个咒,嗖地消失在原地。 白苏九懊恼地摇了摇尾巴想道:“这么便利的法术,我也会就好了” 正想着,白苏九被人拎了起来 “哎呀!小狐狸你果然又来了!”太子夏侯赞惊喜地说道,连忙把白苏九抱在怀里。 白苏九气得直哼哼。第二次被人捏了后颈肉还则罢了,问题是两次都是同一个人! “小狐狸,这里又没吃的,你别往这里跑”夏侯赞把白苏九轻轻放在地上,指了一个方向道:“你往那边走,那里是御膳房囤放食材的地方。只是记得离那群御厨远点” 白苏九瞥了夏侯赞一眼,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心里有些复杂。 “你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白苏九暗自叹了口气,慢慢地跑了出去。 人啊,真是奇怪。对一只普通狐狸充满了善意;对一只授业恩师一般的狐狸却痛下杀手。也不知是人怕比自己强大的动物,还是人只对比自己弱小的动物慈悲。 白苏九跑远后,夏侯赞抿抿嘴,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大半夜的跑出来只为了见这小狐狸一眼,却还是没狠下心留住它” 罢了罢了。夏侯赞自嘲地笑笑。那雪白的小身影多灵动啊。若是被关起来了,怕是就没这般可爱了。 想到此处,夏侯赞打算离去。然而就当他马上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从背后传来。 夏侯赞疑惑地回过头,顺着声音走到屋子一侧,一直走到佛像旁。 “听着好像是铁锁链的声音?”夏侯赞眉头紧蹙,绕着佛像走了几圈,然后把耳朵俯在佛像身上细细听了听。 “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夏侯赞略一思索,用力将佛像推了出去。 顿时,那不算宽敞的暗道入口显现在他眼前。夏侯赞惊讶不已地看着那个四方小口,俯身看了许久,最终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夏侯赞一路走到最底下,停在了石门面前。他再次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着里面好像有奇怪的声响,心里微微一颤。 “这地方怎么会有暗室呢。”夏侯赞抬头看了看入口,一时打不定主意该不该刨根问底得想办法打开着暗室。 就在夏侯赞犹豫不决之际,忽有一尖细的声音在夏侯赞耳边响起: “诅咒你” 夏侯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将佛像推回原位,然后逃之夭夭 第17章 【十七】 狩猎场 夜鬼的事儿最终草草收场。因为白苏九把整个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就差翻国君的被窝了,愣是一无所获。 阮空真人领着君南衡回了道观,没来得及告别就跑了,生怕国君降罪。 白苏九气到直掉毛对,是真的掉毛。最近他每次伸出尾巴,都能看见脱落的狐毛在阳光下唰唰地飘。虽然按照成年公狐狸的生长周期,白苏九估计是到了换毛期。不过白苏九还是把这一切归咎于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自然要去做些快乐的事情。于是白苏九没事儿就到处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找些乐子。结果乐子没找到,国君又给他添了个堵 今日,白苏九应国君邀请参加春季围猎。 白苏九生无可恋地骑在马上,勉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听一群人围着他拍马屁。 “国师!祝您有大收获!” “国师!祝您斩获大猎物!” “国师!听闻这一片有不少狐狸!国师不如给自己猎几条狐狸,留作过冬的皮裘” “微臣先走一步!”白苏九一激灵,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白苏九骑马跑了一阵子,便寻到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马一拴,飞身上了树。 白苏九靠着树干,摘了片树叶顶在头上, - 分卷阅读25 哼着小曲儿开始闭目养神。 树底下匆匆掠过许多人。皆是各位狩猎的王侯、大臣们。白苏九用了障眼法,是以没人看见树上的白苏九。 白苏九看着这群暗自较劲儿的人们,最近慢慢泛起一丝嘲讽的笑。 比谁的马快,比谁的猎物多,也比谁的猎物珍贵。比来比去的到底有什么意思?白苏九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所谓围猎,不过是进了一片人工开辟的领地,捕着人买回来的动物。一切都是准备好的,没有多少危险,亦没有多少新意。也不知这群人热火朝天个什么? 说是到了山林,这林子却是被圈起来的。这跟在皇宫的高墙之内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了几棵树,多了些新鲜空气罢了。 白苏九掏出酒壶,默默地喝着清酒。喝了没多久,白苏九的眼皮微微一跳,视线转向树下。 只见秦央正皱着眉站在树下,看着白苏九拴在树干上的马,然后抬头看向树枝。 秦央这疑惑表情明显是没看见他,但察觉到树上有异样。白苏九嘴角一勾,见秦央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把酒壶塞子扔了出去,正好砸在秦央脑袋上。 秦央捂着后脑勺,捡起木塞,一脸的愕然,又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树。 白苏九捂着嘴嗤笑一声,半卧在树上,仰头继续喝酒。谁料秦央忽然一撸袖子,抱着树干嗖嗖地爬了上来 白苏九顿时一口酒呛在嘴里,咳嗽半天。秦央听见了动静,诧异地来回摸索着。终于摸到了白苏九的胳膊,顿时僵住了。 白苏九叹口气,刚要现身,树下忽然又来了两人,是安锦王以及他的侍卫流殊。 “明明奚王?!”安锦王惊讶地看着蹲在树上的秦央,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秦央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下,旋即解释道:“站得高,看得远” 安锦王顿时恍然大悟,转身对流殊说道:“走,咱也找棵树” 流殊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殿下,还是再往前走走吧。” 安锦王向前看去,只见他的皇兄们早就抛下他跑没了影儿。安锦王顿时有些焦急,对秦央喊了声:“明奚王,那我先走一步!再会!”说罢赶紧策马离去。 秦央见安锦王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树杈上,结果脚却踢到了白苏九的小腿。秦央察觉到感觉不对,脸一白,一不小心差点栽了下去,幸好白苏九手疾抓住了他。 白苏九轻笑一声道:“我说明奚王。本尊怎么这么倒霉,偷懒睡个觉罢了,你居然还想抢本尊的树?” 秦央听出的白苏九的声音,惊愕不已地伸出手来回探寻着。白苏九嘴角抽搐着,被秦央从头到肚子摸了一个遍 “您这算调戏吗?嗯?”白苏九冷哼一声,啪地打开了秦央的手。 秦央愣了一下,旋即涨红了脸,小声问道:“国师” “嗯,不然呢?换个妖怪早就把你一口吃了都是有身份的人,你瞎摸什么?!”白苏九没声好气地说道,见秦央一脸的惶恐,不由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他也是不知情。白苏九想着,没有赶走秦央,而是轻声说了句:“本尊躺会儿,你想呆着就呆着,只是别吵。”说罢白苏九再度闭目休息。 秦央有些坐立不安,却依旧呆在树上没走。他莫名其妙地也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勾画着白苏九此时的模样。想象着白苏九跟以往一样带着慵懒的表情靠在树干上,手中抱着酒壶,衣袖与发梢在风中慢慢的浮动 想着想着,秦央克制不住地露出一抹微笑。白苏九正好在眯着眼睛打量他,见秦央忽然笑了,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傻子” 声音很轻,秦央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微笑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树下忽然跑来一对儿宫人。一抬头,看见秦央正坐在树上沉思,顿时双双惊住了。 “明奚王殿下吗?!”一位宫人大声喊道。 秦央眉毛一挑,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问道:“何事?” “殿下”宫人有些犹豫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可见到安锦王殿下和国师?” 秦央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道:“半个时辰前从这里路过,往那个方向去了。” “哎呀坏了坏了!”两位宫人一拍大腿,表情极度焦急地说道:“前边忽然出了狼!王爷们全跑回来了,唯独没见安锦王和国师大人!国君都急坏了,下令封锁了整个猎场。殿下您没事太好了!快些离开吧!” 秦央一怔,挥了挥手道:“知道了,快去寻吧。” 宫人们离开后,白苏九面色微沉地坐了起来,摘下头上的叶子,现了身形。 秦央一转头便对上了白苏九的面孔,脸一白,双手迅速抓住了树枝稳住身子。 “遇狼了”白苏九蹙眉沉思着。这也不是前世的记忆啊!这次狩猎不应该以淮宁王拔得头筹而告终吗?! 白苏九跳下树,默默地解开拴马绳,心中越来越不安。 差太多了。不知不觉的,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与前世比起来差了太多!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偏差?!明明他刚重生之际,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好像是从遇到白栖梧开始,就不一样了”白苏九一边琢磨着,一边策马奔腾。 白苏九的心里沉甸甸的。迄今为止,所有不一样的地方,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决定转变,而不是顺着前世的经历去辅佐太子。是以,才引发了一系列事端。 那么这一切会不会如同连锁效应一般,最终改变了应当发生的所有事情?前世所有人的结局,会不会因此被改写? 白苏九不敢想。他说不上来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如果安锦王因此遇难,那他或许是真正的罪人。那若是按照前世所经历过的事情而重新走一遍呢 辅佐太子,然后被杀,接着就是灭国那他重活这一世干什么?!白苏九咬紧了牙,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乖乖遵循前世的轨迹。 而且 白苏九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正紧跟在他身后的秦央,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走,秦央早晚得死在他手里。 按理说,一个大奸臣罢了,杀了就杀了。要知道秦央一反,保不齐就得血洗皇宫。死他一个,换来这么些人活着,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 白苏九的脑海中闪过,前世的他一剑穿透秦央胸膛后,秦央的眼神。 那时的秦央中了白苏九的幻术 - 分卷阅读26 ,眸子中满是欣慰与幸福,看向他时嘴角居然还带着笑。那纯粹的笑容让白苏九止不住得手抖,最终也没能把剑收回来。 “不可按照前世那般”白苏九咬着嘴唇想着。 按照前世那样走,一切是死局!太子夏侯赞继位后会变得花天酒地不问朝政,最后败光国库被推翻。而秦央此时还有救,他还没反叛,他甚至保守了‘白苏九是狐狸’这个大秘密。只要日后盯紧他,好好教导他,秦央说不定还能当个忠臣。 “保护好安锦王就好只要他不出事,这一世就不会成为死局!”白苏九下定决心,突然翻身下了马,趁着四下无人,变成了狐狸飞快地跑了起来。毕竟他化回原形比骑马要快,千年的狐狸若是跑不过马驹那才叫让人笑掉大牙 秦央这是头一回看见白苏九变回原形。他定定地看着那雪白的小狐狸如同闪电般钻进树林中没了踪影,心里忽然狠狠地一揪 第18章 【十八】 被眷顾 白苏九一路追寻着安锦王的气味,终于找到了安锦王以及他的随从流殊。只是安锦王此时的境地很不妙,他们二人靠着一个小山丘站着,被狼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 安锦王脸色惨白地举着佩剑。流殊却异常地淡定,他护在安锦王面前,对安锦王小声说道:“殿下,看见那匹头狼了吗?一会儿属下为你杀出血路,您伺机斩杀头狼。” 安锦王的手直哆嗦,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小声说道:“流殊我做不到” “您可以的。属下帮你吸引它们的注意力。”说罢流殊双手握剑就要往前冲。 “我不敢我不行”安锦王直接哭出了声,眼泪顺着脸直淌:“流殊,我做不到你不要去” 白苏九躲在岩石后,一看这么个场景,暗道指望他们主仆二人杀出来,基本上不可能了。 白苏九略一思索,忽然窜了出去,在领头狼面前来了个亮相。然后在狼群群脸懵逼时,嗷呜一口咬在了头狼耳朵上 于是,当秦央追着白苏九的身影走到山涧时,突然发觉前方尘土滚滚,再定睛一看,只见白苏九这条白狐狸在前边撒丫子得跑,后边一堆狼玩命得追 “滚滚滚滚!”白苏九冲着秦央嚎叫着,狐尾忽然变大了数倍,卷起秦央把他放到了树上。然后扭头喊了句:“安锦王在前边五百米处!快去带他走!” 秦央坐在树上目瞪口呆了半天,最后冲着白苏九跑远的方向喊道:“那你呢?!” “老子还跑不过这群兔崽子?!”白苏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自远方飘了过来。 漫天的尘土落下后,秦央跳下树,看了看白苏九消失的方向,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去寻安锦王。 安锦王正坐在原地,双腿发软地低头啜泣。流殊站在一旁小声说道:“殿下,快走吧狼群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安锦王含泪抬起头,弱弱地对流殊说:“我腿软了。” 流殊无奈地笑笑,半跪下说道:“殿下,属下背着您。” 安锦王默默地趴在流殊背上,由他带着往前走。 安锦王和流殊的马匹早就被狼群给吓跑了,如今流殊只能这样一步步带着安锦王走出这里。 “流殊我是不是特窝囊”安锦王垂着头,在流殊背上小声问道。 流殊一顿,旋即回答道:“殿下,人总有不擅长的。殿下不擅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安锦王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道:“我都不如一只狐狸勇敢连狐狸都敢挑衅狼群也不知它怎么样了” 流殊沉默半晌,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殿下,您看,那白狐狸本就罕见,忽然跑出来为你我解围,说不定是上天派来救您呢!所以,殿下终究是要成大事的,毕竟连老天爷都帮着您!” 安锦王微怔,半晌喃喃自语道:“真的?” “是啊!”流殊的语气笃信不疑,慢慢劝慰着安锦王:“殿下,你肯定是能被上天眷顾之人!不然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安锦王忽然羞涩地笑了笑,用手抹了一把泪痕道:“你说是就是吧!回去我好好跟你练武,总有一天我也能上阵杀敌到时候父皇他也会认可我吧”说着说着,安锦王的声音低了下去。 “肯定会的。”流殊答道。 白苏九带着一群狼上蹿下跳,表演各种技术性逃跑姿势,比如螺旋式弹跳什么的 终于,白苏九捡到了一片树叶,如获至宝一般赶紧顶在头上念了决。 狼群们顿时一个急刹车,面面相觑地看着白苏九消失的地方。白苏九靠着大树直喘粗气,心里念叨着幸亏他是有大智慧的高等生物,比这群狼可聪明多了。 然而 当一群狼围着白苏九嗅来嗅去之时,白苏九意识到他忽略了作为野兽的最基本的能力 于是白苏九叼着尾巴,心惊胆战地看着狼群绕着他来回转圈。 “完”白苏九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树,盘算着要不要上去躲躲 然而就在白苏九正在想退路之际,怪事发生了。 只听一声悠长的哨响忽然从远处传来。声音落下,头狼似是受到了指引一般,忽然扭头往山林深处走去。其他的狼们紧随其后,没多时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白苏九惊愕不已。这哨响是怎么回事?这群狼又是怎么个情况? “听见哨响就离开了莫非?”白苏九心中忽然泛起一个有点荒唐的想法:难不成这群狼是被人驯服好了的? 若是真的如此,那这群狼袭击安锦王就不是意外!白苏九心中一沉,当即顺着狼群离去的方向奔跑起来。 白苏九跑了得小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外看见了这群狼。 白苏九小心地潜伏在外头,看着狼群们齐刷刷地坐在地上。而山洞最里面似乎有几个人影,正拿着一盆肉给狼群们分吃。 “真的是被训好的”白苏九恼怒地看向里面,试图记住驯狼者的容貌。然而那几个人都带着斗笠,容貌很难辨认。 白苏九正在琢摸着办法,忽然,头狼一声长啸,身子一抖,旋即扑通栽倒在地。 其余的狼纷纷一愣,紧接着,哀嚎声 - 分卷阅读27 此起彼伏,它们也纷纷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白苏九惊愕地看着这群狼挣扎了没多久便没了声息。而那群驯狼者居然还拿出刀挨个捅了好几刀。 做完一切后,驯狼者的头领忽然说了声:“快,都包好!” 白苏九见他们拿出麻袋,迅速地将狼群的尸体装了进去,不由心头大骇,掉头就跑。 “太奇怪了!难道是为了怕暴露而毁尸灭迹?!”白苏九藏在树上,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那群驯狼者扛着麻袋走了出来。他们把身上的斗笠和外袍都脱了,在树下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白苏九看着这群露出真面容的驯狼者,顿时眼睛瞪成了铜铃!只见领头的那个训狼者,居然是之前在树下问秦央有没有见到安锦王的那位宫人! 白苏九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宫人是想害安锦王?那为什么要杀狼?而且他们扛着狼群的尸体要扔到哪里? 白苏九平缓下呼吸,决定继续隐着身形跟在这群人身后。 与此同时,秦央也成功地在路上遇到了安锦王和流殊。 “安锦王,您可安好?”秦央一勒马,沉声问道。 安锦王见秦央居然来关切自己,顿时喜出望外道:“明奚王是来救我的吗!” 秦央刚想说不是,然而转念一想,却觉得又没有别的借口来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于是秦央只能默默点头,然后跳下马对安锦王说道:“安锦王殿下,上来吧。” 安锦王赶紧红着脸从流殊背上跳了下来,由他扶着勉强地骑上马。 秦央有些忧心地看向树林深处。白苏九到现在也没露面,也不知 应当是没关系的。秦央在心中安慰自己道。白苏九好歹是妖狐,一群普通的狼奈何不了他。估计是等人都散了他才敢现身。 想罢,秦央默默转身往出口走去。流殊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秦央的背影,默默牵起缰绳,带着安锦王离开。 安锦王等人很快走出了围场。国君见他们几人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国君发现白苏九还没有走出来时,顿时又焦急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务必带国师出来吗!”国君怒气冲冲地冲着周围的侍卫们喊道。 秦央脸色一沉,当即沉声说道:“陛下,微臣去看看” 话音未落,忽有几位宫人走来,。 白苏九却一把抓住秦央的衣领,小声说道:“让我装得惨点,把我背过去!” 秦央微僵,白苏九趁他愣神的功夫,一下蹿到了他后背上,喊了声:“驾!” 秦央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他背了过去 国君回到都城后便张罗着赏赐安锦王,顺便发了些银子给各位王侯大臣们压惊。 无人员伤亡,也找回了国师。而安锦王还给了大家一个惊喜。看来此次围猎最终还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 “流殊我对父皇撒谎了我真的是太差劲了。”安锦王眼神晦暗地坐在书案前喃喃自语道。 流殊跪在一旁,沉声回答道:“殿下。您要这么想,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那神狐是上天派来拯救您的;狼群们被上天惩治,是因为它们要害您。殿下,您是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子!万不可妄自菲薄。” “被眷顾吗”安锦王迷茫地看向天空。 白苏九隐着身形,站在后窗外,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第19章 【十九】 一场空 白苏九一向喜欢把狐尾伸出来抱着睡觉。然而随着天气转热,白苏九掉得毛也越来越多。渐渐地,白苏九发现每次睡醒后,酒壶里都会有白色毛状漂浮物 最终白苏九忍无可忍,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肉眼可见的所有狐毛都收集了起来,然后 做了个小腰佩。 心灵手巧的白苏九用狐尾上掉落的毛做了个小狐尾腰佩,嘚嘚瑟瑟地戴着去上朝了。 可惜并没有人发现白苏九新做的“艺术品”。准确来说,所有人看白苏九的时候,视线只会停留在他的脸上,很难再往别的地方移动。毕竟白苏九长得太养眼,平日里又不喜与人结交,总之多看一眼是一眼。 早朝一如既往地无聊,白苏九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忍到散朝。散朝后,白苏九背着手刚要溜,却再度很不巧地被国君叫住了。 “太子最近一直重病着。孤派了许多太医也不见好。问那孩子怎么染得病,他却不说,还吵着要见你”国君一脸无奈地说道:“爱卿,你受累跑一趟吧。阿赞那孩子犟得很,约莫是病中落下了功课,想找你讨教讨教。” 白苏九挠挠后脑勺,觉得这要求没法拒绝,只得应下后去见太子。 - 分卷阅读28 夏侯赞的状态确实极差,几日不见,居然瘦得面颊都凹陷进去了。眼睛底下是浓浓的黑眼眶,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太子殿下”白苏九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病成了这么个模样,一时间有些语塞。 太子见白苏九来了,赶紧挥退了宫人,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忽然三步并两步扑向白苏九,抓着白苏九的衣袖恐慌地说道:“国师,本宫最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关起来了,梦见有人要杀我!国师,我该怎么办啊!” 白苏九一怔,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当初白苏九被夜鬼潜入梦境,生生做了一宿的噩梦伤了元神;如今太子也去过冷宫,也开始做噩梦。莫非太子同样被夜鬼给伤了? “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做噩梦之前你去过哪里?”白苏九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以做安慰。 太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垂下头避开白苏九的视线说道:“本宫哪儿都没去。” 白苏九皱起了眉头。太子说谎了,而且明显在心虚。可太子为什么说谎?去冷宫那种地方很难以启齿吗? “殿下您再好好想想。”白苏九加重了语气,暗示着太子不要再隐瞒实情。 然而太子却依旧摇摇头,声音发颤地回答道:“真的没出过门。” 白苏九叹口气,扒开了被紧攥着的衣袖说道:“那太子殿下好生歇息,不要胡思乱想。微臣不是郎中,不懂医术;太子殿下自行保重。”说罢转身离去。 夏侯赞一愣,在白苏九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忽然压抑不住地喊了声:“国师!” 白苏九微微回头:“嗯?” 夏侯赞怯怯地说道:“能留下一会儿吗我很怕。” 白苏九默默地看着夏侯赞,半晌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还要休息,微臣就不叨扰了,改日吧。”话音落下,白苏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侯赞怔怔地看着白苏九的背影,眼睛眨了眨,似乎蒙上了一层雾 当天夜里,白苏九避开了宫人们的视线,再度去了冷宫。 佛像底下,还是空空如也,没有地道入口,更没有奇怪的声响。夜鬼仿佛人间蒸发了,然而 “太子做噩梦绝对不是偶然。夜鬼这杂碎到底藏哪儿了!”白苏九有些暴躁地一掌拍在佛像上,直拍得佛像嗡嗡作响。 就在此时,白苏九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正在缓缓靠近。他眼睛一眯,迅速窜上房梁隐蔽了起来。 没多时,夏侯赞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大殿,径直走到佛像面前,怔怔地看着它。 白苏九的心跳顿时加快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地看着佛像玩,难道说 突然,太子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母后母后孩儿错了,放过孩儿吧母后”太子的声音很闷,肩膀一耸一耸得仿佛极度伤心。 白苏九僵住了,有些诧异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太子。 太子可从来没如此失态过。以储君为标准被培养的夏侯赞,人前人后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都要比别人更显皇室高贵风范。然而 “母后孩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母后别再为难孩儿了”夏侯赞哽咽地说着,身子因为虚弱而微微发颤。 白苏九黯然地看着独自哭泣的夏侯赞,最终摇摇头,化成了狐狸。 夏侯赞哭着哭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自己的后背,顿时吓得一踉跄,栽倒在地。然而当他看清是那只雪白的小狐狸时,眼睛顿时亮了。 “小狐狸”夏侯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白苏九的耳朵。 白苏九没躲,安静地坐在地上。 夏侯赞绽开了一抹笑意,又揉了揉白苏九的头。见白苏九还是没动弹,便轻轻地把白苏九给抱了起来。 “小狐狸你来安慰我吗”夏侯赞把白苏九搂在怀里,抽泣着说道:“你真好。” 白苏九被泪水弄得湿哒哒的,毛贴在身上让他很不爽。然而看着夏侯赞这副凄楚的模样,白苏九在心中叹口气,暗道就当积善行德了。 “小狐狸我喜欢的人都离开我了母后死了,弟弟死了,我的伴读也走了还有”夏侯赞忽然一抽鼻子,眼泪再度扑棱棱地掉了下来:“他也不理我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很用功啊” 白苏九的耳朵抖了抖,下意识地觉得夏侯赞是在指他。可 夏侯赞把白苏九搂得紧紧得,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委屈。白苏九老老实实地听着,任夏侯赞拿他当帕子擦眼泪。 最后夏侯赞终于哭累了。由于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夏侯赞抱着白苏九忽然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白苏九从夏侯赞怀中挤了出来。定定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夏侯赞,摇了摇头。 “还是个孩子。”白苏九回过头去看了看外面,见没人过来,便变回了原形,将夏侯赞背在背上。 白苏九背着夏侯赞慢慢地走着。月光下,白苏九的眼眸由琥珀色变成了湖蓝色,半晌,他喃喃自语道:“殿下啊殿下。天底下每一个师长都希望自己的徒弟能早日成人,唯独我期盼你一直这般幼稚下去。永永远远地当个心思纯净的孩子。因为你的成熟,何其残忍” 夏侯赞没吭声,沉沉地睡着。 白苏九把夏侯赞送回了太子所住的宫院。宫人们见国师大人背着神志不清的太子回来了,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好在白苏九淡淡地解释道:“太子殿下与微臣饮酒作诗,一不小心喝多了。” 白苏九安置好夏侯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夏侯赞在白苏九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微微睁开了眼睛,隐约看见一抹模模糊糊的白色背影后,突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白苏九有些茫然地走在寂静的小道上。抬头看看月亮,又低头看向发亮的砖路,不知为何,忽然十分疲惫。 “好累。”白苏九自言自语着:“修仙好累;当国师也好累;与人打交道好累;谋心最累。” 白苏九看向夜空,伸出手去抓那缥缈的月光。天空之上,有仙界;众仙们,好像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用想着如何匡扶天下,不用学着如何教书育人,更不需要去考虑七情六欲。 - 分卷阅读29 对于仙界,白苏九一直很是向往,可 “好远。”白苏九苦涩地笑笑。月光自指缝中溜走,连痕迹都没留下。 白苏九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脑海中猝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片段。曾经的他悠闲自得,没有这么多烦恼。那时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他经常开怀大笑,跟一群人吟诗作赋研究仙法 “这是哪辈子的记忆啊”白苏九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大脑中一片混乱。他曾经这么幸福过吗?曾经如此明朗地笑过吗?曾经拥有一群人在身边吗如果是那样,他还修仙作甚? 想不起来,根本就想不起来。往事如烟一场空,白苏九感觉自己白活了千年,最终竟然连回忆都无处可寻。 “国国师?”白苏九正在发呆,身后忽然传来秦央的声音。 秦央跟做贼一般,抱着一个酒坛子小步跑了过来:“国师!这是赛郎城进贡的佳酿。我偷偷留了一坛子来送您快收起来,别被宫人看见了” 白苏九嘴角抽搐地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小酒坛,半天木然地瞅向秦央道:“明奚王?你是真的假的?” 秦央一愣,一头雾水地回答道:“什么真的假的?” “为什么本尊正伤春怀秋之际,你凭空出现了还做出了如此不入流的事”白苏九一头黑线地问道。 秦央顿时尴尬不已,连连摆手:“不不我就是觉得我”磕巴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说词。 白苏九嗅了嗅正散发着迷人酒香的坛子,叹口气道:“罢了。谢谢你的礼物哦对了。” 白苏九自腰间解下腰佩,把那白绒绒的挂饰扔给了秦央:“我的尾巴毛做的,当回礼了。好歹我也是条千年狐狸,这狐毛质量还不错,顶了你这坛子酒了。” 秦央如获至宝一般捧着那手感柔软的小狐狸尾巴,刚要道谢,一抬头却发现白苏九早就不知去向了 第2o章 【二十】 枉死者 秦央送给白苏九的佳酿确实上等。本想着借酒消愁的白苏九,喝着喝着忽然诗兴大发,然后抱着白栖梧的树干开始吟诗。最后把树干当成磨爪子的砂纸,挠掉了白栖梧一堆树皮。 “尊上!啊啊啊啊!”白栖梧尖叫着变成人形,逃离了白苏九的魔爪。 “走!本尊带你上天入地!”白苏九抓着白栖梧的脖领子,唰地跳上了房顶。 “尊上!我恐高,我恐高啊!”白栖梧紧紧地抱着白苏九的胳膊,一脸惊恐。然而白苏九却叉着腰朗声说道:“他日你若飞升成仙,腾云驾雾巡视人间,恐高怎么能行!” 白栖梧眼泪都下来了,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尊上,您见谁家的树在天上飞啊还有您当年不是这样的,您一直对修仙嗤之以鼻,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胡说八道,本尊能不想修仙?”白苏九揪着白栖梧的头发训斥道:“得道成仙才是作为妖的终极追求!”说罢白苏九背着手对着月亮开始高声吟诗。 白栖梧怔然地看着白苏九的背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尊上说得对!得道成仙!”白栖梧坐在白苏举起双臂喊道:“成仙!” 白苏九哈哈大笑,使劲揉了揉白栖梧的脑袋,然后继续对着天空胡言乱语。 院墙外,秦央仰起头看向房顶上那两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嘴角勾笑,眼睛中莫名多了一抹光泽。 与此同时,国君正在书案前批着奏折。一名宫人忽然快速跑了进来,俯身在国君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嗯?你说国师坐在房顶上,身边还有个人陪着他?”国君面色微沉,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另外明奚王最近与国师走得很近。”宫人小声禀报着。 国君面色如常,低头看向奏折,自言自语道:“无碍。国师只要还在宫里就好。” 白苏九跟白栖梧折腾了一宿,终于在黎明之际被一场蒙蒙细雨给浇醒了。 白苏九溜回屋子,裹在被窝里蒙头大睡。白栖梧也变成大树垂着树枝睡得直摇。可惜白苏九的白日梦刚做到一半,便被人给吵醒了。 “国师,大事不好了。咱们院里掌事的吴公公死了!”那名小太监恐慌地在门外大喊着。 白苏九翻了个身,眼皮子直打架地问道:“吴公公?死了就好生安葬,告诉我干嘛。” 小太监差点哭出声,面如纸色地说道:“国师,您还是去看看吧。吴公公死得有点有点怪。” 白苏九强挺着坐起身,把尾巴和耳朵给收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狐毛,起身开了门。 白苏九本对生老病死持泰然态度,暗道这小太监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吴公公是他院里年纪最大的宫人,身体一向不好,如今无声无息地老死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然而当白苏九见到吴公公的死状时,当即目瞪口呆。 “怎么死成这副模样的?!”白苏九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只见吴公公的尸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双腿被折断,直接背到了身后;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外凸,似是生生把自己给掐死了。 “奴才不知啊。吴公公昨日夜里还好端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躲在房门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白苏九心中一沉。吴公公死状着实诡异。说是自杀吧?谁能给自己折磨成这幅样子?!说是他杀吧 “能潜入本尊的院子里无声无息地杀人?”白苏九的内心中满是疑惑。他的院子里布了结界,一般妖物根本闯不进来。人倒是能自由出入,只是 这种杀人方式压根就不像是人能做到的。白苏九细细查探着吴公公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发现他极其用力,直接给自己掐出了十道深紫色的指痕。 “中了幻术?”白苏九这个幻术高手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这个缘由。可是这皇宫之中,真的还藏有除了他之外懂得幻术之人?难道是夜鬼?! 白苏九的脸色难看起来。夜鬼是他唯一的心头大患,以他恶劣的秉性,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也不无可能。但是,夜鬼应当进不了他的院子才是。如果真的是夜鬼,那就证明他的结界已经弱到连无魄的鬼灵都防不住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许声张。着人好生安葬吴公公。”白苏九冷声吩咐道,转身离去。 - 分卷阅读30 白苏九径直去问了白栖梧,昨天夜里有什么异样。白栖梧却摇头回道:“尊上,您忘了吗?昨儿夜里咱俩在房顶上玩呢” 白苏九顿时黑了脸。昨天夜里他耍了一宿的酒疯,莫不是夜鬼趁着他醉酒结界松动之际,跑进他的院子里作恶? 白苏九越想越难受,还有点恶心。他这算是被欺负到头上了。在他院子里杀人,还做到无声无息,明显就是挑衅。可偏偏他却束手无策。夜鬼跑了,藏到哪里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是那日夜里看见的暗道入口,然而现在想起来却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苏九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本以为重活一世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以他可以每日偷奸耍滑享受狐生。可不知不觉间,一切的一切都崩坏了。没有一件事顺着他原本的意愿,就连前世的记忆也开始对不上号。 前世,吴公公是在某天夜里安详地睡过去了,如今却是惨死。白苏九极其不安地想,吴公公的死,会不会是他擅作主张,违背前世轨迹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若真的如此,那其他人呢?本该有善终或者命途顺畅的人会不会也遭遇不测? 这个想法像是沉重的巨石一般压在白苏九的心头。白苏九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不如顺着前世轨迹,辅佐太子登基,然后隐瞒自己是狐狸的真相,盯紧太子让他做明君?这样一切跟前世一样,虽然辅佐太子让白苏九心里头始终有点憋屈,不过总好过如今意外四起。可,安锦王那边 白苏九闭上了酸涩的眼睛。安锦王身边的人为了给他请功而不惜作假,那个流殊首当其冲。原本,白苏九抱着想辅佐安锦王的心,所以并没有揭穿安锦王的谎言。可现在出了第一个枉死者,安锦王那头又始终迷雾重重全是变数,白苏九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先去看看太子怎样了再另做打算吧,白苏九叹了口气。目前太子还敬重着他,而白苏九也不介意忘却前世的不快,与太子重修于好。 “毕竟是个妖,换作普通人都会害怕吧?”白苏九一边前往太子的宫殿,一边在心中劝慰着自己。前世的他确实太耿直了,说什么不好,居然说出自己是狐狸。对于狐妖这种东西,平常人第一反应都是祸国殃民。如今看来也不能怪太子狠心。不过倒是有一人,明知道他是狐狸,却波澜不惊。 白苏九忽然停住了脚步,心中莫名惶恐起来。 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走,秦央必反。到时候他还得再度在宫门外斩杀秦央。白苏九本以为自己看淡一切,冷心冷肺。然而秦央昨天还送了他一坛子好酒,就这般翻脸不认人是不是有点太过无情了? “不对”白苏九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意识到秦央的行为有些古怪。秦央大晚上的是怎么混入宫中的?又是怎么在这庞大的皇宫里找到他的?而且什么时候送酒不好,非昨天夜里送酒。难不成是为了灌醉他然后趁机搞事情? 昨天醉酒,今天早上起来院里就死了人。这让白苏九不得不多想。但另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真的是秦央做了手脚。那杀吴公公作甚?一个太监罢了,用得着让秦央费尽心思地去除掉吗?可秦央此人一向心思缜密让白苏九难以猜测,不然前世也做不了反臣还差点逼宫成功。 白苏九暗道自己这是被秦央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秦央此人,不得不防。 想到此处,白苏九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夏侯赞的病好了许多,已经能起身看书了。见白苏九来了,当即喜从中来。 “国师!” 夏侯赞殷勤地搬了把椅子给白苏九,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有一丝羞涩。 白苏九淡然一笑,拿过茶杯嘬了一口道:“太子殿下久病初愈,还是注意歇息的好。书不是一天能读完的。” 夏侯赞连忙急急摆手道:“国师,本宫刚起来不久,正想着去找您呢没想到” 夏侯赞忽然红了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听宫人讲,前几天本宫夜间散步,不慎晕倒后由国师您给背回来了?” 夏侯赞其实记得很清楚,那夜他去了冷宫,见到了小狐狸,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宫里,宫人们还禀报说是国师背他回来,原因是他醉了酒。 夏侯赞一直对此事感的。夏侯赞当时年纪尚幼,慧皇后入了冷宫后,他六神无主,日夜去求国君把母亲放出来。国君心软了,传了圣旨让夏侯赞亲自接慧皇后出来。 夏侯赞欢天喜地地去找母亲,结果 却看见了悬挂在房梁上,上吊自尽的慧皇后的尸体。 自此之后,慧皇后成了夏侯赞和国君心中的伤痛。那时宫中流言四起,说国君专宠后入宫的妃嫔,对皇后这位结发之妻痛下杀手。国君大怒,下令所有人不得祭拜慧皇后,更不得提起她的名字。 夏侯赞幼年丧母,却连祭拜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夏侯赞并不 - 分卷阅读31 埋怨国君,在他看来,他的父皇如此动怒,心中到底还是藏有对慧皇后的愧疚。而且慧皇后死后,国君从不提再立皇后。 夏侯赞唯独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他一直觉得是他去晚了才导致没能救下母亲。慧皇后上吊自杀的场景成了夏侯赞挥之不去的梦魇。是以,夏侯赞终于忍不住经常跑去冷宫,时不时地偷偷哭一场。国君不允许祭拜慧皇后,夏侯赞自然不敢把自己去过冷宫一事说出来。 当天夜里,白苏九又去了冷宫。看着杂草丛生的庭院,又看了看屋中那破败的窗棂和佛像。白苏九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前世的他,一直逼着夏侯赞好好读书,研习帝王之道。夏侯赞看上去甘之如饴,心中有多少苦闷,却是白苏九从未考虑过的。 “我不是个好师父”白苏九叹口气,眼前萦绕着夏侯赞在此处痛哭的场景。 为了不惹来闲言蜚语,白苏九决定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白苏九转身的一瞬间,一声轻微的异响忽然传入他的耳中。 白苏九心头一紧。他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那日追踪夜鬼至此后,听见的铁索摩擦声。 白苏九深吸一口气,捡起落叶顶在头上隐去了身形。 声音模模糊糊,似乎还是从地下传出来的。白苏九压抑住心中兴奋,窜上房梁机警地观察着。 没多时,只见一缕黑烟从佛像下飘了出来。黑烟越来越浓,最终终于成了一朵乌云一般的物体。 白苏九简直要激动得喊出来。在那乌云缓慢飘向门口的一刹那,白苏九急急念起咒语来。 碰得一声,乌云撞在了透明的结界上。乌云一缩,旋即迅速变成了大黑球。 “找到你了!你这混账东西!”白苏九大喝一声,如同一道闪电一般扑了过去。 黑球急急跳起数丈,却拍在房梁上发出闷响。紧接着,夜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白苏九!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夜鬼气急败坏地喊道。 “杀了人还装无辜!”白苏九有了之前的教训,不再给夜鬼说话的时间,而是直接猛地喷出一大团狐火。 狐火射偏了,瞬间点燃了房顶。白苏九心中一沉,见那夜鬼想趁机从房顶上的破洞钻出去,白苏九当机立断,伸出厉爪追了上去。 夜鬼钻出了屋子,在空中逃窜着。白苏九穷追不舍,不停吐着狐火。 夜鬼终于被密集的狐火打中,惨叫一声栽了下去。白苏九念了咒,将周围布了结界,省得被人看见。 “白苏九!你我本是同道中人!何苦与我作对!”夜鬼恼怒地问道。 白苏九唾了一口道:“谁跟你同道中人!你这害人的妖物,本尊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夜鬼尖笑数声,旋即施法将周围一切笼罩在了黑暗中。 白苏九迅速将身体笼罩在狐火中,警惕地洞听着周围的动静。 “替天行道?!白苏九!荒唐!可悲!”夜鬼叽叽喳喳地围着白苏九喊道:“白苏九!我们是一样的!” 白苏九不为所动,顺着声音传来的轨迹终于确定了夜鬼的踪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苏九化身成一道白光,如同利箭一般嗖地射了出去。一声哀嚎顿时划破天空,光芒散去后,漆黑的空间猝然崩塌。夜鬼全身燃着蓝火上下窜动着。 “白苏九!你会后悔的!白苏九!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夜鬼绝望地喊着。他那球体的身子中心已经被贯穿,里面燃着蓝色的火苗。 “后悔?本尊从不知后悔二字怎么写!”白苏九的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伸出利爪狠狠地捏住了夜鬼。 “啊!!”夜鬼凄厉地喊叫着,不停喊道:“白苏九!你装什么高洁!白苏九!你” 话音未落,只听噗得一声巨响,夜鬼的身子忽然在白苏九手中炸开了。白苏九大惊失色,连忙往后一跳。 白苏九捂着满是鲜血的手,诧异地看着夜鬼残缺的身体在空中慢慢化成了灰烬。白苏九愕然地看着一道红色的符纸从夜鬼迅速消散的身体中飘落下来,一着地便化成了一缕青烟。 “出来!谁干的!”白苏九大声喊着,手在微微发抖。 有人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猎物!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夜鬼炸裂后留下的一丝焦糊气味,一切仿佛都是白苏九的一场梦。 白苏九赶紧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不小心抹了一脸的血。 不是梦。白苏九感受中掌心的疼痛,心里一派茫然。夜鬼出现得太突然,死得更突然!他都没来得及问清夜鬼藏在哪里,潜入宫中寓意何为。 杀‘人’灭口?白苏九回忆着那道红色的符纸,慢慢皱起了眉头。符纸此物,多半出自道士之手。也就是说,夜鬼被高深莫测的道士给算计了。可 白苏九越想脑子越乱。然而就在此时,那焦糊味越来越浓,白苏九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远处。 只见不远方,滔天的火光照亮了半片夜空!白苏九一愣,心跳顿时骤停。 “糟糕!”白苏九一拍大腿赶紧跑了起来。他刚刚用狐火的时候,不小心点了冷宫的房顶!没来得及灭火就去追击夜鬼了!如今看来怕是烧大劲儿了! 果不其然,整个冷宫都堙没在烈烈大火中。白苏九看着刺眼的火焰,急得团团直转。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几位宫人们大喊起来。没多时,一拨拨侍卫跑来救火,并迅速把冷宫围了起来。 然而那狐火岂是普普通通的水能灭得了的?!侍卫们不停地泼着水,却无济于事。 “完了完了。”白苏九看着那泛着蓝光的火焰,嘴唇都开始发抖!他从没犯过这么大的错!不过还好冷宫是废弃的,里面连宫人都没有,应当不会伤到人 “太子殿下!快拦住太子殿下!”一声惊恐的呼唤传了过来。 白苏九抬起头一看,只见夏侯赞顶着一条湿透了的棉被,跟疯了一般直接跑入了火场! 白苏九的头都快炸了!当即脚下生风跟着窜了进去! “国师!太子!快来人啊!不得了啦!”几位宫女急得坐地嚎哭起来 夏侯赞猛烈地咳嗽着跑入屋中,径直扑向屋子一角的那尊佛像。努力地推着佛像。可那佛像却似千斤重,纵使夏侯赞使尽全力却依旧没撼动分毫。 “太子殿下 - 分卷阅读32 !”白苏九终于找到了夏侯赞,见他意识地模糊趴在佛像上,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国师”夏侯赞艰难地呼吸着,看着面色焦急的白苏九,忽然流出两行清泪道:“国师不必管我” “屁话!你这混账东西!”白苏九急急扛起夏侯赞。 “国师师父师父”夏侯赞在白苏九身后哭出了声。这一声师父叫出口后,白苏九的心顿时被狠狠抓拧着。 “你你这臭小子!”白苏九无奈地低声骂道,脚不停歇地寻找着能跑出屋的缺口 就在白苏九踏出屋门的一瞬间,硕大的房梁突然拍了下来。白苏九迅速跳开,将夏侯赞护在身后开始念咒。 狐火被一点点收入白苏九的掌心。屋外的宫人们还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赶紧继续一桶桶水卖力地泼着。 国君急匆匆地赶来之际,整个冷宫已经成了半壁废墟。而当国君听闻夏侯赞闯入火场,白苏九去救他现在还没有出来时,顿时一口急火憋在心口差点吐血。 “一群废物!快给孤进去把国师带出来!”国君咆哮着,一脚踹在一个侍卫身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模糊的影子自废墟中走了出来。 白苏九背着夏侯赞,一脸的黑灰,身上的白袍早就变得破破烂烂,一双眼眸显得更加明亮。 “国君,惊扰您了”白苏九将背上的夏侯赞交给宫人,低声说了句后便身子一晃,栽了下去。 “国师!”国君面色微变,赶紧伸出手去接。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先他一步接住了白苏九。 秦央微微蹙眉,看着怀中狼狈不已的白苏九,双臂有些发颤。 白苏九醒来之际已是翌日黎明,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似乎在冒烟。 “水”白苏九虚弱地抬抬手。一声微响后,似乎有人起身。很快,白苏九被他搀起,喂着水。 白苏九的睫毛微抖,看向面前熟悉的面孔。低叹一声道:“明奚王” “嗯。”秦央闷声答道,犹豫了一下,用袖口给白苏九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白苏九被秦央小心地放平在榻上后,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房梁。 秦央见白苏九沉着脸,思前想后,小声说道:“国师太子无事。” “嗯。其他人呢?”白苏九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没有人伤亡烧毁的冷宫本也是废弃的国君说烧了就烧了吧。”秦央见白苏九的软枕有点太低,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便拿过一条汗巾,折了折,轻轻抬起白苏九的脑袋,垫在了底下。 白苏九默默凝视着秦央,半晌忽然问道:“明奚王。你对本尊这般上心干什么?” 秦央一怔,当即涨红了脸解释道:“国师一心为公我 我很敬佩!国师此番受伤” “骗子。”白苏九冷笑道,忽然伸出手指着秦央的鼻尖说道:“姓秦的,我告诉你如果你成了反臣,我一定会杀了你你,绝不无辜。” 秦央看着白苏九发抖的手指,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将它轻轻攥在了手心里。 “谨遵国师教诲”这是秦央第二次说句话。 第22章 【二二】 事真多 白苏九此番伤得不轻。倒不是肉体上受了伤害,而是耗尽法力导致周身无力。 病恹恹的白苏九赖在榻上揪尾巴毛玩。期间国君来探望过一次,见白苏九着实虚弱得厉害,便嘱托白苏九悉心养伤,还送了不少名贵药材。白苏九把那山参什么的都拿去泡了酒,也算是物尽其用。 夏侯赞受了点轻伤,醒来后羞于面对白苏九,命宫人给白苏九送来了一封信,信中满满全是忏悔。白苏九看完后一笑了之,随手把信夹在了书里。 一连休息了五天,白苏九享受着难得的清净,顺便好好构思了一下未来的道路。 之前他急于求成,结果到头来空忙一场。安锦王虽然心地善良,但太过懦弱。再加上安锦王身后的不明势力私下里搞事情,白苏九想想就头大。而夏侯赞 夏侯赞到底是可塑之才,只是前世的他登基后为何性情大变还败光了国家?白苏九把尾巴尖都快揪秃了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白苏九本是修仙之人,自知太过插手因果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如今出了这么多事端,每一件都跟自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白苏九决定吸取教训,从今天开始尽量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夏侯赞也好,安锦王也好,二人都是国君的儿子,任谁继承大统都合情合理。不如从今以后任他们二人相互竞争,而他白苏九只负责传师授业解惑,顺便帮国君明辨忠奸便可。至于胜利的天秤最后倒向了太子还是安锦王,不在他白苏九的管辖范围内。 至于秦央 白苏九心烦意乱起来。他忽然特别讨厌秦央,非常极度以及控制不住地想揍他。迄今为止,秦央都表现得太过良善,跟前世倒是如出一辙。前世的秦央猝不及防得就反了,没有人知道秦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囤了那么多的兵,又是什么原因推动着秦央在太子登机前一天逼宫。上一世的时候,白苏九很少关注秦央。只知道明奚王其人,虽得国君信任却不擅与人结交。说过几次话,也共事过几次,秦央一直表现得有些内向,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反臣的样子。 白苏九最讨厌秦央这种看不透的人。看不透,就得浪费心思瞎捉摸。如今重生,秦央的性格丝毫未变,还莫名其妙得过度关心他。白苏九越想越可疑,决定不如把心思多花在秦央身上,看看这厮到底安了什么心。 白苏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尾巴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被白苏九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的秦央却在此时悄悄摸进了院子,径直走到梧桐树底下,开始刨坑。 白栖梧心惊胆战地看着秦央在他脚底下挖坑,悄悄把树根都收敛了起来,避免被砍到脚趾头。 秦央挖了个不算浅的小坑,从包裹中拿出一坛子酒,然后埋了进去。 白栖梧好奇地盯着秦央的一举一动,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白苏九一探究竟。 秦央把酒坛埋好,忽然抬起头,对着白栖梧嘘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白苏九睡了个饱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 分卷阅读33 。结果一吸气,一根狐毛飘进鼻子里导致他不停地打着喷嚏,把打出来了。 白苏九暗道晦气,十分不爽地收起尾巴,揉着鼻子推门出屋。结果一出去就看见国君身边的大太监进了院子。 “国师”大太监一脸悲戚的表情,如同唱戏一般细着嗓子拐着弯地喊道。吓得白苏九直接一被处死的某侍卫,以及一只因为吃了带耗子药的耗子英勇牺牲的猫的灵魂却愣是没召唤出那孩子的灵魂。 当白苏九把为了给德妃补身子,而宰了得三只芦花鸡的灵魂给召唤出来的时候,白苏九彻底崩溃了。这一群鬼魂围着白苏九哭天抢地,喵哩个咪,还有咯咯哒。吵得白苏九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地上。 “这都什么鬼东西!”白苏九对着这一群‘鬼东西’怒骂出声。声音不小心有点高,导致院外的宫女寻声跑过来喊道:“谁在说话?” 白苏九见那好色的侍卫冲着宫女就飘过去了,当即力断一挥衣袖,把这一群鬼魂关进了法阵。 宫女见房后空无一人,以为是自己幻听,便嘟嘟囔囔地走了。白苏九念了决将这一群鬼魂又送回地府后,因为消耗太大,差点没坐在地上。 为了不因为法力耗尽而显露身形,白苏九赶紧脚底抹油逃离了这里。 “召唤不出这是因为什么呢?”白苏九托着腮帮子沉思着。 召唤不出灵魂的原因有很多。一是灵魂已经投胎转世了。不过这孩子才死了没多久,这个可能性应当不大。二是灵魂灰飞烟灭了。一个胎儿,又没做恶事,怎么可能魂飞魄散。三嘛 白苏九心中一沉。变成厉鬼或者幻化成妖的灵魂是召唤不出来的。可这孩子胎死腹中,能有这么大的怨念吗? 不过他若真的是枉死,那有怨念也不无可能。毕竟胎儿在降生之前,其魂魄还保持着前世的微薄记忆,已经有了七情六欲。如果真的变成了厉鬼,那这皇宫要被闹个底朝天了。 白苏九脑门直疼。这事儿是越管越多,导致他压根就不想管。那胎儿报不报仇,谁会倒霉,自有定数。只要不兴风作浪,殃及无辜,他就不会出手。 白苏九背着手往回走,寻思着再去补个觉。结果迎面却撞上了老熟人。 “阮空真人?”白苏九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阮空真人以及君南衡,眼睛一亮。见他们二人身边无人,急急卸去隐身跑了过去。 君南衡被吓了一跳,举着木剑就要砍,结果阮空真人一挡,直接被木剑拍到了脑门上。 “哎哟!逆徒!”阮空真人捂着红了一道的脑袋叫道。 君南衡这才看清楚是白苏九,赶紧红着脸道歉,然后忙不迭地给阮空真人揉脑袋。 阮空真人苦着脸问道:“国师,您这神出鬼没的,也不怕让人看见。” “这不是没人吗本尊有个事儿得跟你商量。”说罢,白苏九把召唤不出胎儿灵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阮空真人。 第23章 【二三】 噬魂阵 白苏九把锅抛到了阮空真人的头上后,便溜之大吉回屋看书了。 阮空真人细细一琢磨,总觉得这是个烂摊子,但是本着道家的济世救人之心,阮空真人便把这事儿交给了他徒弟君南衡。 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君南衡只能苦着脸去调查。而阮空真人则负责完成国君的任务——祈福。 一连忙活了四五天,德妃小产的原因终于有了信儿,据说是一位妃嫔嫉恨德妃受宠,下药害了她。至于真的假的,白苏九懒得去考证,国君也是草草地就把案子给结了。宫中似乎恢复了常态,然而 君南衡丢了。 阮空真人包裹都收拾好了 - 分卷阅读34 ,结果哪儿都找不到他的宝贝徒弟了,急得抓耳挠腮到处问,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于是阮空真人只能跑来向白苏九求救。 白苏九听闻后一个头大成俩,挑着眉问道:“你对你徒弟也太信任了。那孩子就是个愣头青,你敢让他一个人去调查灵魂召唤不出来的原因?万一碰到厉鬼了呢?” “南衡虽然耿直了点,但是苗子好啊!”阮空真人苦着脸说道:“那孩子的眼睛毒得很,什么妖魔鬼怪一眼便知。平日里也还算机灵怎么失踪了呢?” “机灵?你确定?!”白苏九一脸的鄙夷:“这熊孩子莫不是跑到不该去的地方,让人给抓了吧?” 阮空真人连连摇头,笃信不疑地说:“他很听话的,我不让他去的地方他绝不会去!” 白苏九叹口气,暗道他就是条操心受累的命。白苏九认命地跟着阮空真人去找君南衡。找了一整天,把皇宫东南西北地走了个遍,腿都快跑断了,还是一无所获。 “不如你换个徒弟吧”白苏九仰天长叹。 然而就在白苏九马上要放弃寻找,回去睡大觉的时候,阮空真人忽然惊喊一声:“国师快看!” 白苏九顺着阮空真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宫殿上方,一片微薄的黑烟萦绕在殿顶上,隐隐约约得还传出了雷声。 “这种异状怕是妖物。”白苏九心中一沉。 “国师,那是国君的寝宫”阮空真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白苏九顿时瞪大了眼睛,脚下生风地跑了起来。阮空真人紧随其后。 二人在寝宫附近隐去了身形,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 国君正在寝宫内批奏折,周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然而白苏九却感受到了一股极其不舒服的力量在压迫着他。 “这味道不是妖”白苏九眯着眼睛,四处环视着寝宫。终于顺着那异样的力量的源头,找到了一个东西。 “这是!”白苏九的微微一僵。只见在一个不起眼的花盆后方,贴着一张红色的符纸。 白苏九悄悄揭下那奇怪的符纸,细细端详着。 “这种样子的符纸”白苏九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若是没看错的话,这符纸跟夜鬼身体中掉落出来的那张很是相似。 阮空真人走过来查看。结果只看了一眼便满眼惊讶,连忙示意白苏九随他出去。 走出宫殿后,阮空真人小声对白苏九说道:“这符纸是控鬼的。而且这上面的咒是禁咒。” “控鬼?”白苏九心中咯噔一声。夜鬼的身体里带着这种符纸,难不成是被人操控了?那这张符纸贴在花盆上干嘛?控花盆 白苏九赶紧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花盆精”给拍飞,继续绕着大殿转了起来。 结果没多时,白苏九便又在领一个花盆后边发现了这种符纸。 “不对劲”白苏九给阮空真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兵分两路开始寻找符纸。半个时辰后,白苏九跟阮空真人在大殿门口汇合,二人手中皆攥着十几张红色符纸。 “绕着整个大殿贴了这么多?!”白苏九惊讶不已。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忽然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 闪电正劈在宫殿顶上,国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哆嗦,手中的毛笔吧嗒掉在了地上。 “怎么晴日里有雷?!”国君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然后低下头去捡毛笔。 结果在他刚要触碰到毛笔的一瞬间,忽然一双手从地面中伸了出来,紧紧地攥住了国君的手腕。 “啊!”国君惊叫一声,挣扎着想脱身,却被那凭空出现的手给扯下了椅子。 “救命啊!护驾!护驾!”国君恐慌地喊着。 白苏九听见了国君的求救声,连忙跑进宫殿。见那鬼手正拖着国君往里屋走,立刻窜了过去,一脚踩在了鬼手上。 鬼手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旋即消失在白苏九的脚下。国君得以脱身,面如纸色地瘫坐在地上大喊:“有鬼啊!来人啊!” 白苏九心头微沉,他不希望宫中传出闹鬼的风声。届时国君若是请了一堆道士和尚,那他的身份暴露岌岌可危。然而现如今,国君亲眼见了鬼,再怎么隐瞒怕是都无济于事。 可是国君喊了好几嗓子,却没有一个宫人或者侍卫跑进来。国君愣在原地,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白苏九惊讶地看向门外,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太监,一动不动似乎是僵住了。 “怎么回事?”白苏九满心疑问地走了过去。那两个太监目光凝视着前方,似乎正在发呆。 白苏九推了推他们,他们二人还是没有反应。白苏九看向大殿侧方站岗的侍卫,他们也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而当白苏九看向另一个方向,见一名宫女正端着一碗羹汤,保持着行走的姿势静止在原地时,白苏九顿时心中了然。 “结界,时间静止了。”白苏九跟阮空真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皆面露忧虑。 会布结界的人并不少,然而能让结界中的环境与外围彻底隔离,甚至静止了时间的此人的能力怕是有些骇人。 白苏九当机立断,跑入宫殿中一巴掌拍晕了国君,把他架到书案后的椅子上。这样国君若是醒来,便可以伪装成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可有头绪?”白苏九表情严肃地问道。 阮空真人指了指宫殿上方的天空:“那里面有个阵。只是我不知如何破阵。” 白苏九点点头,匆匆窜上了大殿的屋脊。抬头一看,只见那黑烟笼罩的天空正中央,似乎有一道红光在闪烁。 白苏九鼓起嘴,猛地喷出一口狐火。狐火穿过黑烟,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破阵呢”白苏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慢慢拼凑着。渐渐地,白苏九觉得那红色的符纸越来越熟悉起来。他开始止不住地心慌意乱。 白苏九尝试着去触碰脑海中最悠远的记忆。只是每一次马上要豁然开朗时,心中立刻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拒绝他再进行下去。 “怎么回事”白苏九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有种极其不自然的感觉。他的灵魂在叫嚣,在跟他的肉体闹着别扭,仿佛要冲破某种羁绊。一时间,白苏九感到头重脚轻,双眼一黑,站立不稳地从屋脊上滚落了下来。 “国师!”阮空真人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去接。结果 - 分卷阅读35 白苏九掉得太快了,直接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阮空真人急急地摇着白苏九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然而白苏九的双瞳涣散着,始终一动不动。 “从这里下笔,一勾,一横。”一个明朗的声音萦绕在白苏九的脑海中。 白苏九看见了一栋明亮的屋子。一个修长、熟悉的身影正俯身在书案上写着什么。而他身边是一群矮小的人影,面容模模糊糊得,仿佛是一团浓雾看不清模样。 “师父师父!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那群小人儿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手中似乎举着什么东西。 “对对对来在这里再补一笔”高个子的影子哈哈笑着,伸出手指了指。 白苏九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周身极度寒冷。 白苏九抱着肩膀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低声嘶吼着。 “滚都滚都是假的滚!”白苏九的眼角在发烫,硕大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随着眼泪掉落在地面上的一瞬间,眼前那阳光明媚的场景消散了,刺眼的红色取代了一切。白苏九捂着脸,从指缝中凝视着面前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只有红色。白苏九如同置身在地狱中一般,铺天盖地的孤独侵蚀着他的内心。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当是这样的”白苏九呢喃着,趴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咦!妖!” “看啊,是狐妖哎!” “快别看了,小心被他蛊惑了!”“ “哈哈哈,又是一只妲己!” 白苏九的狐耳不知不觉地伸了出来,随着那七嘴八舌的声音慢慢竖了起来。 “哟,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等出色的灵魂!”一个阴森的声音忽然取代了之前的那片嘈杂。白苏九的耳朵顿时往前背了一下。 “妖狐狸呵呵呵呵对,我是狐狸”白苏九慢慢地站了起来,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一双湖蓝色的眼眸慢慢地变成了血红色 第24章 【二四】 有何愿 阮空真人正呼唤着昏迷的白苏九。突然,一股强大的妖气自白苏九的身体中迸发开来,直接将阮空真人给弹了出去。 阮空真人的眼神忽闪了一下,迅速跑回白苏九身边,将一张符纸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白苏九骤然睁开了双眼,血红的眼珠散发着鬼魅的光芒。 过了片刻,白苏九缓缓地站了起来,低着头,身子微微摇晃着。 “白白苏九?”阮空真人试探性地喊道。 “呵呵”白苏九忽然低笑一声,歪着头,一只手捂住了半边的脸,自指缝中看向阮空真人。 阮空真人下意识地拔出了木剑,对着白苏九喊着:“白苏九!清醒一点!” “白苏九?他就是白苏九!”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自空中飘来。 白苏九默默抬起头,看向那被黑云笼罩着的上空。 “没想到这就是妖狐白苏九哈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夫今日算是撞了大运了!”天空中传来一阵讥笑声,紧接着,一道闪电直直劈向白苏九。 白苏九却躲都没躲,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地接了那道闪电,嘴角依旧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妖狐对我是妖狐”白苏九仰起头看向天空,尖利的指甲自手指中慢慢地伸了出来。 “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能坏了老夫的大事!”话音落下,一个人影自空中缓慢地显现出来。 阮空真人看向天空,只见一穿着黑色道袍的老者站在一团邪气之上,他身形饥瘦,面色苍白,一双细长的眼睛极其阴森。 “娄畅!”阮空真人惊喊一声:“你还活着!” “哈哈哈,你这老匹夫都活着,本君当然会活着!”娄畅眯缝着眼睛看向白苏九,眼底射出一抹贪婪的光芒:“不但如此本君还要寿与天齐!” 阮空真人怒目而视,急急画出一道符射向娄畅,大喝一声道:“你这妖道!快把我徒弟交出来!” 娄畅不急不慢地躲开了那道符纸,冷笑一声:“你徒弟?前些日子绕着大殿转悠的小道士?呵,装什么好师父呢!放着自己的徒弟出来送死你” 娄畅的话还没说完,忽觉一道罡风直冲而来,一个白影如同闪电一般在他面前一晃。娄畅连忙往后急退数尺,定住神后发觉自己的面颊火辣辣地发疼。 娄畅抹了一把脸,愕然摸了一手的血,五道深深的抓痕顺着他的耳垂一直延伸到了嘴角,疼得他险些惊喊出声。 不远处,白苏九站在空中,手指正在滴答滴答地掉落着血滴,一头银发在风中飘动着。 “你好好好”娄畅冷笑着:“不愧是妖狐不过你的灵魂,本君要定了!” 说罢,娄畅忽然自口中喷出一股红烟。红烟飞了一息突然变成了数不清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飞向了白苏九的面门。 白苏九往前踏了一步,狐尾一扫,瞬间拍散了那些箭矢,然后慢慢地朝着娄畅走去。 “我是妖”白苏九如同梦呓一般呢喃着,红彤彤的双眼居然缓缓流出两道血泪。 娄畅突然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他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地喊道:“妖狐白苏九!本君今天就算是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替天行道”白苏九忽然一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娄畅。娄畅趁此机会赶紧念咒,他脚下的黑烟突然变成了数不清的小蛇,如同海藻一般摇曳着。 “束手就擒吧!”娄畅长剑一挥,大喊一声:“出!”那铺天盖地的黑蛇顿时雨点一般飞向白苏九,呲着尖牙发出尖锐的声音。 “替天行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苏九忽然大笑起来,随着他那癫狂的笑声,遮天蔽日的狐火形成了一股旋风,弹指间烧光了所有的黑蛇,如同一道狂龙冲着娄畅呼啸而去。 娄畅惊呼一声,连忙起了法阵去扛。然而法阵只扛了不到一秒,就被狐火生生冲碎。娄畅惊慌失措地从云端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后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就跑。 白苏九用余光看向慌不择路的娄畅,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 娄畅一路跑进大殿,看 - 分卷阅读36 见正在椅子上昏睡的国君,如同见到一枝救命稻草一般冲到国君身边,把他挟持在手上当了人质。 白苏九慢慢地飘进大殿,见娄畅一手掐着国君,一手自空中一指,变出一个圆形的如同镜面一般的幻境。幻境中,君南衡的身影隐隐显现了出来,他拍打着镜面大声喊着:“师父!” 阮空真人紧随其后,一如殿门见到这么一副场景,顿时瞪大双把我徒弟放出来!” “阮空!你帮我制服白苏九!我肯定把你徒弟还给你!”娄畅焦急地喊道。 白苏九却仿佛没有看到国君和君南衡一般,右手伸出,猛地射出一团狐火。 娄畅大惊失色,连忙起了防御阵险险防住了这一击,然而防御阵上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白苏九!不要伤了国君和南衡啊!”阮空真人跑到白苏九面前,木剑一挥,指着白苏九喊道:“白苏九!快醒醒!你这是要大开杀戒吗?!” 白苏九没说话,步伐踉跄地往前走着。阮空真人则不停后退,直被逼得无路可走。 “白苏九,你再这样,莫怪老夫不客气了!”阮空真人咬破手指,在木剑上画了一个符。木剑顿时散发出红色的光芒。阮空真人用力一挥剑,一道剑气劈向了白苏九。 白苏九伸出手接住了那道剑气将其捏碎,掌心被划破涌出了湍急的血流。 阮空真人深吸一口气,再度劈出四五道剑气,全部径直打在了白苏九身上。白苏九的一身的血痕,却还是不停地往前走。 “师父!师父不要这样!”君南衡大惊失色地喊道:“师父!他肯定是被控制了!师父!” “南衡!他是妖!”阮空真人痛心疾首地呵斥着,旋即快速念了个决。木剑的光芒刹那间大了数倍,一道猛烈的剑气飞了出去。 白苏九依旧不躲,迎着剑气往前走着。 幻境内,君南衡因为害怕而捂住了双眼。然而当他再睁开时,却没有看见白苏九被砍成两半的模样,而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白苏九面前。 白栖梧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用藤蔓织出一个巨网,生生防住了阮空真人的剑气。 阮空真人看着那散落一地的藤蔓,眼中满是惊讶。 “树妖?!”阮空真人克制不住地低呼出声,将木剑横在胸前作防御状。 白栖梧扭头看向白苏九,忽然一头撞在他身上,紧紧地搂着白苏九的腰身喊道:“尊上!快醒醒啊!你忘了吗,你要修仙!修仙是不能杀生的,尊上你快醒醒啊!” 白苏九被白栖梧伸出的树枝禁锢住了双臂,无神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修仙啊”白苏九茫然地看向前方,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修仙干什么呢” “当了神仙就能开心了!当了神仙就没有烦恼了!”白栖梧使劲儿地勒着白苏九,带着哭腔喊道:“当了神仙就能实现愿望了啊!” “愿望”白苏九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许久后,白苏九一双渗人的红瞳逐渐变淡,最终变回了湖蓝色。 “愿望愿望什么愿望来着”白苏九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搂着白栖梧的脑袋不停地说着:“我有愿望我有什么愿望我忘了你记得吗我心里好空,好难受” 白栖梧的头扎在白苏九的怀里,没有吭声,只是用树枝小心地抚摸着白苏九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他。 阮空真人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君南衡惊喊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一转身,就见娄畅举着长剑砍了过来。 阮空真人躲得慢了半拍,不慎被娄畅刺到了肩膀上。手中的木剑应声而落。 “老贼!”阮空真人捂着肩膀怒骂道,一个黑色的咒印自阮空真人的伤口处蔓延开来,很快,阮空真人浑身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娄畅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一会儿再收拾你!”,说罢,他仗剑冲向了白栖梧和白苏九。 白栖梧连忙用枝条去挡娄畅的攻击。然而那枝条却仿佛脆了很多,一下便被打散了。 白苏九回过神来,抱着白栖梧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剑。 “尊上!我没法力了,咱快跑吧!”白栖梧焦急地喊道。 白苏九目光冰冷地看向娄畅说道:“不想死的话,放了君南衡,解了阮空的咒。” “哈哈哈,白苏九,你刚刚发了一通疯,还剩下几成法力啊?”娄畅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戏谑地笑出了声。 白苏九微微一笑,缓缓抬起了手,修长的五指凭空一攥。 娄畅那被挠坏的半张脸颊顿时猛烈地喷起血来!娄畅惨嚎一声,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你以为只有你会在伤口上下咒?”白苏九挑眉看向满地打滚的娄畅:“识相点,把人给我放了!不然” “不然怎样!白苏九!你敢杀人吗?!”娄畅忽然自地上爬起,狞笑着说道。 白苏九僵住,他确实不能杀人! 娄畅见白苏九犹豫,忽然一挥手。幻境中的君南衡顿时不受控制一般,双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你!”白苏九恼怒地看向娄畅,手中托起一团狐火冷声道:“给我住手!” “哈哈哈,白苏九,杀了我啊!你倒是杀啊!”娄畅的眼神中满是狂绝之色,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着心口喊道:“白苏九,来,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彻底变成恶鬼了!” “师师父”君南衡艰难地喘息着,可怜巴巴地看向阮空真人。阮空真人拼命地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无济于事。 白苏九见君南衡马上就要窒息而亡,忽然一咬嘴唇,单手成爪冲着娄畅冲了过去 第25章 【二五】 干净的 救人?杀人? 功德?杀孽? 白苏九奔跑着,如同狩猎的猛兽。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些缥缈的东西。君南衡还剩下一口气,只要杀了娄畅,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白苏九的爪子在离娄畅的心口只剩下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白苏九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一柄利剑从娄畅的背后猝然穿透了他的胸膛。 血液,溅在白苏九破烂的白袍上,仿佛是一朵朵妖冶的梅花。 随着娄畅缓缓倒下,秦央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中染血的长剑,又看向 - 分卷阅读37 白苏九。忽然丢掉了剑,拿出一方帕子,径直走到白苏九身边。 “国师,擦擦。”秦央将帕子递给白苏九,语气波澜不惊。 白苏九怔然地看着秦央,半晌呢喃道:“为什么?” 秦央的视线却移向了白苏九那受伤的手掌,眉头微蹙,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小心地将伤口包了起来。 “为什么?”白苏九又问了一遍。 “国师一向爱干净。”秦央简短地回答道。 娄畅死了,幻境随之崩塌,君南衡掉落在地上,咳嗽了半天后跑向阮空真人。 “师父,你怎么样!”君南衡面如纸色,心有余悸地问道。 阮空真人看向自己的肩膀,见那黑色的咒印已然消退,长舒一口气道:“为师没事。” 君南衡撇撇嘴,眼泪跟炒豆子一样噼噼啪啪地往下掉。阮空真人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快别哭了,赶紧跟为师一起处理一下烂摊子。” 阮空真人起了法阵,用障眼法蒙蔽了殿外人的视线,然后赶紧打包了娄畅的尸体,清洗血迹,将物品恢复原状,当然最重要的是 把被白苏九拍得长睡不醒的国君给救回来 “你这打得够狠的”阮空真人看着国君后脑勺上的大包,暗道白苏九离弑君就差了半步 白苏九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殿。阮空真人看着白苏九有些飘忽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秦央和白栖梧跟着白苏九一起大大方方地自大殿正门走了出去。路过宫人时,白栖梧跟白苏九自然是隐去了身形,却没有人疑惑明奚王何时进的大殿,更没有人向他行礼,所有人都仿佛没注意到秦央。 白苏九在走到一个狭窄的小巷时,突然转过身去,一把揪住了秦央的衣领。 “你怎么进的大殿?你怎么不受娄畅的阵法影响?你怎么出的大殿?!为什么没有人看得见你!”白苏九抑制不住地低吼出声。 秦央没有回答,眼睛始终停留在白苏九的手心。 白苏九放开了秦央,紧咬嘴唇,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 秦央,直接攥住了白苏九的手腕,反应之迅速,让白苏九心中一颤。 “国师,疼。”秦央帮白苏九正了正包在他手上的帕子,然后轻轻放下了。 白苏九怔然地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被白栖梧给架住了。 “尊上”白栖梧抱着白苏九的胳膊怯怯地说道:“咱先回去吧。” 白苏九却依旧茫然地看着秦央,半晌,眼睛中忽然满是颓败。 “秦央,我不想杀你,你知道吗?”白苏九苦笑着说道。 秦央低下头,沉声回答道:“明白。” 白苏九回过头,拄着白栖梧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秦央看着白苏九那萧瑟的背影,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尊上,不能喝了。”白栖梧带着祈求的语气劝慰道。 白苏九已经一连喝了十坛酒,苍白的面颊终于有了一抹红晕。 “白栖梧,本尊醉不了。”白苏九低声笑着,忽然一把将白栖梧拎到了自己面前。 白栖梧看着眼中满是血丝的白苏九,莫名有些恐惧,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你老实跟本尊说本尊以前是不是杀过人?”白苏九凝视着白栖梧清澈的瞳孔,压低声音问道。 白栖梧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本尊看到的幻境,一片通红!全是血!那娄畅为什么认识本尊?!夜鬼又为什么认识本尊!他们管本尊叫妖狐!本尊到底是何许人也!”白苏九咆哮一声,把酒坛扔了出去。酒坛子嘭地砸到地上,如同一声闷雷。 白栖梧吓得眼底含了一泡泪,哭唧唧地回答道:“尊上你以前可有名了” “恶名?”白苏九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白栖梧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尊上以前可厉害了!尊上救了好多人,尊上的法力特别强!所以尊上就出名了!” “本尊还救人了?”白苏九疑惑地看着白栖梧,见他一脸诚恳,总觉得这孩子没有说假话。 “对!尊上救了特别多的人!我也是尊上救的!”白栖梧一挺脑袋,脑顶上嗖地窜出来一根小树苗:“当时我就这么小” 白苏九看着白栖梧头顶着树苗,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说着当初自己是怎么怎么被他施肥浇水忍了半天,终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尊上!”白栖梧瞪大眼睛喊道:“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白苏九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好容易压下笑意说道:“你这树妖,开神智开得够早了。” 白栖梧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上的树苗按了回去,然后得意洋洋地回答道:“那是,我可是尊上的大弟子!” “弟子?”白苏九挑眉,好奇地问道:“我还有徒弟?” 白栖梧一怔,旋即赶紧说道:“没啊!就我一个!” “那你还大弟子”白苏九哼笑一声,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 君南衡和阮空真人打扫好了“案发现场”后,跑来跟白苏九告别。 白苏九想出去见一面,却被白栖梧给拦住了。 “不见不见,那个老头子要杀你哎!”白栖梧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白苏九笑着回道:“本尊不记仇。” “不行不行,不见不见。”白栖梧不由分说地把白苏九往屋里推,然后嘟着嘴说道:“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儿,没事儿就说你已经睡了。” 白苏九无奈地摆摆手,进屋小憩。 白栖梧把院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问道:“干嘛!” 阮空真人跟君南衡如出一辙地踮起脚往里瞅了瞅,结果被白栖梧伸出的树枝给按了下去。 “尊上乏了,已经歇下了,有事跟我说。”白栖梧故作严肃地说道。 阮空真人一怔,打量了白栖梧片刻后问道:“你是树妖?” “我叫白栖梧,我有名字,真没礼貌”白栖梧哼了一声,又往里缩了缩身子。 “你多大了?你跟白国师什么关系?”阮空真人陪着笑脸继续问道。 白栖梧却啪地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了,闷声闷气地嘀咕着:“一看就不像好人” 阮空真人尴尬地直搓手,君南衡嫌弃地看了一眼阮 - 分卷阅读38 空真人说道:“师父,你这语气跟要跟拐卖小孩似的” “你来!”阮空真人胡子都飞了起来,气哼哼地说:“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个不省心的,为师犯得着得罪人吗!” 君南衡看向旁边的院墙,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扒着院墙气运丹田地喊道:“白苏九!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白苏九在屋里刚要睡觉,被君南衡这么一嗓子惊得毛都炸了 “你个傻小子!为师跟你说了要三缄其口,你还嚷嚷起来了!”阮空真人恨铁不成钢地把君南衡自墙上扯了下来,揪着他的衣领子一路飞奔而去 白苏九揉了揉酸疼的脑壳,倒在榻上,侧着身,看向自己的手。秦央给他包的那方帕子很是精细,既挡住了伤口,还不碍事。 “是我多心了吗?”白苏九怅然若失地摇晃着尾巴,心里莫名得不安。 娄畅死了,那些红色的符纸用来干什么的,不得而知。他好像在收集灵魂,而天空那个阵是噬魂阵,这个白苏九倒是晓得,不过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邪门的东西呢?”白苏九微眯着双眼自言自语道:“白栖梧那孩子不像是会说谎的。” 然而就算白栖梧说的话都是真的,那秦央呢?白苏九不信秦央,可又偏偏拿他没办法。秦央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他有多大的本事?一切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导致白苏九只要一想起秦央的那张脸,就心里发慌。 “真是太讨厌了”白苏九默默地攥紧了手,直到攥得鲜血又流了出来为止 要说,人就是不禁念叨。白苏九这头正满脑子都是秦央的身影。忽然,窗户被打开了;紧接着,秦央如同一只泥鳅一般自窗口呲溜钻了进来。 “我c”白苏九吓了一大跳,生生把脏话给咽了下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秦央。 秦央默默地抬起头,看向白苏九的时候,一脸的可怜兮兮。白苏九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作甚啊!” “国师我中中咒了”秦央颤巍巍地挽起袖子,举起漆黑无比的右手说道。 白苏九张大了嘴看向他的手,嘴角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话:“这估计是娄畅给自己下的咒你杀他的时候应该就被染上了不是,你才注意到吗?!” “我以为是衣服掉色”秦央颓然地低下头 第26章 【二六】 被舍弃 秦央的右手伤得很重,娄畅那厮在临死前都不忘了坑人一把。白苏九忙活了半天,终于从自己遥远的记忆里回忆起那么一星半点的解决方案来。 “行了别哭了!”白苏九无奈地拍了拍树干,小声安慰道。 然而还是树形态的白栖梧却哭得更厉害了,树枝颤颤巍巍地直摇晃,悲怆之情简直闻着伤心见者落泪。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树叶子被摘走了一大把捣成了药汁。一时间委屈到恨不得钻进土里,好好哭个百年再冒出来。 灵树的树叶,加白苏九的狐血,便是解咒的药方。白苏九暗道自己放了半茶杯的血都没叫唤,这白栖梧少了几片树叶怎么哭成这幅德行。 然而当白栖梧化成人形的时候,白苏九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秦央给人家道歉吧”白苏九捂着脸强忍着笑说道,嘴角憋得几乎抽搐。 秦央看着明显有些斑秃的白栖梧,一脸诚恳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的恩情本王记住了” “谁跟你是兄弟啊!”白栖梧指着自己脑袋上秃了的那一小块,哭天抢地地喊道:“尊上!你也真是的!揪树叶能不能别只揪一个地方的!” 白苏九揉了揉白栖梧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兜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就是秃了吗!再说了,到了秋天和冬天,你不直接就光头了哈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白苏九实在忍不住了,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才不是啊!秋冬的时候我不会掉树叶啊!”白栖梧气得直跳脚,暗道自己好歹也是修成人形的树妖,怎么会放任头发随风飘零 秦央的解咒得需要好几个疗程。要命的是,解咒期间需要呆在法阵里,而法阵 “我教给你,你滚回去自己画成不成?!”白苏九翻着白眼说道。 秦央想都没想就拼命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只是一介凡人,就算会画了也没法力。” “装,接着装。”白苏九嗤之以鼻地瞪着秦央,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无奈秦央这货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白苏九说破了嘴皮子,愣是一口咬定自己绝对不会法术。 “那你说怎么办!”白苏九终于失去了耐心,咆哮出声。 秦央眼睛一亮,旋即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住在国师这里” “你放”白苏九嘴里含了一大口气才把‘屁’字给咽了回去,噎得自己直打嗝。可怜他白苏九翩翩贵公子形象,一天之内被秦央毁了两次 秦央到底住下了。让自己的随从给国君告了假,说是染了风寒一时半会下不来榻,最近就不去早朝了。 国君也没起疑心。秦央一向勤勉,偶尔得个病人之常情,于是国君准了假还赐给秦央一些补品。 没有了后顾之忧,秦央便堂而皇之地在白苏九的屋里打了个地铺,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秦央!”白苏九在牙齿在咯咯作响。他看着躺得笔直笔直得秦央,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气得移了位。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愣是没见过比秦央还不要脸的。 然而就算白苏九有一万个让秦央就地暴毙的冲动,他还是下不去这个手。死了一个‘癞皮狗’事儿小,背了杀孽修不成仙,那才叫得不偿失。 好在秦央沉默寡言,没事儿就躺着发呆,躺够了就坐起来发呆,倒也不是很讨嫌。 因为忽然住了个秦央,白苏九把屋子里三层外三层布了好几道法阵,免得被宫人看见明奚王跟国师共处一室。白日里他们一个书案前一个角落里看书,愣是有点“岁月静好”的画面感 可 “你看我干嘛?!”白苏九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两天了,每次他只要在屋里看书,秦央肯定会佯 - 分卷阅读39 装拿本书,然后缩在角落里,用余光偷偷瞥他。 “您不看我怎知我在看您”秦央居然慢条斯理地说出臭不要脸的话来。 “你!你还学会顶嘴儿了你!”白苏九气得毛都炸了,飞身过去殴打秦央。 秦央眼见着白苏九飞了起来,顿时惊呆了。在白苏九大耳刮子胡在他脸上的时候,秦央还在嘀咕:“狐狸会飞?!” “老子让你气得变物种了!”白苏九掐着秦央的脖子嘶吼道:“你怎么这么气人呢!你是不是上天派给我的劫数!让你来气死我的?!上仙啊!把妲己的锅扔到本尊头上,我就不计较了;你再扔只秦央算什么啊!” 秦央被白苏九说的云里雾里的,脖子都被掐肿了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白苏九。白苏九离他有点太近了,近到秦央简直克制不住内心中的喜悦 于是,白苏九掐得正起劲儿,秦央忽然绽放出一抹超级扭曲的笑容。 白苏九当即傻了眼,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赶紧放开了秦央,心有余悸地拍了拍他的面颊问道:“你鬼上身了?” 秦央意识到自己这表情确实有碍瞻观,连忙收敛起情绪。然而此时的气氛有点尴尬,秦央决定说些什么挽救一下。 “国师”秦央郑重地看着白苏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您才是我的劫” 直到晚上,秦央脸上的五道爪印才勉强止住了血。 闹闹腾腾了一整天,白苏九终于疲倦了。他说服自己无视在角落处装可怜的秦央,走出房门,窜上梧桐树。 白栖梧本还在哀悼自己逝去的树叶,白苏九一跳上来,白栖梧顿时开心了,连忙拿树叶帮白苏九扇着风。秦央则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看着白苏九。 白苏九伸了个懒腰,刚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小憩,忽然有个冒冒失失的宫人冲了进来。 “国师!国君有请!” 白苏九愕然地看了看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问道:“这么晚?” “说是有要紧的事儿,您请”宫人对着空无一人的石桌说道。因为障眼法的缘故,在外人看来,白苏九此时坐在桌子旁。 白苏九不动声色地从树上跳了下来,随宫人去见国君。 结果,国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白苏九给吓着了。 “安锦王被劫持了?!”白苏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国君面露焦急地说道:“是啊!阿杞自己出门打猎,没带随从。结果在丹格山遭了山匪!” 白苏九顿时有种哭不上来的感觉。他这国师当得也太累了!救了国君救大奸臣,然后还得救国君的儿子!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安锦王可出不得事儿。白苏九目光微沉,在心中盘算着。安锦王是他的保障,一旦太子露出不好的苗头,起码还有个安锦王能改写结局。 “怎没带随从?”白苏九若有所思。安锦王素来胆小,十分依赖他的随从流殊,怎可能只身一人去狩猎? “说是去散心!你说这孩子”国君连连叹息着。 “劫匪知道安锦王的身份吗?皇子他也敢劫?”白苏九又旁敲侧击地问道。不是他多心,而是那流殊着实可疑。 “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劫都劫了!”国君说道。 说得倒也在理,白苏九揉了揉脑门。不管劫匪事先知不知道安锦王的身份,一旦下手绑了皇子,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劫匪开的什么条件?”白苏九再度问道。 国君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要钱,也不是给不起。只是孤丢不起这个脸。” 白苏九心中一凉。国君怕是不打算讲和,而是下了必须剿匪的心。可一旦惹急了山匪,安锦王的性命岌岌可危。 然而 “孤决定了。明日出兵,直接灭了那山头!”国君烦躁地一挥手说道:“连皇子都敢劫!简直无法无天!” 白苏九在心中长叹一声。天家无情,国君为了面子不要儿子,虽让人唏嘘不已,但在意料之中。可是白苏九可不能放任安锦王就这么为了自己老爹的一张脸,而变成了牺牲品。 “陛下,明日先让微臣去吧。微臣试着教化那群山匪,能让安锦王安然无恙地回来才是重中之重。”白苏九沉声道。 没曾想,国君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必,区区山匪罢了,用不着国师亲自前往。” 白苏九瞬间僵住了。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吧!安锦王是买鸡蛋送的儿子吗?!就算儿子多,也没有这么糟蹋的啊。 白苏九还想再求求情,国君却抢先一步说道:“爱卿,这么晚叫你来着实过意不去。回吧。” 白苏九见国君下了逐客令,只能如鲠在喉地默默转身离去。 “奇怪了,急匆匆地叫我来,只是为了通知我安锦王被抓了?”回去的路上,白苏九越想越纳闷。国君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关心安锦王的生死,那么叫他来干什么?不是为了想主意的话还能是为了什么? “算了这都不是重点。”白苏九吐出一口浊气。 明日出兵剿匪,那么能救安锦王的时间,只有现在!白苏九抬起头,看向清冷的月亮,目光微闪 第27章 【二七】 皇宫中 白苏九打定主意,隐去身形出了宫。 丹格山离这儿可不算近,天晓得安锦王打个猎跑那么远干嘛。白苏九变成狐狸,一路飞奔跑了小两个时辰,白苏九的四只爪子都磨破了皮,终于跑到了丹格山下。 “天老爷,这破地方能狩猎?!”白苏九无奈地看着一片贫瘠的丹格山。树木稀疏,地形陡峭,能有个毛线的猎物。就算是为了散心,那也不至于挑这么个地方溜达吧?去个山清水秀的花园都比这强啊。 天边的地平线上,黎明的光芒已经微微显现了出来,白苏九来不及多想,赶紧隐去身形上了山。 白苏九越往山上走,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丹格山都是一毛不拔之地,裸露的土地上极少有遮挡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山匪的地方。 “情报有误?”白苏九的心中惴惴不安。安锦王被劫持一事,从头到尾都有些迷雾重重。倘若国君得到的是假消息,那安锦王现在哪里? 白苏九又绕着丹格山转了一圈。整个丹格山并不大,若是真的藏有一个山头的山匪,依照白苏九的嗅觉,不应当什么气味都闻不到 - 分卷阅读40 。 正想着,山下忽然传来嘈杂的马蹄声。白苏九连忙躲到一个大岩石后头观察起来。 只见密密麻麻的官兵迅速地包围了整个丹格山,一位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朗声喊道:“山匪!速速束手就擒!” 白苏九扶额。这么大阵势,摆明了就是等着安锦王被撕票。也不知国君到底打什么算盘,就这么把儿子给抛弃了,不怕别的皇子心寒吗。 眼见着官兵们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白苏九顿时感到事态紧急。安锦王失踪了,不在丹格山中。那么能在哪里?!莫非有人故意告诉国君假消息,拖延营救时间? 想到此处,白苏九立刻掉头跑下山,留那群傻官兵继续大张旗鼓地搜查。 眼下,只有一个人或许知晓安锦王在何处。 “流殊”白苏九的眼底满是寒意。流殊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不得而知。可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白苏九一路跑回了京城,径直跑进安锦王的府邸。他的爪子已经磨得鲜血淋淋却毫不自知。 果不其然,当白苏九顺着流殊的气味找到他的时候,流殊正在书房中对着几个蒙面男子低声讲着话。 “王爷到底在哪里?!”流殊的语气中满是恼火,啪地一拍书案道:“丹格山压根就没有什么山匪。王爷去哪儿了!” 那几位蒙面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人上前说道:“门主,王爷确实往丹格山的方向去了然后就没了踪影” “你们为何不跟上!又为何现在才报!”流殊恼怒,一脚踹倒了他。 “门主息怒。我等本想着跟过去,但”另外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惶恐地说道:“他们忽然凭空消失了!” “你说什么?!”流殊惊愕不已地问道:“什么叫凭空消失了?” “就是在眼前忽地不见了。连个影子都没有”那名男子的声音直发颤:“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原地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我等……不敢胡乱禀报……” 流殊愣住,面如纸色地站在原地。 “凭空消失”白苏九心中一紧。莫非是被什么妖怪给抓了?!不过他们抓安锦王干嘛! 白苏九越想越急。流殊也不知道安锦王去了哪里,唯一的线索断了。那么 只能问问土地公公了! 白苏九寻了片空地,略一思索,想起了如何召唤土地爷。 白苏九抬起爪子,在地上按了四个梅花,然后念起咒来。没多时,一缕青烟自爪印中间袅袅升起,一位矮小的小老头从地里钻了出来。 “土地公公!您知不知道安锦王去了哪里?”白苏九小声问道。 土地爷花白的胡子翘了翘,稳重地侧过耳朵,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说什么?” “安锦王!去了!哪里!”白苏九凑近土地也耳边又问了一遍。 “俺今晚?今晚去哪里?不晓得”土地爷的胡子又耷拉了下去,一低头就想钻回土里。 白苏九差点没气绝,一把按住土地爷的衣襟,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我说!你知道!安锦王!去哪里了吗!” “哎哟我又不聋小点声”土地爷努力扯着自己的衣襟,摇着头回答道:“去拿梨?拿梨叫我干嘛” “土地老儿!你见没见过安锦王!再装聋作哑本尊一口吃了你!”白苏九怒火冲天地张开了大嘴。 土地爷看着那一对儿尖牙,吓得胡子炸成一团,如同一个大型毛球。他慌忙掐指一算,然后回答道: “安锦王那日出门左拐上了马车往北边去了然后被一群黑袍道士给掳走往皇宫方向去了。” “你这老头子说话说得不是挺溜的吗!都赶上说快板的了!”白苏九气急败坏地一爪子压在了土地爷光溜溜的脑瓜顶上,给他按回了土里。 皇宫方向黑袍道士 “坏了!”白苏九当即想起了娄畅。那日诛杀娄畅着实操之过急。娄畅这厮在皇宫布了那般险恶的阵法,还没问清意欲何为就让娄畅给嗝屁了。如今安锦王被黑袍道士给掳去了皇宫 白苏九心中闪现出很多可怕的可能性。最严峻的那个,便是娄畅并不是混入宫中的唯一的邪道。倘若宫中还隐藏着不明势力,那么国君以及所有居住在皇宫中的人的性命,全部岌岌可危。 白苏九不敢多想,闪电一般窜出了庭院,由于跑得太急躁,尾巴不小心勾倒了一个花盆。 听见院内的响声,流殊脸色一沉,急忙跑出来查看。然而只有一个散落的花盆躺在地上。 流殊又走了几步,赫然发现了白苏九留下的四个爪印。 “猫?不对”流殊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白苏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跑进了皇宫,径直冲向大殿。 “希望阮空真人清理现场的时候没有清得太干净,起码留点气味。”白苏九喘着粗气,悄咪咪地溜进了大殿。 国君不在,殿里无人。白苏九趁此机会把大殿里里外外细细地嗅了一个遍。 当白苏九嗅到里殿的书架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嗯?!”白苏九一激灵。血腥味很新鲜,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最近才留下的。那日跟娄畅对打的时候,并没有走到这么往里的地方。那么这血腥味是怎么 白苏九又嗅了许久,跳起来爬上书架的时候,由于爪子生疼,不小心掉落了下来。 掉到地上的一瞬间,白苏九听见地上的石板传来了空洞的声音。 “底下是空心的?!”白苏九一惊。莫非国君在这屋子里头修了暗室? 白苏九又用爪子拍了拍,砰砰的声音告诉白苏九,里面确实有玄机。 白苏九一时间有些犹豫。倘若是国君自己在常呆的地方秘密修了暗室,那他白苏九冒冒失失地进去,然后被国君发现了踪迹可怎么办? 但是不进去吧,白苏九又不甘心。万一这暗室不是国君修的呢?是那群邪道修的用来藏身的呢?!若是一群坏人藏在了国君的眼皮子底下想想就毛骨悚然。 思前想后,白苏九决定铤而走险。于是白苏九在书架前后扒翻着,终于在书架底层找到了一个可疑的迷你青铜人像。 - 分卷阅读41 白苏九轻轻按了按,又扭了扭那个青铜小人,就听咔嚓一声,白苏九脚下的地板忽然陷了下去! 白苏九早有准备,在下陷的一瞬间便准备跳起。然而 一股紫烟忽然自石砖缝中飘了出来!白苏九不小心吸了一口,当即意识模糊,不听使唤地掉了下去 地道很深,白苏九约摸着起码得十来米,不然他也不至于摔得浑身都疼 “晦气!”白苏九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好在他用最后一丝意识,将身体缩成了一团,用尾巴垫在最底下当了缓冲,否则白苏九得摔成傻子改名叫白苏二 白苏九刚走了一步,就听脚下咔嚓一声仿佛踩到了什么。然而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白苏九连自己的脚丫子都看不见。他只好翘起尾巴,尾巴尖上腾地燃起了一小撮狐火,成了照明灯篓。 结果这么一照,白苏九可傻了眼。眼前是一个不足四平米的方形房间,房间地上是森罗密布的骨头架子,密密麻麻得令人头皮发麻,而白苏九刚刚踩到的东西是某种生物的腿骨 白苏九长叹一声。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当年遇到蛇妖的时候,一河底的婴儿头骨。如今掉到这么个鬼地方,又是一地的骨头。他白苏九又不是狗,老天爷给他派送这么多骨头干什么能不能有点新意。 不过眼下可不是打趣的时间。国君的书房里有这么一个诡异的暗室,看这模样,怕不是国君自己修的了,除非国君有收藏骨头架子的癖好。那么 白苏九抬起鼻子嗅了嗅,嗅到血腥味自里头飘出,旋即放轻步伐走了过去。 第28章 【二八】 被囚禁 白苏九借着狐火的光亮四处寻找着出口。这个密封的暗室里到处都散发着淡淡的尸臭以及血腥味,让白苏九隐隐有些作呕。 白苏九的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这个暗室太诡异了,而且建在国君的书房里,这么大的气味难道不怕国君发觉到吗?而且这一地的尸骨又是从何而来?按照这尸骨的数量起码得死了十几个人了。 “罪过,罪过。”白苏九屏住了呼吸,细细摸索着墙壁,试图在这里找到机关之类的东西。 谁料祸不单行。白苏九刚摸索了没一会儿,就听一声异响自头顶上传来。白苏九抬起头一看,见离地两米左右的石墙上,忽然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口,像是天窗。白苏九还没看明白那缺口干什么用的,就听轰隆一声,倾盆的污水自缺口灌了下来。 “我的个天老爷!”白苏九惊叫一声,迅速跑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继续拍着墙壁。 水越来越多,顷刻间便没过了白苏九的爪子。见形势不妙,白苏九不由心慌意乱。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白苏九恼怒地一掌拍在石墙上,试图拍塌墙壁逃出生天。然而他的手震得直疼,终究无济于事。 很快,积水没过了白苏九的膝盖。白苏九艰难地趟着水,闭上眼努力回忆起一句咒语,赶紧念了出来。 咒语还挺管用,白苏九立刻离了地,漂浮在空中。然而上边也没有出路,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上涨着,约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淹了整个暗室。 白苏九思前想后,最终看向那个正在冒水的缺口,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他变回了狐狸,在空中一用力,冲着那缺□□了过去。 白苏九钻入缺口,努力地扛着水流往前行走。狭小的管道让白苏九不得不收缩起身子,整个脑袋都没入了水中。 “避水的口诀是什么来着!”白苏九心急如焚,呛了好几口脏水险些昏迷。然而越急脑子越乱,白苏九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当白苏九快要抵挡不住湍急的水流,被冲回暗室的时候。白苏九忽然瞥见一个岔口。岔口另一侧上的水流明显没有这般湍急。白苏九灵机一动,赶紧跑了过去。 沿着这条管道又走了许久,白苏九终于看见了一抹亮光。他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刚要一探究竟,谁知脚下踩到了仿佛是青苔一样的黏糊的物体,一个打滑便摔了出去。 这一摔可不要紧,白苏九再次表演了个高难度高空落体。在转体三周半后,白苏九以‘平沙落雁’的姿势着6。简单地讲就是屁股着地了。 “嘶!”白苏九疼得悲鸣起来。就在他正揉着屁股想多哼唧几声的时候,忽然一道惊恐的声音自角落处传了过来。 “谁!” 白苏九一怔,耳朵比哭还难看,而当他看见白苏九的尾巴尖上还带着蓝火时,当即惊叫出声:“你是妖怪?!” 得。白苏九尴尬地咧了咧嘴。终于见到了要救的人,然而此时他却变成了想灭口的人 幸好白苏九脑子聪明,略一思索后,白苏九决定睁眼说瞎话。 “本尊是神狐!是上天派来救你的!”白苏九忽然想起了流殊说辞。 还别说,安锦王真就信了。他当即眼底射出一抹光芒,喜极而泣地说道:“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吗!” “对对对”白苏九努力哑着嗓子说道,生怕安锦王发觉他的身份。 安锦王被喜悦冲昏了头,上哪儿去想这些玄乎的东西。他赶紧踉跄着跑向白苏九,急匆匆地问道:“神狐大人!快带我出去吧!” 白苏九苦笑一声。他倒是也想出去,问题是他出得去吗!如今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安锦王,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可眼见得安锦王如此惊慌失措,白苏九只好继续骗他。 “你得先告诉本尊,是何人将你抓走关在这里的?”白苏九故作镇定的说道。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四处观察这里,心想着若是安锦王能被抓进来,总有 - 分卷阅读42 个地方能出去。 岂料安锦王的下一句话直接给白苏九泼了一盆冷水。 “我也不知道我走在路上忽然被人用麻袋套住,晕过去后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白苏九的心凉凉。这间暗室也是密闭的,没有门。难不成只能从那个水管道走? 不行。安锦王又不能变成狐狸。那么小的缺口,安锦王压根就进不去。 安锦王眼巴巴地看着白苏九,见他的耳朵一抖一抖的,终于忍不住摸了下去。 白苏九被安锦王摸得一激灵。可安锦王还不容易能摆脱恐惧,白苏九也不好躲闪,只能牺牲自己的萌像取悦他。 “你有听见过他们说的话吗?”白苏九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安锦王摇头,心有余悸地回答道:“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只能听见水声和敲击墙壁的声音哦还有铁链声。我再也没见到过那群绑我的坏人。” “你说的这些异响都从哪里传出来的?”白苏九连忙问道。 安锦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说道:“墙的另一边神狐大人,先带我出去好不好?” 白苏九尴尬地摇了摇尾巴,眼珠提溜一转道:“别急着走!这是你的劫数!本尊只是来保证你无性命之忧的!想要出去,还得自己想办法。” “啊!”安锦王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说道:“神狐大人!我不要什么劫数!我又不修仙” “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与修不修仙没有关系!历经此劫后,你的人生将安然无忧,富贵光鲜!”白苏九煞有其事地说道。 安锦王默默地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委屈地嘟着嘴问道:“那那我再试试。” 趁着安锦王到处乱溜达的空档,白苏九赶紧上蹿下跳地将几面墙壁都查探了一个遍,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但白苏九却在一面墙的墙缝里,感受到一丝冷风。 白苏九嗅了嗅,风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墙的另一边很可能就是外面! 白苏九试探着用爪子拔了拔。砖头有点松动,但白苏九的爪子太小用不上力。念咒吧,怕控制不好力道再弄塌了这里。要知道这上头可是水管道,一旦塌方那就成了水帘洞了。变成人形那更不可能了。 不如将这个历练的机会给他。白苏九看向安锦王,心中的“名师”之魂冉冉升起。 “安锦王!本尊指引你一下”白苏九一板一眼地说道:“去试试撬开这堵墙!” “啊?!”安锦王诧异地看了过去,用手拍了拍后颓废地说道:“太硬了做不到的” “没做怎么知道做不到?你给本尊记住,别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你还能做到!”白苏九站起身子,前爪叉腰地说道。 “为什么?”安锦王茫然地问道。 “因因为”白苏九差点卡了壳,顿了一下赶紧说道:“因为你是本尊眷顾的人!” “我我被神狐大人眷顾着?”安锦王深吸了一口气,整张脸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流殊没有骗我?!我真的被神眷顾着?!” “对!本尊一直关注着你呢!本尊会保护你的!”白苏九有点说不下去了,他修仙至今很少扯这么大的谎 安锦王笑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伸出书使劲儿扒着墙上的砖头。安锦王倒是聪明,没多时便发现了那块松动的墙砖,连忙用手抠了起来。 白苏九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后头摇着爪子给安锦王打气。 安锦王的指甲都崩了,砖头还是没动。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碎石子,捡了一枚尖锐的,打磨了一下,开始耐心地沿着石砖的缝隙,一点点往外扒土。 “不错,会用巧劲儿。”白苏九欣慰地打量着安锦王的背影。暗道这孩子抛去胆小,其实还不算烂泥扶不上墙。 随着泥土掉落,那块砖头终于松了。安锦王咬紧牙关将石砖推了出去,刺眼的光线顿时射了进来! “神狐大人!快看啊!”安锦王兴奋地喊道:“是外面!” 白苏九连忙跑过去,探出头打量了一下,只见外面是一个树林,似乎没有陌生的气息。他回过头对安锦王说道:“小点声,本尊出去探探路。若是没有看守,本尊再带你出来。” “好!”安锦王乖巧地让开了路,让白苏九钻出去。 白苏九落地后小心地看了看,发觉这里的环境极其眼熟,但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哪儿。而就在这时,安锦王怯怯地说道:“神狐大人您别抛下我” “怎会。”白苏九转身说道:“你躲开点。” 安锦王闪到了一侧。白苏九对着那缺了一块砖本就不是很结实的墙使劲儿一踹。这一脚带上了法力,当即把墙给踹塌了一大块。 “快出来!”白苏九怕暗室崩塌,赶紧唤着安锦王。 安锦王匆匆跑了出来,站在树林里激动地哭出了声。 白苏九长舒一口气,正想着带安锦王离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第29章 【二九】 渐偏离 “快,躲起来!”白苏九压低声音对安锦王说道。 安锦王手忙脚乱地跑到一个大树后头,惊恐蹲下抱紧身子。 白苏九蹲在安锦王的脚边,机警地看了过去。当那人走近时,白苏九差点惊掉了下巴! “太子?!”白苏九倒吸一口冷气。夏侯赞怎会来这个地方?! 夏侯赞的听觉很灵敏,他离老远便听见了白苏九和安锦王的说话声,于是,夏侯赞警惕地握紧了佩剑,冷声喊道:“谁?给本宫出来!” 安锦王面如纸色地看向白苏九,眼神中满是犹豫。 白苏九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安锦王不要作声。然后,白苏九灵巧地跳了出去,跑向夏侯赞。 安锦王见白苏九跑了过去,差点没喊出声,还好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狐狸!”夏侯赞顿时惊喜不已,赶紧一把抱起了白苏九,怜惜地说道:“你怎么又往这里跑啦?是不是饿了?” 又?白苏九疑惑地翘起了尾巴。夏侯赞只顾着欢喜,抱着白苏九走了,并没有发现树后的安锦王。 白苏九偷偷看向树后,见安锦王正小心地探出半个头望着他。白苏九连忙将尾巴不动声色地伸了伸,指了个方 - 分卷阅读43 向。 夏侯赞带着白苏九走远了,安锦王立刻从树后钻了出来,顺着白苏九指的方向奔跑着 当夏侯赞带着白苏九走了片刻,在拐过一条小路后,白苏九忽然看见了还是一片废墟的冷宫。 “那个暗室在冷宫后头!”白苏九大吃一惊,连忙抬起头看了看行走了路线,当即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暗室跟冷宫是连着的?不对啊!白苏九一头雾水地回忆起来。冷宫就一座屋子,后边没有连通的房屋建筑。而且他明明是从国君的书房掉到了地下,怎么一转眼就回到地上了?更何况冷宫离书房那么远,他是如何一出来就到了冷宫附近的? 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脑袋不停摇摆着四处查探。 夏侯赞见白苏九扭个不停,以为是抱得太紧了。他连忙将白苏九放在地上,小声说道:“你赶紧走吧。记得绕过宫人” 白苏九的心中有些复杂,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正急切地有待考证,于是白苏九飞快地跑走了。 “下次试着问问小狐狸愿不愿意留下来?”夏侯赞看着白苏九的背影,心里有些发痒。 安锦王顺着白苏九指的路线,一路踉跄地跑着。这个方向是皇宫中比较偏僻的地方,安锦王跑了许久都没发觉自己其实在皇宫中。 跑着跑着,安锦王跑到了死胡同。他害怕不已地小声嘀咕道:“神狐大人我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安锦王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确定看见安锦王殿下了吗?!”一人冷声问道。 “奴才也不确定刚刚奴才离远了瞅见一个人影身形好像很像安锦王”另一人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安锦王听出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而当那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时,安锦王顿时克制不住地跑了过去。 “流殊!流殊!”安锦王哭泣着蹲了下来。流殊闻声看了过去,见安锦王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嚎哭着,心中狠狠一揪,连忙跑了过去。 “殿下!我在!”流殊焦急地喊道,蹲下身子捧起了安锦王的脸,细细辨认了一会儿后,将他揽入了怀中。 “流殊!我好怕啊!我好怕”安锦王委屈地哭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晕了过去 白苏九站在大殿的顶上,远远看见流殊抱着安锦王马不停蹄地跑去找太医。白苏九的眼睛微眯,心中的疑虑又多了几分。 “流殊你到底何许人也?”白苏九自言自语道:“既然不想害安锦王那又为何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白苏九清晰地记得,那日流殊密会的几位蒙面人,喊他门主。如此称呼,怕是江湖中人。小小随从却有自己的秘密势力,此人需要防备着。 想罢,白苏九灵巧地奔跑起来,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安锦王归来,国君大悦,下令太医无论如何治好安锦王。然而安锦王醒后,对自己是如何被绑架的,又为何出现在皇宫里,一概不知,似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忆了。国君见安锦王战战兢兢,也不好多问,只能嘱咐他好生修养。 “流殊为何要骗父皇?”安锦王怯怯地问道。 流殊压低声音,俯身在安锦王身边道:“殿下,您想想。关您的地方修在了宫里,这就意味着肯定与宫中之人逃不了关系。若是您说了实话,到时候国君彻查此事,那人为了不暴露,会怎样?” “会会会杀了我!”安锦王抱着被子,浑身发抖地说道。 流殊点点头,又问道:“所以,殿下您真的是被神狐大人给救出来的?” “对!是一只会说话的神狐!”安锦王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十分欣慰地说道:“他说会庇佑我。” “属下说过,您,是被上天眷顾之人。”流殊沉声答道,掩去眼中暗芒。 安锦王旋即绽出一抹笑容,面颊微微泛红,仿佛是年幼的孩子吃到了糖果。 “那么,殿下您有遇到别的人吗?”流殊一边问着,一边走近安锦王,示意他压低声音。 安锦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我出来后遇到太子哥哥了。” “哦?”流殊心中一颤。太子? “太子说什么了吗?”流殊给安锦王倒了杯水,递给他后,安静地等他喝完回答。 安锦王拿着水杯,垂着头回答道:“神狐大人不让我露头,他引开了太子哥哥然后我顺着神狐大人指的方向逃跑最后遇到了你。” 流殊沉默,看着满脸疲惫正靠着床头小憩的安锦王,不动声色地将他手中的水杯拿走,为他拉上了被子。 “殿下,您休息吧。”流殊俯身打算退下。 安锦王却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流殊别走,陪着我。” 流殊微怔,微微点了点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看着熟睡中的安锦王,流殊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神狐?庇佑?若真的有神仙庇护殿下就不会遭遇那些事情。不过,那所谓的神狐也好,妖狐也好,到底是帮了殿下。只是 殿下相信自己是被眷顾之人,如此甚好。一旦殿下有了异于常人的信心,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必畏手畏脚。 至于太子?流殊的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流殊悄悄抬手,将安锦王的胳膊轻轻放进了被子中。 “殿下历经此事,您终于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天真了。”流殊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属下很快就会毁了您,也成就了您。请您原谅我吧” 安锦王丝毫不知地熟睡着。他做起了梦,梦中莫名显现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的身影。 “你是本尊眷顾之人!”小小的白狐狸朗声说道。 “真好。”安锦王笑着笑着,忽然落下一滴眼泪:“原来我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可惜,那滴眼泪终究留在了梦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白苏九躺在躺椅上,在白栖梧遮下的树荫里发呆。 “国师”秦央沉着脸走了过来,见白苏九一脸疲惫,脸色极度难看,不由叹了口气道:“您是不是又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安锦王是您救回来的 - 分卷阅读44 ?” “与你何干?”白苏九抬起眼皮,冷声说道。 秦央抬头看向白栖梧,没有回答。 白苏九讨了个没趣,心中的烦躁更胜几分。他克制不住地问道:“姓秦的,安锦王的失踪跟你有关联吗?” 秦央蹙眉,问道:“国师为何怀疑我?” “因为你不是个好人呗。”白苏九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指冲着秦央勾了勾。 秦央一僵,犹豫片刻后蹲下身子,凑近白苏九问道:“何事?” 白苏九带着戏谑的笑容挑起他的下巴道:“明奚王,若是本尊告诉你抓走安锦王的那群人,可能还藏在宫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苏九尖锐的指甲刺破了秦央的下巴。秦央看着白苏九那阴晴不明的眼神,呼吸乱了几分,借着疼痛定下心神后说道:“与我何干与您何干?” 白苏九愣住了,默默地抽回手,仰面看向天空。 “是啊与你我何干呢?”白苏九喃喃自语着,伸出手指向天空:“姓秦的,我想去那里。” “好。”秦央应道。 白苏九哈哈大笑起来:“你答应什么,又不作数。” 秦央没再回答,只是默默地拿出帕子,伸向白苏九悬在空中的手。 白苏九手掌上的伤口裂开了。在暗室中被水一泡,隐约有些严重的迹象。秦央将手帕重新包在白苏九的手上,小声叮嘱道:“国师,您得多注意。” 白苏九看向秦央,心中忽然泛起无限的酸楚。他不知道这难受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与你何干” 第3o章 【三十】 寻真相 安锦王被掳一事,暴露了宫中潜藏的危险。而雪上加霜的是,那个暗室又一次人间蒸发。白苏九曾偷偷跑去查探,谁料小树林里干干净净得什么都没有,坍塌了一半的暗室后墙居然消失了。 这回,白苏九没再相信这一切都是所谓的幻觉。安锦王是最好的人证,他被吓出了重病,最近还在养病。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如今暗室消失在白苏九的视线中,怕是有人施展了法术。 白苏九茶不思饭不想,不停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因果关联。 宫中何时修建了地牢一般的暗室?娄畅跟抓走安锦王的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偏偏要抓安锦王?白苏九想得直头痛,却丝毫想不清楚。 白苏九开始回忆起前世的种种过往,愕然发觉前世的很多事情中,似乎有许多蹊跷。最蹊跷的便是国君的死。一向身体强健的国君为何忽然暴毙?真的是如太医所说的那般染了重病吗?还是 白苏九陷入了沉思。暗室修建在国君的书房里,那群黑袍邪道很有可能就藏在里头。那么前世的国君很有可能被这群人所害。只是这种想法既说得通又说不通。国君死于他手,那安锦王被掳又是怎么回事?想同时杀了安锦王和国君好篡位?也不对啊。若是为了篡位,为何国君死后对方无动于衷,任凭太子顺利继位? 太子白苏九心中一沉。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在心中慢慢成型。 黑袍人抓安锦王明显不是为了篡位,因为如果是为了篡位的话,抓太子才是最合适的。太子是储君,杀了太子再杀了国君,那这江山不就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了吗。 再者,安锦王平日里人畜无害,从不与人树敌。而唯一一位觉得安锦王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便是太子。 安锦王近日里风头太盛,颇得国君青睐。太子虽为储君,但日后谁能继承皇位到底还是个变数。若太子认为安锦王会抢走他的储君之位 如此这般,安锦王被抓就解释清楚了。只是安锦王是这一世中变化最多的人。他身边的流殊,前世的时候一直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物,为何在这一世如此活跃?到底是什么原因推动了这一切? 太子有没有弑君,不得而知。只不过太子到底变成了白苏九的头号怀疑对象。这也不能怪白苏九多疑。太子偏偏出现在暗室的后边,更因久居宫中占了秘密修筑暗室的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太子有憎恶国君的理由。当年若不是国君将皇后打入冷宫之中,太子也不会年幼丧母。以他频繁地跑去冷宫哀悼母亲的行径来看,太子压根就无法对母亲的死释怀。 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也未免太可怕了,白苏九心中一阵寒悸。仇恨的种子真的在太子的心中生根发芽了吗?那么未来的一切会不会毁在他的手里?若太子一直心怀恨意,所有的谦卑与尊敬都是装出来的 那倒是也论证了前世的他为何能对白苏九痛下杀手。 白苏九越想越难受。不久前他还以为太子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看淡了自己曾死在他手中。结果老天爷忽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打击,让白苏九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不过白苏九颓废了一会儿后便想出了对策。太子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还有待考察,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近距离盯梢。如果太子是清白的,那一切皆大欢喜,他白苏九守好太子和安锦王加上国君便可,其余什么妖魔鬼怪见一个杀一个。若太子真的如此歹毒 白苏九冷笑一声,他可不介意前世今生的仇怨一起算一算。虽不能杀人,但把他关起来还是做得到的。既然太子这么喜欢关人,那也让他常常被囚禁的滋味 白苏九一边想着,一边吃下递到嘴边的葡萄。葡萄还挺甜,白苏九满意地眯缝起眼睛 “嗯?!”白苏九回过神来,愕然地看向身边之人。只见秦央极其耐心地帮他剥了葡萄皮,又捻了一颗送到他嘴边。 “你你干嘛!”白苏九嘴角抽搐地问道。 秦央不慌不乱,煞有其事地回答道:“见国师苦思冥想、愁眉不展,帮您分担一下。” “你你你你。”白苏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忽然觉得自己吃下的那颗葡萄极其恶心!不!是从今天开始所有葡萄都变得恶心了! 秦央一脸的泰然自若:“我?” “你”白苏九气运丹田,一爪子呼了过去:“你给本尊去死!” 秦央矫健地绕着院子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喊道:“国师,天干物燥,何以动这么大的肝火?” “秦央!你的矜持呢?!”白苏九捶胸顿足地吼叫道。 秦央一路跑回了屋子,关上门,趴在窗台上回答 - 分卷阅读45 道:“国师面前,不敢虚伪。” “合着你都是装出来的?!”白苏九憋屈得脸都青了 翌日,散朝后,太子夏侯赞正走在回宫的路上,忽然听闻旁边的花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侯赞心生好奇,扒开花丛一看,只见雪白的小狐狸正蹲在里面摇着尾巴。 “小狐狸!”夏侯赞欣喜若狂地伸出手。白苏九犹豫了一下,苦着脸蹭了蹭夏侯赞的胳膊。 夏侯赞差点没幸福得晕过去。他连忙抱起了白苏九,小心地顺着他的后背问道:“你来找我啊?” 白苏九闷闷不乐地趴下头,心想:“你以为我想” 夏侯赞见白苏九没有反抗,以为是这小狐狸与自己熟识了,当即若获至宝一般抱紧了他。 “小狐狸你要不要跟我走啊?”夏侯赞又问道,还揪了揪白苏九的耳朵。 白苏九差点没一爪子挠下去。开玩笑,他的耳朵岂是凡人能随便乱碰的!可是 “罢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天下。”白苏九欲哭无泪地劝慰着自己。 夏侯赞见白苏九还是没有反应,开心地笑了起来,赶紧把白苏九贴在胸口上搂紧了,一路马不停蹄地往自己的寝宫跑去 “小狐狸,我当你默认了哦!以后我养着你。”夏侯赞一边跑,一边太多,这替身不是很好用。与他的外貌身形虽然一模一样,却没有自主意识,总体来说就是个木桩子。不过,作为障眼法糊弄宫人绰绰有余。最关键的作用是,这个替身可以让白苏九感知到他的身边发生的事情。所以如果国君或者别的人来见他,他可以先糊弄过去再让真正的自己迅速跑过去解围。 听上去虽辛苦了一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白苏九的记忆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用的法术。 白苏九的到来,让夏侯赞的脸上满是幸福。夏侯赞一边给白苏九喂着东西,一边自言自语道:“小狐狸,你这么好看又干净,是不是别人养的宠物?” 白苏九白了他一眼,暗道谁家宠物能这么尊贵 “不过本宫把你捡回来了,就算本宫的了!”夏侯赞得意洋洋地夹起一块肉递到白苏九身边。 白苏九嫌弃地推开了他的手,打了个哈欠,蜷缩成一团佯装睡着。 夏侯赞见白苏九困乏了,赶紧拿过小毯子盖在他身上。 夏侯赞趴在白苏九身边看了许久,直到宫人来报说国君有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吩咐宫女不要打搅到小狐狸安睡。夏侯赞走远后,宫女们连忙把门窗关紧,避免太子殿下重视的宠物逃跑 白苏九见四下无人,暗道正是调查的好时机。 白苏九跳下软榻,先是窜到书案前扒翻起来。夏侯赞的书案上很是整洁,左边放着两本诗经,右边是一些兵籍。正中央则是夏侯赞没画完的一幅画。 白苏九打量了一下那画了一半的画作,见他画了个院子,又画了棵树,只是画技拙劣显得很不像样。见书案这里没什么新奇的东西,白苏九又跑到了书架附近。 有了之前在国君书房中掉入暗室的经验,这回白苏九刻意地留意着一些疑似是暗室机关的东西。可夏侯赞的书架上也没有什么蹊跷之物,规规矩矩地放着一些无聊的书卷。 白苏九的爪子在地上拍打着,想看看底下有没有藏着玄机。可每一块砖都是实心的,并没有发出他期待中的声音。 当白苏九一无所获,正趴在地上思索的时候。他忽然透过书架最底下的缝隙,看见墙壁与地面的夹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墙后边有东西!”白苏九的心中咯噔一声,说不出是开心还是焦虑 第31章 【三一】 死狐狸 白苏九努力钻进了书架最底下。然而那墙壁和地面之间的缝隙实在是太小了,他当即就歇了进去的念头。 白苏九眯着眼仔细查探着里头。借着微弱的光,里面隐约能看见是一间小屋子! 白苏九热血澎湃起来,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机关去打开这暗室一探究竟。然而当白苏九打算再钻出来的时候 “卡卡住了”白苏九尴尬不已地扭动着屁股,想把自己从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给解救出来。可惜,白苏九被卡得紧紧的,四条腿只能平伸贴地,压根使不上劲儿。 白苏九的耳朵被压得超疼,这么一扑棱还蹭掉了好几撮毛。最要命的是,由于空间过度狭小,白苏九开始有了头晕目眩的窒息感。他顿时欲哭无泪地嚎叫起来。 守在门外的宫女们听见屋里的声音,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听,太子殿下养的小狐狸多活泼啊!”一名宫女喜笑颜开地说道。 “嗯!听上去好像很开心呢!”另一名宫女说道。 白苏九的听见她们二人的议论声,差点没气得口吐白沫。什么开心!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没事儿瞎解读什么!说得跟真的似的! 白苏九沉下心神,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法术 然而并没有有关“拯救卡住的狐狸”的法术。 谁料祸不单行。就在白苏九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鼻子边爬来了一只蜘蛛,似乎对眼前的毛茸茸的物体很是好奇 “别别别别别别!”白苏九见那蜘蛛正对着他的鼻孔做各种试探,心中哇凉哇凉的 “啊!!!!”白苏九在蜘蛛马上要爬进来的一瞬间,实在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变回了人形。 轰隆一声,整个书架被猝然长大的白苏九给顶翻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吓得门外的宫女们差点没栽倒在地。 白苏九整个被压在书架底下,不过还好那书架不是很沉,不然白苏九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书架砸死的狐狸精。白苏九正头昏脑涨地捂着额头,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宫女冲了进来。 幸亏白苏九反应得极快,在她们二人刚推开门的一瞬间又变回了狐狸,趴在一堆狼藉中开始装昏迷。 两名宫女见书架莫名其妙地倒了,也 - 分卷阅读46 没多想,赶紧把书架给扶了起来。结果这么一挪开书架,一只似乎‘被压瘪’了的小狐狸出现在她们二人面前。 “啊!秋茗姐!小狐狸在底下!”一名宫女顿时魂飞魄散,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养的宠物被砸死了!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赶紧转身关上了门。她跑回来,胆战心惊地戳了戳一动不动的白苏九,见它没有反应,当即面如纸色地说道:“完了太子殿下会怪罪咱们的!” 白苏九悄悄眯缝着眼睛,心里嗤笑道:“让你们见死不救!吓坏了吧!” “不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坐在地上的宫女喃喃自语道,忽然从地上捡起一块布,一把拎起白苏九,把他给包了起来。 “嗯?!”白苏九一头雾水地被捆在了布裹里,想扭动一下,谁知那宫女跟捆粽子似的里三层外三层把他的四肢都给捆住了。 “快!把他扔出去!扔池塘里!等太子殿下问起来就说就说他溜出去了!”那名宫女咬着嘴唇说道。 白苏九一听,气得哼唧了起来。宫女听见包裹中有动静,手一抖,把白苏九给扔到了地上。 “采春!它还活着呢!快!快点把它放出来!”宫女秋茗急匆匆地说道。 采春却回过神来,抱起包裹说:“不行!这么大的书架,就算没砸死肯定也受了重伤!到时候太子殿下发现咱俩没照顾好它还是扔掉吧!” “可小狐狸丢了太子殿下也会怪罪我们啊!”秋茗急得直跺脚。 “把此事推给小桃!” 采春咬着嘴唇,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就说我们关好了门窗去洒扫了,小桃却打开了窗户” 白苏九被闷得直翻白眼,他心中暗道这宫中水深,连宫女都这么工于心计。 然而不等他想完,就直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采春脚下生风一路小跑,没多时,白苏九便觉得身子一轻,咕隆一声掉进了水里 “真扔啊?!”白苏九无奈地叹口气,屏住呼吸,听着那宫女好像走远了,便念了咒语恢复成人形撑破了布裹。 池塘其实不深,白苏九站着能露出头来。他找了片荷叶,心想荷叶也是叶子,顶在头上念了诀,隐去身形后游上岸。 白苏九浑身湿哒哒的,一肚子的怒气,头顶上硕大的荷叶怎么看怎么滑稽。然而他可顾不上这些,还是先回自己的住所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白苏九一踏进自己的院子。就见秦央急冲冲地冲了过来。 “国师!您去哪儿了!院子里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你的法术”秦央看着白苏九头顶上的荷叶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白苏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背着手冷哼一声,淡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白栖梧和秦央双双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苏九的背影,半晌,白栖梧恍然大悟状喊道:“尊上!这造型有什么玄机吗?!” “这叫不走寻常路!”白苏九在屋内怒吼道。 白苏九换了套干爽的衣服,心想他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偷偷跑出来,如今宫女们给他造了个失踪的理由,也算是歪打正着。 白苏九隐去身形,跑回太子的宫殿后方,丈量着那暗室应该在的位置,趴在墙上一点点听着动静。可惜白苏九并没有听见什么异样的响声,极有可能是被这厚实的墙壁给遮住了。 “还得想办法进去。”白苏九思定,离开了宫殿,打算再四处转悠转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疑的地方。 白苏九正走着,忽然见一名宫女急匆匆地从太子的寝宫里跑了出来,满脸泪痕地在花丛中翻来翻去。 白苏九挑眉,心中对这位宫女的来历有了几分猜测。他定下心神,见四下无人便变回了狐狸,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 那名宫女蹲在地上哭得正伤心,忽然觉得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扭过头一看,只见白苏九正俯身微笑着看向她。 “国国师!”宫女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慌忙跪下身道:“拜见国师大人。” “你可是在寻这个?”白苏九自身后提出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笑着说道。 “哎呀!”宫女破涕为笑,连忙一把将小狐狸搂在怀里。白苏九冷不丁被女人这么一搂,身子一僵,尾巴都竖了起来。 其实这白狐狸才是真正的白苏九,而那人形的白苏九只不过是他的幻术投影。这样一来,白苏九就不怕有人怀疑他跟这小狐狸其实是同一个人了说实在的,一般人也怀疑不到这上面来。只是死了一回的白苏九打算小心小心再小心,能不出纰漏就别出。 “谢谢国师!谢谢国师!”宫女喜极而泣地连忙磕头谢恩,谁知一抬头,白苏九早就消失了 “殿下!殿下!我找到了!”宫女一边跑一边喊道。 之前把白苏九扔进池塘里头的两名宫女瞬间一个激灵,冲过来一看,见小狐狸居然安然无恙地趴在那宫女怀里,还若无其事地只打哈欠。 “你小桃!你从哪儿找到的这狐狸!”采春的眼睛瞪成了铜铃。 小桃指着远处说道:“我正在花丛那边查探,国师大人忽然提着这小狐狸递给了我!” 白苏九受不了被女人揉来揉去,嗖地蹿出了她的怀抱,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小桃连忙转身问道:“太子殿下呢?” “太子亲自去寻了。”秋茗面色发青地说道,小腿肚子都有些发颤。 “你们看好它!我去找太子殿下回来!”小桃兴冲冲地转过身跑出了院子。 采春见秋茗一脸的惶恐,连忙掐了她一把道:“你怕什么!这狐狸又不会说话!就算没死又如何!” “对”秋茗松了口气道:“不就是条畜生啊!” 秋茗忽然惨叫一声。只见一个茶杯忽然自后边飞了出来,正好砸到她后脑勺上。秋茗捂着脑袋惊恐不已地往屋里看去,却只看到小狐狸正趴在榻上打盹。 “见鬼了见鬼了!”秋茗魂不附体地跑离了此地。采春也惊慌失措地赶紧锁了房门,追着秋茗而去。 小桃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太子殿下,只能悻悻而归。而此时的夏侯赞,正如奸细一般悄悄溜进各个宫中查探 “那小狐狸绝对不是野生的,不然不能这么白净又亲近人。”夏侯赞心里直打鼓。他猜测着,他的小狐狸很可能跑回原主人那里去了。如果 - 分卷阅读47 真的是这样还好,只是 夏侯赞咬着嘴唇。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朋友,怎么能放任它行踪不明呢!哪怕是跑回原主身边,总得让他知道在哪里吧。 于是夏侯赞在整个宫中翻箱倒柜起来。最后终于跑到了冷宫附近。 白苏九在此地频繁出现,导致夏侯赞怀疑白苏九又溜到这里来玩了。他叹息一声,在断壁残垣中寻找着白苏九的踪迹。 “嗯?”夏侯赞忽然看见了那尊佛像。佛像正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满身的灰尘。 夏侯赞忽然心里发堵。他的母亲死在了这里却不能被祭拜,如今这冷宫被烧成这副模样,连追念的地方都没有了。而这佛像,是不是也如母后生前那般,凄苦孤独 夏侯赞想着,走向佛像,用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突然,他想起了佛像下面的暗道 “那么大的火莫不是里面的妖物在作祟?”夏侯赞的手一哆嗦,下意识地收了回来,打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好奇心终于战胜了他的理智。夏侯赞脚步一顿,咬了咬牙,转过身再次推开了佛像。 与白苏九不同的是,夏侯赞的运气似乎很好。暗道,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32章 【三二】 藏起来 变成狐狸的白苏九在太子房间内趴了一会儿便睡着了,约莫着是折腾得时间太久,累到自己了。 深夜,开门的声响惊醒了白苏九。白苏九慵懒地抬起眼皮,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进了里头的书房。 “太子回来了?”白苏九抬起鼻子嗅了嗅,分辨出是夏侯赞的气味后白苏九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横竖不是贼人,用不着去查探。 然而没多时,一声清晰的重物推动声惊醒了白苏九。白苏九徒然间睡意全无,跳下床榻跑了过去。 借着昏暗的灯光,白苏九眼睁睁地看着夏侯赞推开了架背后的墙上拍动了一下,打开了暗室的门。 “原来…只用把书架推开就好…”白苏九嘴角一抽,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赞。 夏侯赞微微转头,见白苏九正凝视着他,连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白苏九刚想点头,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目前就是条听不懂人话狐狸。于是他安静地坐了下来,没有出声。也就是这时,白苏九注意到夏侯赞的身边有一个硕大的麻袋。麻袋里好像还隐隐约约地传出了声响。 白苏九机警地翘起了耳朵,嗅着那麻袋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里闪过一丝惶恐。 夏侯赞将麻袋抱进了暗室,白苏九连忙跟了进去。只开了一眼,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夏侯赞从麻袋里“倒”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人的容貌没泥污所覆盖,看不出什么模样。最关键的是,此人的四肢皆被锁链所拴着。 “太子这是杀人越货了?!”白苏九直咂舌。 “啊…”那脏兮兮的‘血人’呢喃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夏侯赞的袖子。 “嘘!”夏侯赞把他安置在了暗室内的石床上,然后小声说道:“别怕。我带你到了个安全的地方…” 夏侯赞跑出暗室,迅速抱了一床被褥,拿了些食物,最好端了盆热水回来,把书架用力拉回远处,关上了暗室门。 白苏九蹲在暗室里,看着夏侯赞给那人擦脸,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荒诞不已。 这人是谁?太子从哪儿把人给带回来的?为什么带他回来…白苏九满心的疑问。然而当太子将那人脸上的赃物擦干净时,白苏九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很清秀…甚至有些稚嫩。而且最重要的是… “怎么这么像?!”白苏九惊诧地看着那来路不明之人。此人的眉眼居然跟安锦王有七分相像! “啊…咯…”那人艰难地张开嘴,眼巴巴地看向夏侯赞,一双眼眸中满是雾气。 “不怕…哥哥在。”夏侯赞带着哭腔回答道。 哥哥?!白苏九越听越害怕。夏侯赞自称是他的哥哥?!这是哪位皇子?为何跟安锦王如此相似?! 夏侯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那人擦着手,嘴里嘀咕着:“阿年不怕…哥哥把你藏起来,藏起来…” 阿年…白苏九在心中回忆着,哪个皇子叫夏侯年?没有啊。夏侯家这些皇子的名字他都了熟于心,并没有叫‘阿年’的皇子。 不是皇子?…问题是这也太像了。不但跟安锦王像,还跟夏侯赞很像。总之一看就是他们夏侯家的人。 白苏九的大脑一片混乱。夏侯赞给‘阿年’擦干净了手脚,又倒了被水给他喝。然而阿年张开嘴的一瞬间,夏侯赞便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都怪我…都是我该死…是我害了你,也害了母亲…”夏侯赞扑在阿年身上泣不成声。 白苏九呆呆地看着阿年的嘴,骇然地发觉,他的舌头断了一半,如今只剩下半截。 这…这也太狠了。白苏九的心脏直揪。这位叫阿年的孩子看身形约莫着年纪比夏侯赞还要小。犯了什么样的过错要遭受如此重刑? 阿年的眼角滴下了两行血泪,如同刺眼的玛瑙珠子,砸在地上,也砸得白苏九险些喊出声。 他不是人!白苏九嗅着阿年的气味,心中咯噔一声。然而让他不解的是,阿年浑身散发着的是死人的气息,却依旧活生生的。 白苏九悄悄贴近阿年,又仔细嗅了嗅他,当即确定了心里的猜测。阿年是‘活死人’,是不应当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白苏九看着阿年裸漏的胸膛上,隐隐显现出来的红色图案,下意识地觉得那应当是一个法阵。 可惜不等白苏九进一步查探,阿年忽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床上。夏侯赞一激灵,慌忙将阿年放正,搂着他纤瘦的身子低声啜泣。 白苏九觉得这一宿的信息量也太大了些。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到底是谁,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怎么办…他要死了…”夏侯赞慌乱无措地试探着阿年的鼻息,见其胸膛已经没有了起伏,顿时六神无主。 夏侯赞站起身,焦急地走了一圈后,忽然眼睛一亮,匆忙推开暗室门跑了出去。当然,他没忘记再把门和书架回归原位。 白苏九跟在他后边一起往外跑。夏侯赞没注意到白苏九跟了出来,只一路疯狂地跑着。白苏九跟着跟着,突然发觉夏侯赞正在往他的住所的方向跑! “这是去找我了!”白苏九心中一阵窃喜。他刚琢磨着 - 分卷阅读48 如何问出实情,夏侯赞却直接来找他了!白苏九迅速蹿了几下,闪进院子里,化回人形。 当夏侯赞跑到白苏九的庭院门口时,正巧看见白苏九坐在院内若无其事地喝酒看月亮。 夏侯赞不知为何,忽然踟蹰了起来。白苏九嗅着他的气味,心中一阵急躁,恨不得一把将他拉进来。 夏侯赞犹豫了好久,终于一扭身又离开了。白苏九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忙三步并两步跑出了院子。 “太子留步!”白苏九朗声说道。 夏侯赞周身一抖,下意识地跑了起来。白苏九连忙一撩衣袍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白苏九没声好气地拉着夏侯赞,见他一脸的惊恐,佯装惊讶道:“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国师…”夏侯赞终于一撇嘴哭出了声。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拽着白苏九往前跑:“快…救救…”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白苏九冷声训斥道。夏侯赞一愣,连忙松开了手。 “走,跟微臣绕条小路去。”白苏九拉起夏侯赞,在他一脸的呆滞下绕进不起眼的小巷… 白苏九终于如愿以偿地以人形接近了阿年。阿年的身上果然是一个法阵,而且… “娄畅的聚魂阵?…不,不对。”白苏九眼神一沉,手中不停歇地帮阿年上着药。阿年身上 中了不止一个咒术,这些复杂的咒术堆积在一起,早就毁了他的元神。 “国师…求求您…”夏侯赞跪在一旁欲言又止,不敢抬头看白苏九。 白苏九微微叹息一声:“命是保住了。不,应当说他本来就死不了了。太子殿下,微臣实话告诉你。如今这孩子魂魄残缺,靠这不知名的法阵维持生命。微臣…无法将他恢复成常人。” 夏侯赞的眼泪扑棱棱地砸在地上。白苏九见他周身弥漫着悲切,沉声问道:“微臣不会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微臣只想知道,这孩子是你害的吗?若不是,你知道他是被谁所害吗?” 夏侯赞缓缓抬起头,眼中一片晦暗地说道:“他不是我害的…我不知道他是被谁害的。他被关在了地牢里…” “他是谁?你从哪儿找到的他?”白苏九看向阿年四肢上的咒令,发觉这四道封印行动的咒纹及其高深。也不知夏侯赞是如何解开了这法咒,将人给带了出来。 夏侯赞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他是我的弟弟…胞弟。” 白苏九被惊掉了下巴!胞弟?!先皇后所生之子,落得如此悲惨的地步?!问题是他怎么跟安锦王这么像?! 不等白苏九进一步询问,夏侯赞又低声说道:“求国师保密…保住他的性命。求求您了。”说完,夏侯赞郑重地给白苏九磕了一个响头。 白苏九揉了揉生痛的脑门,无力地问道:“起码告诉微臣,谁人害得他?” “我真的不知。”夏侯赞低着头,闷声说道:“国师还记得…我同您讲过,我曾经做了好久的噩梦吗?” “嗯,可有关联?”白苏九心中隐隐满是不安。他好像忽然知道阿年从何而来的了… 夏侯赞紧紧咬着嘴唇,直咬出了血珠:“我梦中的人…就是他。” 翌日清晨,白苏九面如纸色地‘飘’回了自己的住所。 “怎么回事…”白苏九坐在白栖梧的树枝上看向天空:“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夏侯赞对于阿年为何会变成这样一无所知,并且祈求白苏九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国君。而阿年就是白苏九和夏侯赞被梦魇期间,所见到的那位被囚禁的人。 阿年是夏侯赞从冷宫地底的暗室里带出来的,这倒是没有让白苏九太意外。问题是,为何夏侯赞能看见那暗室,他白苏九却看不见?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阿年是不是被抓走安锦王的那群人给害了?他们到底下干什么? 白苏九惴惴不安着。他总觉得夏侯赞将阿年藏在自己的屋内其实很危险。可…总不能见死不救。 白苏九越想越烦闷。余光瞥见秦央正慢条斯理地在树下看书,不知为何忽然气打不了一处来,拍了拍白栖梧说道:“砸他!” 白栖梧却摇摇树叶道:“不要!” “嗯?!”白苏九惊讶不已。白栖梧一向听话,怎么忽然叛逆了! 白栖梧认真地说道:“尊上不在期间,都是我俩相互作伴。砸死了我多无聊…” 第33章 【三三】 镇水患 太子夏侯赞将阿年藏了起来,这个秘密只有他跟白苏九知道。白苏九每日借着指导太子功课的名头悄悄给阿年治疗。白苏九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国君,毕竟阿年是夏侯赞的弟弟,也是国君的儿子。可夏侯赞的一句话直接打消了白苏九的念头。 “阿年不是国君的儿子。”夏侯赞如是说。白苏九的心狂跳许久。阿年是皇后的儿子,却不是国君的孩子…也就是说,他是皇后的私生子。 若真的如此,那阿年的存在是万万不能让国君知道的。一国之君被自己的皇后戴了绿帽子,倘若被暴漏出来,阿年绝对活不成…而且他白苏九加上太子都得跟着遭殃。 然而,说来说去,阿年的身世依旧扑朔迷离。白苏九一直怀疑太子夏侯赞有事情瞒着他,可夏侯赞一再乞求,终于让白苏九心软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若说出去,天打雷劈。”白苏九一边给阿年擦着药,一边说道。 夏侯赞说不出的感激,一撩衣袍又想给白苏九磕头,却被白苏九给拦住了。 “太子,说实话,此举很可能会害了你。”白苏九的目光微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再者,阿年毕竟是从暗室里救出来的,那些神秘的黑袍邪道不可能不出来寻找阿年。太子不过一介凡人,若是被邪道盯上,那就危险了。而且最大的谜团,便是阿年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身上的法阵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会不会殃及旁人。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阿年送走。可,夏侯赞心意已决,誓死也要留阿年在身边。白苏九执拗不过他,只能叹息一声道:“你把他留在宫里,不等于让他一只脚还踩在狼圈里吗。“ 夏侯赞犹豫了半晌,垂下眼帘道:“国师…问题是我没有地方能安置他。把他交给谁我都不安心。“ 白苏九本下意识地想说交给他,然而他忍住了。国君每 - 分卷阅读49 天都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有幻术傍身,可难免会出纰漏。更何况,秦央也阴魂不散地盯着他,虽然他好像没有恶意,但总是个不稳定因素。 白苏九思前想后,沉声说道:“这样吧。微臣近几日,寻个理由出宫游走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安置阿年的地方。微臣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总会有办法的。另外,那群加害阿年之人还隐藏在宫中。太子殿下务必要小心。微臣的建议是,您最好能假称患了时疫,让所有人无法探望,您也不要离开这里。等微臣回来。“ 夏侯赞郑重地点点头,复又有些焦虑地问道:“那,那群坏人找到我们怎么办?“ “微臣给您请个帮手。不过此事,还请太子殿下保密…这样也挺不错,你我各自给了对方一个秘密。“白苏九神神叨叨地说道。 当天下午,夏侯赞看着院内凭空多出来的参天的梧桐树,惊掉了下巴… 翌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眷顾。白苏九真的寻到了出宫的机会。 南方水患,据说已经淹了不少村庄良田,国君急需一人去赈灾救险安抚人心。说到安抚人心,群臣们直接把目光投向了白苏九。毕竟他那模样往人群中一站,不用开口都自带净化人心的光芒… 白苏九还虚伪地谦虚了一下才接下差事。他刚心花怒放打算收拾包裹就跑,谁知国君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一盆冷水浇了他一头。 “明奚王,你陪国师走一趟。”国君叹息一声,挥挥手道:“你们上次出巡做得不错,这次你们还是结伴去吧。记得保护好国师,不要让暴民伤了他。” “是。”秦央答道。 白苏九看着秦央那暗爽的表情差点没一脚踹过去。他正寻思呢,这秦央的病刚好就跑来上朝,也是怪积极的。如今看来,这厮肯定早就探听到了消息,过来等着捡漏抢功呢。 “呸!奸臣、乱臣贼子、好大喜功;呸!”白苏九在心里把秦央再度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惜大庭广众之下,白苏九不能真的大耳刮子呼他。所以秦央不痛不痒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很得瑟地跑到白苏九面前说道:“国师,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你…大爷…”白苏九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一路上,白苏九是一肚子的憋屈。他出巡本就是为了给阿年找个安身之所,现在好了,有秦央这么个大麻烦黏在他身边,他白苏九做什么都很别扭。毕竟秦央很可能会看穿他的法术。秦央虽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懂仙法,然而他说的每句话白苏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乐意信。前世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说的话,谁信谁倒霉。 想到此处,白苏九恶狠狠地瞪了秦央一眼,然后猝然发觉秦央还是跟以往一样,正很欠揍地偷偷观察他,并且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白苏九顿时极其怀念前世的秦央。那时候的他简直不要太冷,带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脸,虽然也挺恶心的,可总比现在这猥琐的模样强多了… 过了好几天,终于到了目的地。白苏九一下马车,当即僵住了。灾区的状况比他想象得更夸张一些,到处都是怨声载道,流离失所的人们全蹲在街边等着朝廷的救济。 “今年的水患比以往都严重…“秦央叹息一声,示意白苏九先去驿站。 白苏九却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红色光晕,眼神微沉地说道:“明奚王,你能看见那个吗?“ 秦央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说道:“什么?云?“ “天边那道像是彩虹的红色光环。“白苏九指了指说道。 秦央又仔细地看了看,旋即摇摇头。 白苏九一直观察着秦央的眼神,见他那茫然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顿时心里舒心了不少。 “罢了,走吧。”白苏九背着手大步离去。 秦央与白苏九在驿站歇息了半晌后,见到了当地的官员,并派发了朝廷的救济粮。在商讨好灾民安置事宜后,已然到了晚上。 官员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白苏九将他们送到驿站门口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红光…不太对。”白苏九皱起了眉头。 白苏九走了半晌,寻了个僻静地方念了决隐去身形,向着红光迸发出的地方跑去。 跑了许久,白苏九停在了一条湍急的大河面前。那红色的光芒如同一直光柱,树立在河的正中央,投射在天空中仿佛火烧云。 虽然面前的景色很美,但白苏九的心情却是极差的。他暗道自己这国师已经当得越来越跑偏了,传道授业还要降妖除魔,想想都累得慌。 然而这异常现象摆在他白苏九眼前,不管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这红光的源头就是造成这次特大水患的罪魁祸首呢? 红光的源头在河里,他必须潜入进去。可这河水因为连降暴雨的缘故,变得又深又湍急,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狐命。白苏九自知此事急不得,必须想出避水的法术再行动。 白苏九在岸边打起了坐,静心凝神想了小一柱香的时间,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拖出那好像会管用的避水法术。 “我这脑子赶上书房了,随查随到…“白苏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看来前世的自己懂得不少啊,不愧是千年狐狸。若是没有失忆的话,这辈子早就上天入地了。 罢了,一切都是劫数,失忆也好,碰到这群妖魔鬼怪也好,怕都是上天为了考验他而布置好的。白苏九一边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一边化成狐狸,念了法咒后,一咬牙跳入河水中。然后… 不出所料地被冲走了… “哎哎哎哎?“白苏九惊恐地在水里打着转,尴尬不已地发现避水倒是避水了,问题是他…沉不下去! “果然是本尊这完美的身躯太轻了吗?“白苏九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旋即聪慧不已地一用力,后腿一蹬窜了起来,然后一个猛子往水里一扎!紧接着… 不负众望地撞到了一块木头上。 翌日,秦央与当地官员去查探下游灾情。秦央去叫白苏九的时候发现他早就不在房间内了。秦央回忆起昨日白苏九看天空的事情,心中一沉。 “又自己一个人去舍身犯险…“秦央的心中 - 分卷阅读50 焦躁不已。他蹙眉看着下游河道里被冲下来的成吨的淤泥、木头、垃圾、以及倒插在淤泥中的狐状不明物体…嗯?! 秦央手疾,连忙揪着白苏九的尾巴如同拔萝卜一般将他拖了出来。白苏九翻着白眼,四爪僵硬,似乎已经魂游天际了… 在秦央抱着‘死狐狸‘紧急抢救之时,白苏九昏昏沉沉地似是做了一个长梦。梦中的他陷入了昏暗的河水中,越沉越深,终于沉到了河底。 河底十分寂静,仿佛与6地上是两个世界。白苏九迷迷糊糊地看向眼前的景象,浑浊的河水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一片庞大的断壁残垣…似乎是什么古建筑的遗迹埋藏在了这里。 “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宝贝…“白苏九有些晕头转向,却克制不住地去打量这片遗迹。里面有石狮子,有只剩下一小块的墙壁,还有 一个断了一半倒在地上的牌坊。 “无…什么…宗?“白苏九看向那被河水冲刷得不成模样石雕,正喃喃自语着,忽然眼前一黑… 第34章 【三四】 河中鬼 白苏九醒来之际已经是翌日清晨。白苏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回人形的,只知道他一睁眼便看见了最不乐意看见的那个人。 秦央正紧紧地搂着白苏九,垂着头,一语不发。 “你把本尊叫醒的…?”白苏九的语气中有些不满:“本尊刚找到宝贝…” “白苏九…!“秦央忽然猝不及防地低吼了一声,吓得白苏九一,见他双眼满是血丝,似乎沧桑了许多,不由得心里一颤。 “明奚王…你这么担心本尊吗?“白苏九转过身去问道。 秦央的步伐一顿,没有回答。 白苏九见秦央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表情,只得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他感觉到耳朵有点痒,便拿了条毛巾一边擦着耳朵一边问道:“没有被别人看见我化回人形的模样吧?“ “没。在水里的时候你还是狐狸。今天早晨变回来的。”秦央漠然地回答道。 “那就好。”白苏九松了口气,心中闪过一丝侥幸。幸亏是秦央发现了落难的他,不然让别人捡回去,这时候早就变成围脖了;再或者,一扭头发现好好的狐狸变成了个大男人,他不得直接被祭了天。 见秦央情绪很差,白苏九挑眉,暗道秦央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时候就别计较他上辈子是大奸臣的事儿了。 “好了好了…”白苏九走向秦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在我丢了这么大人的份儿上,就别沉着脸子了。” 秦央僵住,连忙低下头回避开白苏九的眼神。 白苏九眼见着他的面颊从耳根子一路红到了鼻尖,愣了一下后嗤笑出声:“你说你这人。有时候讨厌到让本尊恨不得杀了你;有时候却让本尊欢喜。本尊还偏偏欠了你人情,真是烦人。” 秦央的眼睛急促地眨了一下。白苏九见他跟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发呆,只能摇摇头轻笑着去倒水喝。刚喝了一口,秦央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既然我这么烦人,国师应当是忘不了我了…”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白苏九笑骂一声,旋即敲了敲桌子道:“过来坐下,本尊跟你说个事儿。” 白苏九将河中的异常告诉了秦央。秦央皱着眉头听他说完后,只给了一个结论:“你怎么走到哪,哪儿出事。” “怎么说话呢!”白苏九一拍桌子一瞪眼:“给你个面子你就蹬鼻子上脸啊!” “不是,我说真的。”秦央表情凝重地说道:“国师不觉得,你遇到的事儿越来越多了吗?从上次我们出巡遇到妖怪,到今日你看见河中异常。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正巧让你碰上了。” 白苏九一愣,细细一琢磨后,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确实比上辈子还累。上辈子他当了个兢兢业业的国师,每日教导太子,虽然无聊但不至于这么心累;怎么重活了一辈子后,事儿这么多了!而且每一件拎出来都光怪6离的。 白苏九咂咂嘴,想了半天后悻悻地说:“这前后也没什么联系…兴许只是我倒霉。” 秦央叹口气道:“那我明日开始替你诵经祈祷…” “你可拉倒吧。我一个妖,哪位佛祖能保佑我!修个仙都比别人难…”白苏九愤愤然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道:“有这闲工夫,想想办法怎么下到河底去。” “国师,您能别管这么复杂的事儿吗。”秦央无奈地说道:“您都溺水一回了,再出点意外,我可没把握把你再叫回来…” 白苏九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明奚王。你看看这灾区都成什么样了。万一那异常是造成洪灾的源头呢?我不管,谁管?任百姓就这么遭殃?“ 秦央一脸的无语,半天有些疲惫地揉着头道:“今日水流缓了不少…我陪你去。“ 白苏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一介凡人,你怎么在水里呆那么久?而且真要遇到点什么妖魔鬼怪,本尊不一定护得住你。“ 秦央刚想反驳,却被白苏九打断了:“这样,你在岸边等着本尊。我若是又被冲走了,记得捞我一手…“ 当天夜里,白苏九跟秦央来到了河边。白苏九用法术隐去他们二人的身形,然后念了避水咒跳入水中, 秦央的心随着白苏九消失在河中央的那一刻开始狂跳不已。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袖口,握住了一样东西… 白苏九送他的狐尾腰佩。 白苏九的人形状态让他轻松地潜进水中,当然这也得益于水流没有之前那般湍急了。白苏九顺着红光一直潜到了底,脑海中闪现出昏迷时所看见的画面。 然而令他惊愕的是,红光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梦中所见的断壁残垣,也没有带着字迹的门坊,只有普通的河底淤泥。白苏九略一思索,开始动手去挖开河泥。 挖了没多久,白苏九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体,令他一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白苏九甩了甩手,伤口上猩红的血珠扩散在周围的河水中。白苏九将挖出来的东西拿在手里,发现它是一柄已经生锈了的断剑。 “怎么这把破剑这么锋利?“白苏九心中好奇,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结果这么一看不要紧,他愕然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正环绕在他的手边,白影变换着形状,最终终于化成了模糊的人形。 - 分卷阅读51 白苏九心头大骇,连忙甩开那影子,身子一绷准备迎战。然而那人形白影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白影指了指白苏九手中的断剑道:“还给我…“ 白苏九听着那飘渺的声音,微微眯眼道:“这洪灾是不是你闹出来的?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最好老实点…“ “还给我…“白影依旧喃喃地说着,仿佛没听见白苏九的话。 白苏九想了想,见那白影似乎没有恶意,便把手中的剑递给了他,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白影伸手去接,谁知那断剑穿过了他的双手,跌落回淤泥中。 白影默默地垂下头,看向那柄剑,半晌,忽然蹲下身子,缩成了一团,试图去捡起断剑。 “对不起…”白影轻若游丝的声音回荡在白苏九的耳边:“我谁都没保护好…对不起…” 白苏九静静地看着那不停徒劳地去抓断剑的白影,心中忽然有些发堵。 “怕是个执念未了的水鬼。“白苏九轻叹一声,蹲下身好声相劝道:”你这样是拿不到剑的。毕竟你是鬼,而它是个实物…” 白影停下了手,却没回答。 “你若实在放不下这执念…你好好想想自己的骸骨在哪里,本尊给你好好安葬了,然后把这剑给你陪葬。这样你说不定就能拿到它了。”白苏九继续说道。 白影似是听懂了,微微抬头道:“我不走。” “你不想要剑了吗?”白苏九如同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劝着。 “…我要等宗主回来…我不走。”白影又低下了头,继续盯着断剑看。 宗主?白苏九一怔,旋即想起了梦中看见的门坊上面刻着无…宗。如此看来,那个梦怕是有什么暗示,指引他来此地渡化这个鬼魂。 “可是,这里是河里,你这么干等着,他也找不到你啊。对不对。”白苏九继续劝着:“不如带上你的骸骨,回到6地上好生安葬。你等的人看见了你的墓碑,说不定就认出你了,对不对?” 白影微微歪头,半晌回答道:“…对哦…这里…不一样了…” 白苏九松了口气,沉声说道:“好好想想,你的骸骨呢?” “骸骨…?我没死…我死了?…都死了…我谁都没保护好…“白影忽然又陷入了自言自语,如同死循环一样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得,又回去了。白苏九顿时头痛不已。看来这鬼魂毕竟是鬼魂,神智不清只剩执念,想劝化他有点难。 而雪上加霜的是,白苏九的避水咒要失效了!再耗下去他就得淹死在这里跟这鬼魂作伴了。 于是白苏九打算强行带走这奇怪的断剑与白影。白苏九忽然低喝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影一怔,许久后摇了摇头。 白苏九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他面前的断剑。白影连忙焦急地飘过来道:“还给我…” 白苏九细细辨认这那剑柄上的字。白苏九凭着自己的好眼神,愣是从那模糊的字迹中辨别出一个名字。 “白…辰…轲?“白苏九有些狐疑地说道。又是一个姓白的? 然而就在这时,白影忽然散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光芒散去的一瞬间,白苏九的避水咒也正好失效了。他正手忙脚乱地往上游,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一股力量带着,急速冲出了河面。 “谢谢…“一个清朗的声音在白苏九耳侧响起。他下意识地侧首看了过去,只见一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少年正温和地看向他,手中握着那柄生锈的断剑… 第35章 【】 不寻常 白苏九被秦央连拉带扯地上了岸。而那水鬼依旧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漂浮着,凝视着白苏九。 白苏九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后,试探地问道:“你刚刚在同我讲话吗?” “是的。谢谢你。”鬼魂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自我介绍道;“我叫白辰轲,谢谢你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找回了神识。” 白苏九又仔细打量了白辰轲几许。他的面貌约莫在十五六岁左右的模样,是位儒雅俊秀的少年,一身长袖翩翩的白色长袍,跟白苏九的衣着莫名地相似。 “国师,您在跟谁说话?”秦央疑惑地问道。 白苏九一愣,看向秦央道:“你看不见他?” 不等秦央回答,白辰轲飘得近了些,同时解释道:“应当是只有你能看见我” “这是为何?”白苏九疑惑不解。 白辰轲飘到离白苏九不足半尺的距离,小心地问道:“你是叫白苏九吗?” “是啊。”白苏九有些警惕,狐耳微微抖动了一下。 白辰轲默默地看着白苏九的狐耳与尾巴,几度欲言又止。白苏九被他看到不耐烦,闷声闷气地说道:“对,本尊是狐妖。不过你是个水鬼,咱俩半斤八两没什么好奇怪的!” “今年是什么年号了?”白辰轲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白苏九答道:“天剡文昌帝十七年。” “哦果然呢那就好。”白辰轲低声说着,眼中变得雾蒙蒙得似乎带了泪。 白苏九一头雾水看着自言自语的白辰轲,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将耳朵和尾巴都收了起来道:“小鬼,你若是心愿已了,赶紧投胎去。本尊很忙的。” “心愿”白辰轲忽然绽出一抹明朗的笑容道:“心愿怕是没了。” “你这不是拿到剑了吗!”白苏九恼怒不已地说道:“你还要怎样!” 白辰轲沉默了半晌,忽然落在地上,单膝跪地道:“请允许我报答恩人。” 白苏九嘴角一抽,指着天空说:“你赶紧投胎就是报答我了。顺便把这水患给本尊停了。” “投胎?时机未到投不了”白辰轲认真地说:“至于水患并不是因我而起” 白苏九被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他低头看向白辰轲,见他的表情极度认真,不由叹了口气道:“合着本尊白忙乎一场罢了,本尊不需要你的回报,你自行保重。” 说罢,白苏九背着手转身就走。秦央一脸茫然地听到现在,见白苏九终于不再对着空气说话了,赶紧小步尾随而去。 白辰轲没有动,目光落在白苏九的背影上,眼底的泪险些落下。好在鬼魂本是无泪的,就算有泪,已逝之人,又有谁在意呢? 白苏九一身湿漉漉地回了驿站。在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他总觉得自己染了风寒。虽然堂堂狐妖应当不会染上人类的病,可如今的他被封印了九成法力,万一体质变弱了呢? 白苏九给自己熬了一锅的姜糖水,打算喝了暖暖。刚喝了第一口,白苏 - 分卷阅读52 九忽然想起之前秦央好像给他送过红糖水。如今他们二人都吹了一夜的寒风,不如给他也留一碗。 谁知白苏九一语成箴 没错,看上去体质健硕、扛打扛踹的明奚王殿下猝不及防地病倒在榻了 白苏九无奈地看着高烧不醒的秦央,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之前他病倒的时候,秦央照顾了他;如今秦央烧得人事不省,总不好把他扔在驿站不管。万一病出人命,他白苏九不就成了恩将仇报了。 好在白苏九懂得些医理,自己还有仙术傍身,鼓捣出一碗特效药手到擒来,只是 白苏九举着药碗,好说歹说地劝秦央张嘴。可秦央睡死了过去,压根就听不见白苏九的呼唤。于是白苏九只能认命地去掰他的嘴。 然而,白苏九都快把秦央的下巴给拉脱臼了,愣是没撬开他的嘴。白苏九也不敢真把他下巴给捏碎了,一时间急得直呼秦央大耳刮子。 “你赶紧醒醒!要烧出人命了!”白苏九见秦央的嘴唇发白干裂,面颊毫无血色,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白苏九束手无策之际,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自白苏九身后传来:“恩人,你冲着他的鼻子吹口气试试。” 白苏九一一瞬间变得极度复杂。许久他终于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只是敬佩你的毅力” 白苏九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的秦央低哼了一声。他连忙低下头去看秦央。只见秦央双目紧闭,表情中带了一丝痛苦,似乎很不舒服。 白苏九试了试他的额头。高烧好像退了一些,但秦央的呼吸却弱了许多。白苏九慌了神,赶忙去把秦央的脉。结果这么一把不要紧,白苏九差点没吓到背过气去。 “脉象这么差吗?!”白苏九惊叫出声:“这不是风寒了吧” 白辰轲表情一沉,刚要走过去。白苏九却连连摆手道:“你快离他远点,别再吸了他的阳气。” 白辰轲顿住,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出去” 白辰轲飘出屋子后,白苏九一把拉开了秦央身上的被子,手忙脚乱地开始给他解扣子。 “脉象上显示你受了严重的内伤你啥时候受得伤啊我的老天爷”白苏九焦急到语无伦次,他近乎撕扯一半把秦央身上单薄的衣衫全都解开,打算找到伤口给他上药。 然而,当秦央裸露的上身呈现在白苏九眼前时的一刹那,白苏九的眼睛忽然被刺眼的白光照了个措手不及,他揉了一下眼睛,只隐约看见秦央身上好像有几块红色的疤痕。还不等白苏九回过神来,他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失去了 - 分卷阅读53 意识。 随着白苏九倒下的一瞬间,秦央骤然睁开了双眼 第36章 【三六】 有帮手 白辰轲没走远,就漂浮在驿站楼外。他察觉到屋内的异样,当即又飞了进来。 白辰轲刚一进来,便看见白苏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秦央正艰难地翻下榻去查探他。白辰轲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飘向白苏九。 岂料,白辰轲飞了没几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冲撞了出去,弹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白辰轲惊愕地看向秦央。只见秦央裸露的上身上居然密密麻麻得刻满了红色的符文状纹身!那纹身正幽幽泛着光,如同一个屏障笼罩在秦央身上。 “这是”白辰轲倒吸一口冷气,眼见着秦央跪在地上去碰白苏九,白辰轲不由得惊慌不已,大喊一声道:“你这邪道!不许动他!” 秦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白辰轲所在的方位。那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正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放开!不许碰他!”白辰轲努力挣扎开束缚在身上的力量,拼命跑向白苏九,一巴掌推开了秦央。 秦央被白辰轲推了个跟斗,瘫倒在地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辰轲彻底显现出了外形,将白苏九拖远。 “你你是鬼?”秦央茫然地看向白辰轲:“你就是之前同国师讲话的那个鬼魂?” 白辰轲警惕地护着白苏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带有如此邪门的法术!” 秦央定定地看着白辰轲,半晌后漠然地回答道:“我不会害他。” “那他这是怎么了!”白辰轲又将白苏九护得紧了些,忧心不已地看向他。 秦央看了看白苏九,又看了看白辰轲,沉默许久后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们见过。” 白辰轲微僵,仔细打量了秦央许久后,忽然变了脸色:“你是!” 秦央微微点头,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白苏九睡了很久,而且居然睡得极其踏实,哈喇子顺着他漂亮的脸蛋直接淌了一枕头。秦央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白苏九那惨不忍睹的睡相,慢慢地浮现出“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白辰轲缩在一旁,一头黑线地看向把白苏九弄昏迷的秦央,暗道这秦央还是不笑的好,这笑得跟人贩子似的,白瞎那张俊脸了。 白苏九本来能这样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地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可惜,他被饿醒了。 “烤鸡”白苏九砸着嘴,睡眼惺忪地环视着屋子:“小山那么大的烤鸡” 秦央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推开房门下了楼,动作之迅速惊掉了白辰轲的下巴。 白辰轲一点点挪到白苏九的榻前,小狗一样蹲在地上,戳了戳白苏九的胳膊道:“恩人,你看,我能碰到你了。” “啊真厉害呢!”白苏九开心地笑了笑,回味了一下白辰轲的这句话后就被吓清醒了。 “你能碰到人了?!”白苏九裹着被子唰得一声缩到了墙角:“你变成厉鬼了吗!” 白辰轲嘴角一抽,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看我像厉鬼吗” “那怎么回事啊!难不成你变成妖怪了?!”白苏九‘花容失色’地搂着尾巴道:“我怎么睡过去了?!我是谁,我在哪儿,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辰轲无奈地叹口气,刚要解释些什么,房门忽然又被推开了。秦央端着一只烤鸡走了进来 一只烤鸡下肚,白苏九恢复了能量,又变回了头脑灵敏、气质出尘的国师。他十分淡定地看向白辰轲,仔细分析了一下后道:“看来是你生前修过真的缘故,如今你周身萦绕着灵气,怕是由普通的鬼魂晋升成灵体了。” 白辰轲连忙奉承地直点头:“都是沾了恩人的光!” 白苏九满意地打开折扇,故作深沉地说道:“不错不错。”,然后抹了抹嘴角的油,不动声色地将扔了一地的鸡骨头一把火‘毁尸灭迹’ 灾情控制得还算不错,灾民们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白苏九跟秦央则向当地官员辞了行打算回都城。 白辰轲自然要跟着白苏九一起回去。白辰轲向白苏九表了决心,说是自己横竖已经投不了胎了,不如一起修修仙,以后飞升的时候还有个伴。白苏九一琢磨,这倒也不错。他的修仙之旅本就枯燥烦闷、困难重重。如今有了个盟友愿意跟他一起跳这个坑,那他当然不好拒绝。 于是两人一鬼就这么回了都城。白苏九这一路上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寻思了好几天愣是没想起来。当他踏入都城的一瞬间,白苏九的脸色一白,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糟!把太子的事儿给忘到脑后头去了!”白苏九仰天长叹,连声反思自己简直枉为人师 白辰轲被他哀嚎的那一嗓子给吓了一原委。白苏九说他一个徒弟求他藏起个不能露面的人,至于细节,他没敢跟白辰轲细说。 白辰轲眼珠一转,立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又跟白苏九咬了一会儿耳朵,俩人便眯着眼窃窃笑了起来,活脱脱一大一小俩狐狸 秦央黑着脸看向极其和谐的白辰轲和白苏九二人,总觉得他们才刚见面就有了相见恨晚的氛围,不由得有些吃味。 可惜吃味也没有用,这些事情白苏九是绝对不会跟秦央讲的。白辰轲毕竟是局外人,而且还是个鬼。天塌下来砸不到他的脑袋上,而秦央若是掺和进去,如果事情败露,那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被砍的。 说到底,白苏九还是在保护秦央。只不过秦央肯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秦央把白苏九送回宫中,草草交了差后,便心情极差地被白苏九打发走了。 白苏九大张旗鼓地带着好几箱子书去了太子夏侯赞的寝宫,跟夏侯赞‘探讨学术’聊了一小天,晚上又挑着书箱回去了。一切都十分平常,只不过白苏九走后,太子院里的梧桐树就没了。 不过这个惊人的变化,宫人们是看不出来的。于是白苏九一路畅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立刻关好了门窗,布了法阵,将一个最大的书箱打开。 只见阿年正乖巧地抱着膝盖蹲在书箱里,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向白苏 - 分卷阅读54 九。 “来,这里就安全了。”白苏九将阿年抱了出来放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我这里有两位朋友坐镇,只要不出这个院子,便是最安全的。你不要怕。” 阿年连忙作揖表示感谢。白苏九松了口气,又指了指角落处的白辰轲道:“以后这个小哥哥陪着你他叫白辰轲,本是鬼魂,如今跟我一起修仙道,也是我半个仙友。他跟你年纪相仿,你们应当能相处融洽。” 白辰轲看着阿年正在愣神,冷不丁地被白苏九一介绍,连忙回过神来拱手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阿年在白苏九的屋里住了下来,这是白辰轲给出的主意。看上去挺危险,但实际上是最安全的。白苏九虽然一天二十四个时辰被国君盯着,但国君看得再紧,也不能把眼睛伸向白苏九的卧寝。 阿年没法走路,永远不可能出屋。只要白苏九布好法阵,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之前白苏九不敢人阿年来他的身边,不过是因为他每日都要到处瞎忙,怕那群邪道一旦察觉到阿年的所在杀上门来,白栖梧一棵人畜无害的梧桐树压根招架不来。 现在好了,他有白辰轲当帮手。白辰轲是鬼魂,不能在强光下呆太久,所以白日里可以一直陪着阿年,跟白栖梧一同呆在这院子里。一树一鬼加起来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更何况白辰轲还会法术。 “只要把灵树的树叶捣成药汁涂在心口上,就能屏障掉咒术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白辰轲一边倒着药汁一边说道。 “白栖梧,你的用处可真多。”白苏九狡黠地看向泪眼婆娑的白栖梧。 白栖梧正疼惜地顺着自己的头发,见白苏九上下打量他那一头长发,吓得连忙摆手道:“尊上,您当初可不是这样的,您说好了养我只是为了装饰风景的!” “哦?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本尊早就不记得了。”白苏九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尖牙道:“好东西啊好东西” “不!不能再拔了!”白栖梧尖叫着,连连往后退。 白辰轲无奈地看向白栖梧,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之前就跟尊上认识?” “是啊!”白栖梧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白辰轲后,突然睫毛一抖,别开头后说道:“我本是一棵梧桐树院子里的梧桐树” 白辰轲笑笑,轻声说了句:“真好。经了百年的岁月,你终于成了人形。很辛苦吧。” 白栖梧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第37章 【三七】 风声起 将阿年安置好了以后,白苏九便如往常一样心不在焉地上上早朝,上午同国君喝茶下棋瞎扯淡,下午同太子聊聊书籍,顺便悄悄透漏点阿年的近况。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太子不可太过频繁地出入白苏九的屋子,所以大部分关于阿年的情况都是白苏九口述的。 “国师…您的恩情…”夏侯赞红了眼眶。 白苏九耸耸肩,:“你我师徒一场,帮你是应当的;再者,就算你我只是萍水相逢,阿年毕竟是一条命,我总不能弃他不顾。” “我该如何报答您呢。”夏侯赞恳切地说:“国师可知,此事一旦暴露,你我…” “我自会保住太子殿下。”白苏九微微俯身,迎着夏侯赞惊愕的目光说道:“另外…您如果真的下报答我的话…请对皮草少点兴趣。”说罢,白苏九背着手,摇着折扇离去。 夏侯赞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白苏九的话里的玄机,只能兀自感叹国师说的话一天比一天深奥了… 在白苏九的庭院中。屋子里,白辰轲正在教阿年识字,屋外白栖梧努力地晒着太阳,争取把树叶子再晒出来点。白苏九躺在摇椅上打盹,一副“岁月静好,我自静静流淌“的模样。 只是白苏九又开始昏昏沉沉得做梦。梦的内容还是如出一辙得莫名其妙,庭院、大树、孩子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读书声,梦到最后,白苏九看见自己背着包裹走出了院门,回头对孩子们说了声:“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好生照顾自己。“ “好!“孩子们脆生生地回答道,还有一个个子稍高些的少年站出来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家…“ 白苏九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觉得无比怀念。他眼睁睁地看着梦中的自己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把那群孩子连同庭院留在了身后。 然后,梦就醒了。 白苏九睁开眼睛,怅然若失地抬头看向梧桐树。 “白栖梧,我记得你说以前认识我。”白苏九似是喃喃自语一般问道:“我有没有生过孩子?” 白栖梧吓了一跳,慌忙变成人形去摸白苏九的额头:“尊上你没事吧。你一个大男人…啊,公狐狸,上哪儿生孩子去。” 白苏九挑眉,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本尊为什么总是梦就自己有一大群孩子。乖巧可爱又活泼,就是吵得要命。我教他们读书识字还有仙法…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他们都去哪儿了?” 白栖梧僵住,半晌后用笃信不疑的语气说道:“尊上,你肯定是记错了。你都没娶过媳妇,上哪儿来的孩子。” “可是…”白苏九又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他们?我看不清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就是我的孩子。” 白栖梧刚要说话,白辰轲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轻笑一声道:“恩人,您约莫着是当先生当久了,自然而然地喜爱小孩,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苏九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话倒是有理,他把硕大的尾巴抬起来,罩住了白辰轲头顶上的阳光道:“可能吧。当年我为了传道授业,走了不少地方,也当过教书先生。兴许是我又怀念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了…哦对了,你还是回屋吧,太阳挺大,别再给你照没了。” 白辰轲默默地看了看白苏九的狐尾,忽然双手莫名颤抖得将它一把抱住,轻轻抚摸起来。 “嗯?”白苏九蹙眉,尾巴挣扎了一下拍在白辰轲的脑袋上道:“你这小子,本尊的尾巴是随便乱摸的吗!摸一次一百两!” “先欠着,让我再摸两把…”白辰轲眼巴巴地看着白苏九道。 “我也要!”白栖梧也双眼发光地喊道。 白苏九一脑袋黑线,不过他也很理解这俩臭小子的心情。他的尾巴,他自己也欢喜得很,没事儿搂着睡觉当抱枕。这么毛绒绒白嘟嘟人见人爱的狐尾,一般人压根抵制不住诱惑。“ 白苏九坐了起来,正巧瞥见阿年正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瞅着他们,视线盯着白苏九的狐尾,眼神从惊讶逐渐变 - 分卷阅读55 成了向往。 “走,回屋。再呆会儿你就灰飞烟灭了。”白苏九跳下摇椅,晃着尾巴如同一根逗猫棒一样引着白辰轲和白栖梧回了屋。 当天下午,白苏九盘腿坐在榻上看书。他的尾巴被阿年抱在怀里,白辰轲和白栖梧则靠着狐尾唠嗑。白苏九用余光瞥了一眼一脸幸福的阿年,温和地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这是本尊的秘密,不得告诉你哥哥。“ 阿年一愣,眨着大眼睛看向白苏九,似乎在问为什么。 “你哥胆小,别吓坏了他。“白苏九哼笑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一切都平平淡淡得回到了正轨,仿佛接上了前世的轨迹。然而就在白苏九觉得日子终于变得正常了,偏差再度出现。 国君重病整三天。 朝野上一片惨淡,大臣们哀戚不已地祈祷着国君早日康复。太子开始辅国,白苏九作为国师辅佐太子。各个皇子蠢蠢欲动,开始盯上了那个位置。 “国师…父皇他…“太子第二次探视国君被拒后,面色复杂地问向白苏九。 “命。”白苏九淡淡地解释道,心里确是有些焦虑的。 国君病了,按照前世的时间线来说,提前了起码三年左右。前世的国君应当是在两三年后忽然重病,然后撑了一年多就驾崩了。 如今,国君提前病倒,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顺应自然?白苏九不敢断定。国君拒绝任何人探望,甚至包括他。于是白苏九只能在晚上隐去身形,偷偷一探究竟。 白苏九一路混入了国君的寝殿。然而出乎白苏九意料的是,国君并不在寝宫内。 这事儿可就大了。白苏九顿时心乱如麻。国君对外宣称重病,自己却不在寝宫内。他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还是说国君被什么人给劫持了?白苏九越想越害怕,慌忙低头嗅着国君的气息,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嗯?”白苏九闻着闻着,越闻越不对劲。国君的寝宫里居然飘荡着一股死气,很像是尸体所散发出的瘴气。 国君遇害了?!白苏九差点没跳起来,下意识地跑向国君的书房。 白苏九在找暗室。国君如果真的丢了,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暗室里。可是… 开暗室的机关小人不见了。不仅如此,白苏九踹了半天地,愣是没踹到空心的地砖。 白苏九颓然地坐在地上,忽然有种陷入一张无形的大网的感觉。是他大意了,他以为那群不明邪道的目标是阿年。他把阿年带到身边,自然就转移了这群人的视线。可是… 国君突然出事了,很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国家的历史轨迹也将被重写。 就在白苏九正在思考对策之际,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串熟悉的咳嗽声穿传了进来。 白苏九慌忙跑了过去。只见在昏暗的月光下,国君一身寒气地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白苏九这才送了口气。他跳到国君身边,悄无声息地观察者国君的一举一动。 国君又咳嗽了几声,坐在书案前,拿出笔写起了什么。 白苏九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 “开始写遗诏了?!“白苏九连忙看了看国君,只察觉到他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白苏九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国君到底生了什么病。 白苏九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看看国君有什么安排。 国君的遗诏写得极其简略。中心主旨便是太子继位,白苏九为摄政王。国君一边咳嗽一边写着字,斑白的鬓角带着浓浓得英雄垂暮之意。 白苏九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 “他不应该死得这么早…“白苏九摇了摇尾巴,从没关好的窗户缝里钻了出去。 就算国君早逝,那也应当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虽短,但终究也是命。白苏九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国君的命再留两年。一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二是… 国君不能倒这么早。太子没有兵权,建树也不是很多,根基尚且不稳。一旦有人出兵起反,倾倒朝野不过一夕之间。 “反…“白苏九的脑海中迅速掠过秦央的身影。他心中一沉,暗道秦央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 翌日,早朝例行取消。白苏九的院子里骤然变得热闹非凡,各个皇子都挤在门口请求见国师一面,其中数淮宁王夏侯旬的嗓门最大。 “父皇病重不见,国师也病重?你糊弄谁呢!”夏侯旬似是在带风向一般冲着守卫喊道:“我看国师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皇兄!注意你的言辞!“安锦王下意识责备地喊了一声。 “怎么?夏侯杞?父皇一病,你就有资格教训你皇兄了?“夏侯旬冷笑一声道。 安锦王被夏侯旬那冰冷的眼神惊到,万千话语顿时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陛下一直教导皇子之间要和睦友爱。怎么,陛下刚一病倒,他说的话就成了耳旁风了?”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从院里传来。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白苏九表情漠然地站在门口,带着浓浓得威压环视着众人。诸位皇子顿时噤若寒蝉。 夏侯旬脸色一白,莫名往后退了三步。 “淮宁王殿下。”白苏九瞥向夏侯旬,微微挑眉道:“上个月,南方洪灾,臣奉旨赈灾…淮宁等地也受了灾,不知殿下有没有接到旨意去处理此事?” “本王…没…”夏侯旬迎着白苏九那仿佛可以释魂夺魄的双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哦。陛下没让做的事,便不做。陛下让做的是,也不做。淮宁王好生安稳。“白苏九冷笑一声,又扫视了一下其余的皇子,沉声说道:”陛下病重,诸位皇子若想分忧,就做些分内的事;若想尽孝,就去念佛经。微臣这里既不是佛堂又不是道观,何必如此执着?“ 说罢,白苏九转身进院,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众皇子讨了个没趣,有不少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平日里和煦潇洒的国师训起人来凶悍得如同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几位自以为聪明的皇子心里也有了小算盘。白苏九说的话摆明了就是让他们拿出建树来。看来父皇已经开始考虑继位之人,如今再闹下去不过自取其辱,不如赶紧拉拢朝臣,拿出点真东西来。 安锦王虽然没想到这一层,他身边的流殊却引着他往这方面想。 “你是说,父皇很可能是装病,想看我们的本事?“安锦王眼睛亮晶晶得问道。 流殊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国师很可能跟陛下通了气,就等着看皇子之争谁能胜出。“ “国师…”安锦王的眼底闪过一丝向往:“能被父皇承认得话就好了…国师…肯定也会看重我了吧?” “自然,您,是最优秀的。”流殊沉声道。 第 - 分卷阅读56 38章 【三八】 带孩子 此时,白苏九最想知道的便是国君到底生了什么病。可惜,白苏九虽懂医术,也会仙法治病,但终究不是郎中。而白苏九用手段向太医打听,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无法诊断”。 “那估计就不是普通的生病”白苏九忧心忡忡地看向正在看书的阿年。阿年察觉到白苏九的视线抬起头来,小鹿似的大眼睛亮晶晶得瞅着他。 “你真的对把你关起来的那个人,毫无记忆吗?”白苏九略带犹豫地问道。 阿年点点头,眼睛又落到了书本上。 白苏九叹口气。阿年很可能被人用法术抹去了记忆。如此一来,最后的线索也断了。 但,总不能眼睁睁得看着国君早逝。白苏九起身走出屋门,略一思索后,打算再请个帮手。 “来人。”白苏九唤来了仆从道:“去下济山怀宿道观,请阮空真人我邀请他为国师祈福。此事乃国君密令,你且悄悄得去,快去快回。” “是。”仆从应下,匆匆离去。 三日后,仆人都没赶回来,阮空真人却先来了。白苏九暗道有仙术傍身就是好,跑路都比别人快。 “出什么事了?”阮空真人身后的君南衡开门见山得问道:“不然你不会亲自请师父来。”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白苏九不满得看向阮空真人:“此事非同儿戏,你带个孩子来干嘛。” “谁是孩子!”君南衡愤怒得挥起了拳头。 阮空真人叹了口气道:“南衡虽然生性耿直,但在法术的造诣上不低。上回的事他吸取了教训,此次不会再冲动了。” “哦。此次叫你前来,其实是”白苏九没有多说,只是简短得把国君状况给描述了一下。 阮空真人一听,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沉默许久后,阮空真人问道:“你的意思是,国君很可能中了邪术才导致重病不起?” “是的。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国君一向身体健硕。如此患上药石无医甚至无法诊断的病症,太过奇怪了。”白苏九道。 阮空真人点点头,对君南衡说道:“你留在这里复习功课,为师跟国师走一趟。” “师父”君南衡委屈得瘪嘴。然而他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能少一人掺和就少一人。是以,君南衡就乖巧得跑去跟白栖梧打招呼了。 阮空真人隐去身形,同白苏九一起去往了国君的寝宫。 病榻上,国君正虚弱得闭目休息。阮空真人查看了许久后,示意白苏九出屋。 “你猜对了。他身上有咒术的痕迹。人中处有黑气游走,怕是中了噬魂的法术。”阮空真人一脸严肃地说道。 白苏九心中一沉,连忙问道:“可有解?” “当然。幸亏你发现得早,还有救。再等个数月,基本上就回天乏术了。”阮空真人一边说着,一边自袖口拿出符纸:“将这些符纸贴在大殿内部。隔断噬魂术的侵袭。” 白苏九立刻接过符纸,与阮空真人一起在大殿内贴了起来。没多时,各个隐蔽的地方便被白苏九他们贴满了符纸。事成后,白苏九忽然回想起了娄畅的噬魂阵。 “难不成还有残存?”白苏九低声嘀咕着。 阮空真人压低声音说道:“我估计是的。娄畅这个邪道的门徒众多,怕是还有没绞清的余孽。” 白苏九骤然想起了阿年以及他身上的咒术。但是在问出口的一瞬间,白苏九却忍住了。 阿年的事,万不可再被外人知道。白苏九闭紧了嘴。阿年的事情一旦暴露,知情的人怕是都得死。不是被邪道杀害,而是被国君下令处死。毕竟没有一个国君能忍受自己的皇后跟别人生了个私生子。如果此时告诉了阮空真人,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怕是要殃及群鱼。 法阵布置好了以后,当天下午,国君便悠悠转醒,还破天荒得接待了几位重臣。老臣们终于有了好转。 见法阵见效很快,白苏九长吐一口浊气,诚恳地对阮空真人说道:“早知如此,就应当早些请你来。” 阮空真人却尴尬地笑了笑:“国师没记仇,老夫已经很感动了。” “记仇?”白苏九挑眉,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差点被这老匹夫给一剑砍死,不由哼笑一声道:“人妖殊途,没什么可愤慨的。” “国师心胸开阔老夫就放心了。”阮空真人的一张老脸笑得如同灿烂的老菊花:“那我的徒弟就暂时托付给你了” “什么玩意?!”白苏九被惊得跳了起来。 “是这样的。国君殿里的这个法阵它有时效期。得时不时得更换新符咒才行,不然功亏一篑啊”阮空真人抵着白苏九那要吃人的眼神说道:“老夫毕竟名声在外,如此在宫里久住,万一被道观里的师兄弟们察觉到再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南衡是个小孩子,失踪个一年半载没人起疑。若是问起来,老夫就说派他出山历练了。” 白苏九的毛都快被气炸了,合着他还得给找老匹夫带孩子?! 然而不乐意归不乐意,为了国君的性命,白苏九只能同意将君南衡留在身边。君南衡挥着手向师父告别,信誓旦旦得说一定会完成师父的任务,眼中满是比哭还难看,呲溜一声躲在白栖梧身后不敢抬眼。 白苏九看着君南衡那怂样直偏头痛。不过君南衡这小子又不是他的徒弟,以后长成什么德行白苏九也懒得管,只能祈祷君南衡在贴符纸的时候别出了岔子就成。 国君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转,整个人精神了不 - 分卷阅读57 少。白苏九依旧如往常一样趁着教导太子的功夫跟他讲讲阿年的近况。 阿年气色好了不少,脸蛋上也终于有了点血色。虽然阿年的魂魄还是不完全的,但白苏九相信,按照他的仙法慢慢养下去,阿年有恢复的可能。 “把他留在我身边歪打正着,阿年这孩子体质特殊,有吸收灵气的能力。我拿我的灵力养着他,能逐渐化掉他身上的咒术。”白苏九对太子夏侯赞说道。 夏侯赞险些喜极而泣:“国师。能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太子言重了。”白苏九淡淡地回到,心里却在嘀咕,不知他遇到夏侯赞是幸运还是不幸。 国君的遗诏已经透漏出了国君的心思,夏侯赞确实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那么按照前世的轨迹,白苏九辅佐夏侯赞登基其实是正确的选择。只是 不知这一世的夏侯赞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成了亡国之君?而他白苏九又会不会再被恩将仇报,剥皮抽筋? 这些事情,白苏九是最不愿意想的,他看着夏侯赞那,以及如同孩童一般纯净的眼神,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情。 白苏九自知对夏侯赞的感情是很特殊的,不是君臣,而是更偏向于师徒。这也就是为什么,夏侯赞的背叛对他的伤害最大。可,白苏九依旧愿意再赌一把,赌夏侯赞有了阿年后,会比以前更有担当,更负得起责任。 “对了”白苏九打断了夏侯赞的话,低声说道:“国君还能再活一段时间。不过” “我明白”夏侯赞收起了之前的兴奋,严肃得点点头。 “太子殿下,我终究是辅臣,日后的路,还得看您自己的抉择。”白苏九拱手道:“所以,请务必做好完全的准备。微臣,随时为您待命。” “国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夏侯赞珍重地说道。 白苏九欣慰得看了看夏侯赞,转身离去。夏侯赞看着白苏九的背影,似是喃喃自语道:“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吗那还好” 白苏九回到自己的住所,在书案前详细得构思着日后的计划。从匡扶天下到预防谋反。他将反臣的名单在心中列了一个遍,头一个自然是秦央。 “许久未见,不知有没有起幺蛾子。”白苏九叹息着,抬头看向院中的孩子们。 君南衡是个闲不住的,跟白栖梧打打闹闹,白辰轲在一旁劝架,阿年则乐呵呵得看着他们。一时间,白苏九忽然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第39章 【三九】 彻骨痛 国君的身子骨一日日好转,白苏九也终于放下心来。君南衡则每隔三日便悄悄溜进大殿换符纸,白苏九把‘一叶障目‘教给了他,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白苏九为阿年修剪了头发,买了套新衣服,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太子夏侯赞来悄悄探望阿年,见他被白苏九照顾得很好,喜悦之情无法言表。 “国师,父皇他还能活多久?”聊着聊着,夏侯赞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白苏九一怔,旋即无奈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 夏侯赞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尴尬不已得连声道歉,又接着跟白苏九聊了些别的事情。 “国师,最近宫里不太平。前日子丽妃娘娘忽然死了,安嫔娘娘突染急病去了。听后宫里头传,说是她们为了争宠而互相残杀。丽妃是淮宁王的生母,近日他没少去找父皇要个说法,结果被禁了足。不知此事,国师您怎么看?“夏侯赞小心地问道。 白苏九皱起了眉,略一思索后道:“太子殿下无需为此事分心。后宫之争犹如困兽之斗,凶狠到杀人不见血。太子殿下是储君,应当以国事为重。如今国君康复在即却依旧让您辅国,如此看来,陛下这是在为您以后继位做铺垫。” 夏侯赞沉默许久,最终只淡淡地说了句:“国师说的对,叨饶国师了。”然后恋恋不舍得告别了阿年离去。 夏侯赞走后,白苏九开始回味他所说的话。夏侯赞提起后宫妃嫔死亡一事,怕是有所指。很可能是想提醒白苏九,这宫中的邪道势力未除。然而白苏九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邪道势力害几个妃嫔干嘛?就因为丽妃是淮宁王的生母?不应当啊。淮宁王霸道乖张,自小就不被国君所宠爱,是争嫡之战中最不被看好的那位,连温顺的安锦王都比他受重视。所以丽妃的事,只有极少的可能是邪道所为。或许是夏侯赞太敏感了。 “啊…“阿年忽然拉住了白苏九的衣襟,眼睛忽闪着举起一张纸。 白苏九接过阿年手中的纸张,见他写了好几个大大方方的“谢”字,字体倒是显得很规正。 “不错不错,你倒是学得挺快。跟你哥一样,他也是个好学的。”白苏九笑笑,揉了揉阿年的脑袋。 阿年开心得笑了起来,白皙的面颊上满是稚气。 白苏九看着阿年,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这般年纪的孩子,糟了这么多罪却还有如此纯粹的笑容,也不知是残忍还是万幸。 “来,我再教你几个字…”白苏九把毛笔递给阿年,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得写了起来。 “对,一撇,一横…很好…”白苏九面带微笑地说着,他看向阿年那认真的侧脸,半晌忽然一顿。 好熟悉…这种感觉好熟悉。白苏九的手指莫名其妙得颤抖了起来。阿年茫然地抬头看向白苏九,愕然看见他不知为何落下了眼泪。 “不…不唔…”阿年努力得扬起手去擦白苏九的眼泪,满心的惊慌。 白苏九抹了一把脸,看向手心的水渍,呆滞了许久后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的了…一定是没睡好的缘故。” “觉…觉…”阿年放下笔,拉着白苏九的袖子指了指床榻道。 白苏九笑笑:“好,我补个午觉。堂堂国师在你这个娃娃面前忽然迎风落泪了,显得我好像老得满目沧桑似的。” “恩人你本来岁数就挺大了…”白辰轲在角落处幽幽地说道。 “瞎说什么,我的年纪岂能用凡人的计算方式…我在妖狐里肯定是年轻的那个。还有不要老叫我恩人。叫国师叫尊上叫白苏九都行。”白苏九冷哼道,一甩鞋袜跳上榻。 白辰轲无奈地帮白苏九把鞋子摆正,然后又缩回了暗处看书。白苏九见他躲阳光躲得着实辛苦,便关上了窗户顺便拉上了窗帘。 白苏九眯着眼睛,悄悄看向坐在榻前给他认真扇扇子的阿年,又瞥向轻轻帮他收拾书案的白辰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又过了几个星期,眼见的入了秋。白栖梧闲得没事儿用藤条做了个秋千,君南衡一边荡着秋千 - 分卷阅读58 一边问向树下的白苏九:“白苏九,我还得在你这儿呆多久啊。“ “我怎么知道。问你师父去。“白苏九没声好气地回答道。 君南衡撅着嘴,又问道:“那你教我法术吧。” “我又不是你师父…”白苏九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在书卷上勾勾画画。 “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法术吧。”君南衡又厚着脸皮问道。 “你不是有师父吗。怎么,嫌弃阮空真人不靠谱?”白苏九没抬头,将标注好的书收拾了一下,打算给太子送去。 “师父他从来不教我法术…我会的都是我偷学的。师父他总是说我还小…”君南衡闷闷不乐地使劲儿荡着。 “你轻点!荡断了打你哦!我等着给阿年玩呢!快把他带出来。”白栖梧伸出枝条啪地打了一向君南衡的脑袋。 “哦…”君南衡跳下秋千,跑进屋去找阿年。 白苏九将书籍整理得差不多了,正打算装进书箱,就听院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 “我要见国师!都放开我,我要见国师!”一人正大声叫喊着,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白苏九蹙眉,随手拿起椅子背上的大氅披在身上,缓缓走向前,推开了院门。 只见淮宁王夏侯旬正被侍卫架着,如同一只小狼崽嚎叫着挣扎。 “国师!求求你帮帮我,求你!”夏侯旬哭出了声,作势就要为白苏九下跪。 白苏九快速上前一步,捏住了淮宁王的肩膀沉声道:“王爷进来说吧。” 侍卫们只得放开了疯疯癫癫的淮宁王。夏侯旬近乎脱力一般被白苏九提着进了院门。 “国师,我母亲死了。”夏侯旬红了眼眶,两眼空洞无神。 白苏九沉默,许久后回答道:“微臣知道。您节哀。“ “国师!我母亲是枉死的!她肯定是枉死的!我母亲答应我,一定会陪我到老的!国师您帮帮我,告诉我谁杀了我母亲,我要报仇,我要给我母亲报仇!“夏侯旬的眼泪夺眶而出,近乎咆哮一般颤抖着攥住了白苏九的袖子。 白苏九漠然地看着夏侯旬,微微抬了抬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臣亦不会占卜。但有一事臣是知道的…”白苏九拿出帕子,给夏侯旬擦了擦眼泪:“倘若你母亲在天有灵,见你如此狼狈,肯定会心痛不已为你哀泣。” 夏侯旬愣住,眼底最后的光芒一点点散去,只剩下无限的孤寂。 “国师…母亲她很爱我。“夏侯旬如同梦呓一般呢喃着。 “嗯。“白苏九为他整理了一下发冠,沉声回答道。 “父皇他一直不喜欢我,也不宠爱母妃。我虽然有了封号,却迟迟没有封地。母亲她在前年忽然患了病,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得虚弱。我就跟母妃说,等我有了自己的封地,求父皇让我把她带走,呆在封地静养。什么后宫的争斗,我母妃她不搀和了,我也不争什么皇位了。我只想…早点要块封地带她走…她怎么就不等我了呢…“夏侯旬说着说着,终于身子一软蹲在地上嚎哭起来。 白苏九看着夏侯旬,忽然回忆起太子夏侯赞当初也这般哭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多少重要的人,心心念念想照顾一辈子的人,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一回头却眼见着他们消散了。余下的日子里,只能一个人独自品味彻骨之痛。 白苏九蹲下身子,低声对夏侯旬说道:“淮宁王。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我似是也失去了很多人。只是那些事情太久远了,久到我如同失忆一般,连回忆都无处可寻。你母亲她,就像是最骄傲的花。灿烂了一辈子,凋零在最美的岁数里,留下了一个果实,就是你。她这一辈子虽然短,但是胜过万万碌碌无为的人。“ 夏侯旬的哭声好像小了许多。白苏九拍了拍他的后背,见夏侯旬穿的其实很单薄,不由叹了口气,解开大氅披在他身上。 “入秋了,照顾好自己。”白苏九说道。 夏侯旬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满是泪痕。白苏九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可是没有。夏侯旬像是失了魂,裹紧了大氅,一步步走远。 白苏九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皇家真的是个很残酷的地方。残酷到他无法好好安慰一个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少年。后宫妃嫔之死,是他一个大臣无法插手的,更不能妄加揣测。白苏九明白,他的话说得再好听,人死了就是死了。在死亡面前,一切话语都是苍白的,如同灯灭,什么都没留下。 “国师…我能不能跟着他看看。我有点不放心。”白辰轲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站在白苏九身侧说道。 “他不会寻短见的,毕竟是皇子。”白苏九略一思索道。 “不见得。皇子也是人,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白辰轲说道。 白苏九想了想,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道:“这光虽然是冷的,但终究是光。你小心些。“ “明白。“白辰轲飞了出去。 第4o章 【四十】 假河神 白辰轲没多时便追上了正在游荡的夏侯旬。 夏侯旬此时比白辰轲更像个鬼。他披着明显不合身的大氅,失魂落魄地一路跌跌撞撞走出宫门。踏出宫门的一瞬间,夏侯旬不知是被衣服绊了一下还是踢到了碎石上,毫无防备地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连带着尾随着他的白辰轲心里也跟着一揪。 夏侯旬趴在地上许久后才站起身。宫门两侧的侍卫们面无表情,没有一人前去询问,也没有一人上前搀扶他一把。夏侯旬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门后,默默地掸了掸白苏九给他的大氅上的灰尘,继续抱着肩膀往前走。 白辰轲怔在原地,看着夏侯旬孤独的背影越走越远,与戒备森严、高高耸立的宫墙比起来,显得莫名地格格不入。在夏侯旬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内的一瞬间,白辰轲也不知怎么想的,继续跟了过去。 白辰轲跟着夏侯旬一路走出了皇宫的范围,穿过闹市区。一人一鬼,一前一后,皆一言不发。 “他没有随从吗”白辰轲的心里很是疑惑。哪儿有皇子用脚走回王府的,轿子呢?随从呢?侍卫都哪里去了。 不等白辰轲多想,夏侯旬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走着,眼见着就要走出了城。 白辰轲顿时有些焦急。夏侯旬的衣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万一在城外被人贩子给抓了怎么办?以他目前这个状态,怕不是套个麻袋就能被带走。 然而白辰轲只能干着急,他总不能在夏侯旬面前显露出自己吧!那不得把这可怜的孩子给吓哭了! 谁知夏侯旬却偏偏往林子深处钻,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踩进泥坑沾了一鞋的泥巴也没有反应。 白辰 - 分卷阅读59 轲跟着跟着,愕然看见林子深处出现了一个湖泊,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他要干嘛?!”白辰轲看着夏侯旬往湖边走去,急得险些喊出声。 就在白辰轲打算出手制止夏侯旬的时候,夏侯旬终于停下了脚步,抱着膝盖坐在了湖边。 白辰轲松了口气,寻了个树荫躲起来观察夏侯旬。 夏侯旬坐在那里发呆,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许久后,夏侯旬低下头,发觉自己双脚上全是泥巴,便把鞋子给脱了。 白辰轲无奈地看着坐在湖边刷鞋的夏侯旬,暗道这小子还是个洁癖,伤心欲绝之际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夏侯旬刷着刷着,愕然在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用手沾了点水洗了洗脸,似是想洗掉泪痕。 看到此处,白辰轲放下心来。白苏九说的对,夏侯旬到底是皇子,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不会轻易地自杀。 就在白辰轲打算转身离去之际,他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白辰轲下意识地又躲了起来,躲好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鬼了,旁人也看不见。 白辰轲自嘲地笑笑,刚想走,却见一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他弓着背,蒙着面,蹑手蹑脚地走向正站在湖边的夏侯旬。 白辰轲僵住,视线也追随了过去。 夏侯旬还没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正用袖子擦着脸,还抖了抖白苏九送他的大氅,心里嘀咕着这大氅明日还回去之前得洗干净才行,沾了不少的泥土。 突然,夏侯旬觉得后背好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夏侯旬在空中惶恐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尚未看清楚是谁,便噗通掉进了湖里。 白辰轲瞪大了双眼,刚想去救,就见夏侯旬自己游上了水面,扑腾着往岸边划。白辰轲见他会水,便顿住了脚步。 没曾想,那将夏侯旬推入湖中的男子居然没走!他直接跳进了水里,扑向夏侯旬,抓着他的脖子往水里使劲儿地按。 “救”夏侯旬惊慌失措地喊了半个字便被按进了水里。在呛了一大口水后顿时没了力气,拼命挣扎着扯下了那男子的面纱,然后不甘心地沉了下去。 男子见夏侯旬没了动静,立刻游上岸逃走了。白辰轲这才跳进水里,抓住快沉到底的夏侯旬,把他带了上来。 白辰轲怕男子再杀个回马枪,便背着夏侯旬跑进了树林,藏在一棵大树后头。 白辰轲一手揽着夏侯旬的腰,让他脸朝下,然后念了咒,一拍他的后背。 夏侯旬当即吐出一大口脏水,极其痛苦地呕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救命”夏侯旬颤颤巍巍地呢喃着,身体因为害怕而轻轻抽动着。 白辰轲见他无性命之忧,当即舒了口气,把夏侯旬的身子摆正,放在了树下。 夏侯旬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明显还很虚弱。白辰轲见状,顿时歇了溜之大吉的念头。刚刚夏侯旬是险些被人给暗杀了,如今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林子里,万一被杀手再给找到了呢?再或者更倒霉些遇到野兽了呢? 白辰轲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留在夏侯旬身边,静待他缓过劲来。就在白辰轲正悉心观察夏侯旬的状态的时候,他忽然对上了夏侯旬的视线。 “你是谁?”夏侯旬呆呆地看向白辰轲。 白辰轲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能看见我?” 夏侯旬被白辰轲这句话直接给吓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白辰轲那略显透明的身躯,脸唰地白了。 “我我死了?!”夏侯旬鼻子一酸,眼泪扑棱棱地掉了下来。 “不不不,我救了你,你没死你你快点回家吧,有人想害你。”白辰轲强压下心中慌乱,暗道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这夏侯旬还是个阴阳眼!然而 “你是鬼吗为什么我能看见鬼了,我其实还是死了吧”夏侯旬却撇着嘴哭得更厉害了。 白辰轲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合着这意思,夏侯旬是头回能看见鬼魂?是他白辰轲当鬼的姿势不对吗,怎么就被夏侯旬给看见了呢。 等等白辰轲突然回忆起生前在书上看见的知识:一个人在经历命悬一线或者剧烈刺。 “内什么我其实我不是普通的鬼啊!”白辰轲决定开启睁眼说瞎话模式,尽量把夏侯旬哄住,让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惜,白辰轲刚起了个头就卡壳了,心中哀叹道他这编瞎话的本事到底没从某位那儿给继承下来。 就在白辰轲抓耳挠腮编说辞之际,夏侯旬的哭声忽然戛然而止。他抽着鼻涕打量了一会儿白辰轲,见他面容俊秀,仪表堂堂,一身白袍还带着佩剑,很是仙风道骨。他突然眼睛一亮喊道:“我知道了!您是河神!” “啊?”白辰轲一愣,旋即赶紧接着他的话说道:“对我我是河神” 夏侯旬顿时喜形于色,他跪地郑重地磕了个头道:“谢河神大人救命之恩!” “咳咳”白辰轲不太自然地背过手,佯装严肃的说道:“不必言谢,你我也算有缘。你赶紧回家吧,莫要再被人给害了去!” 夏侯旬回忆起刚刚的惊魂一幕,立刻打了个寒颤。他扶着树站起身,拱手说道:“河神大人说的对,我这就离开这里!河神大人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以后我会天天为河神大人侍奉香火的!” “不必快走吧。”白辰轲嘴角抽搐地说道。 夏侯旬立刻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谁知他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河神大人我丢了件大氅”夏侯旬可怜兮兮地看向白辰轲。 白辰轲顿时气得话都说不顺溜了:“都要出人命了,你还要什么衣服!” “那个不一样”夏侯旬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河神大人我我好像把它掉到湖边了” “命重要还是衣服重要!”一向好脾气的白辰轲忍不住地朗声呵斥道。 夏侯旬挠了挠头,有点不太道:“可是那是那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人给我的 - 分卷阅读60 ” 白辰轲噎住,他看着一脸骐骥的夏侯旬,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在这藏好,我去给你拿。你莫要离开。” 夏侯旬立刻乖乖地靠着大树站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白辰轲。 白辰轲扭头飘了起来,一边飘一边嘀咕着:“国师大人啊,您可真有魅力” 那件大氅没掉在岸边,而是落进湖里了。白辰轲费劲地捞起沉甸甸的大氅迅速往回飞。 然而白辰轲回到了夏侯旬的藏身地后,夏侯旬却不知去向。白辰轲心里一沉,当即飞到上空去寻找夏侯旬。刚看了一眼,便发现正在努力奔跑的夏侯旬,而三名黑衣男子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眼见着杀手举起弓箭打算射杀夏侯旬。白辰轲眼神一凛,腰间的佩剑如同飞燕一般骤然射出,当啷一声直接击碎了杀手手中的长弓。 杀手们顿时惊愕不已。他们正四处寻找这剑的来路,就听一个清冽的声音自林中回荡起来:“阁下若是执意赶尽杀绝,我就不惜破杀戒了。” 杀手们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喊道:“见鬼了!”,屁滚尿流地逃窜而去。 夏侯旬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从空中飘落的白辰轲。 “喏,你的衣服。”白辰轲笑笑,将大氅递给了他。 夏侯旬看了看白辰轲,又看了看那大氅,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嗷地一声扑进白辰轲怀里哭了起来。 “河神大人你跟我回家吧!我一个人走不出这里啊”夏侯旬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白辰轲一头黑线地看着夏侯旬,本能地想拒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当晚,白辰轲还是没回来。白苏九打着灯篓绕着整个皇宫翻箱倒柜地找白辰轲,却一无所获。 “莫不是晒化了?!”白苏九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第41章 【四一】 生异状 白苏九担惊受怕地一宿没睡,正盘算着把荒郊野岭的坟头挖开找找。谁知第二天清晨,白辰轲一脸虚脱地飘回来了。 “你上哪儿去了你!”白苏九怒叱道。 白辰轲一怔,旋即委屈不已地回答道:“国师,这不赖我” 于是白辰轲向白苏九详细诉说了淮宁王夏侯旬的遭遇,然后又解释道自己把夏侯旬送回府后,本想回来的,结果 夏侯旬非要给白辰轲弄个祠堂供起来 “夏侯旬他不让我走,我一走他就哭唧唧的。我就心软了”白辰轲无奈地说道。 白苏九眉毛一挑道:“罢了,看在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本尊不跟你计较。以后再彻夜不归,连个信儿都不给,看本尊怎么治你。” “是。”白辰轲嗤笑一声道。 “你还笑!”白苏九恼火地点了点白辰轲的脑门,冷哼一声,转身回屋补觉。 白辰轲站在院中的梧桐树树荫里看着屋子发呆,白栖梧小声地说道:“你把尊上给急坏了。他找了一宿。” “嗯”白辰轲的眼底泛起莫名的水雾,他抬起头看向茂盛的树叶道:“你知道吗,他刚刚的语气让我好开心。” 白栖梧似是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将枝条伸了过来,帮白辰轲挡住太阳。 白辰轲回来了,白苏九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个白日觉,醒来后便看见阿年正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看我干吗?看我好看?”白苏九哼笑道,然后翻了个身。 阿年歪了歪头,继续盯着白苏九的后背看,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白苏九又小憩了半个时辰,然后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书案。 阿年正在练字,见白苏九醒了,连忙将写好的字给他看。 “不错不错,进步得很快。”白苏九夸奖了他一番,然后低头翻字帖给阿年用。 就在此时,屋门外忽然传来宫人的禀报声。 “国师,明奚王来了。” 白苏九挑眉,低头对阿年说:“本尊给你用法术隐去身形,一会儿不要出声,明白吗?” 阿年点点头,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白苏九走出院子,见秦央正立于树下看向他,不由冷笑一声道:“你来找我干嘛?” 秦央怔怔地看着白苏九,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白苏九心里一颤,飞快地猜测了一圈可能发生的事情。 要反了?过来拉拢我?白苏九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秦央突然踉踉跄跄地往前奔跑了几步,然后一把抱住了白苏九。 “国师”秦央低声唤着,声音莫名发抖。 白苏九被他冷不丁的一个熊抱给惊住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了?” 秦央没回答,就这么抱着白苏九,狠狠地勒着他的腰身。在当白苏九打算拔开他的手的时候,秦央忽然身子一软栽了下去。 “哎?!”白苏九大惊失色,连忙架住了秦央。他低头查探着秦央的状况,却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缺血一样。 “尊上,先把他弄进屋吧!”白栖梧说道。 白苏九压下心头慌乱,连忙同白栖梧一起将秦央给抱进了屋。白辰轲也跟了进去,脸色很沉。 白苏九探了探秦央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很是微弱,不由焦急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辰轲压低声音说道:“国师,您别急。他估计就是过度疲劳罢了,您去寻点补血凝神的药,顺便让宫人做点粥。” 白苏九点头,连忙起身出了屋。 白苏九前脚刚踏出门,白辰轲便说了句:“白栖梧,你去门口看着,他回来了告诉我。”说罢,白辰轲双手结了个决,按在秦央胸前。 秦央的胸膛顿时泛起一层白光,白光映照在白空中,缓缓显现出一个法阵的图形,惊得白栖梧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是!”白栖梧看着那法阵,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哆嗦。 “白栖梧,把你的灵力分他一点点。”白辰轲沉声道。 白栖梧缓过神来,连忙一抬手飞出四五片树叶,贴在了秦央的身上。 过了片刻,白光突然散去,秦央也随之醒来,瞪大眼睛无神地扫视了一圈。 “秦央你确定要如此吗”白辰轲 - 分卷阅读61 有些犹豫地说道。 秦央看向白辰轲,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然后起身就要下榻。 白辰轲看着他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不由叹了口气道:“若是他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会很难过的。” “他不会知道。我也不准他知道替我保密。”秦央起身,摇晃着就要出屋。 白苏九正端着药跑回来,见秦央扶着门框正打算走,顿时双目圆瞪地喊道:“你起来干嘛!不要命了?!” 秦央小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好在白苏九将他一把揽住。 “接一下药碗。”白苏九看向正在发呆的白栖梧道。 白栖梧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药接了过去。 秦央趴在白苏九的怀中,脸由白转红。他嗅着白苏九身上若有若无的松香味,忽然做了个很臭不要脸的决定。 “国师,我怕是不行了临终之前想看看你。”秦央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向白苏九。 白苏九连忙把他搀起道:“瞎说什么,你这种祸害命长着呢。不就是疲劳过度吗,我让人给你煲了粥,一会儿你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秦央被白苏九给扶回了屋,然后一脸窃喜地躺在榻上,任白苏九嘘寒问暖。 白辰轲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刚刚他还很敬佩秦央的毅力,现在秦央这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又再度破灭了他刚建立起来的伟大形象。 白苏九见秦央好像缓过来了一些,便出屋去熬药了。秦央眯着眼睛看向白苏九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你该走的。”白辰轲忧心忡忡地说道:“你再在他身边呆下去怕是” “早一日晚一日罢了”秦央轻声说道。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灵力透支到如此地步?”白辰轲问道。 秦央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许久后沉声说道:“出了点岔子本以为撑不住了,幸亏有你在,多谢。” 白辰轲没有回答,心中满是酸楚。 白苏九对秦央的事毫不知情,依旧以为只是普通的气血亏损罢了。他亲自煎着药,正打算给送过去,就见宫人又跑了过来。 “国师淮宁王来了。”宫人犹犹豫豫地说道:“不知还会不会闹事?” “不会。”白苏九简短地回答道,旋即又指了指炉子:“看着点这药,莫让它糊了。” “是。”宫人答道。 白苏九走出院门,见夏侯旬正低着头站在门外,手里捧着白苏九给他的大氅。 “国师还给您。”夏侯旬低声说道。 白苏九接过大氅,见夏侯旬气色好转了许多,起码有了些血色,这才放下心来。 “一件衣服罢了,有劳殿下亲自跑一趟。”白苏九笑道。 夏侯旬摇了摇头,拱手道:“不只是一件衣服国师,我先回了,就不叨扰您了。”说罢夏侯旬转身离去。 白苏九兀自点头,暗道夏侯旬虽然年纪尚小,但经历如此打击依旧能保持冷静,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可惜”白苏九的心中发堵。夏侯旬命短,也不知是不是注定。上辈子的时候,白苏九与夏侯旬没什么交情,只觉得他是个跋扈的皇子。如今看来,怕是错怪了他。 白苏九想着,不由自主地看向夏侯旬已经走运的背影。结果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东西?!”白苏九瞪大了双眼,连忙追过去又仔细看了看。 只见夏侯旬的后背上正黏着一个深红色的物体。那东西的形状如同一滩软泥,紧紧贴着夏侯旬的身体,还顺着他的衣服爬向脖领。 “淮宁王!留步!”白苏九惶恐地跑了过去。 夏侯旬一怔,茫然地转过身来:“国师,何事?” “你”白苏九风一般地跑了过去,抓着夏侯旬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仔细查探着他的后背。 然而夏侯旬的背上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有,刚刚看见的那个骇人的物体仿佛只是白苏九的幻觉。 “您的后背有没有什么不适?”白苏九问道。 夏侯旬满心疑惑,微微扭动了一下腰说道:“没有啊。国师您是怎么了?” “无事。是微臣逾越了。”白苏九的不安地说道。 夏侯旬见白苏九离去,便忐忐忑忑地继续往前走,暗道在国师莫不是懂医理,看出他生了病? “可是”夏侯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依旧没感受到任何异样。 白苏九立在门前,沉思着。跑去大殿贴符纸刚回来的君南衡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抓着白苏九的袖子道:“刚刚门前那位是谁?” 白苏九一怔,回答道:“淮宁王,怎么了?” “他背上是什么东西!”君南衡一脸的惊恐:“我见你们说话,便没敢上前。结果他一转身,差点没把我吓死!” “你也能看到?!”白苏九心头一紧。 第42章 【四二】 保护好 秦央在当天黄昏便离去了,临走前给白苏九悉心叠好了被子。白苏九见秦央好像没什么大碍了,便也没留他。因为白苏九自己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 白苏九对夏侯旬的异状感到忧心不已,可他如今分身乏术。皇宫这边他离不开,国君虽然有好转但终究只是稍稍续了几年的命罢了;夏侯赞年纪尚轻,为了让他日后能顺利坐上皇位仍需费一番功夫。再者,其余皇子对皇位仍旧虎视眈眈,他得帮夏侯赞提防着。 当然,最大的麻烦还在白苏九自己的身边。阿年住在他这里,虽然总算是做到了人不知鬼不觉,但,白苏九万万不敢离开阿年太久。 “国师,您好像有愁心事?”白辰轲自书架后边走了出来。 白苏九看向白辰轲,忽然眼睛一亮。 “夏侯旬那边怕是出了点岔子。”白苏九将在夏侯旬的异状告知了白辰轲。 白辰轲顿时皱起了眉头:“国师,您没看差吧?我昨日里还跟他在一起,怎么今日就出现异状了?” 白苏九刚要说话,塞了一嘴食物的君南衡吵吵把火地说道:“我也看见了!可吓人了!绝对不是幻觉!” 白苏九看着君南衡喷的一地食物残渣,嘴角一抽,一挥衣袖掀起一阵风,将君南衡给扔出了屋。 “以后在外头吃饭,别进来,讨人嫌 - 分卷阅读62 ”白苏九冷哼道。 君南衡揉了揉鼻子,靠着白栖梧的树干嘀咕道:“出来就出来,我还嫌屋里不得劲儿呢” 白辰轲有些焦虑地问道:“那我能不能去看看?” “我正有此意。你也看到了,皇宫这边我走不开,但我又不能放着夏侯旬出事儿。你走一趟,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莫要逞强你的安危尤为重要,懂么?”事无巨细,白苏九一一嘱咐道。 白辰轲应着,当天晚上便飞往了淮宁王府。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烛光下,白苏九眉头紧锁,狐耳微微抖动。 阿年忽然怯怯地拉了拉白苏九的衣袖,支支吾吾地说道:“对对啵起” 白苏九一怔,疑惑地拍了拍阿年的小脑袋问道:“你跟我道什么歉?” 阿年想说些什么,可惜少了一半的舌头让他说不成句。白苏九便开始猜测他的心里想法。 “没好好练字吗?还是又想哥哥了?”白苏九问道。 阿年摇摇头。忽然伸出双手,努力地探着身子凑向白苏九的眉梢,用冰冷的手指一点点将白苏九的眉头给捋平。 “我吗凡麻麻烦”阿年改了好几次发音,终于将想说的词说出了口。 白苏九愣住,默默地看着阿年那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张开胳膊拥抱了他。 “不麻烦你小小的,不占地方又不怎么吃东西。我有什么可觉得麻烦的?你要好好长大以后若是你哥哥变坏了,你记得罢了。”白苏九忽然狡黠的笑笑,手指在阿年的眼前晃了晃,嗖地变出一把糖果来。 阿年眼睛一亮,接过那把糖果剥了一颗放在白苏九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 “甜不甜?记住这个味道,永远也不要忘了,你作为‘人’的感觉,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内心,懂么?”白苏九道。 阿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关于阿年的体质,白苏九跟夏侯赞汇报的时候其实是只报喜不报忧。阿年的身体完全依赖着灵气而运转,阿年不需要吃饭,甚至不怎么睡觉,从本质上来说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好在白苏九有白栖梧,白栖梧的灵树之力是世间最纯净的灵气之一,阿年在与白栖梧相处的过程中可以不知不觉地吸收灵树之力,从而缓解咒术对他的改造。 只是白苏九看向阿年,目光复杂不已。 那群人到底要用阿年做什么?阿年被改造得如同一只活傀儡,或者说 “容器”白苏心中一沉。 阿年很像是一个容器。他的魂魄被毁了一半,导致他的肉身脱离了人类的限制,可以接纳源源不断的灵力。对于此举,白苏九做了很多猜测。其中最靠谱的是:那群邪道打算拿阿年做实验,让他变成一个灵力强大的傀儡,供人驱使。 “决不可让这种事情发生。”白苏九看着天真无邪的阿年,将尾巴伸了过去给他玩。阿年开心地搂着白苏九蓬松的狐尾,小心地给他梳理了起来。 深夜,白苏九合上书本,嘱咐阿年也去睡觉。 “我知道你不想睡,但是你得学着过正常人的生活,明白吗?”白苏九低声说道。 阿年立刻乖巧地地躺在了躺椅上,缩着身子仿佛一只猫咪。 “你睡榻上,我出去睡树上”白苏九将阿年抱到了床上,起身出屋。 阿年有些焦急地啊啊了一声,似乎是想挽留他。 “没事,我睡树上睡习惯了谁让我是只狐狸呢。”白苏九笑了笑,一闪身便飞上了树,雪白的狐尾自树梢垂下,被月光一照,泛着淡淡的银色。 白苏九颇有心事地理着未来的计划。每每想到秦央,心里便咯噔咯噔地直难受。他总觉得秦央有事情瞒着他,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如果你不是反臣就好了以你的头脑,倒是能替我出谋划策”白苏九喃喃自语道。 另一方面,白辰轲终于紧赶慢赶地飘进了夏侯旬的府邸。 “宅子可真大”白辰轲凭借着昨日的记忆一通乱飘后终于找到了夏侯旬的屋子。 “住这么大房子干嘛又不是人多。”白辰轲默默地吐着槽,绕了一圈后,决定从后墙穿墙而入。 结果他这穿得太不巧了,正巧赶上了 夏侯旬在沐浴。而且浴桶贴着后墙放的 “啊!!!”夏侯旬坐在浴桶里,见白辰轲直接打水桶里浮了出来,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呃”白辰轲看着光溜溜的夏侯旬,尴尬得简直想撞墙。 夏侯旬忙不迭地左右开弓捂着自己的隐私部位,待他看清是白辰轲后,脸红得简直像是番石榴。 “河神大人您您您您!”夏侯旬一时词穷,如同被迫害的良家妇女一般惊恐地缩成一团。 “我这就滚”白辰轲回过神来,连忙飞出屋,贴着外墙直喘粗气。 丢人!太丢人了!这可怎么解释!想他白辰轲一生光明磊落,结果做了鬼之后落了个偷窥的罪过看的还是男人 夏侯旬手忙脚乱地裹着浴巾跑向里屋,迅速换好了衣服后,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户唤了声:“河神大人您还在吗” 白辰轲深吸一口气,弱弱地回道:“在,在反思呢。” “没事我我不介意”夏侯旬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拍拍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白辰轲进屋后,与夏侯旬面面相觑了半天,俩人都再度闹了个大红脸后,白辰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比如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有”夏侯旬小声回答道。 “什么?”白辰轲紧张地问道。 “你”夏侯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白辰轲。 白辰轲嘴角一抽,忽然发现这话他没法接。于是白辰轲只能轻咳一声又问道:“我是说你身体上的异样。” “啊?”夏侯旬一头雾水地看向白辰轲,略一思索后忽然铁青了脸。 “怎么您也这么问我?今早也有个人这么问我。”夏侯旬想起了白苏九。 白辰轲没有回答,而是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夏侯旬。 - 分卷阅读63 夏侯旬被他看得慌了神,惊恐无比地问道:“我有什么不妥吗?!” “我看不出来。但是,有位高人告诉我,你要有难。”白辰轲道。 夏侯旬顿时打了个哆嗦。他颤颤巍巍地看着白辰轲,小心问道:“所以您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当然,我会”白辰轲下意识地回答道,却忽然一顿。 夏侯旬当即心花怒放,他长舒一口气后便殷勤地跑去给白辰轲端茶倒水。 白辰轲表情复杂地看着夏侯旬,心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白辰轲突然苦涩地笑笑,低头看向自己近乎透明的双手道:“别忙活了,我是鬼,用不着喝茶。” 夏侯旬愣住,旋即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给忘了” 白辰轲摆摆手,示意他无需介怀。然后就在此时,一声微弱的淅索声传入了白辰轲的耳中。 白辰轲微僵,连忙闭上眼睛凝神追寻那道声音。 “河神大人?”夏侯旬疑惑地问道,却突然感觉自己后背一凉,他顿时向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白辰轲骤然睁眼,一把扶住夏侯旬,定定地看向他的身后。 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在夏侯旬站立过的地方一闪而逝 第43章 【四三】 厉鬼念 夏侯旬本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可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夏侯旬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仿佛贴了个冰块,让他冷得直打哆嗦。 “河神大人…我好难受…“夏侯旬慌了神,揪着白辰轲的袖子道。 白辰轲揽着正在打哆嗦的夏侯旬,摸了摸他的后背,发觉他的背脊上出了许多虚汗,浸湿了衣衫。 “莫怕,你先躺下休息会儿。“白辰轲道。 夏侯旬点点头,默默地走进里屋躺在床榻上裹紧了被子。白辰轲绕着屋子四处查探,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第一次感觉到不舒服是什么时候?“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思索了一下后道:“好像那天您离开这里后,我忽然觉得后背很冷,以为是落水感了风寒,便裹了件外袍…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因为也没有发热,我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刚刚…“夏侯旬又将被子裹了裹,鼻尖冻得发红。 白辰轲看着夏侯旬散发着明显很是异常的冷气,心中微沉。在白辰轲生前的记忆力,并不存在对付此等症状的解决方法。实际上,白辰轲大部分的知识都是纸上谈兵,他并没有亲自面对过妖魔鬼怪。 “若是宗主在…“白辰轲苦涩地笑笑。宗主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然而… 又如何呢? 白辰轲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每次想到那个人,他的心中就宛如被刀割一般生痛。白辰轲自知这种境地下他万万不可自乱方寸,是以,白辰轲决定先从夏侯旬身上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将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后背。“白辰轲道。 夏侯旬正在瑟瑟发抖,冷不丁听白辰轲这么一句话,顿时吓得飞出来了。 “河神大人…能不脱吗?“夏侯旬委屈巴巴地犹如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白辰轲扭头掩下眼中的尴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的。” 话是这么个话,不过谁家大男人乐意在外人面前光膀子。好在夏侯旬一向是个惜命的,性命攸关面前,他也顾不上面子。毕竟… “好吧…反正也让你看光了…”夏侯旬破罐子破摔道。 白辰轲深吸一口气,暗道他虽然是个鬼魂,但好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何为“真想找个地缝躲一辈子“,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夏侯旬强忍着寒冷露出后背。白辰轲看了许久后,只觉得夏侯旬的皮肤还真是嫩…除此之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夏侯旬并不知自己被白辰轲白白地看光了两回。在白辰轲默不作声地给他盖好了被子后,夏侯旬满脸期冀地问道:“河神大人…我…” “…无碍无碍。”白辰轲老神在在地说道,心里却直打退堂鼓。 要不要回去叫国师来帮忙?白辰轲刚冒出这个想法便匆匆自我否认。白苏九若是能来,何必叫他过来查探。白苏九那边明显比夏侯旬的境况还要复杂。白辰轲是个聪明的,他虽然不知阿年的来历,但白苏九将一个哑儿留在身边,还小心藏了起来不让他见人,必定是因为阿年的身世很成问题。 然而…就这么瞎拖下去,夏侯旬很可能会有危险。白辰轲焦急不已地想着。 “你先休息会儿。我出去看看。”白辰轲说罢,飘出屋四周查探起来。 夏侯旬闷声嗯一下。他正因为害冷而把头也蒙进了被子里,空气稀缺导致他浑浑噩噩。就在夏侯旬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儿啊…到娘身边来…” 夏侯旬一激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那声音于黑暗中再度响起,温柔、亲切,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冲撞着夏侯旬的心脏。 “儿啊…苦了你了…” “跟娘来…娘不离开你…” “儿啊,他们要害你…跟娘走吧…” “母亲…母亲…”夏侯旬喃喃自语着,意识一点点模糊… 白辰轲转了许久一无所获。在他转身打算回屋之际,愕然透过窗户看见一道红光。 “不好!”白辰轲心头大骇,连忙穿墙入屋。 只见屋内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白辰轲看向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夏侯旬时,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白辰轲迅速飘过去掀开了夏侯旬的被子。只见夏侯旬正眼神茫然,面颊泛着异样的涨红。 白辰轲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夏侯旬正在憋气!而且已经意识涣散了! ‘夏侯旬,你在干什么!“白辰轲连忙去掰开夏侯旬的嘴,想让他用嘴呼吸。 可,夏侯旬紧咬牙关,脸一点点由红变紫。不但如此,他的嘴角还泛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白辰轲见掰不开他的嘴,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就呼了过去。 “给我醒醒!”白辰轲咆哮道。 夏侯旬被那带着劲风的一巴掌直接打出了鼻血。然而也就在这么一瞬间,夏侯旬终于恢复了意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我…”夏侯旬因为险些窒息而说不成句,心中既惊讶又恐惧。 “你被鬼上身了。你差点憋死了你自己。你刚刚可看到那鬼祟?”白辰轲心有余悸道。 夏侯旬贪婪地吸着空气,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刚刚看见我娘在喊我…我娘来找我了…“ “你娘?你娘要杀你?“白辰轲一怔,狐疑地问道。 夏侯旬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他眼 - 分卷阅读64 中带着泪说道:“我娘不会害我的…定是那恶鬼变成我娘来蛊惑我…“ 白辰轲点头,这种事情很是常见。一些鬼祟专挑身体虚弱或者意识薄弱的人下手,装成他们的亲人或欺骗或引诱,让人们自残。 “凡是惹上鬼祟都是有原因的。不知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苦思冥想一番后,发觉自己的经历简直白的如同一张纸。每日读书识字,给父皇请安。有时间出门溜达溜达,遇到功劳就去抢一下,抢到了就借机跟父皇说封地的事儿,然后被例行拒绝… “没有。我没得罪过人,也没害过人。那鬼祟怎么就找上我了呢。”夏侯旬道。 白辰轲却不这么认为。凡是有因必有果,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导致这厉鬼缠上了夏侯旬。 “只要能让他现形,一切就好办了。”白辰轲暗自盘算着。 白辰轲寸步不离地陪着夏侯旬,生怕再被厉鬼钻了空子。一晃,便到了翌日黎明。 “河神大人。我饿了。咱吃点早膳吧。”折腾了一宿,惊魂未定的夏侯旬只觉得肚子发空。 白辰轲点点头:“你吃吧。我是鬼,我没法吃东西。” 片刻后,下人们便给夏侯旬布好了早膳。夏侯旬端起热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角落里躲着的白辰轲,连忙挥挥手让人都退下。 “河神大人,你不能吃凡人的食物,那你吃什么啊?供品?香火?”夏侯旬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我什么都不用吃…而且没人供奉我。”白辰轲道。 “…怎么会呢?您是神仙啊!”夏侯旬问道。 白辰轲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打算说出实话。他本就不会骗人,更不会圆谎。 “我其实不是河神。只是个懂法术的孤魂野鬼罢了。“白辰轲说道,暗自查探着夏侯旬的表情。 夏侯旬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旋即又恢复了淡定:“那也很厉害…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不生气吗?我骗了你。”白辰轲惊讶地问道。 夏侯旬摇摇头:“不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何要生气?” 白辰轲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叫白辰轲。以后叫我的名字吧。” “嗯…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不是河神。”夏侯旬狡黠地说道。 白辰轲僵住,看着那一脸戏谑的夏侯旬问道:“为什么?” “我不过是个无名之辈。谁家河神这么闲得慌跑来陪着个凡人?”夏侯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碗粥下肚,夏侯旬觉得精神了一些,便拿起茶壶打算倒杯茶清清嗓子。 然而就在夏侯旬刚端起茶杯的一瞬间,一道红光突然射了过来,直接打飞了他手中的杯子。茶杯飞了数尺磕在屋子一侧的花盆上,应声碎成了末。 夏侯旬惊呼一声,尚未回过神来,就听呛的一声,白辰轲的佩剑出鞘,砍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啊!“一声尖叫自空中传来,紧接着,就听咣啷一声,夏侯旬身后的窗户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一道疾风从那洞里钻了出去。 白辰轲提剑就要去追,然而他回过头看了看正在发呆的夏侯旬,突然又歇了这个念头。 “你没受伤吧?”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呆呆地看了看碎了一地的茶杯,一时间忘了如何说话。 白辰轲看向杯子摔碎的地方,见那陶瓷的花盆被一个小小的茶杯直接撞坏了一块,不由对这厉鬼的力道有了初步认知。 “只是他没对你下手,只是打碎了茶杯。这是为何?“白辰轲百思不得其解。 “白…白辰轲…你看!“夏侯旬被吓得险些忘了白辰轲的名字。琢磨了一会儿后才回忆起来。他伸出手指一脸惊讶。 白辰轲顺着夏侯旬指着的放向看去。只见那被茶水溅射到的花,突然冒出一股黑烟,似是被腐蚀了一般变得漆黑。 白辰轲一惊,转身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然后将茶水泼到另一盆花上。没多时,这盆花也冒着黑烟枯萎了。 “茶有毒…“夏侯旬自言自语道,脸色没了血色。 第44章 【四四】 不由命 白辰轲瞬间意识到夏侯旬的处境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在茶里下毒的明显不是鬼,而是这府中的人。 “有人要害你”白辰轲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简直多余。夏侯旬在他眼前被人推入河中险些溺毙,用脚后跟想想都能明白这府邸里也不安全。 夏侯旬默默地低下头,忽然苦笑一声道:“我知道谁想杀我那日在河里挣扎之际,我看见了杀手的真面目。” 白辰轲一怔,低声问道:“是谁?” “还能是谁,不过就是为了皇位。”夏侯旬又一次觉得寒意袭来,不由得转身钻入了被窝中。 白辰轲见夏侯旬闷闷不乐,不由得叹口气道:“不查查是谁混入了府中试图加害于你吗?” “不了。随便吧。”夏侯旬缩在被子里,背对着白辰轲道。 白辰轲轻笑一声后劝道:“你啊,就是赌气。都是死里逃生一回的人了,当然要好好活了。你若是得过且过地被人给害死了,那你娘亲泉下有知该多难过啊。” 这句话戳中了夏侯旬的软肋,他又翻过身看向白辰轲道:“白辰轲,你说,刚刚那鬼是不是救了我?” 白辰轲僵住,忽然觉得这事儿没法解释。那厉鬼先前还想害死夏侯旬,转身又制止了他喝下毒茶。那这厉鬼是想夏侯旬死还是想保护他? 白辰轲琢磨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只能作罢。 好在夏侯旬的低落来的快走得也快。他裹着被子坐起来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般轻易地死去。我若是这么年轻就死了,在地下见到我娘都不好意思开腔我总不能这般一事无成地死掉。”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白辰轲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夏侯旬有了精神头后没多久便感觉不到寒冷了。他出了一层薄汗,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我好些了能不能拜托你多陪我一阵子我其实还是有点怕。”夏侯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白辰轲见他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嘴角勾笑道:“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不走。我们小心些,防着鬼更要防着人。” 白辰轲在夏侯旬府中陪了他一整天。白苏九没收到白辰轲的讯息,不由得有些着急。但他有没有个正经理由出宫去找夏侯旬。夏侯旬之前险些遇害的事儿他还记着,若是这个时候被外人发现他与夏侯旬走得太近,怕是会被人盯上,好心办坏事。 白辰轲似是有所感,到了第二天黎明的时候,白辰轲对缩在府里看书的夏侯旬说道:“咱出去走走吧?闷 - 分卷阅读65 在府里不难受吗?” 夏侯旬本想拒绝。这府中虽然有贼人想害他,但总比外边安全。可,白辰轲提出来的建议他又不好意思拒绝。 “那好不过我们去哪里?”夏侯旬歪着头苦思冥想着。 白辰轲眼睛一亮:“进宫我想去见个人。” “谁?”夏侯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白辰轲怎么会认识宫里的人?!更何况他是个鬼。 “我一个朋友。我就远远地看他一眼。”白辰轲没敢把白苏九给‘供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夏侯旬忽然来了好奇,他很想看看白辰轲做鬼都不放过的朋友是谁。于是夏侯旬以给父皇请安为理由,带白辰轲进了宫。 白辰轲见夏侯旬进了大殿,便忙不迭地一路飞到了白苏九的住所。 “国师国师我就是来跟你报个信的,一会儿就走。”白辰轲不管不顾地穿进了屋子里。 白苏九正在给阿年洗澡。阿年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木盆里,皮包骨的身体上全是旧伤和咒印。白苏九看着阿年这伤痕斑斑的身躯正在发愁,白辰轲这冷不丁地一进来,吓得白苏九手一抖一水瓢就扔了过去。 水瓢穿过白辰轲的身体咣当砸在了墙上,院子里的君南衡和白栖梧都闻声跑了过来,他们二人扒着窗户一看,见是白辰轲正在挨训,松了口气后又回去下棋玩了。 “你进来前不知道敲门啊!”白苏九低吼道,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直喘粗气。 白辰轲此时捂着眼睛欲哭无泪,暗道他真是被诅咒了,怎么一连看光了俩男孩子。 “啊嚏”阿年先是被惊了一下,后是被白辰轲散发出的寒气给冻了一下,不由得小声打了个喷嚏。 白苏九连忙拿了毯子把阿年一裹抱到了榻上。 “说吧!着急忙慌地干嘛。”白苏九没声好气道,其实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白辰轲平安无事,那夏侯旬应当也无事。如此历史的进程就不会被更改只要夏侯旬不至于死这么早。 白辰轲连忙急急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苏九。 “国师,您想个法子吧。不然这样下去夏侯旬迟早得出事儿。我知道怎么防着鬼,但是不会防人啊!府中有想害他的人,我就算整天盯着他,但他总不能不吃饭不喝水吧他这么年轻,可不能就稀里糊涂地没了。”白辰轲道。 白苏九陷入了沉思,心中满是矛盾。 夏侯旬短命,前世注定,若是被改了命会不会乱了因果引起不好的效应?但夏侯旬的命起码还得再撑上几年,至少要死在国君之后才对。 白苏九一边给阿年擦着头发一边道:“这好办。你这样,去跟夏侯旬说,让他把所有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就说要查府中内鬼,至于怎么个内鬼法先不要讲。然后把那日被下了毒的茶壶拿出来,赐给所有人都喝一口。不知情的,敢喝的就是无辜者;不敢喝的就是下毒的。记得多让那茶壶亮亮相,让贼人好好认认。” “国师,好主意!”白辰轲喜悦地说道,旋即告别了白苏九飘了出去。 白苏九看着白辰轲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他只希望白辰轲不要对夏侯旬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若是真到了夏侯旬命中注定的死期,希望白辰轲不要太难过。 “啊”阿年扯了扯白苏九的袖子。白苏九扭过头去,见阿年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穿好了里衣,正张开胳膊让白苏九看。 “真厉害!”白苏九由衷地夸奖道。阿年的胳膊由于受过重伤抬不起来多少,双腿也废了不能挪动。能自主穿好衣服很不容易。而且阿年这些日子一直坚持练字读书,他的手腕并不灵活,写起字其实很费劲。阿年如此上进,连带着白苏九都受到了感染,比以前勤奋了不少。 白苏九又给阿年裹好了外袍,正在系扣子的时候忽然手中一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白苏九心里咯噔一声。他看着阿年弱小的身躯,不由得很是惶恐。 阿年的命应该是什么?按照前世的记忆的话,阿年并没有被夏侯赞发现,就那么静悄悄地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可能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白苏九想着想着,下意识地抱着阿年的小脑袋不敢撒手。他舍不得这孩子,每次跟阿年呆在一起的时候,白苏九的心中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可能是阿年的存在让他的屋子变得更像个家了;也可能是阿年的依赖让他有了久违的‘为人师’感。若没经历过那些骇人的事情,阿年这般乖巧聪明的孩子肯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了残疾而且见不得人。阿年的经历已经很惨了,希望老天爷网开一面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吧。 白苏九觉得,自己在得道成仙前可以一直养着阿年。而等夏侯赞登基为帝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大权在握,宫中养个孩子,就说是远方亲戚,谁敢有异议? “呜?”阿年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眉头紧蹙的白苏九。 阿年想叫国师,可惜他发不出那两个音。白苏九低下头,忽然笑了笑道:“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阿年,你明白什么叫矛盾吗?” 阿年点点头。 白苏九把衣服给阿年穿好,看着他那与安锦王极其相似的面容,苦笑一声道:“我特别想让你哥哥当国君,又特别害怕他当国君;我劝别人要信天命,自己又抵触着所谓的天命。你说,我这般糊涂的人怎么当的国师?” 阿年眨眨眼,拍着白苏九的肩膀说:“好好” “我好什么呀我。”白苏九哈哈一笑,见阿年一脸严肃地调整着音节,试图再努力多说些什么,白苏九突然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说我这人,还让你这小孩子安慰我。”白苏九心中笑骂自己是越活越没出息了,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眼下其实一切都在往好的苗头上走。不出什么大岔子的话,夏侯赞会顺利继位,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便好。 白辰轲从白苏九府中离去后,径直跑到大殿门口去等夏侯旬。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夏侯旬压根就没有去见国君,而是跑到了宫中最高的藏书阁上。 夏侯旬在阁楼上看见了白辰轲从哪个方向飘出来的,而在那个方向上住着的人并不多。因为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国师的住所安置在那里。 白苏九喜静,国君便 - 分卷阅读66 把白苏九的住所放在了比较偏的地方。夏侯旬简直难以压抑自己的窃喜。他的直觉告诉他,白辰轲很可能去见白苏九了。世人都传白苏九无所不能,他肯定也能通阴阳。而且,白辰轲姓白,白苏九也姓白。他俩说不定还是亲戚呢!说不定是白苏九派白辰轲来保护他呢! 说实在的,夏侯旬其实猜了个大差不离。此时的夏侯旬沉浸在幸福中,脸上难以压抑得堆满了笑容。他勉强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偷偷绕路去见白辰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的一瞬间,幽暗的阁楼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啜泣声 第45章 【四五】 慈母哀 回到府中后的夏侯旬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对白辰轲嘘寒问暖,让白辰轲心里自犯嘀咕。 “国君说什么了,让你这般开心?”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一怔,刚想说关国君什么事儿,好在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打谎说去见父皇。夏侯旬连忙编了几句瞎话给搪塞了过去,然后又问道:“白辰轲,你听没听说过我们国师,白苏九?” 白辰轲僵住,急忙回答道:“没有!” “那就奇了,他这么有名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夏侯旬看着白辰轲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国师他长得特别好看,人还好。我一直特别羡慕太子哥哥他能经常听国师的教诲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不服气,凭什么我想见国师见不着,太子哥哥不用努力就能天天见到国师。现如今嘛” 夏侯旬顿了顿,发觉白辰轲的眉毛直跳,不由哈哈大笑道:“现在我想开了!” 白辰轲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为何?” “因为我有你了啊!”夏侯旬嗤笑道。 白辰轲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还捎带着涨红了脸。然而夏侯旬却心情极佳地蹦蹦跳跳回了屋,留白辰轲自己在原地瞎捉摸。 白辰轲将白苏九想的主意转告给了夏侯旬。夏侯旬二话不说付诸行动,当天下午便挖出了埋在府里的奸细。 “哎哎,白辰轲。这主意是你想的吗?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计啊。”夏侯旬玩味地问道。 白辰轲当然咬定了不能供出白苏九,只能连忙打岔道:“好了,人,咱处理了。该想想怎么对付那个鬼了。” “那就是你的责任啦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怎么对付厉鬼啊。”夏侯旬无辜地摊摊手。 白辰轲看着夏侯旬那戏谑的表情,总觉得这家伙进了趟宫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然而夏侯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一个凡人,不过是机缘巧合有了阴阳眼,如今面对那厉鬼依旧有心无力。 “罢了,你去歇息吧,我看着你。”白辰轲无奈地说道。 夏侯旬回屋看起了书,余光却心猿意马地瞥向了在角落里打坐的白辰轲。 “他看上去好像挺年轻的怎么就死了呢”夏侯旬心中泛起一丝同情。 白辰轲毫不知情地还在闭目入定,殊不知夏侯旬已经在心里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列了一百种可能性 到了夜间,夏侯旬如往常一样按时洗漱睡觉。然而他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得合不上眼。 “白辰轲,给我讲讲故事呗。”夏侯旬眼巴巴地看着白辰轲道。 白辰轲苦着脸说道:“我哪儿会讲故事还有我是来帮你驱鬼的,我不是来讲故事的” “白辰轲,我睡不着”夏侯旬拖着长音说道。 白辰轲见夏侯旬摆明了在耍无赖,心中虽无奈却不知该如何拒绝。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个道观我” “打住打住!”夏侯旬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的故事是拿来糊弄小孩子的吧?” “不是庙是道观我住在那里。还有我的师兄弟,我们宗主。虽然是座道观吧但我们又不是道士”白辰轲似是喃喃自语地说着。 夏侯旬愣住,趴在被窝里小声问道:“然后呢?” 白辰轲似是沉浸在回忆中,眼神一点点飘忽了起来:“我们都是被宗主捡回来的孤儿我们一起读书,识字。宗主他还教给我们仙法,说让我们以后行走天下有一技之长傍身。他说,法术是用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的不能以此作恶。” “你们宗主真好。”夏侯旬很是羡慕地说道。 白辰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然而眼睛却晦暗得如同子夜。 “是啊我们宗主很好。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善良,强大,博学。他每天都抱怨我们这群孩子太吵闹,却止不住地不停到处寻找着无家可归的孤儿把他们带回来。我们这群人,在遇到宗主之前,大多数都过着破罐子破摔,看不见光的日子。是宗主拯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归宿,让我们彼此成了家人我本以为,他那样好的人,会我啊”白辰轲忽然努力地深呼吸着,一手捂着额头无法,无法再发出声音。 夏侯旬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白辰轲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按他的肩膀。然而夏侯旬的手却扑了个空。白辰轲的身体正慢慢地变得越来越透明,开始难以辨认。 “白辰轲!你怎么了!”夏侯旬心头大骇,声音中带着哭腔喊道:“你别吓我!你别走别走啊!” 白辰轲终于从无尽的悲痛中抽出了身,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抬起头笑着说:“抱歉,吓到你了?拜托你把烛台拿远些吧。” “好好”夏侯旬手忙脚乱地熄灭了蜡烛。屋子里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射了进来。白辰轲的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颜色。 “白辰轲你不会突然就消失了吧?”夏侯旬心有余悸地问道。 白辰轲摇摇头:“不会。我执念未了,在这之前,绝不可能走。” “那就好。”夏侯旬松了口气,旋即又小声问道:“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啊”白辰轲又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在这月光下显得越发的苍白,加上他那漂浮的身体,怎么看怎么骇人。可,配上白辰轲那俊秀的面容,似乎这一切又变得和谐了起来。 “我的执念就是看着他能善有善报,长命百岁。” 深夜。夏侯旬终于扛不住困意睡着了,临睡前还不忘嘱咐道:“白辰 - 分卷阅读67 轲,我希望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你可千万别趁着我睡着了就走了。” “不会。”白辰轲笑道。 夏侯旬睡去,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色下格外清晰。白辰轲默默地看着夏侯旬的面颊,轻声说了句:“奇了。我怎觉得你这般熟悉?” 当年似乎也有一个人对他百般依赖,大师兄长大师兄短地跟着屁股后头喊着。睡觉前吵着要听故事,醒了又吵着让他陪着练剑。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那家伙悄悄藏了个鸡蛋给他然后被宗主发现了,罚他去挑水,挑满了缸,宗主就奖励给他一大把糖果。结果那家伙一颗都没吃,全拿过来给大家分了当然,给他多留了一颗。 白辰轲想着想着,险些笑出了声。他连忙捂住嘴,悄悄退到了房间一角。 白辰轲在角落里蹲着,正感无聊寻思着拿本书看看,却听见一声轻微的淅索声自院中传来。 白辰轲起身,走向窗台,借着月光看了过去。只见在那空荡荡的庭院中央,似乎有一个人影正面对着他微微招手。 “不像是人啊”白辰轲心中一惊。大半夜的,有谁会在庭院里滞留?更何况那人影模糊不定,还没有影子。 那影子似是不死心一般不停地招着手,然后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拉近了距离,白辰轲隐约看清了它的样子。只见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长了一副极好的面容,穿着单薄的襦裙,身形消瘦,似乎是位女子。 白辰轲回过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夏侯旬,心里起了犹豫。他想出去一探究竟,又怕夏侯旬在这空档里遭遇不测。思前想后,白辰轲围着夏侯旬的床榻布置了一道法阵,如同一个防护罩一般将夏侯旬罩了进去。 “这样鬼怪应当是进不来的”白辰轲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一眼夏侯旬,转身出了屋。 庭院里,那女鬼不远不近地站着,与白辰轲相对无言。 “你是何人?为了何事?若是执念未了,请自行珍重;若是试图害人那别怪我的剑不客气!”白辰轲唰地拔出了佩剑。 女鬼默默地又往前飘了一下,迎着白辰轲警惕的目光站定。许久,她忽然跪在了地上。 白辰轲愣住。只见那女鬼双臂前伸,俯着身子额头点在手上,郑重地给他行了个叩首礼。 “你这是何意”白辰轲震惊不已地问道。 女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跪着。白辰轲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燃起了点点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缓缓消散了。 女鬼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白辰轲不解女鬼的意思,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酸楚。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夏侯旬突然蹙起了眉,硕大的眼泪顺着面颊砸在枕头上 翌日,夏侯旬醒来,默默地看着依着床头的白辰轲。 “昨夜可有人来?”夏侯旬问道。 白辰轲僵住,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阳光射了进来,穿过白辰轲的身体照在夏侯旬的眼睛上。他抬起手蒙住了阳光,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娘似是来了只是她离我很远,不愿意靠近。我哭啊,喊啊,让她回来。她却始终站着不动,问着‘儿啊,娘走了,你可害怕?’我说我不怕,我长大了,我还有朋友在保护我。然后我娘就笑了笑得特别好看” 白辰轲见夏侯旬似乎在微微发抖,不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夏侯旬依旧捂着脸,遮挡住涌出的泪水:“再后来,我娘又说:“儿啊,娘想带你走,又舍不得。如今娘没机会了,只能求你离那个人远点。”我问她离谁远点?她却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天。” “然后呢?”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终于拿开了双手,眼睛有些空洞,却终究恢复了平静。 “然后我就醒了。你说,我娘是什么意思呢?” 第46章 【四六】 头等功 自那日女鬼消失后,夏侯旬的身上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异样。白辰轲曾经借机让白苏九偷偷看看夏侯旬,看他身上那异样的东西还有没有。白苏九跟君南衡先后试探过,那日那个奇怪的东西并没有再度现身。是以,众人皆认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白辰轲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那女鬼到底是不是夏侯旬的母亲,若真的是,那临走前的一跪,他白辰轲万万当不起。 白辰轲心事重重地看向夏侯旬。夏侯旬似乎没什么变化,读书写字与他打趣,只是极少再往皇宫跑了,甚至很少出门。 “白辰轲,我打算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那皇位,他们爱抢自己去抢吧,我累了。”夏侯旬道。 “如此甚好”白辰轲道。 白辰轲依旧没离开夏侯旬,白苏九也没有过问。近日来国君的又发了一次病,不过仗着符咒的效力压了下去。但国君的身子还是一日日衰败着,倒是跟前世很吻合。白苏九虽然对国君有所不忍,但这终究是命,白苏九不敢肆意改写。 国君最近又上了一次早朝,表彰了太子夏侯赞辅国有功。话语间都带着对外宣称太子继位的意味。白苏九心中喜忧参半,夏侯赞则面不改色似是没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您得做好被皇子们群起而攻的准备。”白苏九道。 夏侯旬则淡淡地回答道:“国师,我有您就够了。” 白苏九的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很是复杂,但绝对不是开心。国君交权交得太早,按照接下来的时间,天剡起码要经历三次战争加上一次宫变。白苏九计算进未来的这次宫变并不是秦央所发起的那次,而是大皇子夏侯盛。 太子夏侯赞并不是岁数最长的那位皇子,只是因为恰巧是嫡子才被立成了太子。大皇子夏侯盛年纪最大,心机也最深,对夏侯赞被立为储君一事早有不满,但始终按兵不动。算算前世的记忆,这夏侯盛在近期就会引发宫变,首当其冲地杀进了太子的寝宫,打算趁乱直接砍死太子,好逼国君让位。 话虽如此,白苏九倒是没有多少惆怅。夏侯盛的这次宫变极其不成功,刚入了宫门便被国君的几位心腹将军给制服了。而他手中的亲兵临阵倒戈,卖主求荣。最后夏侯盛被国君判了个流放,从此退出了众人视线。 然而那毕竟是前世的事情,今世有很多东西已经被更改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 - 分卷阅读68 不好了。是以,白苏九决定陪在夏侯赞身边。 “太子殿下,微臣斗胆提醒你,小心提防着大皇子。”一日,白苏九开门见山地说道。 夏侯赞执棋的手微微一抖,不解地问道:“为何?” “三日内,必反。”白苏九笃信不疑地说道。 夏侯赞愣住,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最后他若有所思地问道:“父皇可有危险?” “不会。起不来多大的波澜,更何况他是冲着你来的。”白苏九道。 夏侯组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许久后他轻声道:“国师,此事非同小可,国师万不可妄言。” “且等。”白苏九笑道,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入棋盘中。 三日后,大皇子夏侯盛逼宫。 夏侯赞穿着铠甲,按照白苏九的吩咐守在了南宫门,等着断了夏侯盛的支援。此举若成,便是大功一件。然而夏侯赞却没有丝毫愿,策马扬鞭冲进了大殿,急匆匆地赶到了国君身边。然而刚落脚,他便愣住了。 “阿杞,你也在?”夏侯赞惊愕地问道。 夏侯杞跟流殊正带着侍卫将皇宫围了起来。夏侯杞看见夏侯赞时毫不掩饰地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子哥哥,你没事就好!” “我无事。我之前在南门断了夏侯盛的支援。如今看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夏侯赞道。 “赞儿不愧是孤的儿子咳咳咳咳”国君在一旁欣慰地说道,脸色苍白地低咳了起来。 夏侯赞目光复杂地看向国君,许久后轻声问道:“父皇,您身体要紧。先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好,好”国君由宫人搀扶着,安安稳稳地回了卧寝。 夏侯赞仗剑立于宫门前,调动了侍卫将几处漏洞全部守好。很快,接二连三的禀报传了回来,夏侯盛已于北门外被抚顺、常阳、征安三大将军围困于宫门外,正在负隅顽抗。 夏侯赞心中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漠然地说了句:“带三百人去支援。” “殿下,您不怕支走了三百人,会削弱此处的防守吗。国君可就在里头。”流殊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质问道。 夏侯赞一愣,仔细地打量了流殊几分,终于想起他是夏侯杞的随从后,不由得眉头一挑问道:“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有五百御卫,寝宫着二百人守护便足以水泄不通。擒贼先擒王,与其在这里浪费人力,不如在该用兵的地方上下功夫。” 流殊脸色微沉,刚要辩解些什么,就听屋内国君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听太子的。” “是。”侍卫们本在犹豫,国君发话后,便纷纷急速赶往了北门。 夏侯赞回过头去,不再看安锦王与流殊,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天空。 安锦王在沉默中满心的尴尬与不安。此次宫变虽然没起什么大的波浪,但没见过如此阵势的安锦王还是着实有些惊慌。流殊苦口婆心了一番才让安锦王从王府里出来赶往皇宫救驾。夏侯杞心中担忧着父皇,便第一个跑到了国君的寝宫里。 可夏侯杞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帘。他始终不如太子夏侯赞,夏侯赞临危不惧,还能将侍卫们调动得井井有条。而他只是赶鸭子上架一般胡乱指挥,若是没有流殊帮衬着,怕是早就坏了大事了。 就当夏侯杞正胡思乱想着,流殊突然又出了声:“太子殿下。可见过国师?不知他的安危” “国师无事,南门驻守。”夏侯赞回答道。 “原来如此”流殊颇有深意地低声说道,然后俯身退到夏侯杞身边。 又是他流殊的心底泛起浓浓的不满。夏侯赞绝不可能如此未卜先知地堵住了南门的支援,拔得头功。但白苏九却可以,白苏九料事如神,世间绝此一人,有他给夏侯赞出谋划策,夏侯赞如虎添翼。 流殊偷偷瞥向了一旁的安锦王。只见安锦王满脸的落寞,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此处交给太子殿下吧。你我去西门巡视一下,免得有漏网之鱼。”流殊道。 安锦王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流殊离去。夏侯赞没有阻拦,因为估摸着,这场宫变快结束了。 大皇子夏侯盛的逼宫来得快散得也快。没到两个时辰便被制服在北门外。而这番战役中,太子夏侯赞的功劳首当其冲,受到了国君的表彰。 此事之后,群臣们算是吃了个定心丸,纷纷开始投向太子的阵营。国君已经表明了让太子继位,而夏侯赞又有了如此的建树,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夏侯赞的回应却始终是淡淡的,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悄悄去了白苏九的住所。 “阿年,哥哥来啦。”踏入院门的一瞬间,夏侯赞便跟变了个人似的满脸堆满了笑容。 阿年正在打秋千,白栖梧用藤蔓做了个结实的秋千带着阿年玩,而君南衡正在后边推着阿年。见夏侯赞进来了,阿年开心地轻声唤了一声:“哥” “哎!”夏侯赞跑了过去,将阿年抱在怀中掂了掂道:“重了。” “那是。白苏九天天大腿骨牛骨各种骨得养他,不重都对不起银子。”君南衡羡慕得直吸鼻涕。反观他自己,已经跟白苏九一起啃馒头啃了小半个月了。 白苏九穷,或者说是清廉。他的月银本就不多,再加上这货又不乐意用自己的画作换钱,导致白苏九过得拘谨得很。 夏侯赞叹了口气,郑重地说道:“国师的恩情,本宫绝不会 - 分卷阅读69 辜负” “那你倒是在国君面前嘘寒问暖着啊,跑到微臣这儿来干什么。”白苏九不满的声音自院门外传来。 夏侯赞连忙回过声,低声说道:“我着实担忧阿年这么乱,您又不在,我怕他” “这不是还有那熊孩子加上那树护着呢吗。”白苏九无奈地摇摇头。 夏侯赞一怔,这才意识到他身边的梧桐树可是有玄机的。毕竟能凭空出现的梧桐树绝不是凡物。而熊孩子 “你说谁是熊孩子!我是道士!信不信我一符纸贴你脑门上,你这”君南衡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栖梧一树叶给堵在了嘴上,气得乱哼哼。 “国师以后阿年的开销还是本宫来负责”夏侯赞自袖中掏出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了白苏九。 白苏九也没客气,接过银子嗤笑一声道:“还真得你负责。如今我揭不开锅了,” 夏侯赞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年却忽然在夏侯赞的怀里忽然吱吱啊啊地说了起来:“我以吼羊羊你”。 “我用得着你养我吗!咱俩抱着你哥的大腿就好,横竖他有钱。”白苏九笑道。 夏侯赞还正琢磨阿年说的是啥呢,结果白苏九一下子就猜到了。夏侯赞不由得跟着阿年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院门外,秦央垫着脚往里看了看。他似乎能隐约听见白苏九的声音,还有笑声。可惜,白栖梧的障眼法罩住了整个院落,秦央看见的庭院里空无一人。 “似是与以前一样了。”秦央喃喃自语着,转身离去。 第47章 【四六】 不可想 大皇子夏侯盛逼宫失败,于昨夜被国君赐死。 “死了?!”接到消息的白苏九微微一怔,手中的毛笔顿在了未完成的画作上,晕开了一个硕大的墨点。 夏侯盛被赐死,这出乎了白苏九的意料。前世的夏侯盛逼宫失败后是被流放的,怎么这一世直接被赐死了?是国君比前世更冷酷了,还是 “我又干扰了因果?”白苏九蹙着眉头思索着。 按理说,他指使夏侯赞去拔头功,与夏侯盛被赐死,之间应当没有多大的联系才对。然而白苏九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能改写夏侯盛结局的变数。 白苏九的心再度沉了下去。夏侯盛逼宫,罪不可恕,但终究是由活罪变成了死罪。若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促使了这一切,白苏九开始担忧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背负了不少杀孽。 “啊啊?”阿年坐在对面,小脑袋搭在桌子一角上,看着白苏九手上的画作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白苏九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桌子。 “阿年,大皇子死了,国君杀了他亲儿子”白苏九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将画卷了起来,又拿了张新的白纸。 阿年却没有多大的惊愕,只是大眼睛忽闪了一下,继续看着白苏九。 白苏九再度提笔,却什么都画不出来了。他凝视着洁白的宣纸,心中慌乱不已地说道:“阿年,若是有朝一日,我糟了天谴,你且记得跟紧了白栖梧和白辰轲二人” “啊!”阿年不满地喊了一声,扶着桌子努力地撑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扑倒白苏九的身上。 白苏九低头看了看阿年,又茫然地看向白纸,终究叹了口气道:“阿年,我好累” “觉觉”阿年牵着白苏九的袖子指向床榻。 “不是那种累”白苏九无奈地笑笑。 然而阿年仍旧不依不饶地扯着白苏九的衣袖指着床榻。白苏九没办法,只能就势躺在床上望天。 “上仙们都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再也没来管管我?”白苏九的心中忽然泛起淡淡的疑惑。 对了,仙界的任务是谁派给他的来着?为什么连那位上仙都不管他了?白苏九不由自主地伸出尾巴,递给阿年让他玩。 思来想去,白苏九愕然地发现他对那位给他派了仙界任务的上仙没有任何印象了。自己是何时接了仙界的任务入凡界历练的?不得而知。怎么才算完成任务?并不知晓。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如何跟仙界有联系的。 “一切都是我的臆想?!”白苏九猛地坐起身子,惊恐不已地颤抖了起来。阿年正抱着他的尾巴,险些被带了个跟斗。 “白栖梧!”白苏九焦急地喊道。 白栖梧听见呼喊,连忙跑进屋里。见白苏九脸色苍白,不由得心中一惊。 “白栖梧,你快告诉本尊。我到底活了多大岁数?我有没有跟仙界接触过?”白苏九如同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喊道。 白栖梧愣住,许久后才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尊上您最少也得上千岁了,至于有没有跟仙界接触过,我不知晓啊。当年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没化成人形呢。” “我还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离开的你,又是为何离开的?”白苏九又问道。 白栖梧顿时犹犹豫豫地说不成句。眼看着白苏九越问越多,白栖梧突然大喝一声,一树枝打了过去。 噗通,毫无防备的白苏九应声晕倒 “啊啊啊啊?!”阿年惊叫了起来,张大了嘴巴震惊不已地看向白栖梧。 “阿阿年,你守着他我这就回来”白栖梧惊慌地说着,然后掉头就跑。 阿年不知所措地看向白苏九,见他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连忙给他揉了起来。 白辰轲正在院子里看夏侯旬练剑,白栖梧突然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 “白辰轲!快!快跟我回去,尊”白栖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辰轲堵住了嘴巴。 夏侯旬惊讶地看了看白栖梧,又看了看白辰轲,尚未反应过来,白辰轲便跟着白栖梧跑了出去。 二人狂奔回皇宫后,白栖梧指着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白苏九说道:“尊上好像察觉到了,马上就要想起来的时候让我给打晕了!” 白辰轲点点头,双手飞快地结了个决,按在白苏九的脑门上。 “呜呜”阿年焦急不已地想去阻止白辰轲,却被白栖梧束缚住了双手。 “阿年,别怕。我们不会害他的。”白辰轲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惨淡。 白色的决印入白苏九的额头中后,白苏九突然长吐一 - 分卷阅读70 口浊气,翻了个身后睡着了。 阿年怯怯地看了看白栖梧又看了看白辰轲,小手揪着白苏九的衣服一角不敢放。 白辰轲叹息一声,抱起阿年出了屋。 “阿年,今日的事不能告诉国师不然他可能再也不是白苏九了,好不好?”白辰轲压低声音道。 阿年一脸的茫然,但迎着白辰轲恳求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阿年,你放心,我们真的是为了他好。”白栖梧也小声说道。 阿年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白辰轲将他又抱了回去,三人围在白苏九的榻前等他醒来。 白苏九睡到黄昏才醒,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了揉脑门疑惑地问道:“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啊你们都在这里干嘛?” “国师,您下午的时候脚下一滑不小心磕在书案上了。我等见你昏迷不醒,正愁着呢。”白辰轲道。 白苏九呆呆地看向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我这么蠢吗?” “是啊!”白辰轲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一旁的白栖梧险些嗤笑出声。 白苏九又错愕地看向了阿年,见他瞪大了眼睛,似乎犹豫了一下后开始使劲儿点头。 “可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白苏九涨红了脸,抬起手将头上的大包给揉了下去。 傍晚,君南衡才回到了白苏九的住所,脚下发飘地瘫坐在院中的软椅上。 “你怎么了?贴个符纸至于这么累吗。”白苏九在一旁烤着玉米,顺手递给了他一根。 君南衡却没有接,而是摆摆手道:“我吃不下。我最近也不知怎的了,每次贴完符纸都觉得特别的累。浑身酸痛,还胸口发闷。” 白苏九蹙眉看向他,许久后抬起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后道:“没发热啊。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 “或许吧”君南衡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白苏九叹口气,拍醒了他说:“去屋里睡吧,跟阿年一起睡榻上。白栖梧,你给他拎过去。” 君南衡还没来得及回应,白栖梧变化回人形,揪着君南衡回了屋。 白苏九又烤了一根玉米,余光瞥见白辰轲正呆呆地看着他,不由嗤笑道:“你馋了?那也没辙啊!” “没”白辰轲迟疑地回答道,旋即指了指头问道:“国师,您的脑袋好点了吧?” “当然没事了!我是那种柔弱的吗!”白苏九没声好气道。 “那就好”白辰轲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决终究是好用的。 白苏九叼着一根烤好的玉米,把剩下的包了包,送回了屋里。 “你们记得按时吃饭。”白苏九对屋内的白栖梧和阿年说道。 君南衡躺在榻上睡得很沉,白苏九又试了试他的额头,见确实没有发热,也不像是感了风寒,便只能把君南衡的不适归咎于贴符纸消耗的灵力太多。 “白栖梧你多陪陪他。给他补充点灵力。”白苏九道。 白栖梧点点头,拿起玉米刚啃了一口,屋外忽然响起了白辰轲的声音。 “国师,你的朋友在院外站着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白辰轲道。 朋友?白苏九狐疑不已地走出了屋,远远一看,只见是秦央正踮着脚畏畏缩缩地往里偷看,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哪儿是我朋友这是我冤家。”白苏九咬牙切齿道,然后走了过去。 秦央本被院落里所布置的结界所困惑,他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隐约听见些动静。待他察觉到白苏九的到来时,白苏九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干嘛呢你,偷窥本尊日常起居啊!”白苏九冷哼道。 秦央涨红了脸,抬起头仔细查看了一会儿白苏九后问道:“国师近来无恙?” “无恙,我能有什么恙。”白苏九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别扭感。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那就好我今日来是求国师帮个忙的。”秦央道。 白苏九挑眉:“你还有正事?说吧。” “是这样的,最近丞相大人病重,不行了。丞相大人想偷偷见见您,给您交代些身后事”秦央道。 白苏九的鼻子都拧了起来,诧异地说道:“跟我交代什么啊?我又不是他儿子。” “不不,丞相大人是太子的人他是怕自己死后不能为太子效力了,想托付给您。”秦央干脆说了大实话。 白苏九沉默,若是如此,丞相他是必须要见一面的。一代老臣,而且极其忠诚,临终之前仍心系国家,他白苏九怎好让老人不安息。 “好,我现在去吧。眼下是夜间,更好行动一些。”白苏九道。 秦央松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就见白苏九不知打哪儿弄了片叶子放在了他脑袋上,然后念了个诀。 “给你把身形隐去了。以后不要来私自见我,大皇子刚逼宫失败,眼下宫里人心惶惶还没回过劲儿来,你我都是朝中重臣,万不可这个时候被人怀疑结党营私。”白苏九严肃地说道。 秦央点点头,伸出手示意让白苏九先走。白苏九也没客气,背着手走了起来。秦央紧随其后,不动声色的回过头看向了院门。院门中,白辰轲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冲秦央微微点了点头。秦央心下了然,报以淡淡的微笑。 第48章 【四八】 不谢花 白苏九随秦央前去夜访丞相,一路上二人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出了宫,然后直奔丞相的府邸。 “秦央,你还说你不会法术?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白苏九哼笑一声道。 “国师,习武之人走路都没多大动静。”秦央面不改色。 白苏九再次吃了憋,只能在心里把秦央从头骂到尾。好在二人的脚程都挺快,不然白苏九要骂到没词了。 白苏九和秦央二人从后门入了院,由管家迎着,马不停蹄地进了丞相的书房。 一进屋,白苏九便嗅到了极其难闻的中药味,而丞相的低咳声也传了出来。 白苏九向里屋看去,只见丞相正半躺半坐地靠在软椅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明奚王…国师恕老臣…咳咳咳咳咳…”丞相想要起身,却由于身体虚弱而跌坐了回去。 白苏九连忙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丞相大人无需起身。” 丞相叹了口气,示意白苏九和秦央坐下。二人坐定后,丞相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老臣怕是时 - 分卷阅读71 日不多了…此番叨饶国师与明奚王殿下,无非就是想向二位留几句遗言,也不枉老臣在世间走这一遭。” 白苏九的心间泛起了苦涩,他为丞相掩了掩盖在身上的毯子道:“大人,您说吧,微臣听着。” 丞相点点头,浑浊的眼睛终于带了一丝的光芒:“国师,实话跟您说。太子殿下是老臣看在眼前长起来的孩子,论能力与人品在其他皇子之上…老臣知道,国君已经许了太子储君之位,但,太子毕竟年幼…老臣此番去了,太子在朝中再无重臣辅佐。老臣知道国师您一向对太子很好,但您毕竟不是权臣…”丞相还没说完,便再度咳嗽了起来,这回直接咳到嘴角有了血迹。 白苏九拿起帕子给丞相擦了擦嘴角,又不动声色地扭头给秦央使了个眼色。 秦央心知肚明,立刻开口道:“大人,本王虽不该妄称重臣,但在朝中的根基尚稳。本王与国师一向交好,国师所看好的人,本王亦会伴其身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有殿下这句话…老臣就…”丞相的声音小了下去,似是因为痛苦而蹙起了眉。 白苏九看着衰老且憔悴的丞相,不由叹息一声道:“大人,太子的事儿您不必太过牵挂。您自己…还有没有…“白苏九没能将话说全,毕竟这种话对于垂死之人很是残忍。 丞相苦笑一声,眼睛似是不经意一般看向了院中的桃花树。 “老臣能有什么念想…不过是盼着天下太平…老臣,该回家了…“丞相的头靠在软椅上,眼帘垂下,似是睡着了。 秦央一惊,站起来去试探丞相的鼻息,见其还有微弱的呼吸才松了口气。 “走吧。他喝的中药里头应当有安神的药,让他睡个好觉吧。“白苏九起身道。 秦央没有出声,低头将丞相身上滑落的毯子拾起重新盖在了他身上,然后跟在白苏九身后离去。 “可惜啊可惜。“白苏九站在院中,看着艳丽依旧的桃花树,连连摇头道:”算了算,丞相的年纪也不过五十出头,若是没有患病,应当还是当初那个硬朗的铁胆丞相。有他在,朝政乱不了,太子日后也省了不少心…“ 秦央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飘落在白苏九肩膀上的花瓣。 “对了,你知不知道丞相得的什么病?“白苏九转身问道。 秦央看得有点发痴,一时没回过神来。白苏九挑眉,一扇子拍在了秦央的脑门上。 “看什么呢,色迷迷的样…“白苏九恼火地说道。 秦央一惊,连忙后退三步,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我不是看你…我看…花…“ “花?“白苏九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向美丽异常的桃花树,不解地问道:”花你又不是没见过,看得这么入神?“ “你站在桃花树下很好看…“秦央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护住了脑门。 白苏九瞪了他一眼,折扇一挥用清朗的声音说道:“本尊站在树下是不是特别仙风道骨!配上这桃花是不是相当出尘!‘ “是!”秦央回答得也挺干脆。 啪!白苏九一折扇扔了出去,直接胡在秦央脸上。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老色胚,还说不是在看我!” 秦央顶着被拍了一道红印的脸,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白苏九的扇子。 白苏九气得直哼哼,扭头就走。秦央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快步跟了上去,低喊一声道:“国师,扇子送我了?” 白苏九险些被自己的左脚绊右脚摔个跟头,咬着牙说道:“明奚王,要点脸。” 秦央却直接把那扇子揣进了袖子里,抄着手若无其事地说道:“国师,您殴打亲王,总得赔点什么吧?” “…你是贱神附体了吗?”白苏九恶狠狠地回答道:“罢了,一把扇子,还是个空的,送你了。” 二人出了府邸,寻了个无人的地方隐去了身形。然后白苏九又问了一遍:“丞相得的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不知。太医看过,也寻了隐世名医,却依旧没得到确切的诊断。此病来得很是凶险,丞相短短数月就成了这副模样。”秦央道。 白苏九顿住了脚步,眉头缓缓蹙起。 不能诊断?没有病因?怎么跟…国君之前的状况那么像!白苏九心中一沉。 “秦央,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有没有发觉?“白苏九若有所思地问道。 秦央垂下头,细细思索了许久后问道:“你是说…丞相病得蹊跷?“ “不止。从刚刚开始,我总觉得有些别扭。至于是哪儿别扭,我目前没想起来。“白苏九干脆不走了,靠着院墙瞎琢磨。 丞相的病跟国君之前中了邪咒的时候如出一辙。同样的害冷,咳嗽,面色发白嘴唇发紫,身体虚弱迅速。那么丞相是不是也中了邪咒呢?不得而知。先前是阮空真人在才揭晓了国君的真正病因,而眼下再请一趟阮空真人…怕是也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白苏九下意识地咬着大拇指沉思着。 秦央看着白苏九那已经被咬出了牙印的手指心疼不已,突然脑子一抽,直接将白苏九口中的手指头轻轻挪了出来,然后… 递上了自己的大拇指。 要命的是,白苏九压根就没察觉到!沉浸在思索中的白苏九依旧按着自己的习惯咬手指玩,咬着咬着,白苏九似是泄了气一般嘟囔着:“算了,都是命。“然后抓着秦央的胳膊,拨出了手指就要走。 也就是在这时,白苏九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秦央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看满面通红马上就要晕厥过去的秦央,再看了看秦央那尽职尽责依旧竖着的大拇指。细细地思考,缓缓地挑眉,渐渐地笑了… “你他娘的有病吧!!?!“白苏九面容狰狞地咆哮道,狐耳都忍不住翘了出来, 秦央却一手捂着胸口,带着激动的眼神直喘粗气,眼底甚至有了泪光。 一刹那,白苏九突然放弃了修仙的念头。因为他忽然觉得,若是能把眼前这混账给撕了,下地狱都值得了。 “姓秦的!老子今天就让你先行一步,去地府给丞相扫扫路!“白苏九一巴掌将秦央拍在地上,左右开弓地殴打着。 秦央依旧是一贯的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人脑袋被打成了猪脑袋却还是神采奕奕地凝视着白苏九。 白苏九恨不得把他给剁了,然后回家漱口。然而就在这时,白苏九忽然一怔,停住了拳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从院中飞舞出来、正巧落在秦央头顶上的花瓣。 “桃花什么季节开?“白苏九突然问道。 秦央被他打得耳鸣,艰难地回道:“你说什么?没听清…“ “不对…不对!“白苏九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跑。 秦央呆呆地躺在原地,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就在他准备站立起来的一瞬间,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噗通一下趴在了地 - 分卷阅读72 上。 “…要到时候了吗…”秦央喃喃自语道。 白苏九并没有顾及‘掉队’的秦央。此时,他心中只剩下了惶恐。 这个季节压根就不会开桃花!更别提开得如此之好的桃花树!深秋,怎么会有开的如此妖冶的花! “早就该发现的!那树有问题!”白苏九咬着嘴唇,想解开隐身的时候却改了主意,直接翻墙进了院子。 院落中,那如梦如幻的桃花树依旧盛开着,漫天的花瓣像是一抹无形的绸缎,笼罩了整个院落。 白苏九的视线落在了桃花树下,他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逐渐变成了湖蓝色。而在那纷飞的花瓣中,一个模糊的粉色身影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第49章 【四九】 桃花妖 白苏九看出了异常,却没有轻举妄动。他依旧隐着身形,静静观察着。 那抹粉色的倩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形。白苏九看着眼前由花瓣化成的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味道…跟白栖梧一样是树妖?”白苏九在心中嘀咕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只见那桃花妖女子装扮,粉色长裙,白色系带,墨发垂腰,面容堪称倾国倾城。 “阮郎…”桃花妖突然唤了一声,声音轻袅,如同夜莺之啼,听得白苏九的耳朵直哆嗦。 没多时,丞相的卧寝门开了,丞相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站着。 “阮郎…来…“桃花妖向着丞相伸出了手,翩飞的长袖如同飞舞的蝴蝶。 “…阿桃…我来了…“丞相的双眼浑浊不堪,却莫名地留下了晶莹的眼泪。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伸着双臂迎向桃花妖。 不好!这妖怪在魅惑丞相!白苏九心中大惊,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大喝一声道:“妖怪!退下!” 白苏九本想用折扇当武器,然而他的手伸进袖子里时才发觉,扇子已经被秦央给拿走了。于是白苏九干脆心一横,直接伸出爪子向桃花妖打了过去。 桃花妖的衣袖被白苏九扯下一块布料,惊叫一声,迅速散了身形变成了漫天的花瓣,旋转了几周后便落在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她给跑了…”白苏九看了看一手的花瓣,愤愤然地唾了一口,转身跑向丞相。 丞相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散落了一地的花瓣,突然双手捂着眼睛哀哭了起来。 白苏九本想安慰丞相,却猛地顿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尚未现出身形,若是冒冒失失地出声,怕是会把丞相直接给吓死。 “阿桃啊…”丞相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倾,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白苏九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迅速显露了身形高声喊道:“快来人啊!大人晕倒了!” 仆役们匆匆赶来,见丞相晕倒在院落里不由得惊慌失措。白苏九随众人把丞相抬回了屋。丞相双目紧闭,满脸的皱纹如同层层叠叠的沟壑,眼角依旧带着泪痕,仿佛整个人苍老了数十岁。 “国师,怎么会这样啊!”管家大惊失色地问道,连忙吩咐下人去请郎中。 白苏九默默地摇摇头,指了指院中的桃花树说道:“那桃树,如此盛开了多久?” 管家诧异,看向院中的桃花树茫然地说道:“什么?桃树?盛开?” “对,我是问那桃花树开花开了多久了?”白苏九又问道。他本是想提醒管家,这桃花树如此反常是很危险的。但是白苏九毕竟装成了凡人,不好直白地告诉管家那树是妖怪幻化而成。 然而管家的回答却再度让白苏九胆战心惊起来:“国师?您指的是院里那棵树?那树都枯萎了多久了…没开过花啊。” 枯萎了?!白苏九惊愕地看向枝繁叶茂,花香四溢的桃树。 看来,寻常人是看不出这树有异常…怪不得。白苏九心中微沉。白栖梧会法术,能混乱人心,让院里的外人感觉不到凭空出现的梧桐树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同为树妖的桃花妖怕是也有几番本事,除了蛊惑人之外还能遮掩自己的真实模样。 郎中很快就来了,给丞相诊了脉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道:“大人他…怕是…“ 管家当即抹起了眼泪,连带着众仆役们一起陷入了悲伤。白苏九又表情复杂地看了看丞相,旋即转身离去。 白苏九走出府门,见灰头土脸的秦央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不由没声好气地说道:“扇子,还我!“ 秦央一怔,见白苏九面色不佳,只能犹犹豫豫地拿出一把折扇,递给了白苏九。 白苏九看了看,眉毛一挑道:“我要我的扇子!“ “我跟你换…“秦央讨好地笑笑。 “有毛病…“白苏九冷哼,接过秦央递上来的扇子,见它的扇骨是自己所不喜的檀木,不由得更加嫌弃了起来。 “国师,发生了什么?“秦央在白苏九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白苏九回过头,看着秦央的眼眸,低声问道:“你能看见院里的桃花树是吧?开得挺好看的对不对?“ “是啊。“秦央疑惑不已地回答道。 白苏九的心中满是疑惑。他能看出桃树的本形,是因为有法力的缘故;丞相能看见,是桃花妖故意让他看。那么秦央呢? “姓秦的,你究竟会不会法术?我不打你,也不对此作评价,我就是想知道个准信儿。”白苏九问道。 秦央顿住脚步,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发誓,我真的不会法术。” “那桃花树是妖怪。平常人看见的桃树都是枯萎的。只有你我能看见她开花的样子。”白苏九眼神冰冷,直视着秦央。 秦央瞪大了眼睛,惊愕不已地微微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欺骗本尊很开心吗?”白苏九恼怒地说道。 秦央顿时涨红着脸,百口莫辩地直摆手:“我真不会!” “懒得搭理你。”白苏九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秦央急得直喘,急匆匆地追着白苏九,然而还没跑了几步,秦央又觉得一阵眩晕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苏九听见身后咕咚一声,本以为是秦央太蠢被绊倒了,便扭过头去想嘲笑他几句。然而当白苏九看见面朝下一动不动的秦央,不由得大吃一惊。 “喂!别闹了!“白苏九低喊了一声。 秦央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是昏了过去。 “秦央!你敢吓唬我你就死定了!“白苏九咬牙切齿地说道,心里却闪过一丝慌乱。 秦央依旧没有回应,不但如此,白苏九敏锐地发现秦央双手在微微发颤。 白苏九连忙跑了过去,把秦央翻了过来。只见秦央的鼻子正在渗着血迹,眉头微蹙,好像很是痛苦。 “姓秦的!你醒醒!‘白苏九手忙脚乱地擦着秦央脸上的血,大声喊着:“秦央!你怎么了!” “…苏九… - 分卷阅读73 ”秦央微微睁开了眼,如同梦呓一般唤道。 “你怎么了?你撑着点,我去给你喊郎中!”白苏九焦急地说道,起身就要跑。 秦央却不知打哪儿来了力气,一把抓住了白苏九的袖子,虚弱地说着:“别走…”说罢突然落了泪。 白苏九看着泪水涟涟的秦央,不由得心软了下来,他连忙抱起秦央,靠着院墙放好。见秦央迷迷糊糊的,白苏九犹豫了一下,再度念了决将他们二人一同隐了身,免得被院内的人发现异样。 等了许久,秦央始终意识模糊,白苏九便握着秦央的手开始给他注入灵力,希望能用灵力让他短暂地恢复意识。 秦央靠着院墙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他看向面前的白苏九,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小声说道:“我没事…“ “你没事个屁!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虚弱!“白苏九忐忑不安地问道。莫不是他刚刚打秦央的时候下手下狠了? 不应当啊…白苏九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行给自己开脱着。秦央人高马大的,他打几拳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才对…若是有,秦央肯定会躲。 “苏…白苏九…“秦央突然笑了笑,笑容有几分奇怪:”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你这种祸害命长着呢。“白苏九横眉冷对道。然而话是这么个话,白苏九的手却还是不安分地悄悄摸了摸秦央的脉。见只是有些虚弱并无患病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你要是死了,我就开心坏了!还不得好好庆祝庆祝。“白苏九弹了秦央一个脑瓜崩,不由分说地把他扛了起来,小声说道:”我先把你送回去,你好生休养着。丞相这头我还得留心,顾不上你了。“ “其实你不用管我。”秦央闷声道。 白苏九没回答,扛着秦央就要跑路。刚跑了没几步,院内突然飘出好几朵桃花,在白苏九眼前一晃。 白苏九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刚想踮起脚看看院里那桃花妖是不是又出来了。他肩膀上的秦央突然咳嗽了起来。 白苏九将秦央放了下来,惊恐地看见秦央居然咳了血。 “你…你怎么…“白苏九的心瞬间被恐惧填满,抱着秦央不管不顾地奔跑了起来。 然而跑着跑着,白苏九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墙挡住了他的去路。白苏九绕过墙,走了几步后,又接着撞上了另一堵墙。 “…谁!滚出来!”白苏九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一脚踹向了墙壁。那墙壁顿时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虚晃了一下,变成了片片花瓣。紧接着,花瓣旋转了几圈后又凝聚了起来,变成了新的墙壁。 “桃花妖…你敢害本尊的人…”白苏九低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狐火。幻化而成的墙壁唰地燃烧了起来,很快便成了一滩灰烬。 白苏九本想回到院中好好教训一下桃花妖,然而秦央再度咳嗽了起来。这回他直接吐了一大口血,溅了白苏九一身。 “走…走…苏九…走…“秦央因为痛苦而低哼着。 “你撑着!我这就带你离开!“白苏九的额头渗出了汗,再度向着皇宫的方向跑了起来。 第5o章 【五十】 被焚毁 白苏九本想直接带秦央回皇宫找太医,虽然此举会暴露他们二人私交过密,引得旁人生疑。但秦央命悬一线,白苏九也顾不上这些了。 然而没曾想,白苏九还没跑到皇宫,秦央忽然清醒了!不但如此,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语气平稳地要求白苏九把他放下来。 “你没事了?!”白苏九大惑不解地问道。 秦央站在地上,活动了活动筋骨,也一副极其茫然的表情:“我真的好像没事了” 白苏九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刚刚虚弱不已仿佛马上就要魂归天际的是谁?!怎么好的这么快?! “姓秦的,你别逞强”白苏九不安地说道。 秦央为了证明,当即原地跳了几个大跳:“你看” 白苏九看着秦央那一脸无辜的表情,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那你刚刚” 等等!白苏九一惊,克制不住地喊出了声:“坏了!这是调虎离山!”话音落下,白苏九扭头就往回跑。 那桃花妖就是为了逼走他们!秦央是普通人,桃花妖施展些法术就能让他很不舒服。而秦央出了桃花妖的法术结界范围,自然而然得就不治而愈了! 白苏九越想越焦急,脚下生风地跑回丞相的府邸。 然而,一切都晚了。 “老爷老爷啊”管家的嚎哭声从丞相的卧寝里传了出来。 白苏九心中一沉,匆匆推门而入。只见丞相半躺在榻上,双眼空洞地看向窗外,已然没了气息。下人们皆围着丞相的床榻泣不成声。 “”白苏九顿时被滔天的悲凉席卷了全身。忠良的老臣就这么被妖怪无声无息地害死了!而他,作为唯一一个知晓真相的人,居然在最后关头没能救下丞相。 “桃花妖!”白苏九怒不可遏地冲向了院落中,一拳打在了桃树上,将树干打出了一个凹陷。 纷飞的花瓣瞬间浇在了白苏九的身上。白苏九抬起头看了看那美丽的桃花,心中的怒火更胜一层,又一拳砸了过去。 “混蛋!可恶!该死!你居然敢骗本尊!你居然杀人!”白苏九一拳接着一拳地打着树干,险些将桃树懒腰折断。一树的桃花如同下雪了一般四散飞舞,遮住了白苏九的视线。 白苏九咬着牙,突然极速念了个诀,在桃树周围结出了一个结界。 “本尊烧了你这祸害!替天行道!”白苏九的眼底满是怒火,一口狐火吐了出去,射在桃树上。 桃树的周身顿时燎起了熊熊烈火,冲天的火焰中,白苏九隐约听见了女子哀泣的声音。 “还给我把我的阮郎还给我!”桃花妖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整棵桃树突然一抖,迅速缩成了一个人形。 桃花妖站在蓝色的狐火中,绝美的面庞被泪水所覆盖,她伸出手冲着白苏九喊道:“把我的阮郎还给我!” 白苏九冷哼道:“莫要装可怜了!你这等罪大恶极的妖怪!死有余辜” 桃花妖蹲了下来,跪在地上捂着面颊哀哭着。白苏九冷眼看着她,眼见着狐火点燃了桃花妖的裙摆,白苏九的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咯噔 - 分卷阅读74 一声。 “替天行道!” “罪大恶极!” “烧!” 一声声如同厉鬼一般扭曲的声音在白苏九的脑海里徘徊着。白苏九的视线里突然一片模糊,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不可以!”白苏九猛然间被惊恐占据了内心。他抬起头看着马上就要葬身于火海中的桃花妖,忽然一挥手收起了狐火。 桃花妖依旧哭泣着,美丽的衣衫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却没有反应。 “不可以,不是这样的你们不可以”白苏九摇摇晃晃地看向天空,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白苏九苏醒过来时,已然到了第二天晌午。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发觉是在自己的卧寝。 白苏九看向房梁,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好像隐约记得自己放火烧桃花妖,然后就晕过去了,至于怎么回到皇宫里的,一无所知。 “啊啊啊”阿年爬上了白苏九的床榻,轻轻抚摸着白苏九的面颊,一脸的担忧。 白苏九看着阿年,突然鼻子一酸,猛地起身抱住了阿年。 “阿年”白苏九的心中慌乱不已。他总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很疼。似是有一块肉被生生地从心脏上给剥离了出去,只留下一大块空白。伴着每一次的呼吸,痛彻心扉。 “呜怕”阿年愣了一下,旋即赶紧拍着白苏九的后背安抚着。 这时,白栖梧与君南衡推门走了进来,见白苏九清醒了过来,二人连忙上前。 “尊上,您黎明的时候被明奚王给背了回来,说是您忽然晕倒在了丞相的院子里,把他们给吓得够呛。”白栖梧担忧不已地说道。 白苏九抬起头,怔然地看向白栖梧,似是梦呓一般问道:“白栖梧?白辰轲呢?” “他在淮宁王的府上还没回来,说是夏侯旬那边一时半会走不开,府中依旧潜藏着危险。”白栖梧道。 白苏九默默地看着白栖梧,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那微笑看上去充满了悲伤,甚至绝望。 “白栖梧我看见了一场大火,夺走了我的一切。”白苏九虚弱地瘫倒在榻上,手紧紧地攥着阿年的衣袖。 “我看见如同你们这么大的一群孩子,在那火场里化为了灰烬。我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喊‘替天行道’。我哭喊,我哀求,却没有人回应我。最后我就看不见东西了,只看见了黑暗。” “再后来,我就没有心了。我看见我亲手剜出了自己的心脏,把它扔进泥土里,践踏蹂躏。我跳入了沼泽,陷入黑暗。周围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们说,我是妲己。我该死” 白苏九不停歇地喃喃自语着,眼角的泪水打湿了床榻,瞳孔中满是死气。 白栖梧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声地哭了起来。许久后,白栖梧张开了双臂,化成繁杂的枝条,将白苏九罩在了里面。 “什么都没发生。没有大火,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尊上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过如今你有我们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白栖梧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在树枝编制而成的壳里,白苏九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停小声嘀咕着:“我不是妲己我真的不是妲己” “对,您不是。您是国师,大家都喜欢你,都爱你。”白栖梧微笑着说道。 “我不是妲己,对不对?”白苏九伸出手,接住一片自枝条上飘落的树叶罩在了眼睛上,似是在逃避一般。 “我是白苏九我不害人的。”白苏九道。 “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白栖梧道。 三天后,丞相风光大葬。白苏九没有出席葬礼。 “国师,吃些东西吧。”白栖梧忧心忡忡地举着一碗热粥说道。 白苏九无力地摆摆手,捂着胸口回答道:“不是不想吃,是实在吃不下。自那天起,我这里特别的疼。” “要不找人给你看看?”君南衡终于忍不住开了腔。 白苏九摇头,靠在软椅上看向天空。 君南衡顿时鼻子发酸,扯了扯白栖梧的衣袖。 “白苏九怎么了之前不还精精神神的?”君南衡问道。 白栖梧没有回答,而是学着白苏九的样子看着天空,半晌后才说道:“尊上累了” 君南衡刚要再问些什么,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白栖梧手上的粥碗被一人夺下。 秦央举着粥碗,径直走到白苏九身边,冷声道:“吃饭!” “滚。”白苏九瞪了他一眼,心中莫名地烦躁。 白苏九虽然明白,这事儿怪不得秦央。虽然他是为了救秦央才导致丞相命丧黄泉,不过秦央也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千错万错还是他自己和桃花妖的错,赖不到秦央头上。 然而白苏九看着秦央还是厌烦。他总觉得自己和秦央就是注定的冤家,上辈子他赢了,这辈子他就该输了。迟早得被秦央这家伙给拖累死。 “吃饭。”秦央又重复了一遍。 “我让你滚!”白苏九毫不客气地回击。 秦央突然一把抓住了白苏九的嘴巴,疯了一般把粥往里灌。白苏九险些被呛死,挣扎间被那热粥给浇了一脸。 “王八蛋!”白苏九咆哮道,一脚踹在秦央身上,把他踢出了好几丈。秦央落地后,当场吐了口血。 白苏九愣住,呆呆地抹了把脸上的粥,见秦央捂着肚子不停干呕,不由得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不不这不怨我你发什么疯”白苏九语无伦次地说道,伸手去摸秦央的肚子,看看踹没踹断肋骨。 秦央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这就对了。生我的气打我一顿就好了,何必饿着自己。” 白苏九一抖,垂下眼睫道:“你怎么这么恶心人呢。” “恶心你就多踹几脚。”秦央扶着地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步摔在了白苏九身上。 白苏九搂着秦央,睫毛飞快地抖动了一下。 “姓秦的,本尊不手撕了那桃花妖誓不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秦央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戏谑道。 第51章 【五一】 外甥女 白苏九发了狠誓之后便跑去了丞相家盯梢,当然,还是隐着 - 分卷阅读75 身形。 “秦央,我没给你踹坏吧?”白苏九心有余悸地问道。 秦央笑笑,压低声音回答道:“国师这么挂念我?” “切,我不过是怕你死太早了乱了因果”白苏九说了一半赶紧闭上了嘴。好险!他差点把大实话给说出来! 然而秦央偏偏不依不饶地问道:“死太早?国师觉得我能活多久” “祸害活千年。”白苏九冷哼道,心里却是没底的。 秦央不再发问,而是学着白苏九的样子在院里的角落里寻了个地方蹲着。 “你最好不要露面。我怕那桃花妖再加害于你。”白苏九道。 秦央摇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本尊那叫降妖除魔,你才叫只身犯险,懂么!本尊的道行在她之上!”白苏九鼻孔朝天地说道。 秦央刚想说那你不还是被桃花妖给摆了一道,然而他还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白苏九刚有了精气神,如果这时候戳他的伤疤,那也太过分了。 白苏九跟秦央蹲了许久。院子里到处挂着白幡,看得白苏九心里揪得慌。而那棵桃花树 “秦央,这树怎么枯萎了?”白苏九问道。 秦央看了看他,沉声回道:“你一把火给它烧了啊” 哦白苏九挠了挠耳朵,有点不太自然地想,若是那时他没莫名其妙地心软,这时候哪儿还需要再跑一趟! 说了也怪了,自己那时怎么就收手了呢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记得自己是看见了可怕的事情才匆匆收手。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看见那一切?那些记忆是谁的?是他自己的吗?若真的是,他怎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难道是那桃花妖的法术?”白苏九思前想后,觉得这个解释是最靠谱的。他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不过不至于如此未老先衰地什么都想不起来吧!没发生过的事情就是没发生过,一切都是幻觉! 白苏九想到此处,心中莫名地宽慰了许多。 “国师,你看”秦央突然低声说道。 白苏九顺着秦央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府门外忽然走来一人。 来者是位年轻的女子,她双眼空洞,脸色发白,痴痴地盯着丞相的卧寝发呆。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白苏九看着女子心里直嘀咕。他盯着那女子许久,终于从回忆中把她的身份给挖了出来。 “夏侯赞身边的宫女?!”白苏九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当即确定了自己的结论。 当初白苏九为了探夏侯赞的虚实,变回狐狸混入了他的寝宫。阴差阳错之下被两名宫女扔入湖中“毁尸灭迹”。事后,那两名宫女将此事赖给了一位叫做“小桃”的宫女,说是她没关好窗户才导致小狐狸跑出去的。而眼前的这位女子,赫然是当日里哭哭唧唧到处寻找白苏九的宫女小桃! “阮郎啊你在哪里”小桃突然失神地低喊了一声,然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整个院子里到处徘徊。 “国师她是中邪了吗?”秦央看出小桃的异样,低声询问道。 白苏九示意秦央噤声,然后猫着腰跟在小桃身后,听她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阮郎啊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你去哪里了”小桃摇摇晃晃地到处游走,惹得丞相府中的下人们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这位姑娘,您找谁?”老管家迎上来疑惑地问道。 “我找我的阮郎”小桃轻声回答道。 老管家一怔,旋即绷着脸子厉声道:“哪儿来的疯子,快点把她撵出去!” 家丁们纷纷上前,抓着小桃的胳膊就往外拖。谁知,小桃突然挣脱了他们的束缚,还直接把一人给摔了出去! “你们莫要再难为我们了!阮郎答应我要跟我在一起的!你们都走开,走开!”小桃疯了一般地捶打着家丁们,双眼布满了血丝。 “哎哟!”老管家被冷不丁地推了个跟头,一下子翻出去好几丈远。白苏九见小桃的情绪越来越绪不对,似是在刻意隐瞒,刚想多问些什么时,秦央忽然在白苏九背后戳了戳他。 白苏九回过头去,见秦央并未解开隐身术,而是悄咪咪地使劲儿给他使眼色。白苏九心下了然,便没有在多问,而是淡淡地说了句:“那姑娘赶紧回吧。” 小桃见白苏九走远,才忙不迭地爬起来就跑。白苏九看着她往皇宫方向跑远了,这才绕到树后跟秦央窃窃私语起来。 “国师,那宫女我查过。跟丞相有点关系,沾亲带故。”秦央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你没事儿查一个小宫女干嘛?!”白苏九诧异地问道。 秦央一本老正地回答道:“太子身边的那些个人,我都查过,开没毛病才敢留在宫里。我若不查,太子早就出事儿了” 白苏九愕然, - 分卷阅读76 张大了嘴巴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掐了掐秦央的脸蛋震惊不已地问道:“姓秦的你怎么说的好像你很忠诚似的?” “我自然是忠臣。”秦央严肃地回答道。 白苏九释然地笑了,然后屏息凝神,气运丹田 呸地一口唾在了秦央脸上。 “你可真不怕被雷劈啊你要是忠臣,那全天下没奸臣了!”白苏九咬牙切齿地说道。 秦央抹了抹脸上的口水,诧异地问道:“国师你为什么老说我是奸臣?” “因为你!”白苏九又匆匆吞了一半的话,心里自打哆嗦。 没错,他没理由老说秦央是奸臣。这一世的秦央可啥都没干呢!没逼宫也没造反,怎么能认定是奸臣呢 然而 “你敢说你查太子身边的人不是为了安插自己的眼线?我怎么就不信你这么好心眼呢?!”白苏九气哼哼地问道。 秦央皱起了眉头,又问了一遍:“国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总觉得我有二心?国师您也知道,太子是储君,而其他皇子早就对他虎视眈眈。偏偏太子殿下又是个心大的。若是微臣不给查查,怎么能安心?” “你什么时候跟太子成一伙儿的了?!”白苏九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全天下,谁都能自称是太子夏侯赞的心腹,唯独他秦央不能。谁让这厮前世的时候,提刀逼宫,还偏偏选了太子登基的前一天! “我们自幼一起长大,还一起偷偷出宫求学过,关系一向不错啊。更何况,太子是您选定的,我跟着您的步伐站在太子这边何错之有?”秦央的表情说不上来的茫然。 白苏九差点惊掉了下巴,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俩还是青梅竹马?!” “国师,您这用词”秦央一脑门的黑线。 白苏九差点一巴掌呼自己脸上好好清醒清醒。前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注意过秦央和太子自己的关系,毕竟秦央自带生人莫近的光环,看上去也不像是喜欢与人结交的性子。万万没想到,秦央原本与太子是老相识,还有过不深不浅的交情 怪不得丞相特意托付他白苏九心中一颤。 “国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所以以为我要害太子?”秦央再度问道,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你城府太深,我恨得慌。”白苏九装傻充愣地直摆手,然后连忙岔开话题道:“好了,说正经的。那宫女跟丞相什么关系?” “那宫女是丞相的外甥女。她的母亲是丞相的夫人的妹妹。丞相曾经嘱咐宫里掌事的宫女多多关照她。”秦央道。 “外甥女那她为何说不认识丞相?”白苏九狐疑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秦央摊手。 白苏九低下头细细琢磨着,而秦央则表情复杂地盯着深思的白苏九。 “国师,您会算卦吗?”秦央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白苏九被打断了思路,白了他一眼回答道:“会!我无所不能!闭嘴!” “是。”秦央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安静地立于一侧 第52章 【五二】 好雅兴 白苏九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隐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以,他决定回皇宫盯着宫女小桃的一举一动。 白苏九回到皇宫后直奔太子夏侯赞的住处,没曾想,宫女小桃却没有回来。 白苏九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硬是没找到小桃的身影,这才作罢。 “也不知会不会对太子带来危险?”白苏九忧心忡忡地想着。小桃毕竟是太子夏侯赞身边的宫女,如此异常,难免会伤了夏侯赞。 思前想后,白苏九决定让夏侯赞先去他的住所避避,等小桃现了身再作打算。 夏侯赞本就对阿年思念得很,奈何公务缠身没有时间去找白苏九。白苏九当场给他编了一个,就说是下棋没了伴儿,一起论讨论讨。 夏侯赞便跟着白苏九走了。他有点惶恐地问道:“国师,您主动找我难不成是阿年出了事儿?” “没有,就是罢了,一会儿再说吧。”白苏九压低声音道。 殊不知,二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一人看在了眼里。 安锦王府。 “门主,太子与国师来往很是密切,二人今日便在一起下棋。”在花园中一隐蔽的角落里,一人小声禀报道。 流殊微微点头,目光瞥向远处安锦王的卧寝。 “继续盯着下棋”流殊目光微闪,带着丝丝杀意:“我倒要看看他们下得哪门子棋。” 夏侯赞如愿见到了阿年,见他脸上有了血色,两个腮帮子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凹陷进去,而是有了点肉,不由得喜从心来。 “国师您您真会养孩子!”夏侯赞由于惊喜过望导致脑子有点抽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赞赏的话来,气得白苏九嘴角直抽。 “什么叫我会养孩子我一大老爷们又不是老妈子”白苏九嘀嘀咕咕地说道。但他看着抱起阿年不撒手的夏侯赞,不由得生不起气来。 “你们到屋里好好聊聊吧,我还得出去走走。”白苏九道。 夏侯赞一僵,狐疑地问道:“国师。你刚刚还说我们是来下棋的,若是这个时候你单独出去,未免会被外人起疑。” “唉怕什么的,他把身形一隐不就得了。”君南衡嘴很快地接了一句。 夏侯赞顿时震惊不已地说道:“国师,您还会法术呢?!” “他是”君南衡又要接茬,却被白栖梧一树叶塞进了嘴里。 “我自然是不会但是君道长会啊!”白苏九和煦地笑笑,看向君南衡的时候,细长的眸子瞬间射出一抹警告的意味。 君南衡虽然情商低,但智商好歹还能撑得住。他正手忙脚乱地把树叶往外掏,冷不丁一抬头看见白苏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得一哆嗦。 “对对对,我念个咒就得了哈哈哈哈哈”君南衡大汗淋漓地说道。 夏侯赞当即十分惊喜地问道:“这么神奇?!”说罢两眼直发光。 “果呃哥”阿年忽然喊了一声,指了指屋子示意让夏侯赞跟他进去。 夏侯赞连忙收回神来,喜笑颜开地带着阿年进了屋。 “你都没有个小孩子机灵!”白栖 - 分卷阅读77 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君南衡闹了挠后脑勺,疑惑不解地说:“你都让阿年知道自己是狐狸了,干嘛不告诉他哥哥你的身份啊!阿年说漏嘴了怎么办?” “他不会。也就你嘴巴这么大!”白苏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阿年果然什么都没有多说,而是缠着夏侯赞让他看自己最近写的毛笔字。夏侯赞见阿年识了不少的字,眼底几乎带了泪。 “国师真的是千古一师。等哥哥登基为帝,必先尊国师为帝师,让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当然,到时候,你我兄弟就不必如此藏藏掖掖地见面了。我会告诉外人,你是我的师弟也就是国师在外边传道授业时收的徒弟。到时候你我依旧以兄弟相称。外人不敢质疑。”夏侯赞掷地有声地说道。 阿年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抹笑容,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侯赞,满是期盼。 “还有,父皇他活不了多久了你莫要害怕,以后哥哥保护好你。”夏侯赞沉声说道,下意识地搂紧了阿年娇小的身躯。 阿年搂着夏侯赞的脖子,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却终究回归了平静。 白苏九尽职尽责地满皇宫翻找着小桃,结果还是没看见人影,气得白苏九吹胡子瞪眼地把秦央给暗暗骂了一通。 “就你耽误事!扫把星!拖累鬼!”白苏九这骂得其实很是莫名其妙。然而没办法,谁让秦央当日里跟白苏九讲话的功夫,这小桃就跑没影儿了呢。 白苏九越想越来气,但是也没辙。他思前想后觉得不如去找秦央再问问,看看这小桃还有没有隐含的身世信息。 于是,白苏九就这么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到了秦央的府上。当然,白苏九从来没去过明奚王府。不过这么大个王府,他总是知道大体方位的,略一寻找,白苏九便看见了这座从外表看上去很是气派的府邸。 谁料,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够空旷的。”白苏九环视一周宽敞的府邸,暗道这秦央也太没情趣了。这么大的宅子,连个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都不弄弄。 白苏九一边走,一边悱恻着秦央。他白苏九走过不少王府,却第一次见这般单调寒酸的府邸。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没有假山没有池塘,连盆栽都没几盆。下人们也少得可怜,就见了几个洒扫的。 白苏九嘀咕着,嗅着秦央的气味,找到了他的卧寝。 秦央压根就猜不到白苏九会主动来找他,所以白苏九都打窗户跳进来了,他还不知情地坐在。 白苏九刚想解开隐身,却忽然眼珠提溜一转,不动声色地站在秦央身后看他在看些什么。 秦央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已经微微破损了的书,上面的字迹也有些不清楚。然而秦央却还是认真地瞪大了眼睛,连边角余缝里的字都没放过。 “这么爱学习的吗?!”白苏九倒是很意外。他总觉得秦央就是个爱拍马屁,假装正经,城府很深,有点恶心的大奸臣。这般认真看书的秦央真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苏九看着秦央那聚精会神的侧脸,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恍惚。他总觉得这样的秦央他其实是见过的,只是很久远,久远到白苏九想不起来。 “看得什么啊”白苏九绕了一圈,弯下身子去看那本书的名字。 结果,只看了一眼,白苏九的脸腾地黑了起来。 “白苏九诗集?!”白苏九瞪大了眼睛,耳朵和尾巴都被惊得伸了出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满眼柔情的秦央嘴里嘀咕着,打桌旁拿了一沓纸开始誊写诗词。 白苏九傻了眼。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己啥时候写了这么多诗都汇编成书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诗词是被何人汇总的,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书 然而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白苏九突然觉得特别的尴尬,特别的反胃,特别的形容不上来。按理说,他的诗词被人所欣赏,是件好事。可不知为何,白苏九看着拜读他诗词的秦央,只觉得有种自己被人偷窥了的感觉 于是白苏九便带着极其厌恶的表情现了身,沉声道:“明奚王,好雅兴啊?!” 秦央被吓了一跳,刚想去握剑,结果一抬头愕然对上了白苏九那带着怒气的眸子,顿时打了个哆嗦。 “国国国”秦央磕巴了半天险些咬了舌头。 “这么喜欢本尊的诗词吗?”白苏九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问道。 秦央的脸腾地红了,然后又唰地白了,最后他哆哆嗦嗦地举着那本诗书说道:“确实很欢喜。” “本尊都不知道本尊啥时候写了这么多诗。”白苏九一边说道,一边夺过那本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儿了的书册,低头读了起来。 “山珍海味有何趣,不如吃只香烤鸡;简单鲜美又饱腹,就着黄酒能上天这特娘的什么鬼东西,这是我写的吗?!”白苏九的毛都炸了,又翻过来看了看那书籍的名字,见那‘白苏九’三个大字直晃眼,险些把书给扔出去。 秦央心惊胆战地看着白苏九怒发冲冠哦,是怒发立耳的模样,寻了个空隙把书给夺了下来背在身后。 “姓秦的!你上哪儿找的这么不入流的诗!还赖在了我头上!你是不是想有朝一日毁了我的名声啊!”白苏九的尖牙都呲了出来。 秦央连忙辩解道:“没有没有!这是我私藏的!而且真的是你写的!” “放屁!”白苏九已经顾不上形象了,张牙舞爪地喊道:“我堂堂国师,饱读诗书。我能写出这种玩意来吗!” “真的!三年前你在酒楼里吃烤鸡喝酒,然后喝大了,嘀咕了这么一首诗”秦央诚恳地说道。 白苏九顿住,面颊微微扭曲:“真的吗” “是啊是啊!我花了好多钱才从店小二嘴里打听出来这本书我用了好几年才汇编出来呢!”秦央的眼神里全是无辜,甚至带了一抹求表扬的意味 “哦,你好棒棒啊你特娘的把那书给我撕了!不管真的假的这都是我人生的污点!”白苏九咆哮道 第53章 【五三】 真与假 在白苏九的咆哮与大耳刮子之下,秦央最终只能妥协,让白苏九把书给烧了。 “…我还没看完…”秦央的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差当场哭出来了。 “看个球的看!一些胡言乱语有什么好看的!”白苏九气急败坏地 - 分卷阅读78 把烧成灰的书给扬了。 秦央低下头,似是很落寞的模样,半晌小声说了句:“你的东西,总是好的…我搜罗了很久,有些诗虽然只是玩笑,但好像…好像能多了解你一些” “你了解我干嘛!我有什么好了解的。你堂堂明奚王,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儿干吗!”白苏九说着,忽然一顿。 等等,他这么闲也好…起码没心思去搞谋反啊!白苏九双眼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6似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秦央依旧低着头,沉浸在悲伤里,突然,一本书册递到了他鼻子底下。 “你搜罗的诗,说不定有一大半不是我写的。这是我平日里有感而发想出来的诗句。有些是全的,凑成了一首诗,有些是残诗。你这么喜欢读我的诗,那这个送你好了。“白苏九道。 秦央险些被喜悦冲昏了头。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本小册子,一脸的惶恐:“国师,真给我?“ “我又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我现在忙得要命,没时间写诗了。这个送你了,你读着玩吧。“白苏九不耐烦地挥挥手。 秦央的心情用起死回生这四个字形容都不为过。白苏九见他仿佛跟吃到了骨头似的恶狗一般,两眼只放光,不由得暗自感叹道:“这货若是有尾巴,此时估计要摇成花儿了。“ 待秦央冷静了下来,白苏九便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他。 “找不到人…”秦央的脸色沉了下来,蹙眉问道:“国师,要不这事儿你别管了…” “姓秦的,你能不能长进点!动不动就我别管了,我不管谁管得了!怎么这么没责任心呢!“白苏九气哼哼地说道。 秦央叹口气,低声说了句:“你这热心肠的毛病…迟早得害了自己。“ “好人有好报知道吗!真是的…“白苏九道。 秦央没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派人给你找找。只要她还在城里,我应当能给你找出来。至于她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我是真的不知情了。“ “我不想打草惊蛇。罢了。“白苏九说罢,转身就要走。 结果白苏九刚走到门口,忽然嗅道一股很熟悉的香味。紧接着,身后的秦央忽然低喊了一声:“…国师…我有些不舒服。“ “什么…?“白苏九疑惑地转过身,只见秦央突然脸色苍白,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直喘粗气。 “国师,跟那天一样我忽然很不舒服。“秦央道。 白苏九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扶住秦央。见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珠,白苏九意识到秦央没装病。 白苏九一挥手,速速念了个决。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了二人身上,秦央瞬间有了些精神。 “好多了…”秦央轻声说道。 “我起了结界,你在这结界里别出去。”白苏九严肃地说道,复又抬起头嗅了嗅。 “这味道…”白苏九心中微沉,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本尊还没去找她,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秦央靠在白苏九的肩膀上,下意识地抓紧了白苏九的袖子道:“国师,小心“ “你不要动,我去去就回。记住,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许出这个结界,明白吗!“白苏九说罢,挣脱了秦央的手,走出门。 “国师!别!“秦央大惊失色,抬脚就想跟过去。 “秦央!你若是敢出结界,我这辈子不会再搭理你了!“白苏九转身警告道。 秦央顿住,如鲠在喉地看着白苏九的背影。 白苏九本以为那桃花妖顶多藏起来闹事,没曾想,他刚走到院子中央,便看见一股旋风裹着大量的花瓣呼啸着飞了过来。 “狐妖!把阮郎的魂魄还给我!”风中,一女子恼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苏九一怔,正要说话,忽然那花瓣如同凌厉刀剑一般,嗖地射了过来。白苏九急急跳开,花瓣砸在地上顿时割出数道裂痕。 “桃花妖!你胆子很大啊!居然敢对本尊出手!“白苏九哼笑道。 “你这祸国殃民的狐妖!把魂魄还给我!不然我不客气了!“旋风停了下来,一女子的身影在半空中浮现着,赫然是消失了许久的小桃! 白苏九愤愤地唾了一口,高声道:“你害死丞相,还骂我祸国殃民?!如今你俯身在这宫女的身上,也不怕折了她的阳寿!你犯下数罪,本尊今日不收拾收拾你,本尊不姓白!”说罢,白苏九猛地窜了起来,利爪并出,抓向桃花妖。 然而桃花妖躲得非常之快,如同瞬移一般从白苏九身后冒了出来。她蹙眉打量了白苏九几许,愤怒地说道:“这身体是我借的!你若是敢伤了她,我与你不死不休!“ “你这杀人犯,装什么高尚!快点把小桃放开!“白苏九转身,掌心中冒出狐火,眼神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桃花妖沉默,又仔细看了看白苏九,突然用几乎祈求一般的语气道:“你把他的魂魄还给我。我这就离开她,可好?” 白苏九摇了摇尾巴,一头雾水地说道:“什么魂不魂魄?我谁的魂魄都没拿啊!” “你装傻!那日你走后,阮郎的魂魄就不见了!你这狐妖道行颇深,不是你干的能是谁!”桃花妖勃然大怒。 白苏九傻了眼,愕然地张大嘴巴问道:“你说丞相的魂魄没了?!难不成是被阴差带走了?!” “你不要装傻。我乃花妖,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很容易就能知晓!“桃花妖呵斥道。 白苏九顿时百口莫辩,他叹口气道:“花妖确实有探知人心的能力。你若不信我,自己来探便是!“ 桃花妖也不客气,一挥衣袖卷起花瓣,贴在了白苏九的脑门上。白苏九觉得自己的额头微微发烫,还有些眩晕感。不过白苏九还是忍住没动,任桃花妖探知自己的记忆。 许久后,桃花妖的双眸中慢慢浮现出绝望的神情。她缓缓从空中落下,双眼中满是悲切地说道:“居然真的不是你…若是他去了阴间,我定然是知道的…我求了那么久,终于求到一个机会,让我跟阮郎一起投胎转世。此番我特意前来带他走,谁知…“桃花妖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苏九哑然,大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灵敏。他耳朵抖了半天才压下心头震惊,低声问道:“丞相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我怎可能害死我的夫君…”桃花妖悲泣着。 白苏九大吃一惊,连忙再度问道:“你是说丞相的魂魄凭空消失了?没去阴间,也没能被你带走?!” “正是…我没有时间了…我的郎啊,我对不起你…”桃花妖越哭越悲楚,忽然猝不及防地自小桃身上脱离了出来。 白苏九看向半空中那粉色的身影,发觉桃花妖正在一点点变透明,不由得惊呼道:“你要魂飞魄散了吗?!” “我的阮郎已经错过投胎转世的时机了…我本以为是你将他的魂魄禁锢了起来,还有一线 - 分卷阅读79 希望。谁知你不知此事。既然我的郎魂飞魄散了,我自然要去陪他…”桃花妖闭上了双眼,默默地落着泪。 白苏九被震惊到体无完肤!他勉强用仅存的理智连声喊道:“你等等啊!说不定我们能找回他呢!” “没用了…上仙告诉我,阮郎他注定有这一劫。我偏不信。我留在阮郎身边整整二十年,就是为了最后的时候能帮他渡过这一劫。如今,我什么都没做到。阮郎被人害死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阳寿走到尽头。我甚至连他的魂魄都保不住…“桃花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最后跟风声掺杂在了一起,逐渐涣散。 白苏九眼见着桃花妖的身体化为花瓣迅速凋零,心中一揪,再度喊道:“丞相是被人害死的?!你告诉我,是谁加害了他!说不定我还能把他的魂魄给…“ “我只知道是一个跟你一样养了傀儡的人,具体的,上仙们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已经没用了。上仙们说他注定魂飞魄散,我不信,非要与天命相争…如今,是我害了他…“桃花妖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呼啸的风也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骤然停顿,旋即,缤纷的花瓣从空中砸在了地上,落入泥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苏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桃花妖消失了,地上的花瓣也转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仿佛她根本就没有来过。然而弥漫在空气中微弱的花香,以及昏睡在地上的小桃告诉了白苏九,这一切都是真的。 “…跟我一样养了傀儡的人?我什么时候养傀儡了…“白苏九喃喃自语着,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满是惶恐与难过。 “国师,国师!国师!!“秦央急迫的呼唤传了过来。白苏九转身,突然被秦央一把抱住。 “国师!你没事吧?!说话啊!”秦央急得嘴唇都在发抖。他看着白苏九那茫然空洞的双眼,顿时害怕不已。 “我没事…”白苏九闷声回答道。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原本被定为犯人的桃花妖原来只是爱着丞相的无辜女妖。而丞相的魂魄居然消失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妖殊途,丞相受了天谴?不应当啊,仙界既然答应了桃花妖让她带走丞相的魂魄,那就不可能反悔。 另外,傀儡… “难不成是指阿年?”白苏九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阿年的体质,确实与活傀儡相差无异。不过桃花妖是怎么知道阿年的存在的?而那真正的凶手到底在何处? 白苏九越想越混乱,脑袋也跟着钝钝地生疼。最终,他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秦央身上… 第54章 【五四】 不可留 白苏九晕倒,秦央心中有些意外却终究没有乱了马脚。他命人将小桃送回了宫,又亲自带着白苏九回了皇宫。 沉睡中的白苏九做着昏昏沉沉的梦,梦中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不停闪现。最令白苏九难受的是,他心底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其实在做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白苏九看着梦中的景象,他眼睁睁地看着桃花妖魂飞魄散;画面一转,丞相的灵魂在他眼前也变成了碎末。白苏九伸出手去挽留,却只剩下颓然。 场景不停地切换着,昏天地转到让白苏九干呕。白苏九跪在地上使劲儿地拍打着地面,试图从这恼人的梦境中挣脱出去,然而这世界却随着白苏九的拍打,突然间变成了泡沫。白苏九如同溺水一般沉了下去,窒息感席卷了全身。 然而白苏九还残存着意识的,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令他崩溃。白苏九思前想后却怎么也闹不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这时桃花妖的声音缥缈地回荡了起来: “命啊命,都是命” “不,我不要这样的命”白苏九低下头,看向自己正在支离破碎的双手,惶恐不已地说道。 看着脸色苍白平躺在榻上的白苏九,秦央靠着房门站着,一言不发。 “明奚王尊上没关系吧?”白栖梧忧心忡忡地问道。 秦央没有回答,眼睛扫视了一周,终于停在了阿年的身上。秦央微怔,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年。阿年似是没注意到秦央一般,正惶恐地地走向白苏九。然而阿年的双腿终究不能行走,最后只能改为撑着书案一点点挪动。 秦央忽然眯起了眼睛,目光微闪。 “他是谁?”秦央问道。 白栖梧一怔,旋即想起阿年并未在秦央面前现过身。之前秦央进了屋子的时候,白苏九都将阿年隐去了身形。可现如今白苏九昏迷,白栖梧心急之下忘了将阿年藏起来。所以,这是秦央第一次见到阿年。 白栖梧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白苏九再三嘱咐不能让外人见到阿年,如今他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秦央面前。白栖梧暗道这是自己的疏忽,连忙想办法圆场。 “这是尊上朋友的孩子。”白栖梧吞吞吐吐地搪塞着。 秦央的眼神却极为不善:“这孩子怎么了?这么瘦弱?生病了?” 阿年好容易走到了白苏九身边,轻轻摸了摸白苏九的额头。见他没有发热,阿年才安心了一点,安静地坐在一侧。 秦央却忽然走向阿年,语气冰冷无比地说道:“抬头。” 阿年吓了一跳,颤巍巍地看向高大的秦央,眼里全是胆怯。 秦央看了阿年许久,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揪着阿年的衣领子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 “啊!”阿年害怕不已地挣扎着,险些哭了出来。 “你干嘛!你别动他!”白栖梧急了,跑过去打秦央的胳膊。 秦央细细打量着阿年裸露在外的脖颈,忽然脸色一沉,将阿年往椅子上一丢,然后唰地扯开了他的衣服。 “啊啊啊!”阿年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蜷缩在椅子上,慌乱地遮着自己的身子。 “你是变态吗!”白栖梧大吼一声,抓起被单把阿年给裹了起来。 “噬魂阵”秦央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阿年一脸的泪水,抱着白栖梧的胳膊不敢撒手。白栖梧跳脚骂着秦央。秦央却始终恶狠狠地瞪着阿年。瞪了一会儿后秦央刚要说话,白苏九突然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吵死了。”白苏九喃喃着,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阿年见白苏九醒了,顿时呜地一声哭了起来,顺着椅子爬到了榻上伸手去抓白苏九的胳膊。 白苏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见阿年哭哭啼啼的刚要坐起来。就在白苏九的手指勾到了阿年的衣袖时,突然,阿年的身子一晃,嗖地飞了出去,咣铛一声砸在了书 - 分卷阅读80 案上。 “阿年!”白栖梧大惊失色,跑向从书案上滚落下来的阿年。阿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趴在地上难受地倒抽着气。 白苏九立刻清醒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单手将阿年给丢了出去的秦央,又看了看磕坏了膝盖流了一地血的阿年,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 “国师,他”秦央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秒,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接自房门飞了出去。 “秦央”白苏九缓缓地走了出来,长长的狐尾垂在地上,一双湖蓝的眸子颜色似乎深了许多,如同千年的寒冰。 “你听我说”秦央捂着胸口,嘴角带着血迹。 “滚。”白苏九攥紧了拳头,妖力慢慢地弥漫了出来,竟带起了一股旋风卷动着院内的落叶漫天飞舞。 秦央呆呆地看着似乎在强忍着杀意的白苏九,睫毛抖动了一下,眼底骤然间满是悲凉。 “你你不能留他”秦央跪在地上,倔强着昂着头,语气里却带了颤抖。 “我说,滚。”白苏九又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带着浓浓的威压。 那么一瞬间,秦央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颓然。他看了看白苏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咳出来的一滩血,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命。” 白苏九怔住,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转瞬即逝。他蹙眉看向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的秦央,一时间觉得万千话语如鲠在喉。 “你认识阿年?”白苏九下意识地问道,狐尾僵直地绷紧。 秦央摇摇头,如同魔怔了一般嘀咕着:“命,真的是命”说着,秦央踉踉跄跄地往院门走去。 “姓秦的!我问你话呢!”白苏九那刚压下去的怒火迅速复燃,他三步并两步拦住了秦央的去处,刚要问些什么,忽然大惊失色。 只见秦央双眼通红,嘴角不断流着血,如同湍急的溪流。那猩红的血直接顺着秦央的脖颈流了一身,染得他的衣领已经看不出颜色。 “命都是命”秦央落了泪。眼泪流至腮边汇合了血如同层层叠叠的朱砂勾勒出狼狈的模样。 “”白苏九一时语塞,被气昏了头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冷静,因为秦央的话语莫名其妙地与他刚刚在梦中听见的,桃花妖的低叹声极为相似。 命,什么命?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白苏九却终究心慌意乱。刚刚他一时气急,没轻没重地就把秦央给打了出来。眼下,也不知秦央能不能撑得住。而最关键的问题是 秦央终究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要伤害阿年? “莫不是知道了阿年是皇后的私生子?!”白苏九心中一沉。这个缘由的可能性很大,秦央的眼线遍布了整个皇宫,而夏侯赞私下里与秦央也有来往。不知是不是夏侯赞说漏了嘴或者秦央探听到了些风声。 白苏九按住秦央的肩膀,表情复杂地看向身形摇摆的秦央,最终却只说出一句:“别告诉别人。”说罢,白苏九叹了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擦秦央的面颊,心中莫名生痛。 秦央默默地看着白苏九,小声道:“你不能留他。”说话的同时,他的嗓子眼里呼噜呼噜地响着,似是攒了一口血。 “秦央,我不管你处于什么原因不想让我收留他,我也不管你是否真的知道他的身世。我只想告诉你”白苏九将手帕扔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这个孩子我留定了。我白苏九若是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妄修仙道。” 白苏九的话音刚落,秦央忽然失魂落魄地握住了他的肩膀,拼尽全力低吼道:“那孩子身上的阵是噬魂阵,你会被他吸食致死的!” 白苏九垂下头,看向秦央正在发颤的手,忽然叹息一声道:“你终于说了实话。我就知道你定是会法术的。” “你不能留他!我求你了!我原本一直在想,你怎么一天比一天的虚弱。如今我终于找到源头了。白苏九,你不能留他!”秦央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白苏九,你没发现吗!你已经脆弱到动不动就能昏迷过去了!” “我知道。”白苏九轻声说道。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起来。 “我知道他身上的阵很危险,我也知道我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再过一阵子,那孩子就能在我的灵力融合下冲淡法阵的咒印。”白苏九压低了声音,额头顶在秦央的肩膀上说道。 秦央一哆嗦,惶恐不已地问道:“白苏九,你不要命了吗?!你的灵力恢复压根就赶不上他的吸食啊!这样下去你会折寿的。” “妖狐的命很长。折上几百年的寿又如何呢?”白苏九苦笑道。 “哪儿有嫌命长的!”秦央几乎低吼地说道,然后又指了指天空:“你不是要修仙的吗!你不是要永远的寿命吗!” 白苏九默默地看着秦央,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地说道:“秦央,你觉得我活了多久了?” 秦央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苏九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天空道:“我似是活了千年了,却好像一直都很累。我修仙不是为了寿与天齐,而是” 白苏九顿住,耳朵微微一抖。 “而是为了什么来着?”白苏九自言自语着。 第55章 【五五】 小地精 那日二人最终不欢而散。秦央捂着肚子一步一步艰难地离去,白苏九怔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白苏九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秦央那萧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只觉得心里好似被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坠着,很疼。 “尊上。”白栖梧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见白苏九仿佛一座雕塑一般站着发呆,不由得面露担忧。 “阿年没事吧?”白苏九转身问道。 白栖梧点点头:“只是磕破了点皮没事的。” “嗯。”白苏九不再说话,慢慢地走进了屋。 阿年正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瞅着,见白苏九进来,忽然神色慌张地喊了起来。 “啊啊啊”阿年想要说些什么,却依旧说不成句,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白苏九伸出手去抱他,熟料,阿年急急地避开了他的手。 白苏九的手僵在半空中,茫然地看向阿年。 “啊 - 分卷阅读81 不不”阿年急得直喘。白栖梧见状,连忙跑去拿了纸笔递给他。 阿年接过纸笔,迅速地在纸上写着:“我听见了,我会害你。” 白苏九看了一眼,眉毛微微一挑,狐尾伸了出去,如同一个套索一般把阿年给卷了起来,然后拉进怀里。 “不打紧的。我到底是千年的狐狸,让你这小家伙吸两口灵力,折些寿命罢了,没什么关系。”白苏九道。 阿年使劲儿挣脱着,无奈那狐尾看似柔软,实际上跟个钢箍一样勒得很紧。 “阿年,命长也不好。我若是又活了个千年,到时候身边的人都入土为安了,空留我一个人身单影只的,多可怜啊是不是。”白苏九打趣道,抱着阿年坐在了榻上。 阿年终于安静了下来,怯怯地抱着白苏九的尾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眼里含了一包泪。 白苏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有些缥缈地说道:“我这个人吗哦,这个狐。特别怕孤独。我一想到若是有朝一日,你们都寿寝正终,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那时我要是修成了仙,那还好,起码没有七情六欲不至于太过悲凉。若是没有呢想想我都害怕得慌。你就算依了我的念头吧,不用在意秦央所说的话。” 阿年垂下了头,眼底满是不安。 一晃数日,一切都有条不紊着。只是秦央一直没有出席早朝,而是抱病在家。 “明奚王这是怎的了?怎么又病了?”大臣们窃窃私语着。 站在大殿正前方的白苏九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掌心里出了汗。 “莫不是下手太重了”白苏九心虚不已地想着。他到底是妖,秦央不管有多大的本领,也终归是人。妖打了人,不用想就知道问题不小。 白苏九思前想后,觉得没必要自己干猜闷,不如去看看秦央。若是真给他打坏了,现在治还来得及。 于是白苏九下了朝便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宫,然后一路小跑着往明奚王府去了。 明奚王府里静悄悄的,连下人都不见一个了。白苏九心中诧异,暗道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好歹还能看见一个半个的人影,怎么如今跟闹了鬼似的空有一个院子? 想着想着,白苏九已经走到了秦央的卧寝。结果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到底是给打坏了”白苏九心中忐忑着,悄悄溜了进去。 屋子弥漫着浓厚的中药味,还夹杂了一股血腥味。白苏九听着秦央那不间断的咳嗽声,终于沉不住气了,赶紧跑了过去。 秦央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嗓子眼里呼噜呼噜地发出抽风匣一般的声音。白苏九顿感不妙,听着这动静约摸着是伤到内脏了。 “谁”秦央听见脚步声,闭着眼睛低喊道。 白苏九的耳朵不安地抖了抖,他随手布了个结界,然后一点点挪了过去。 “秦央我我来看看你”白苏九有些扭捏地小声说道。 秦央明显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国国师”秦央看清来人,脸色顿时更不好了几分。他一手撑着床榻,试图坐起来却没能成功。 “你别动我我来给你疗伤。”白苏九慌忙说道。 白苏九坐在榻边,一手握着秦央的小臂,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地输送着灵力。 “不行”秦央挣扎着打开了白苏九的手,艰难地说道:“你不能再浪费灵力了” “秦央,我没那么短命”白苏九闷声说道。见秦央一直扭来扭去的不配合,白苏九心生不快,念了个决把秦央紧紧地束缚了起来。 秦央只能认命地放弃抵抗,仰面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苏九。 白苏九将灵力在秦央体内运转了三周,修复了他的内伤后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早些死了。”秦央见白苏九停了手,突然闷声说了一句。 白苏九一怔,愧疚感油然而生。然而他还是很嘴硬地说道:“我倒是希望你早死早托生。问题是你死我手上,我不就背了杀孽了吗。” 秦央瘪了瘪嘴,又说道:“那真是有劳国师了。” 白苏九僵住,莫名地觉得秦央这语气委屈得要命。于是这位活久见的狐狸犯起了嘀咕。 “他意思是我还得跟他服软?”白苏九惆怅地摇着尾巴。作为‘凶手’,他确实该跟秦央道个歉;不过秦央有错在先,毕竟他动手打了阿年 秦央悄悄眯着眼睛去看白苏九的脸色,见白苏九一副低头沉思状,秦央克制不住地说道:“国师你尽到义务了,可以走了。以后任我自生自灭吧。”说罢秦央一偏头开始装睡。 白苏九见秦央这副样子忽然气打不了一出来。这大奸臣装什么良善!阿年还是个孩子呢!他说扔出去就给扔出去了,万一运气不好磕坏头了呢。 更何况,打狗还看主人呢。当着他白苏九的面打他的崽儿这不是找揍吗!白苏九想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手按在了秦央肚子上。 “明奚王,这么急着赶我走?”白苏九说道。 秦央被这么一压差点没疼得喊出声来。他嘴唇哆嗦着看向白苏九,赫然对上白苏九那意味深长的眸子,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我没”秦央仿佛有了哭腔。 白苏九见秦央疼得流了一脑门的汗,这才把手给抬了起来。他哼笑一声,缓缓地说道:“姓秦的,给我记住咯。本尊让你活你就得活,本尊让你死你才能死。别没事儿找事儿!” “哦”秦央明显怂了,委屈巴巴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白苏九翻了个白眼,扭着尾巴走向屋门,说了句:“好好养伤。”然后头都不回地走了。 秦央怔然若失的看着屋门。白苏九的脚步声远去后,秦央看向房梁叹了口气。 “走了也好再呆下去就该露馅了。” 话音刚落,秦央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他痛苦地蹙着眉头,双手狠命地攥着床单。鲜红的血液自他的脖颈、手臂、以及腰间缓缓流了出来,印在床单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自王府里走出的白苏九觉得舒心了不少。秦央虽然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但还能跟他斗嘴,看上去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害活千年。 于是白苏九哼着小曲儿往皇宫里走。路过小摊的时候 - 分卷阅读82 ,白苏九看见了卖糯米糕的摊子,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买回去给阿年尝尝小孩子总是爱吃点心的。”白苏九想着,掏钱买下两大块米糕。 白苏九提着米糕走着,诱人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白苏九低头看了看,见那米糕一块就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不由得咽了口掰了一小块米糕。 “院里那三个熊孩子应当是够吃的我垫垫肚子。”白苏九想着,将那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糯米香香甜甜地掺杂着枣子的味道,还有瓜子仁混在里头。白苏九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 “这米糕着实好吃回去我得想想怎么做。”白苏九自言自语道。米糕虽好吃,奈何他没钱这些日子在阿年身上他下了大功夫,光名贵的灵药就买了半筐。他那点小金库早就撑不住了,就差砍了白栖梧的树枝出去卖柴火了。 白苏九正想着,忽然觉得手里一沉,似是有什么人抓住了他装米糕的袋子。 白苏九低头,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穿着连帽麻袍的小人儿正捏着袋子不松手。他的面孔隐藏在帽子里,黑漆漆地看不清。 “咕噜咕噜”这小人儿忽然发出奇怪的声响,攥着袋子的手使劲儿地扯着。 “你别给我扯烂了!”白苏九呵斥一声,衣袍一挥点了一束狐火,吓退了他。 白苏九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奇怪的生物。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后,白苏九心里有了数。 “地精?”白苏九有些迟疑地说道。眼前这家伙跟地精的模样相差无异。问题是地精一般只在夜间出没,而且很少在人前现身。他们喜欢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闹市区内是见不着的。 “咕噜!”地精似是大吃一惊,呲溜一声就窜了出去。他慌不择路地跑着。先是撞翻了一个菜筐,又是撞到了一只母鸡身上,最后终于晕头转向地倒插葱倒在了一个妇人的菜篮子里 “哎哟!这谁家的孩子!”那妇人尖声喊着,气急败坏地把地精给提了起来。 白苏九心中一沉。按理说地精属于半妖类,普通的凡人是看不见他的怎么 眼见着那妇人打算去掀开地精的帽子,白苏九慌忙跑了过去,一把夺下地精放在地上,佯装训斥地说道:“狗蛋!你怎么回事!” 地精一愣,刚想跑却被白苏九抓住了脖领子动弹不得。 “这位大姐抱歉抱歉。这我侄子,脑子有点问题”白苏九陪着笑,拿出银子递给了妇人:“这点钱赔您的菜” 妇人直勾勾地瞅着白苏九,眼里甚至飘起了桃花:“天啊!你是哪家的美公子啊!你莫不是神仙吧!” 白苏九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围观群众的七嘴八舌中,提着地精就跑 第56章 【五六】 心之噩 白苏九带着地精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好了,赶紧滚。再让本尊看见你没事儿找事儿,决不轻饶你!”白苏九严肃地呵斥道。 地精吓得浑身发抖,黑溜溜的眼睛却依旧不死心地盯着白苏九手上的米糕。 白苏九叹口气,见那地精弱小得可以,不由得心软了几分,伸手掰了小半块米糕递给了地精。 “就这些,我家还有俩孩子呢。赶紧走吧。”白苏九道。 地精眼睛一亮,接过米糕,嗖地溜走了。 白苏九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土,继续提着米糕往回走,结果刚走了几步忽然一拍脑门道:“坏了!忘了问他为什么能被凡人看到了。” 然而小地精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白苏九只能悻悻地回了皇宫。 阿年和白栖梧果然对糯米糕喜欢得很。白栖梧让着阿年,把自己的那份也掰了一半给他,阿年却很懂事的说什么也不吃了。 白苏九微笑着看向正在谦让的阿年和白栖梧,最后视线落在了沉默着发呆的君南衡身上。 “你怎么不吃?”白苏九疑惑地问道。 君南衡似是很困,眼皮子都有点抬不起来地说道:“我好累” 白苏九蹙眉,伸手摸了摸君南衡的额头,又试探了一下他的脉,顿时脸色一沉道:“怎么气血盈亏成这般模样!” 没等白苏九问完,君南衡忽然身子一栽,昏睡了过去。 “尊上,他怎么了!”白栖梧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了君南衡。 白苏九也不知君南衡是怎么个毛病。他把君南衡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道:“也没见他受伤啊,怎么这么虚弱。” 阿年忽然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啊啊地叫了起来。 白苏九看着阿年,思索了一会儿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你是在问是不是因为你吸取周遭灵力的缘故?应当不是因为你。君南衡的灵力还算充足,并不是受到了你的影响” 阿年点点头,却依旧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 就在此时,君南衡忽然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小声问道:“白苏九我师父什么时候来接我?” 白苏九怔住,掐指一算,发现君南衡在他这里呆的日子可不算短了。这期间阮空真人连封信都没有,着实令他奇怪。 “快了吧。要不然我给他写封信问问?”白苏九道。 君南衡点点头,气若游丝地说道:“白苏九,拜托你告诉他,我很想他” “好。等他来了正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毛病。”白苏九将君南衡安置在榻上,安慰了几句后,转身走向书案拿起了纸笔。 白苏九写的信很是简短,先是说君南衡疑似生病了,至于什么个毛病他看不出来,请阮空真人快来看看。二是君南衡这些日子里兢兢业业地贴符纸,每三日必去一次,没有偷懒耍滑。 信写好,白苏九便走向窗台吹了声口哨。没多时,一只翠绿色的小鸟飞了过来。 “把这信送给阮空真人下济山怀宿道观。”白苏九说道。 小鸟叼起信,嗖地飞走了。 这小鸟是白苏九喂养的灵鸟,平日里栖息在这附近。白苏九还是偶然间发现了这灵鸟,经过一番沟通便说服了它为自己送信。 白苏九此举也是为了保险。毕竟国君的身子骨是强撑着,夏侯赞辅国根基不稳,朝中多方势力都在盯着他白苏九。白苏九的信若是落入他手,怕是会引来大麻烦。 白苏九见小鸟飞远,打算关上窗户,结果一低头, - 分卷阅读83 忽然在窗台底下看见一个小小的布包裹。 “这是谁的?有个布包遗落在窗台底下了。”白苏九回过头去问道。 白栖梧和阿年都摇了摇头。白苏九耸肩,狐尾自窗台伸了出去,如同钓鱼一样把布包勾了进来。 白苏九打开布包后,微微一怔。只见里面有一把栗子和两个苹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谁的零食忘外头了。”白苏九笑笑,把小包裹放在了书案上,没再理会。 没曾想,一连三四天,每日都有一个小包裹放在白苏九的窗台底下,里面的东西很少,但变着花样。橘子、松子、还有山楂,每日都不一样。 白苏九终于好奇了起来。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放的,能是谁呢?白苏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决定亲自蹲在窗台底下盯梢。 果不其然,当天傍晚,一个小黑影闪进了院子,蹑手蹑脚地将怀里的小包放在了地上。 “喂!”坐在房顶上的白苏九忽然高声喊了一嗓子。那黑影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跑,结果慌不择路地撞在了树上。 “你说你,笨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白苏九哈哈笑着,跳了下来。 原来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里白苏九见到的那只小地精。小地精捂着脑袋正哼唧着,见白苏九走了过来,忽然很害羞地双手捂住了眼睛。 “你挡什么呀。反正黑不溜丢的本尊也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白苏九伸手戳了戳地精的脑袋。 小地精放开了手,讨好似的捡起地上的包裹,举到白苏九面前。 “这些东西,你找来也着实不易,就不要给我了。我这里不愁吃穿。”白苏九道。 地精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将包裹捏在手里不知所措。 白苏九见地精情绪不佳,只得耐心地蹲下身子道:“你这算报恩?” 地精点点头,又包小包裹往白苏九手上递。 白苏九没接,又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地精的传统?” 地精再度点头,咕噜咕噜地说了一大串白苏九听不懂的话。 白苏九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信息,便想起地精一族是有恩必报的。想必是那日里的那块米糕让小地精觉得受到了恩惠,如今打算报偿白苏九。 白苏九笑笑,低声说道:“一块米糕罢了你送来那么些东西已经抵了。你我两讫,你以后莫要再往这里来了,毕竟危险得很。” 小地精歪着头,似是有些听不懂,但他还是懂事地将包裹揣了起来。 白苏九本以为算是把小地精给说通了,谁料这小家伙却赖上他了,怎么说都不走。不仅如此,小地精还到处溜达,把带来的东西全埋在了院子里,大有打算定居下来的意思。 “你不回家吗?本尊记得地精的家是固定的,不能随便乱换地方,更不能离家太远。”白苏九看向抱着白栖梧幻化成的梧桐树,开心地直跳的小地精说道。 小地精明显喜欢白栖梧。不,应当说他想要在这灵树附近驻扎。然而地精是有规矩的,地精的灵力多半为吸纳大地的灵力,每每选定了住所就不会更换,好让自己与居住的那片土地结成牢固的灵链,如同胎盘一样自土地里吸取灵力。一旦更换了住所就得重新适应土地里的灵力,结成新的羁绊。这样会使地精浪费许多的灵力,得不偿失。 白栖梧低头看了看对他爱不释手的小地精,轻笑一声道:“尊上,这孩子好像没跟任何地方结成灵链呢。他还不完全是个地精,应当是某个动物的灵魂刚刚化成了地精。” 白苏九略一思索,便确定了白栖梧说的很对。小地精虽有灵力但还很微弱,而且凡人也能看见他,应当是因为他不算是完全的地精,所以不知该如何隐藏身形的缘故。 “你若是想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得问问你身边这梧桐树乐不乐意。你这取巧的家伙,打算白蹭他的灵树之力?”白苏九无奈地说道。 小地精一怔,觉得白苏九说的很有道理。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好些个松子和花生,踮起脚捧给白栖梧。 白栖梧嬉笑道:“好啦不用给我送礼,我愿意你留在这里。我也很喜欢小地精身上的土壤气息。” 小地精快乐地拍了拍手,往地上一蹲,忽地不见了。 “这是进土里了?还挺迅速。”白苏九看了个新奇,转身坐在摇椅上乘凉。 阳光正好,又恰逢白苏九无事在身。阿年在屋内安静地写着字,白栖梧给白苏九遮着凉。听着刷拉拉的树叶声,白苏九止不住地打起瞌睡来。 熟料,这么一个短觉却让白苏九再度陷入了梦魇。梦中,白苏九见到了那久违的桃花妖。桃花妖背对着白苏九,一袭红群居然变得破破烂烂得还满是泥土。 “命啊命不是命”桃花妖的声音飘荡着,如同鬼魅一般不再是温婉动人,而是尖锐刺骨。 “你你怎么了!”白苏九惶恐地问道。 “命啊命我的命你的命”桃花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又变小,惹得白苏九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 结果就在白苏九离桃花妖更近了些的时候,桃花妖慢慢地转过身来。只见她那本应绝美的脸庞如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双眼变成了黑漆漆的两个洞,汩汩地留着鲜血。 桃花妖张了张干裂的双唇,颤抖着抬起胳膊。她的两个胳膊上满是伤痕,还带着锁链。那锁链叮当作响,另一头似乎连在了土地里。 “不是命不是命”桃花妖看向白苏九,似是展示一般端着自己那破败的双臂,不停地哀诉着。白苏九顿感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突然,桃花妖瞬间逼近了白苏九,骇人的面孔贴了过来,那双本应当有眼珠的黑孔里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啊!!”白苏九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惊喊道 “尊上,尊上!”白栖梧看着自摇椅上滚落在地,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白苏九,不由得慌张地喊了起来。 小地精也钻了出来,伸手去扶白苏九。见白苏九双眼紧闭,咬着牙不听低吼道:“别过来!别过来”不由得茫然不已。 “尊上你怎么了!尊上!你是做噩梦了吗!快醒醒啊!”白栖梧揽着白苏九,大声呼唤着。但白苏九陷入梦魇颇深,没有苏醒的迹象。 小地精忽然拍了拍手,掌 - 分卷阅读84 间结成一道橙色的光芒。那光芒迅速变成一个小球,嗖地钻进了白苏九的额头里。 “这是地精的食梦术?”白栖梧惊喜不已地说道。 地精会为自己所居住的土地的主人守护庭院。不仅如此,他们会在夜间吞噬掉孩童的噩梦,让他们安心入睡。 眼见着白苏九的额头处冒着橙色的光芒,白栖梧本以为白苏九很快就能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了,谁知,小地精忽然浑身战栗,嘭地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白栖梧心头大骇。眼见着小地精跟白苏九一起失去了意识,白栖梧顿感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白栖梧把白苏九抱进了屋里,又把小地精也提了进去。他匆匆布了个阵对阿年说了句:“你看着他们,我去找白辰轲。”说罢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然而,白栖梧刚跑出门的一瞬间,白苏九骤然睁开了双眼,双眸一片血红 第57章 【五七】 镜中月 白苏九看向天空,只见那本应蔚蓝的天空此时居然变成了红彤彤一片,如同黄昏的火烧云,只是要更显诡异一些。 “我这是在哪里?”白苏九坐起身,茫然地环视四周。周围一片寂静,大地斑驳不已,裸露着红褐色的泥土,四周是一片断壁残垣,只能看见几座坍塌的房屋以及一棵枯萎的树。 白苏九莫名地心慌,他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极其地不真实,然而仿佛又在哪里见到过。白苏九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站了起来。 “有人吗?白栖梧,阿年,你们在吗?”白苏九呼唤着,却无人回应。 白苏九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痛,这倒不是幻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受的焦油味以及纷飞的尘土,惹得白苏九掩去口鼻尽量不去呼吸。 白苏九在这未知的领域里茫然地徘徊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我这是到地狱了?我我死了?”白苏九一惊,脚下的步伐也乱了几分。就在他慌乱无措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衣服一角。 白苏九惶恐地低下头,只能看见一隐约的手影正扯着他的衣服,他揉了揉眼睛,那手影居然一点点清晰了起来,直至变成一个五指清晰的白骨! “何方妖孽!滚!”白苏九吓了一跳,努力扯开那只手,拼命地跑了起来。 “完了,我真的到地狱了。我要被厉鬼索魂了”白苏九跑了几步,发现自己如同遭遇了鬼打墙一样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周围全是一片乱糟糟的废墟。空气越来越闷热,白苏九开始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与此同时,现实的场景里,阿年在地上爬着,努力抓住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的白苏九。白苏九踉跄了一步,一挥手把阿年摔了出去。 “啊!”阿年忍不住哭了起来,恐惧不已地再度去抓白苏九。眼见着白苏九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阿年连忙捶打着他的后背,试图把他唤醒过来。 可惜,沉溺在幻境里的白苏九此时只觉得自己正在被恶鬼攻击。白苏九向后捞了一把,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他立刻念了个诀,掌心里燃起一团狐火。 “啊啊啊啊”阿年被那狐火点燃了发丝,惊恐地往后挪了挪去拍打身上的火苗,然而那火焰却越拍越厉害,很快燎着了他整个衣领。 白栖梧带着白辰轲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结果一进院子便看见白苏九在地上趴着,而一个蓝色的火球正在满地翻滚。 “阿年!”白栖梧大惊失色,慌忙念咒召起一个水球砸在阿年身上,试图浇灭狐火。但是狐火是不怕水的,阿年整个身子笼罩在火里,惨烈地嘶喊着。 白辰轲顿时心如刀绞,慌忙布了个法阵将阿年罩了进去。阿年身上的狐火瞬间小了下去,很快便熄灭了。只是此时阿年身上裸露的皮肤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阿年!你挺住你挺住!”白栖梧哭着跑了过去,双臂化成藤蔓将阿年缠了起来,搂在怀里。灵树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阿年的身体里,修复着他的伤口。 白辰轲见阿年无性命之忧,赶紧转身去看白苏九,然而他刚一靠近白苏九,白苏九突然从地上弹跳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国师!醒醒!”白辰轲焦急地喊道。谁料话音未落,白苏九忽然冲着他射出一团狐火。 “厉鬼厉鬼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你不许过来!”白苏九似是在壮胆一般吼叫着。 此时在白苏九眼中的白辰轲,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那白影周围缠绕着紫色的煞气,每往前走一步都让白苏九心惊胆战。 “国师!我是白辰轲!我不是厉鬼!你醒醒啊!”白辰轲一边喊着一边躲避白苏九的进攻。白苏九的狐火如同不要钱的一般不停地扔着,砸在院子里成了一片火海。 “糟了,这样下去这里就毁了。”白辰轲咬了咬牙,抬起手,掌心中赫然出现两个金色咒印,随着他念了一道决后,整个院子被笼罩在了金色的光芒中。 “白辰轲!你不能用这个!这个结界对你的消耗太大!你会魂飞魄散的!”白栖梧焦急地喊道。 “不会的,执念还在,我怎能就此认输!带阿年进屋躲起来!”白辰轲声音微冷,长剑骤然出鞘,冲着白苏九飞去。 明奚王府里,秦央猛地睁开了双眼。 “怎这么心慌?”秦央喃喃着,挣扎了一番后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可恶怎会提前了”秦央咬着牙,撑在床榻上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屋门走去。 秦央走至窗前,抬起头看向皇宫方向。只见一道刺眼的红色光柱将云彩都折射成了红色。秦央心中一沉,两眼开始泛花。 “这场景不行不可以”秦央转身从墙上拿起一柄剑,拄在地上当了拐杖,步履蹒跚地出了屋 白辰轲的长剑对着白苏九的心口,剑身上萦绕着金色的咒印,不停地冲撞着白苏九的身躯。 白苏九站立不稳,仰面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国师!不可被内心中的‘厄’给蒙蔽了双点醒醒!你难道要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吗!”白辰轲痛心疾首地说道。 白苏九抬起胳膊,如同在跟空气搏斗一般喊叫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没做坏事!” “国师!”白辰轲 - 分卷阅读85 咬着嘴唇,手微微发抖,双脚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白苏九绝望地嘶吼着,如同困兽一般与不存在的敌人搏斗。他的视线里什么都不剩了,只有红色、血红的红色。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躁动着,叫嚣着,仿佛马上就要冲破牢笼。 “不要不要夺走我的一切”白苏九哭了,绝望地哭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得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把他扔在了这孤零零的炼狱里。 白辰轲的双腿也开始变成了透明的气体。白辰轲艰难地握着剑,眼底全是晦暗。 “这么久了,依旧没能让你放下这一切吗”白辰轲听着白苏九的低泣声,心中一揪一揪地生疼。 最终,白辰轲的手也消失了,长剑颓然地落在地上。白辰轲默默地浮在空中,低头看向自己消失了大半的身体,不由得悲凉地低声说道:“宗主我到底是” “收了结界!你难道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吗!”秦央扶着院门喊道。他的双腿因为虚弱而颤抖着,一步一摔地向着白苏九走去。 “你别过去!他现在神志不清,很可能会伤了你!”白辰轲到底是撑不住了,只能收起结界保住自己最后一点灵力。 秦央没有吭声,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了过去。白苏九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狐尾抽打着地面,满是泥土。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一个人你们不要抛下我”白苏九哭喊着,如同委屈的孩子。 秦央嘭地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白苏九低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放开我,放开我。”白苏九嘶喊着,努力往外推秦央,双眼开始流下两道血泪。那刺眼的红色如同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了秦央的心上,让秦央止不住地跟着哭了起来。 “苏九,是我的错。我不该走的。若是那时我没抛下你,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秦央哽咽着,无视周身剧烈的疼痛,紧紧地搂着白苏九。 白苏九似是挣扎累了,血红的双眼无神地看向天空,梦呓一般轻声说着:“我我不是妲己我不作恶的” “苏九”秦央的头枕在白苏九的胸口上。白苏九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弱,让他止不住地浑身战栗。 “苏九,你快醒醒。你看啊,你是国师了,你又有徒弟了,再也没人说你是妖狐祸世,再也没人诽谤你了。你看啊,你要的一切都回来了”秦央捧着白苏九的面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他的额头上。 白苏九的眼睛眨了眨,血红的天空似乎皲裂出一道缝隙,有两个不同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很熟悉,另一个有些模糊。渐渐地,血红的天空坍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漂浮在空中的幻境。幻境中,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说着话,一人黑发偏瘦,另一人银发棕眸,似乎很是眼熟。 “一起练剑吗?”银发少年戳了戳正在打坐的黑发少年。 “不了,我要修炼。”黑发少年闷闷地回答道。 “哎,当神仙有什么好的!不如陪我到处游山玩水。”银发少年掐着黑发少年的脸蛋道。 “别闹了。说好的一起修仙呢。”黑发少年似乎红了脸颊,身子一缩。 银发少年嘻嘻笑着,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光芒:“也好。白泽!你要比我先成仙哦!到时候记得保护我!” “那是当然的。”黑发少年羞涩地笑了笑。 “白泽你这个骗子”白苏九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幻境中的人儿。然而镜花水月终究只是大梦一场。随着一阵眩晕,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秦央抬起手,拭去白苏九眼角的眼泪。 第58章 【五八】 水中花 白苏九忽然想起来了,千年的岁月,自当留下千年记忆,只是他忘记了而已。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皲裂开一道缝隙,记忆的潮水绵延不断地自那道缝隙钻了进来。 白苏九沉溺在这悠远的回忆中,眷恋、恐慌、抵触,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内心。白苏九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好像原本不姓白。 苏九。苏,才是他的姓。如同那红颜祸水的苏妲己一样,他是姓苏的。而白姓,是那个人的姓氏。 “为什么改成白苏九了呢”白苏九茫然不解地自言自语着。那个叫做白泽的男孩子,到底是谁?他们好像曾经很要好的样子。白苏九下意识地觉得,只要想起有关白泽的事情,自己就能彻底地恢复记忆了。 然而那有关名为‘白泽’的少年的记忆,仿佛一把牢固的枷锁,无论白苏九如何努力,这道锁都结结实实地锁住了所有的信息,撬不开,还平添了心慌。 最终,白苏九终于失了神,空洞的双眼里满是血丝。他忽然觉得很累,好像这样安睡下去也不错。于是白苏九合上了眼,静悄悄地睡着了。 秦央抱着白苏九,感受着他一点点冷却的体温以及慢慢停止的心跳,只剩下绝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苏九!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你不能这样”秦央失声痛哭着,使劲儿摇晃着白苏九的肩膀。 白苏九睡着,隔离了一切纷争自顾地睡着。心中的空洞吸取着他的精神力,试图将他蚕食成一个空壳。白苏九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不舍,似是有些很重要的东西被他抛弃了。白苏九挣扎了一下,却只感到了滔天的疲惫。 于是白苏九想要放弃了。他看见自己从悬崖上坠落,堕入猩红色的河流中。仿佛一颗石子砸进了三途河,没起得了一丝涟漪。 白苏九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归宿。不扰安宁,得过且过。 就在白苏九的最后一丝气息即将消散之际,一道温婉的女声传入他的耳畔。 “命不是命” “桃花妖你也在吗”白苏九喃喃着。 “不可不是命”一道粉色的光缓缓地飘了过来,贴在白苏九的双眼上。 白苏九的眼睛抖动了一下,突然又看见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一座破旧的草房里,一位少年在挑灯夜读。院子中静悄悄的,一棵桃花树屹立在院里,时不时飘起一朵花瓣飞进少年的窗口。 少年合上书,似是有所感得样子自窗户看向院门 - 分卷阅读86 。只见安逸的月光下,一位粉色襦裙的少女正俏皮地向他挥手。 少年喜形于色,连忙走了出去。那少女将手中的小包裹递给了他。 “这是我娘新做的桃花糕。你拿去当宵夜吧。”少女道。 少年羞涩地接过了糕点,幸福洋溢在眼底。 少女看向院中的桃花树,面颊飞起一道红晕说道:“阮郎,我好喜欢这桃花树。我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变成这树就好了,这样就能一直看着你了。” 画面一转,变成了晴朗的白天。少年不知何时长大了,鲜衣怒马,意气蓬发。他回过头冲少女喊道:“等我!待我光耀故里,娶你为妻!” 少女笑了,如同三月春风。 就如同很多故事中的青梅竹马一样,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单纯且不染杂质。这样的感情最为美好,而美好的事物也最容易破碎。 少年高中,家乡张灯结彩庆贺出了个状元。少女对镜描眉,穿上了最好的衣裙站在村口等待着。 他回来了,跟她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一样,穿着大红袍,带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少女看着向她走来的少年,本以为下一秒他将向她伸出手,邀她上马。 然而少年却只是路过了她。少女这才看见,他的马上有另一个姑娘。 一切都很是匪夷所思却又在情理之中。金科状元被皇上指婚了贵族女子,理所应当,无人过问。众人统筹交错表达着自己的赞美。少年一言不发地坐在宴席间,默默地接过他的新娘子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 院外,少女远远地看着。恍若隔世。 再后来呢? 抗争过,坚持过,却最终只能堕落。 少女开始与少年偷偷地幽会,二人享受着难得的温存。少女觉得,这样就好。就算他不能给她一个名分,总比彻底割舍了的好。 只是这可怜的女孩不懂,有些东西,若攥不到手里,就不如随它去。这畸形的世界里,女子的力量单薄到比不上一张白纸。权贵当道,弱者只配为蝼蚁。 这些道理,饱读诗书尝尽社会百态的少年是明白的。可他偏偏没有讲给她听,而是选择了逃避。 很快,少年不再来看望她,似是把她给遗忘了。少女却总是自我安慰道,他只是忙。 少女怀孕了,诞下一名女婴。少女天真地觉得,既然有了孩子,他就能接她回家了吧? 于是少女抱着孩子去找他,却忘了少年已经是高官了。官员是要上朝的,怎会留在家中? 家里的是他的正妻,那位身份显赫的郡主。 郡主勃然大怒,抢走了她的孩子,命人活活打死了她。 等少年回到家中,只看见一地的鲜血,嗷嗷啼哭的女婴,以及她那被盖了个草席的尸体。 少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哭。他将女婴随便送给了一位没有孩子的下人。所有人都觉得少年只是想开了,顺从了。却不知 少年偷偷挖出了她那埋葬于乱葬岗的尸身,埋到了自己的院内,并在上面中了一棵树。桃花树。 桃花树吸取着**的尸体与干涸的血液,很快便长得艳丽无比。少年看着那一树娇艳的花瓣,恍惚间看见了她穿着粉色襦裙向他跑来的场景。 扭曲,一切都扭曲了。少年亲手毒死了他的正妻,然后开始疯狂地在往高位上爬。终于,他爬到了丞相之位,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再也没有女子能随意地强嫁于他。丞相守着院内的桃花树,久违地露出一抹微笑。只是笑得干涩不已。 他好像在惩罚自己。明明正值壮年却再也不娶,日复一日地忙碌糟蹋着自己的身子骨。他们的女儿就在不远处的农家住着。丞相听说那女孩的养父打算将她嫁给一个普通的农户,丞相便想办法将女孩送入了宫中当宫女。 丞相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定他的孩子有朝一日能被太子看上,成为锦衣玉食的妃子。一旦有了身份,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丞相不知,他的执念捆住了她的灵魂,幻化成了桃花妖。 桃花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当一棵树,安静地看着丞相。看他沉浸在复仇中,看他失去了笑容,看他在黑暗中徘徊。心痛到战栗,却无能为力。 她只是一棵树而已。 “命你我的命本该不是如此。”桃花妖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冲淡了眼前的幻象。 白苏九茫然地回道:“不是命?因果相报,一命还一命,怎会不是命?” “我的眸给你去看看你我的命。”桃花妖说道。 紧接着,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双目微痛。像是有两片花瓣钻进了他的眼睛里。 “我不要你的眸你为什么要如此这般?”白苏九慌乱不已地揉着眼睛。 桃花妖的声音开始涣散,白苏九辨认了许久才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你我同命人。” 白苏九放开了手,迷茫地环视四周,却终究没能见到桃花妖的身影。但与此同时,白苏九却看见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庞大的铁笼。 “这是什么?”白苏九看着面前的铁笼。只见那古铜色的栏杆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让白苏九心惊胆战。 白苏九辨别着符纸上的咒文,总觉得很是眼熟,却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一声闷雷自天空中传来。白苏九的狐耳一抖,连忙寻了个地方躲藏。 “妖狐苏九!祸世殃民!我等替天行道!”一道洪亮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浓浓的威压。 白苏九仰头,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自天边飘了下来。于此同时,那铁笼里突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咆哮。如同猛兽的嘶吼。 “我做错什么了?”白苏九战战兢兢地看向那群剑拔弩张的来人,心中满是不解。 而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那牢笼里也传来一道凄厉的喊声。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夺走我的一切!” “什么祸世妖狐,都是借口!” “天道!你出尔反尔,妄为天!” 白苏九捂着顿顿生疼的脑门,眼见着那群人被牢笼里迸射出的剧烈狐火弹飞,化为灰烬。白苏九惊恐地伸手去制止,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苏九!苏九!”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勾起了白 - 分卷阅读87 苏九最后一丝意识。 “苏九!放下仇恨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放下”白苏九梦呓一般地说道,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面颊。 “若是放得下哪儿还需要六道轮回,众生皆苦” 第59章 【五九】 尘归尘 白苏九迎着遮天蔽日的火海走了过去。 “我究竟忘了什么?回答我!”白苏九向着牢笼喊道,声音微微发抖。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那牢笼里一片黑暗,安静且诡异。 狐火没有伤得了他分毫,白苏九终于走到了牢笼前,再度查看上面贴着的符纸,看着看着,白苏九忽然发觉这上面的字好像不是咒文,而是名字。 “白辰轲?!”白苏九心中一惊。那文字很是古老,似是已经不再流传的文字了。白苏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种文字,又是如何从那字里行间看出来这名字的,但白苏九的潜意识里却对此确信无疑。 白苏九慌了,又看向另外的符纸。 “白启安白启赞白启年白景洵”白苏九读着那一道道符纸。每一张符纸上都是一个名字,这些名字令他熟悉无比,却偏偏想不起来都是谁。 白苏九忽然一阵眩晕。他隐约看见一片低矮的坟丘,坟丘前是破败的墓碑。一人背对着他,一点一点在墓碑上刻下这些名字。那人一身长袍,上面全是血迹。他没有回头,一边刻着,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 “白辰轲,庚午己卯丙子辰时白启安,庚午己卯壬申酉时” “这是生辰?”白苏九僵住,下意识地开始记下此人在说些什么。 那人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最后忽然如同魔怔了一般,围着坟丘转来转去,弯下腰拍了拍墓碑说道:“记得回来记得回来找我这次我不走了,绝对不走了” 白苏九刚要说话,一阵眩晕再度醒来,耳边隐约响起一人的低哭声。 “苏九我再也不走了求求你醒过来吧” “是谁”白苏九茫然地问道。 白苏九的视线如同飘起了雪花一般开始变得模糊。那站在坟场中的人直起了身子,慢慢地转过了头。 白苏九瞬间愣住了。那人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双眼中有他从来没有过的晦暗。他满脸的血迹,嘴角带着一抹名为‘绝望’的微笑。 “看啊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这都是你的错”那人向他伸出手,掌心里的鲜血夹杂着泥土滴落在地上。 “不不!”白苏九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一个踉跄仰面倒了下去。 白苏九倒地的瞬间,忽然看见天空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妙,却如同被捆住了一般动都动不了。 轰隆,一个雷劈了下来,正劈在白苏九的身边。白苏九心惊胆战地看向那烧焦了一小块的土地,哆哆嗦嗦地说道:“天天罚?” 轰隆隆,雷声再度响了起来。只见空中忽然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光球,正对着白苏九砸了下来。 “啊!”白苏九惨叫一声,以为自己就要这般灰飞烟灭了,谁知,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 “咕噜噜”那矮小的黑影飘浮在半空中,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难过。 光球砸在了他的身上,黑影摇晃了一下,慢慢地消散了 嗡随着耳中一阵轰鸣。白苏九终于有了清醒迹象。他隐约看见有一人正抱着他哭,哭得很难听,连带着他一起难过。 “哭个什么”白苏九哼了一声,伸手去揪他的衣领。 秦央一僵,瞪大眼睛看向正艰难地喘息着的白苏九,泪水噙在眼眶里微微发抖。 “苏九,苏九!苏九你快看看我,苏九!”秦央手忙脚乱地把白苏九放在地上,使劲儿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白苏九迷迷糊糊地看着秦央那离得越来越近的脸,不由自主地一爪子挠了过去。 “怎么哪儿都能看见你你也死了?”不知为何,白苏九心中的恐慌突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惊喜。 秦央深吸了一口气,见白苏九正单手撑地努力地坐起来,忽然一把揽过白苏九,在他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白苏九:“?!?!” 白苏九愣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琢磨了一阵子。刚刚他觉得自己是死了,如今看来他只是在做噩梦。这连环梦套着连环梦好不热闹,而且越来越恶心。 “苏九!”秦央见白苏九又合上了眼,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 白苏九的耳朵被震得有点发麻,他抖了抖狐耳,摇了摇尾巴,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央 沉默。 沉思。 惊醒 “你大爷的!莫挨老子!”白苏九的尾巴瞬间炸了毛,他一把推开秦央,两人顿时因为身体虚弱双双滚了出去。 白辰轲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苏九跟个皮球一样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半天,想站起来却终究因为体力透支而只能在地上干嚎。 “来人啊!明奚王耍流氓!来人啊!”白苏九在地上扑腾着,拍得尘土飞扬。 秦央撞到了后脑勺,正疼得只咧嘴,听着白苏九这么生龙活虎地惨嚎终于松了一口气。 “国国师”白辰轲颤巍巍的走向白苏九,因为灵力消散过多,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白苏九面前。 白苏九瞬间清醒了,他强忍着周身剧痛爬向了白辰轲,见白辰轲的身体居然消失了一多半,顿时吓得‘狐容失色’。 “这是怎么了!他怎么成这样了!”白苏九焦急地喊道。他抬起头环视着院子,赫然发现地上有好几处焚烧过的痕迹,院墙还被砸了个窟窿。 白苏九心中一凉,连忙看向秦央问道:“这是我干的?” 秦央没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后指了指屋子说道:“先把他放到里面去吧” 白苏九赶紧抱着白辰轲往屋里跑,然而一进屋,他再度愣住了。 “尊上”白栖梧抽抽涕涕地看向他,指了指榻上的一排人。 只见君南衡、小地精以及阿 - 分卷阅读88 年正并排躺在榻上。而阿年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红色疤痕。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白苏九失声惊叫道。 秦央强撑着进了屋子,见此场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喊道;“苏九,先冷静。” “怎么会是我干的吗?是我吗?”白苏九匆匆将白辰轲放在一边,伸手去抱阿年。结果阿年刚被碰了一下就痛苦地哭了起来。 “不”白苏九的双手微微发抖,用残存的理智快速念了个诀升起一个结界,将阿年罩了进去。 “白苏九,你不能用灵力不然”秦央的话刚说了一半,便看见了白苏九夺眶而出的泪水,只能匆匆咽了下去。 结界里的阿年很快便苏醒了过来,他看向白苏九,努力地抬起手。 白苏九连忙握住了阿年纤细的手臂,阿年张了张嘴,努力地说道:“呜呜怕卜不怕” 白苏九终于克制不住地跪倒在榻前,颤抖着说道:“都是我的错” 阿年的伤势还不算严重,毕竟‘罪魁祸首’白苏九深谙该如何治疗。白辰轲睡到第二天就醒了,白栖梧一宿没敢合眼地给他输送着灵力。君南衡也醒了过来,一脸的茫然不知,睡得倒是挺沉。 唯独小地精 “我怎么看不出他伤在哪里了”白苏九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栖梧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掉了一地的树叶子,见小地精还是没有醒过来,又折了根树枝放在小地精怀里。 “尊上,要不要把他放到院子里,他沾了土地的气息可能会醒得快一些。”白栖梧道。 白苏九点点头,将小地精抱到了院子里。小地精轻飘飘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重量。 白苏九把它放在了地上,刚要试着念个决凝聚灵力,忽然,小地精的身体里飘出一团团白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与此同时,白苏九的眼前一晃,好像有个人影正站在他面前。 白苏九抬头,惊讶地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站在院中央,冲他挥了挥手。 “你是?”白苏九看了看地上的小地精,又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影子。一时间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那黑影闪了闪,最后化成了一条小狗,小狗摇着尾巴,亮晶晶的圆眼睛凝视着白苏九。最后,小狗忽然抬起了前爪摇了摇,似是在告别一般,然后消失了。 白苏九呆呆地看向那小狗消散的地方,又低下头看向小地精。只见小地精的身体忽然变成了一捧黄沙,缓缓地沉入了土地,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白栖梧折下的那一小段树枝,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地精是动物的灵魂化成的妖怪地精最懂报恩,会守护自己的领土以及领土上的主人”白苏九的心中闪过这样的一段话。 白苏九跪在院子里,低头摸了摸土壤,又抬起头看向明晃晃的太阳,单手遮住眼睛。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6o章 【六十】 眼前人 白苏九想了很久,终于将他陷入幻境时所看到的一切串联了起来。 “天罚吗。”白苏九的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他不由倒吸着冷气捂住了胸口。 事已至此,白苏九终于无法再以‘幻觉’二字草率的将自己的噩梦抛之脑后。如今小地精在他面前消失了,白苏九不可能再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白苏九不是愚笨之人。一直以来,白苏九之所以不去刨根问底,其实完全是因为不安。他在逃避,他怕想起那些失去的回忆后,发现自己是一个不堪的人。然而随着一次次的意外发生,白苏九想要置身事外的念头被生生撕裂了。 白苏九将阿年哄睡了,瞥了一眼沉睡的君南衡以及在墙角处打坐的白辰轲,然后拉着白栖梧出了屋。 “你同我讲实话,你认识以前的我对不对?”白苏九一字一顿地问道。 白栖梧点点头,眼睛有些心虚地忽闪了一下。 “我是不是做过错事?很大的错事,大到能招来天罚的那种。”白苏九再度问道。 白栖梧没抬头,只是局促地说道:“尊上,别疑心疑鬼了,歇息吧。” “你回答我!”白苏九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怒意。 “尊上。您没做错任何事”白栖梧低声说道。 白苏九摇摇头,指了指空荡荡的院子说:“我梦见小地精替我挨了一道天罚。醒来后,他就消失了。你跟我说我没做错任何事?!我若是无过,天道岂能惩罚我!” “尊上说实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白栖梧可怜兮兮地说道。 白苏九一愣,旋即捏着白栖梧的脸蛋威胁到:“你跟我老老实实说明白咯。不然明儿我给你剁吧剁吧当门板。” “我真不知道。当初我还没修炼成人形呢!”白栖梧捂着脑袋直嚷嚷。 白苏九沉思了许久,再度问道:“那你当初是怎么认出本尊的?” “我当时就是一棵树。我只有一个微弱的印象,记得您是我的主人。所以化成人形后满世界找您。至于您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我真没印象啊”白栖梧嘀咕道。见白苏九一脸的怀疑,白栖梧闭上眼自暴自弃地说道:“您不信的话就把我砍了当门板吧” “哼。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估计木质脆得很,做板凳都不够格。”白苏九冷哼一声,旋即回了屋。 白栖梧见白苏九算是信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幸亏刚刚白辰轲用传音教他怎么编瞎话。 “尊上对不起”白栖梧擦了擦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扭过头看向空旷的院落,化回了梧桐树安静地站在月光下。 白苏九坐在卧寝里,看了看榻上的阿年,见他身上的疤痕似是淡了许多,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是个办法。”白苏九有些头痛地想着。白栖梧似乎不像是会撒谎的孩子,如今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再找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怕是很难。 白苏九越想越烦闷,这时榻上的阿年嗯了一声,白苏九连忙低下头去查探。 “阿年,睡不着吗?”白苏九压低声音问道,生怕吵醒了旁边的君南衡。 阿年点点头,抓着白苏九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白苏九一顿,将阿年抱了起来。 “ - 分卷阅读89 睡不着我们去院子里呆会儿。让君南衡好好休息他最近越来越嗜睡了。”白苏九道。 白苏九坐把猫儿一样的阿年放在摇椅上,然后站在后边一边轻轻推着摇椅,一边自言自语起来。 “我总记得我好像有过孩子还不止一个。也不知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的夫人又是谁他们是不是都死了,所以我才孤家寡人地跑到深山里去修炼。” 阿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勾白栖梧的树叶玩。 “对了阿年。以后我若是再发了疯,你离我远些。”白苏九看着阿年胳膊上的伤痕,心里再度疼了起来。 阿年摇摇头,吱吱呀呀了片刻后说道:“死不了” 白苏九一愣,旋即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他一直以为阿年年纪这么小,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状况。然而阿年原来早就知道了。 是的,阿年死不了。他会疼,会难受,可是他死不了。除非毁掉他的魂魄,不然阿年就会一直像一个木偶一样长生不老下去。他甚至不会再长大了。就算有朝一日解开了阿年身上的咒印,他也只能保持着如今这副孩童的模样。 “阿年其实一直这般模样也挺好。你看你长得多可爱。”白苏九匆匆压下心头悲伤,揉了揉阿年的脑袋。 阿年没吭声,继续戳着白栖梧的树叶玩。 “尊上,明奚王来了。”白栖梧轻声说道。 白苏九看向院门,只见秦央正站在那里,脸色略微有些憔悴。 白苏九将外袍解下盖在阿年身上,然后转身走向秦央。 “国师。您可无恙?”秦央道。 白苏九定定地打量了他许久,沉默了半晌后问道:“你呢?” “无碍,我并未受伤。”秦央回答道,视线悄悄投向了院中。 “别看了,有结界你什么都看不到。”白苏九闷声说道。 “国师可还与那个孩子独处?”秦央收回了视线,直勾勾地看向白苏九的眸子。 白苏九忽然微微一笑,忽然背着手扭头回了院子。秦央正在愣神儿,白苏九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存了两坛子酒似是一个人喝不完。” 白苏九跟秦央坐在房顶上,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国师。您今日倒是很有兴致。”秦央看着酒杯中明晃晃的月亮,嘴角带笑。 白苏九看向秦央,他的侧脸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俊朗。修长的眉形以及深深的眼角,带着一股潇洒以及正然之气。可是 “明奚王。看您长得人模狗样的,真没想到会非礼男人。”白苏九戏谑地挑了挑眉,小指伸进酒杯沾了一滴酒水,弹向秦央。 秦央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呛得咳嗽了起来,连手中的酒杯都端不稳洒了自己一身。 “不我是我是”秦央羞得满面通红,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白苏九单手托着下巴,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秦央道:”你是什么?嗯?本尊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你还是头一个狗胆包天敢对本尊动手动脚的。” “对不起!我我我”秦央越说越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见白苏九依旧盯着自己看,秦央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白苏九愣住,见秦央又抬手,连忙按住他的胳膊道:“明奚王,我又没说要罚你。” “是我不对我不该”秦央不敢抬头,局促不安地小声说道。 白苏九看着秦央的脸,上面一个五指印慢慢地浮现了出来。白苏九不由得冷哼道:“你对自己下手倒是挺狠。姓秦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央一哆嗦,瞬间忘记该怎么呼吸了。他憋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不敢不敢” “亲都亲了,现在说不敢?”白苏九琥珀色的双眸颜色慢慢地加深,最后成了湖蓝色:“事先说明白。我是狐狸不假,可我从来没魅惑过你。你可别有朝一日忽然觉得是我用妖术勾引的你。这种恶心的妄加之罪我可不想背。” “怎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秦央连忙说道。 白苏九笑笑,惹得秦央再度屏住了呼吸,脸色开始发紫。 “姓秦的。你还是别喜欢我的好。人妖殊途,更何况”白苏九垂下眼帘,盯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涟漪,沉声说道:“更何况,日后我或许会牵连了你。” “不会的。”秦央突然笃信不疑地说道。 白苏九摇摇头,声音有些缥缈地说道:“秦央,有个人为了救我,死了哦,虽然他算不上是人,但终究是一条命,一个完整的灵魂,一个最为纯净的灵魂。” 秦央微僵,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我似是造了天谴,却偏偏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我本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活下去,机缘巧了呢,就飞升成仙。机缘不到呢,那就懒懒散散地再活一世。然而老天爷好像不太乐意让我得过且过。”白苏九苦笑一声。 秦央放下酒杯,拉下衣袖藏住自己正在微微发抖的手,低声问道:“国师打算怎么做?” “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白苏九看向秦央,黑发慢慢变成了银色,狐耳与狐尾也露了出来。 秦央看向在白苏九在风中微微飘动的狐尾,顿了顿说道:“若是找回来后,更痛苦呢?” “你怎知道?”白苏九问道。 秦央若有所思,半晌后避开了白苏九的视线,有些落寞地说道:“若是好的记忆,怎舍得轻易忘记?” “但就算是痛苦也总比一辈子彷徨得好。”白苏九看向夜空,繁杂的星辰让他恍惚间想起了纷飞的桃花花瓣。 “秦央,我觉得,痛苦也好,悲伤也好,不堪也好,终归是我真真正正渡过的日子。我不想再这般活在惶恐中了。”白苏九端起酒杯,冲着秦央举了举。 秦央迟疑了一下,最终也端起了酒杯。 “杯中酒敬眼前人。”白苏九说罢,一饮而尽。 第61章 【六一】 出宫去 那天晚上,白苏九半拖半架地把烂醉如泥的秦央给弄进了屋里。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床榻,只见本就不宽敞的地方被那画了个大字儿的秦央一占,直接把可怜的君南 - 分卷阅读90 衡给挤到了墙角里。 “白苏九我师父回信了吗?”君南衡被秦央的酒气给熏醒了,睡眼惺忪地问道。 白苏九将被子给他掖了掖,小声安慰道:“刚送出去的信,哪儿有这么快收到。” 其实白苏九说了谎。他的灵鸟已经回来了,想必阮空真人收到了信。但奇怪的是,阮空真人并没有让灵鸟捎回回信。灵鸟又不是个会说话的,他也不知道阮空真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白苏九看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君南衡,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只是困?” “累不过我今天得去贴符纸了,三天的期限又到了。”君南衡的两个眼皮子直打架,却还是强撑着爬下了床榻。 白苏九按住了他,压低声音道:“你把符纸都给我吧,我去贴。你这个状态若是昏倒在大殿里漏了马脚怎么办?” “不行。师父说只有我能贴,别人贴不灵。”君南衡道。 白苏九一怔。他怎么没听说过认人的符纸!眼见着君南衡两条腿直打哆嗦,白苏九只能叹口气,蹲在君南衡面前道:“我背着你,咱俩一起去。” 君南衡愣住,半天后戳了戳白苏九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认真的?” “背一下怎么了?赶紧的。”白苏九冷哼一声说道。 白苏九背着君南衡绕着大殿走了好几圈,终于把每一个角落都贴好了符纸。君南衡的手臂很快有些酸软无力,白苏九只能帮忙抬着他的胳膊。 “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这身子骨都不如老人家我了?”回来的路上,白苏九打趣地说道,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君南衡趴在白苏九的后背上,闷不做声。快要回到白苏九的住处时,君南衡突然闷闷地说:“白苏九,我感觉我快死了。” 白苏九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说道:“你才多大点,瞎说什么呢。” “真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我感觉我快死了”君南衡突然一瞥嘴,泪珠断了线似地掉了下来。 白苏九哭笑不得地说道:“生个病而已,不至于的。” “可是我好怕白苏九,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君南衡抽噎着,眼底满是不安。 白苏九见他这难过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小声说道:“你这般年纪的人,谁不怕死呢?别急,阮空真人收到信儿后会来的。” “可是师父来了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病怎么办你这么博学,都看不出来我什么毛病”君南衡好像更伤心了,抱着白苏九的脖子不撒手。 白苏九见孩子气十足的君南衡哭起来没个完,只能好生劝着:“要不然等明儿我寻个机会陪你回道观吧?” “我回了道观谁来贴符纸”君南衡倒是敬业得很,连忙摇头拒绝道。 白苏九无奈地回答道:“你都成这样了,若是真的得了重病,不就耽误治疗时机了吗!这样,我们明日动身,赶在三日之内回来,可好?” “可是下济山离这里很远啊三天我们回不来的。”君南衡还在犹豫。 白苏九想了想,打定主意道:“那这样吧。你留在宫中,跟白辰轲和白栖梧他们作伴。我去一趟下济山,看看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到底在哪儿呢。若是他不在,我就找你的师叔他们说说你的情况。人多力量大,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终归会想出办法的。” 君南衡眼睛一亮,吸了吸鼻涕问道:“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啊。” “你的命才是正事。再者,我终归也是要出去走一走的”白苏九若有所思地说道。 翌日,白苏九寻了个机会,在早朝散了后截住了正贴着墙根开溜的秦央。 “哎,明奚王。”白苏九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了过去。 秦央一激灵,下意识地脚底抹油跑了起来。白苏九愣了愣,旋即一头雾水地在他身后撵着。 “我说明奚王,您跑什么啊!”白苏九从前殿追到了后花园,又从后花园追到了藏书阁附近,眼见着秦央越跑越快,白苏九只觉得一团无明业火从心中升起。于是白苏九气运丹田,抡圆了胳膊,把折扇给甩了出去。 那折扇也挺争气,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吧嗒胡在了秦央的后脑勺上 “姓秦的,你还跑吗?嗯?跑啊!”白苏九咬牙切齿地看向应声倒地的秦央。 秦央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抬起头说道:“国国” “国什么国!怎么,耍了流氓心虚?”白苏九又想起来秦央那日莫名其妙的一个吻,气得尖牙都露了出来。 秦央见白苏九又提起这么一茬,脸先白后红,好不热闹。 白苏九看着秦央那没出息的德行就想挠他。然而白苏九急着把正事儿给办了,只能好声好气地说道:“明奚王殿下,您也甭害怕。我呢,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色令智昏的家伙一般见识。我找你呢,是为了让你给我想个办法,让国君放我出宫几日。我有急事儿要去办。” 秦央微僵,眉头迅速蹙起,极其警惕地问道:“危险吗?” “对于我来说是挺危险我要去趟下济山,上怀宿道观里找阮空真人。他徒弟最近有点身体不适,我不会看病。我这狐妖往那道士窝里走一趟,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们给扣住。”白苏九撇撇嘴。 秦央点点头,严肃地说道:“那让我去吧。你就别露面了。” “不不不,我还有别的事儿呢”白苏九连连摆手。 秦央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您到底还有什么事儿?若是不说全了,我就不给您想这个主意” “你还会威胁我了你!”白苏九气哼哼的说道。 秦央摊手:“没办法。谁让您在我面前只身犯险多次。你知道我那回从水里把你捞出来的时候多害怕吗!还有这回,你” “成成成哪儿这么多废话。一起去行了吧!”白苏九没声好气地说道。 秦央顿时双眼直泛光,拱手道:“那包在我身上吧!” “德行!”白苏九气哼哼地骂道,旋即背着手大步离去。 要说秦央不愧是‘大奸臣’的典范。没出几个时辰,秦央便兴冲冲地跑来邀功了。 “前礼部尚书,肖老爷子三天前仙逝了。国君正巧想寻个人去吊唁一下,以表朝廷对老臣们的敬重。我说通国君让咱俩一块去了。您是国师,代表的 - 分卷阅读91 本就是朝廷的颜面。我是亲王,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咱俩很搭很搭”秦央谄媚地笑着。 白苏九见他这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就想骂人。然而秦央这厮到底是个聪明的,三言两语便讨来了出宫的机会,让白苏九不得不服气。 “行,算你厉害。赶紧回去收拾行李立马就走。”白苏九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君南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病着,他不急是不可能的。但在君南衡的面前,白苏九必须装出极其淡定的模样。君南衡本身就是个小孩子,不舒服这么久,心里早已又怕又委屈,此时怕是一丁点刺怕是很多吧?”秦央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白苏九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掐住了秦央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再给本尊摆着高深莫测的模样,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家颜面,先一巴掌把你按土里头去!” 秦央的耳朵都被扭红了,笑容却有增无减:“能让国师如此精神,也是极好的。” “我呸!你就是在垂涎我的美色!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每次我走大街上,身边的人都是你这种下流的眼神!一会儿出宫你离我远点,我慌!”白苏九翻着白眼地说道。 秦央的耳根子都红了。憋了许久后,忽然小声嘀咕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带着敬意的眼神垂欣赏你” 白苏九刚要走,听闻秦央这么一句话,立马优雅地转身,一个飞踢踹了过去 下午,白苏九背着包裹,搀起扶着腰的秦央,离去前又事无巨细地嘱咐了一遍。 “白栖梧,你一步也别离开院子,更不能让阿年离开你的视线范围,知道了吗?”临走前,白苏九严肃地问道。 白栖梧立马拍拍胸脯:“放心啦!” “国师,您放心走。几天而已。再者,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的。”白辰轲道。 白苏九看向白辰轲。他的身体恢复了,然而灵力却依旧处于低微的状态,以至于整个人有些透明。 “夏侯旬那边没问题吗?”白苏九问道。 白辰轲点头:“他这么大的人了,没关系的。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会比以前小心。” “那就好。”白苏九放下心来。白栖梧和白辰轲的灵力消耗都很大,但二人加起来撑住结界是没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白苏九还是早早就跟夏侯赞通了消息,让他近日里忍住去找阿年的冲动,免得露出马脚。毕竟他不在宫中,夏侯赞来他的住处若是被人看见了,没法解释。 “国师赶紧走吧。您对着空院子说话的模样若是一会儿让下人给看见了,咱就走不成了。”秦央揉着后腰说道。 白苏九瞪了他一眼:“催什么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你都没娶过亲,上哪儿门子当的老父亲赶紧走吧”秦央无可奈何地说道。 白苏九哼了一声:“哪可不一定!我最近隐约想起来我好像真有过孩子,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那我肯定娶过亲而且不止一个媳妇”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秦央两个眼睛瞪成了铜铃,声音都高了上去。 “你木然。 白苏九一惊,狂喜夹杂着不安占据了全身。他勉强稳住了声音道:“他是谁?” “白泽是上古瑞兽”秦央回答道。 白苏九僵住,嘴角一抽。 “我说怎么这名字这么耳熟!我居然忘了这货跟神兽白泽给重名了”白苏九在心中怒吼道。 他本以为秦央这个看不透城府的家伙说不定对他的过去知晓些什么,而那叫做白泽的少年是白苏九在幻境中看见的黑发少年。白苏九每每想到他,心中都隐隐有些波动。白苏九打定了要找回记忆的主意后,自然不能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结果 秦央这厮先是给了他惊喜,然后又一盆冷水泼了他一脑袋,让白苏九特别想捶胸顿足。 “我讨厌他。”秦央又补了一句。 白苏九捂着额头挥手解了幻术。他讨不讨厌神兽白泽与他何干!看着一脸茫然的秦央,白苏九气得直哼哼。 秦央似是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脸色唰地白了,连忙问道:“国师,我刚刚怎么了?” “没怎么。本尊想问你点话罢了。”白苏九失望不已地说道。 秦央愣住,心虚不已地问道:“那我说什么了” “说你是个不要脸的大奸臣。”白苏九没声好气地回答道。 秦央这才松了口气,靠着座椅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国师,我是忠臣,忠得不能再忠了。” “呸呸呸,不信!”白苏九指着秦央的鼻子回道。 秦央摊摊手:“国师,您不能这么诬陷忠良 - 分卷阅读92 啊!我除了贪了点银子,拿了点回扣,私营了一些地下钱庄,囤了不少的粮草之外,什么都没干啊。” 白苏九的折扇顿时掉到了地上,他顾不上捡起来,揪着秦央的领子吼道:“你这还叫没干什么!说!你是不是想谋反!” “不是啊,我只是想过上富足的生活”秦央无辜地说道。 “您老人家是亲王!你已经够富足了好么!”白苏九的眼睛都瞪成了铜铃,恨不得把秦央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秦央握着白苏九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国师,这您就不懂了。全天下的臣子哪个没有点自己的小金库。你看我,无儿无女的,等老了估计都没人给我养老。我不留点过河钱怎么能行!” “借口!你才多大岁数!娶个媳妇下个崽儿不就有人养老了吗!”白苏九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说道。 秦央摇摇头,极其认真地回答道:“国师,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估计是要孤老终生了。” 白苏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秦央一脸:“秦央,你想好了再说话成吗,我受不起惊吓!” “真的。所以您就给我留条后路吧。横竖我贪得也不多,比朝中某些个重臣强多了。”秦央说得极其理直气壮。 白苏九对他怒目而斥了许久,见秦央面不改色,白苏九只能咬着牙说:“你给我发誓,你绝对不会谋逆。” “我若是反了,国师会如何处置。”秦央问道。 白苏九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沉默许久后闷声说道:“我自然会杀了你。” 秦央忽然笑了,眼神有些飘忽。 “我是认真的姓秦的,我不想杀你。”白苏九捏住了他的下巴。 秦央点点头:“那我就不会给国师杀我的机会。” “那是最好不过你给我注意着点。”白苏九有些落寞地扭过头不再看秦央。 二人气氛极度压抑地到了下济山。白苏九跳下马车径直寻了个偏僻山沟里蹲着,让秦央自行上山。 “你躲好了”秦央小心翼翼地说道。 白苏九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见秦央大步走上山道,白苏九的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 “贪那么多钱有屁用”白苏九闷闷不乐,心里将秦央悱恻了许久。这秦央着实不是个东西,本来他们挺融洽地一路上乐乐呵呵,结果秦央忽然自爆家底一般抖了老底,让白苏九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只剩下忐忑。 白苏九其实不在乎秦央到底贪了多少钱,毕竟这当官的没有几个干净的。他唯独怕秦央拿着这些钱财误入歧途。前世,秦央举兵谋反,白苏九将秦央诛杀于宫门之外的场景历历在目。白苏九害怕这也是个定数。重活这一世,经历了那么多,如今若是再让他杀一遍秦央,白苏九想起来就心里哆嗦。 不过,秦央敢在他面前露真言,就表明他确实还没有谋逆的念头。白苏九自我安慰道。他现在特别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推动的秦央在前世反了!只要秦央不沾染上那个‘因’,应当就不会结出恶果。 白苏九兀自思索着。秦央是宠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平日里对那王位似乎也没多大兴趣。因为如果他真的想登基为帝,此时早应该趁着国君身体不佳到处结党营私,而不是陪着他白苏九天南地北的瞎胡闹。想到此处,白苏九微微放下了心。 白苏九明白,他早已乱了这一世的因果,是好事也是坏事。既然,前世中本应当早早夭折的阿年在这一世能活下来,那么秦央应该也可以由乱臣贼子变成手脚不怎么干净的普通大臣。白苏九早已不奢求秦央当什么忠臣,他只希望秦央别再作死玩造反了。 白苏九隐去身形,坐在大树上看着天空。白苏九头一次对于这苍穹之上的仙界产生了极度的怀疑。他虽然想不起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天道在幻境里都对他实施了天罚,可小地精终究是无辜的。小地精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白苏九每每想起心里都压抑得喘不上气。 而更奇怪的是。若他真的遭了天谴,为何那天罚被小地精挡住后就再也没有了。再者,他都活了这么久了,若真的被天道盯上,此时早就应该灰飞烟灭了。那天罚还能等他这么久?眼睁睁看着他又重生了一遭? 白苏九越想越纳闷,烦闷得抱着尾巴揉来揉去。唯一能让白苏九有几分安慰的是,小地精虽然死了,但他的魂魄似是投胎转世了。白苏九忘了从哪里知晓的,人死后灵魂若为白色,那就是可以投胎转世的灵魂。若为黑色,则容易化为妖。红色为厉鬼,紫色为地缚灵,至于金色 那就是直接上天当神仙了。不过这么好的事儿白苏九可从来没见到过。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遇到我了。”白苏九苦笑一声,躺在树上发呆。 一连好几个时辰,秦央都没回来。眼见得日落西山,白苏九有些沉不住气。 白苏九远远眺望着,那山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见山下路过了几位打柴的老农,白苏九连忙收起了尾巴,悄悄现了身形走了过去。 “老人家,打搅一下。我想打听个事儿。”白苏九谦和地说道。 老汉一惊,见白苏九风度翩翩,气质不凡,顿时面露敬重之情:“公子,何事啊?” “老人家,我听闻这下济山上有个怀宿道观。只是这山路曲曲折折,让我有些怯步。不知这山路有没有岔路?山上可有豺狼出没?”白苏九问道。 老汉大惑不解地看着白苏九,思索了半天后回答道:“公子,您记错地方了吧?我在这下济山里住了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山顶上还有个道观。” 白苏九僵住,不可置信地问道:“怀宿道观,阮空真人,这么有名望的道长您没听说过吗?” “没有兴许是我终日里忙着养活生计对世事很少过问的缘故吧。”老汉憨厚地挠着后脑勺笑道。 白苏九的心中有些惶恐。秦央走了这么久了,也没有回来的迹象。而这山里的原住民居然不知晓怀宿道观在何处,真真奇怪。 白苏九谢过老汉,凝重地看向山路。就在他刚要自行上山一探究竟的时候,半山腰隐约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白苏九定睛一看,见是秦央正慢吞吞地往回走,不由得喜形于色。 “秦央!怎么样?”白苏九连忙迎了上去。 秦央的脸色有些铁青,犹豫了许久后小声说道:“国师,你别生气。阮空真人游历未归,无 - 分卷阅读93 人知晓他去了哪里。道观里的老道士们听闻是君南衡身体有恙,纷纷表示自己不懂医术,不愿意出山救治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打动他们,反而被赶了出来。” 白苏九僵住,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君南衡虽然倔了点,但好歹也是怀宿道观的入门弟子。况且,他一个小孩子罢了,想必也不会跟比他年长许多的前辈们结仇。怎么如今命在旦夕,却无人出手相助呢?! “国师,你可叫宫里的太医给他看过病?”秦央问道。 白苏九摇摇头:“我都不敢叫人知道君南衡住在我这里。况且那个孩子也在。我怎么敢让太医给他瞧病。” 秦央想了想,蹙眉道:“眼下两个办法。一,我回道观绑个老道士回去。二,你把君南衡送出宫,送到我的府上。我就说是我的门客,请个太医给他治治。” 白苏九瞪了他一眼道:“两个主意都不咋的。除了这怀宿道观,你还知晓哪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我们换个人请。” 秦央沉思道:“道士我是不知晓了,不过菩提寺有位问尘方丈,正巧回去的时候也是顺路。我试着去请他?” “嗯,死马当活马医吧”白苏九叹息一声,复又表情复杂地看了看那高耸的山巅 第63章 【六三】 问尘世 白苏九与秦央不敢耽搁,直接往菩提寺去了。说是顺路,其实也稍稍绕了一下。白苏九算来算去,这来回路程起码得耽搁个一星期,不由得心中有些焦虑。 秦央看出白苏九情绪不佳,连忙问道:“国师,可是在担心什么?” 白苏九眉头未展,闷声闷气地说道:“告诉你也没用,而且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可是因为你收留的那孩子?”秦央问道。 白苏九点点头:“也不知君南衡能不能挺得住,他似乎很是难受,也可怜他了。而且”白苏九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而且那个身上带着噬魂阵的孩子,更是个大麻烦,对不对?”秦央试探性地问着。 白苏九瞪了他一眼,哼笑道:“我白苏九从来不是怕麻烦的人。你莫要在他身上打歪心思。” “国师认定要保护的人,我自然不敢下手。”秦央的表情沉了下来,似是有些不快。 白苏九扇着扇子,见秦央的脸越拉越长,只能说道:“不打紧的,我顶多再收留他一两年,就可以离开他了。” “一两年?!”秦央的声调顿时高了上去,眼底满是怒火地说道:“国师,您把自己当奶牛呢?别仗着自己是妖狐就不把灵力当回事!一两年你早就被榨干了!”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再说了,你以为我不修炼的吗!他吸多少我再练回来不就得了!”白苏九哭笑不得地说道。 秦央却摇摇头,神色焦急不已:“国师,您太把自己的命当儿戏了。那噬魂阵凶险得很,一旦他吸光了你的灵力,你的魂魄就会被吞噬掉。而且,噬魂阵之所以叫噬魂阵,是因为它可以招来恶灵厉鬼,将他们的魂魄据为己有,以达到短时间内灵力大增的目的。若是有朝一日,您的灵力被吸空,就算能保住自己的魂魄,却被吸引来的厉鬼们群起而攻之,可怎么办?” 白苏九愕然地看着秦央,半晌憋出一句话:“你懂得也太多了吧!你还装着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秦央,你莫不是也是妖怪变成的凡人?道行在我之上,所以我看不透你?” “那当然不是!我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可我自幼对阴阳之道很是感兴趣,看了不少有关的书籍。可惜我没有灵力,无用武之地。”秦央解释道。 白苏九挑眉,见秦央一脸的诚恳,只能翘着二郎腿回答道:“行了,你懂的我也懂。我之所以敢留他,一是因为我对那噬魂阵有破解之法,二是我有个小朋友,他的灵力很是特殊,可以洗净凶咒。” “国师,您不能因小失大!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那那”秦央磕巴了起来,想了半天词儿终于继续说道:“那对国家的损失太大了。” 白苏九嗤笑一声,旋即眼神有些黯淡地说道:“秦央,你是说让我对他袖手旁观?随意牺牲掉一个无辜的孩童?” “国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牺牲是必要的。”秦央劝道。 白苏九摇摇头,凝视着秦央的双眸,认真说道:“我自然知道,牺牲,自古以来都是在所难免的。但,你知道什么是最为可笑的事情吗?” 秦央怔住,小声回答道:“不知” 白苏九叹息一声,轻声说道:“最可笑的就是,人们把牺牲当成理所应当。” 秦央愣了愣,低下头不再做声。白苏九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看向窗外。 菩提寺在甘彭县,于当地人来说倒是挺有名。白苏九寻了个客栈住下,再度嘱托秦央独自前往。 “国师,这个地方挺多到处游历的和尚和道士,您可藏好了,藏好了”秦央再度如同老妈子一样叨叨起来。 白苏九挥挥手:“你放心。狐狸呢,都是很狡猾的,我怎可能被轻易抓跑。” 秦央摇摇头:“狐狸是狡猾,问题您这狐狸自带普度众生的光环,经常到处乱管闲事。” “你还教训起来我了?!赶紧的滚!”白苏九把秦央踹出房门,随手将门栓一插,倒在榻上开始睡白日觉。 秦央撇撇嘴,只能独自去了菩提寺。然而让秦央没有想到的是,这菩提寺香客众多,他在寺里排队了小半天,也没见到问尘方丈。 秦央有点急了。他明白白苏九一直担忧着留守宫中的那几个孩子,此时在这寺庙里光等人就等了这么久,这可如何是好?无奈之下,秦央只能悄声告诉寺庙里的和尚,自己乃是当朝亲王,明奚王殿下,并出示了信物。 还别说,这办法还挺有用的。秦央很快如愿见到了问尘方丈。 和尚们告诉秦央,问尘方丈双目皆盲,终日于佛堂打坐,一向不问世事。秦央没有做声,只说了句:“我只是来拜访一下。”便进入大殿。他环视了一周殿内神佛,于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古稀老人,老人双目紧闭,想必就是问尘方丈。秦央见老人没有起身的迹象,只得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秦央走了进来,问尘方丈忽然淡淡地说了句:“殿下,您来求的事,贫僧管不了,管不得。请回。” 秦央急了,三步并两步走到方丈面前,压低声音道:“方丈,起 - 分卷阅读94 码先问问何事吧?” “不必问,您的事,贫僧皆管不了。”问尘方丈波澜不惊地说道。 秦央恼火,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何?” “贫僧愚钝,只知万物因果皆有定数,不可妄背天道。殿下您已经偏离了那条路了”方丈叹息一声,忽然兀自敲起了木鱼,低念佛经。 秦央顿感全身酸痛。他呆呆地站了片刻,突然跪在方丈面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丈,此事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一孩童命悬一线,药石无医。” 问尘方丈没有回答,继续吟诵着。 “方丈我知道我背离了天道。但”秦央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但,天道就一定是正途吗!” 问尘方丈手中一顿,停了下来。大殿内静悄悄的,满殿神佛的凝视下,秦央倔强地站着,背脊挺得很直。 “所谓正途,异于人心,乱于欲念,困于一个‘情’字。殿下可知自己的正途,对抗的是这整个天下?”问尘方丈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似是要洞穿秦央一般。 秦央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方丈。这天下弃他,我便弃了这天下。” “痴,嗔,贪。”问尘方丈道。 秦央忽然朗笑数声,震得佛像皆嗡嗡作响:“痴,嗔,贪,有何不可,有何不好!” “执念是罪,放下才是真。”问尘方丈说道,手中的木鱼再次轻轻敲起,只是慢了许多。 “放下?”秦央自嘲地笑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方丈,你们都说要放下,不过是旁观者的信口开河罢了。情不在你们心里,何谈放下!再者我贪的本就不多,不过一个堂堂正正的天理。” 问尘大师叹息,将木鱼与放置在一边,缓缓问道:“若一错再错呢?” “乐得其所。”秦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问尘大师不再发问,而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问尘方丈,您名为问尘,问的自应当是这尘世,而不是那远在西天极乐的神佛。”秦央转身,径直走出佛堂。 然而当他走到寺门时却愣住了,只见问尘方丈手持佛珠,站在寺门外。周围香客来来往往,却无一人看向他。 “施主,贫僧此番就再去问问这尘世吧”问尘方丈笑笑,大步向前走去。 当白苏九被秦央从睡梦里叫醒,迷迷糊糊塞进马车的时候,他整个狐都是懵的。而当他看见马车里一身明黄僧袍的问尘方丈时 白苏九险些把炸毛炸成球儿的狐尾给伸出来。 问尘方丈闭着眼睛低声念着佛经,浑身上下仿佛自带耀眼的佛光。白苏九咽了口口水,一点点挪到角落里,眼睛瞪向秦央。 秦央眨眨眼,露出极其无辜的眼神。 “你真是嫌我命长了”白苏九在心里咆哮道,咬牙切齿地将一对儿尖牙给露了出来。 “施主,是否该上路了?”问尘方丈忽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白苏九一,捂着嘴偷笑。 “我早晚得收拾你!”白苏九瞪了一眼秦央,换了个姿势继续缩成了一团。 第64章 【六肆】 天之道 马车一路急驶,终于在两日后赶回了都城。 “秦央,想个主意让方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白苏九道。 秦央还没来得及回答,沉默了两天的问尘方丈忽然开了口:“不必,贫僧自有办法。” 白苏九听见问尘方丈说话就心里直打哆嗦。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总觉得这老和尚跟别人不一样。别的道士或者和尚,他看见后顶多绕着走或者心里有些膈应,但面对问尘方丈,白苏九只剩下了一个字 怂。 白苏九看着惜字如金的问尘方丈,搓着手讪笑道:“是是是大师您请,您请” 瞧瞧,大师两个字都蹦出来了。 问尘方丈点点头,大步流星地在前边走。果不其然,左右侍卫仿佛没看见他一样闷不做声。秦央憋着笑紧随其后,白苏九跟在秦央后头,见秦央憋笑憋得左右摇晃,恨不得一脚踹他屁股上。 “见过国师(明奚王殿下)!”原本安安静静的守门侍卫突然声音极其洪亮地向白苏九与秦央问了好。白苏九吓了一跳,一脑袋顶在了秦央后背上。 秦央被他撞了个踉跄,回过头去哭笑不得道:“国师,您注意脚下。” “你快点走!”白苏九窘迫不已地说道。 “好。”秦央后退了一步,跟白苏九并肩进了皇宫。 秦央自行去跟国君问安,同时说白苏九在路途颠簸中感了风寒,耽搁点时间。国君也没起疑,吩咐秦央给白苏九带去问候,便忙着去批奏折了。 白苏九一路飞奔进了院子,抢在问尘方丈的前头冲进院子里大喊道:“都藏起来藏起来!”然后扭头折回去跟问尘方丈陪着笑脸,尽量拖延时间。 孩子们被吓了一跳。白辰轲率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开始指挥大家。问尘方丈见白苏九慌里慌张得跑出一道烟来,嘴角勾笑默不作声。 于是,白苏九孤苦伶仃地自己面对着问尘方丈。君南衡在榻上昏睡着,白栖梧化成了树形一动不敢动,白辰轲藏在床底下虽然更渗人了几分但好在藏得挺隐蔽,阿年 直接可怜兮兮地被塞进了衣橱里。 “您请您请”白苏九大汗淋漓地将问尘方丈给迎进了院子。 问尘方丈走进院子,看了一眼高大的梧桐树,忽然笑了笑道:“好好好草木皆有灵也。” “哈哈哈哈”白苏九直咽口水,附和着笑了笑。 白栖梧 - 分卷阅读95 被问尘方丈这么一夸,连忙绷紧身子站得更笔直了些。 “难得难得啊。”问尘方丈说罢,转身往屋里走去。 白苏九的心脏顿时跟打鼓一样咣咣地响,他看了一眼白栖梧,挑眉使着颜色。 白栖梧悄悄点点头,暗示白苏九都藏好了。 然而 “床下的那位小施主,可否去院里回避一下?”刚踏入屋内的问尘方丈忽然朗声说道。 白苏九一怔,刚要说话,只见白辰轲忽然披头散发,阴阴森森地爬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苏九被吓了一跳,嗖地窜上了书案。 “国国师嘿嘿”白辰轲傻笑着,如同一只小狗一样绕着边儿爬了出去。 “你给我好好的走行不行!你要吓死几口子啊!”白苏九被捂着心口喊道。 白辰轲此时心里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啊!问题是这老和尚有点厉害。自他进了院子的一瞬间,白辰轲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一种威压强加在身上。 问尘方丈看了看在书案上金鸡独立的白苏九,忽然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国师好功夫。” “没没没”白苏九连忙跳下案另一边,远远地看着问尘方丈。 方丈看向床榻上的君南衡,正要低头查探,忽然手中一顿抬头望向衣橱,眉头也蹙了起来。 “国师。将那衣橱里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吧。”问尘方丈沉声道。 白苏九压根不知道阿年藏在了里头,正纳闷呢,那衣橱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阿年探着小脑袋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 “我的天!你也不怕憋着!”白苏九手忙脚乱地跑了过去,将阿年抱在怀里。 问尘方丈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定定地看着在白苏九怀里满脸怯意的阿年。白苏九察觉到问尘方丈的视线,心里一沉,连忙将阿年抱出了屋,放在树下的摇椅上,并回过头嘱咐正在外头听声的白辰轲。 “布置好结界,把阿年藏好了”白苏九道。 待白苏九回到了屋里,问尘方丈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坐在院内的阿年。许久后,忽然叹息一声: “这怕是贫僧此生见过的最无辜的因果了” 白苏九僵住,想问些话又不敢问,生生憋的自己直咳嗽。 问尘方丈见白苏九紧张到不能自制,又摇头道:“国师不必拘谨,你的事,贫僧都知道。贫僧不会管,也管不得。是非对错自在人心” “谢方丈”白苏九的心情极度复杂。他讨厌这种被人洞穿一切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然而他没有资格说出来。 问尘方丈终于查探起君南衡的病症来。他抬起君南衡的胳膊,中指点在他的手腕处,眉头忽然微微一抖。 “多久了?”问尘方丈道。 “快半个多月了。”白苏九回答道。 问尘方丈看向君南衡,表情凝重起来。他伸出右手罩在君南衡的额头上,低念了些什么。突然,君南衡的额头飘出一抹黑色的浓烟。浓烟飘至半空中,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一个字符。 “‘杀孽’?!”白苏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字符。 “国师知晓?”问尘方丈看向白苏九,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白苏九点点头,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怎么会呢!是我看错了吧!这孩子才多大点啊,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久了,怎么可能” 所谓‘杀孽’,乃天罚中的一种。白苏九自那日深陷幻境后,便想起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杀孽’相当于天道给一个人下的标记,头带‘杀孽’记号的人,皆是罪大恶极的修道之人,比如杀人放火,草菅人命。若持续不断作恶,其魂魄将随着记号越来越深而破损,最后死于非命,以达成天罚。‘杀孽’不会降临在普通人身上,只有修道者能遭此天劫。因为修道者若道行深,可知晓自己的命途,以躲避惩罚。而‘杀孽’便是天道用来断了他们后路的一种手段。 可是 “绝对不可能。方丈,我跟您打包票,这孩子心思纯净,绝对不可能做过恶事!”白苏九焦急不已地说道。 问尘方丈的双眸浑浊不堪,却莫名地带着奇异的光芒。白苏九明知道问尘方丈是盲的,却止不住地与他对视着。 “贫僧问你,如何得知这是‘杀孽’的?”问尘方丈的语气十分平和,却严肃异常。 白苏九眉头紧皱,沉声回答道:“方丈,我若是说我其实记不得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您信吗。” “信。”问尘方丈回答道,复又叹息一声:“可惜,你不知,他不知,天道知却不得说。背负‘杀孽’,不知情,也不无辜。” 白苏九怔然地看着问尘方丈,双手莫名地开始哆嗦。 “可有解?一定是有什么错误,天道一定是搞错了”白苏九恳求道。 问尘方丈没说话,低头拍了拍君南衡的胳膊:“孩子,你醒醒。” 君南衡应声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向问尘方丈,嘀咕道:“你是谁啊?” “贫僧问尘。此番前来,为救你的性命。”问尘方丈道。 君南衡旋即露出一抹笑容,双眼亮晶晶地问道:“救我?!方丈!谢谢您!” 问尘看着君南衡那崇拜加骐骥的眼神,忽然扭过头去。白苏九看着问尘方丈,惊愕地发觉他居然落了泪。 “方丈我还有救吧”君南衡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问尘方丈的袖子。 “唉天道啊天道”问尘方丈轻轻攥了攥君南衡的手,慈爱地说道:“你继续睡吧,醒来就好了。” 君南衡点点头,乖巧地睡了过去。问尘方丈给他盖了盖被子,抬头看向白苏九,示意他出屋说话。 白苏九忐忑不已地跟着方丈走了出去。问尘方丈沉声道:“国师,贫僧想问你三个问题。” “方丈请讲。”白苏九恭敬地回答道。 问尘方丈缓缓说道:“国师。对于你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白苏九眨眨眼,若有所思道:“方丈,我活了这么久,失去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我身边的人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问尘方丈微微点头,又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将如何?” “失去了就再找回来。”白苏九歪着头认 - 分卷阅读96 真回答道:“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会保护好。但实不相瞒,我怕是会活得比他们要长久些。他们寿寝正终之日,我苟活于世。到时候,身边的人肯定又换了新的,我最重要的东西依旧还在。” 问尘方丈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笑,摇头道:“白苏九啊白苏九你说这天道,是正途吗?” 白苏九愣住,想了很久后回答道:“天道乃大义,正途乃本心。大义与本心时而相符时而相斥。追寻天道,不忘本心,是吾辈的追求。” 问尘方丈看向天空,浑浊的双眸不见一丝涟漪。许久后,问尘方丈慢慢地说道:“贫僧自皈依佛门,自诩问尘,却早已逃离了尘世。见到你之后,贫僧忽然解答了心中的惑” “什么惑?”白苏九下意识地问道。 问尘方丈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说了句:“白苏九,记住,天道还需天道解。” “啊?”白苏九一脸的茫然,傻乎乎地看着问尘方丈。 问尘方丈回过头,白苏九正在沉思,一抬头突然对上了问尘方丈的双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他那本应浑浊无神的双眸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再无盲眼的迹象。 问尘方丈笑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许多。 “贫僧,不枉此行。阿弥陀佛。”问尘方丈双手合十,再度走进了屋子。 第65章 【六五】 净杀孽 君南衡睡眼朦胧地被白苏九给叫了起来。白苏九见他挣扎了几下想从床榻上坐起来,却还是趴了下去,只得坐在床头让君南衡靠在自己身上。 问尘方丈与君南衡对视了许久,又抬头看向白苏九,轻声道:“命,救得;但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白苏九忐忑不安地问道。 问尘方丈俯身,慈祥地对君南衡说道:“小施主,你若是想活,只能自毁修为届时,你将永无修道之可能而且”问尘方丈顿住,似乎有些犹豫。 君南衡一惊,瞪大眼睛惊恐地问道:“我再也不能修道了?为什么啊!” 问尘方丈低叹,继续说道:“而且你这双眼睛,会失明。”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白苏九下意识地揽住了君南衡正微微发抖的双肩,小声安慰道:“南衡,你听我说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君南衡呆呆地看着问尘方丈,又抬起头看向白苏九,眼眶发红地问道:“白苏九我到底怎么了” 白苏九语塞,他也说不清君南衡怎么就背负了‘杀孽’。君南衡进皇宫前还好端端的,为何转眼就被天道所惩罚了!他究竟做了什么 “贴符纸?!”白苏九心中一惊,忽然意识到君南衡自从开始在国君的寝殿里贴符纸,身体状况便每日愈下。但,那符纸明明是为了救国君的性命,怎可能引来‘杀孽’呢? “白苏九你说话啊,我怎么了啊。”君南衡忍不住哭了起来,双手紧紧攥着白苏九的袖子不敢撒手。 白苏九拍了拍他的脑袋,复又压低声音道:“方丈,您听我说。我想起他引来‘杀孽’的缘由了,但我不确定。” 问尘方丈却摇摇头,轻声道:“国师,您想说的事,贫僧都知道。只是,此事,说出来也没有意义。那人钻了天道的空子与当年一模一样。” 白苏九愣住,诧异地问道:“您知道?钻了天道的空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当年?” “阿弥陀佛。不可说”问尘方丈一边双手合十,一边用眼神制止了白苏九。 “白苏九我不想瞎我”君南衡抱着白苏九的胳膊,害怕不已地往他怀里钻。 白苏九心中微痛,连忙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旋即又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方丈,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吗他才这么小,不能修道还则罢了如若瞎了” 问尘方丈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白苏九,我师父呢我师父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想我师父了”君南衡委屈不已地哭着,声音越来越轻,眼看就要再晕过去。 白苏九束手无策地看着虚弱的君南衡,再次将恳求的目光投向问尘方丈。然而问尘方丈眉头微蹙,闭着眼睛低声念着佛经,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许久后,白苏九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按着君南衡的脑袋小声劝道:“你听我说,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只是盲了而已,总比死了强。你才这么大点儿,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到过是不是?” “可是,我瞎了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我会拖累我师父的”君南衡的头埋在白苏九肩膀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白苏九轻笑道:“没事儿。那老匹夫若是带不动你,本尊带着你不就得了。你看,我这儿有白栖梧,有白辰轲,还有阿年,都快成私塾了。多你一个不多。” “但我不就成废物了我就靠这双眼睛辨别妖魔鬼怪我我本想成为降妖除魔的道长的”君南衡忍着眼泪哽咽道。 白苏九撇撇嘴,佯装戏谑地说道:“谁说盲了就不能降妖除魔啦!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本就算不得大本事。没关系,到时候本尊教你超级厉害的法术,教你画符纸,可好?” 君南衡怯怯地看着白苏九,认真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苏九点点头,落寞地垂下眼帘。 “我师父知道吗?”君南衡又试探性地问道。 白苏九想了想,只得告诉他实话:“其实,我这回本想请你师父或者你师叔来看看你的但你师父不在,也不知去哪儿了。你师叔我没请动。” 君南衡怔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回过头看向问尘方丈道:“方丈,我想活。” “好。贫僧去准备一下。阿弥陀佛”问尘方丈说罢,转身走向书案,拿过笔纸,低头写了起来。 白苏九强颜欢笑道:“这就对了,有得必有失吗!你放心啦,以后呢,我有一口饭吃肯定饿不着你” “我要把你吃穷了呢?”君南衡也学着白苏九的样子努力咧着嘴笑了笑。 白苏九梗着脖子大义凛然地说道:“那咱爷俩去城门口要饭去。我在前头说书你在后头拉二胡。” 君南衡笑出了声,颤巍 - 分卷阅读97 巍地伸出小拇指道:“拉钩。” “行,拉钩。”白苏九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问尘方丈写完了,将那纸折叠了几下随手压在了白苏九底下。问尘方丈看向君南衡,见他虽然依旧因为害怕而直打哆嗦,脸上却带了几分坚毅。 “好,好孩子来,将他抱到院里来吧。”问尘方丈笑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白苏九连忙将君南衡抱了起来。这么一抱,白苏九才发现君南衡已经轻得不像样子。白苏九下意识地咬住了牙,压抑着内心滔天的怒火。 “希望不是我猜的那个样子”白苏九的脑子里一片乱麻,越来越多的疑点蹦了出来。但,眼下君南衡的命是最重要的,白苏九来不及胡思乱想,连忙抱着他去了院子。 趴在门外听声的白辰轲已经知晓了一切。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而是给白栖梧使了个眼色,他们二人将阿年抱回了屋子,并随手带上了门。 “别怕,我们都陪着你呢!”白栖梧回到屋子里前,突然扭过头冲君南衡喊了一句。他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见白苏九和问尘方丈表情凝重,而君南衡满脸的泪痕,白栖梧顿时明白,事情怕是有点棘手。 君南衡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问尘方丈眼神温和地看了看屋内趴在窗户边眼巴巴地望着君南衡的三个孩子,忽然轻声说道:“白苏九你还是这样他们,也还是如此” “方丈,您说的话,我一直只能听懂半句。”白苏九尴尬地挠了挠脑门说道。 “哈哈哈,不知也好,也好”问尘方丈朗笑数声,让君南衡莫名地有些安心。 问尘方丈让白苏九把君南衡放在地上,帮他盘腿坐好,然后冲着白苏九挥了挥手:“白苏九你也走吧。” “我留下来陪着他吧。”白苏九握着君南衡的手说道。他的手心全是汗,带着白苏九一起心慌。 问尘方丈不由分说地摇摇头道:“你必须走不然,就麻烦了。” 白苏九心中微冷,他总觉得问尘方丈话里有话,而且似是对他很了解的样子。然而,问尘方丈年纪再大也不过古稀,而他白苏九已经活了千岁了,问尘方丈怎可能知晓他的过往? 白苏九只能悻悻地起身。转身离去之际,问尘方丈忽然小声说了句:“白苏九以后无论会怎样,务必守住你的本心,切记。” “呃”白苏九愕然地回头,见问尘方丈嘴角带笑,面容慈祥。白苏九突然莫名其妙地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我这是怎么了”白苏九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逃似的跑远了。他站在门前,眺望着问尘方丈和君南衡。 君南衡回过头去,胆怯地看着白苏九。白苏九连忙抬起手,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晃了晃。君南衡咧着嘴笑了,坐正了身子不再左顾右盼。 问尘方丈盘腿坐在君南衡面前,轻声问道:“君南衡,贫僧问你。你的正途是什么?” 君南衡愣了一瞬,旋即认真地回答道:“我嘛我要保护好我身边的人!” “好”问尘方丈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你们的本心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们才能聚集在一起可惜啊,这天道被蒙蔽,尔等终受其苦。不过你且记住天道失公只是一时,不是一世。” “我听不懂”君南衡可怜兮兮地回答道。 问尘方丈笑道:“无妨,会懂的” 白苏九远远看着正在对话的问尘方丈和君南衡,心里正满是诧异。他正打算走近一步一探究竟时,只见问尘方丈忽然双手合十念起了经文。 随着他低沉的唱诵声,君南衡突然双眼一闭似乎坐着睡了过去。‘杀孽’从他的额头处飘了出来,径直冲向空中。 刹那间,本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飘来层层叠叠的乌云。阳光被遮挡住,院子里顿时暗了下来。乌云之上,是隆隆的雷声。 “雷罚?!”白苏九一惊,恐惧地后退了几步。这跟他在幻境里看见的雷罚如出一辙! “小心!”白辰轲忽然飘了出来,急急地挡在白苏九前边,生怕他受伤。白苏九连忙揪着他的衣服又给他扔了回去,低吼道:“你出来作甚!都给我躲好了!”说罢,白苏九挪了一步,整个身子挡在了窗户前。 雷声越来越响,仿佛百万大军正站在那云端之上,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浓重的压迫感让白苏九险些喘不上起来,白苏九越来越紧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院内的问尘方丈和君南衡。 问尘方丈抬头看向天空,忽然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道:“阿弥陀佛。贫僧问尘,已经得到所有想知晓的答案了这是贫僧的选择,诸位,请。” 问尘方丈话音刚落,就见君南衡身上散发出的杀孽突然转了个方向,直直地冲着问尘方丈飞了过去。问尘方丈波澜不惊地念着经文,那黑色的杀孽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突然被一道金光缠住,变得越来越模糊。 问尘方丈不停地唱诵着,净化掉一道又一道的杀孽。白苏九看着眼前进行得似乎很顺利的一切,却莫名得惶恐。 “哪里不对”白苏九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问尘方丈,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 许久后,问尘方丈停止了唱诵,君南衡似是撑不住了一般咕咚栽倒在地。白苏九一惊,正想跑过去扶他,却愕然对上了问尘方丈的眼神。 问尘方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同情,欣赏,还有深深的坚定。 突然,那如同一层黑幕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刺眼的闪电猝然劈了下来。那道炸雷正劈在院子里,卷起剧烈的冲击波,震得白苏九的大脑一片轰鸣 “宗主!宗主!” “宗主!不可以啊!” “苏九对不起” 白苏九脑海中回荡着嘈杂的声音,眼前只剩下一片虚无 第66章 【六六】 佛之言 白苏九的脑袋仿佛遭遇了重击一般,随着那雷声散去,依旧昏昏沉沉险些晕倒。直到身后的白辰轲焦急地抱着他的肩膀摇晃了好一阵子,白苏九才清醒了过来。 白苏九慌忙向院子中央看去,只见那雷罚降临仿佛一场梦境,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君南衡躺在 - 分卷阅读98 地上,问尘方丈则坐立在一旁,一语不发。天空上的乌云慢慢地飘散了,阳光再度倾泻而下,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白苏九不知所措地凝视着天空。突然,层层叠叠的云端之上,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白苏九连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然而那影子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天空上,俯视着众生。 白苏九突然莫名其妙地心慌,他连忙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见狐耳和狐尾没有露出来,才略微有些安心。 忽然,一道白光晃过,那云端上的影子不见了。白苏九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跑向问尘方丈和君南衡。白辰轲和白栖梧一怔,紧随其后跑了过去 “南衡,醒醒!”白苏九抱起君南衡,见他的鼻翼一扇一扇,气息平稳,似乎睡得很熟。白苏九不由得喜上心头。 白辰轲和白栖梧看见白苏九笑了,也跟着由衷地笑了起来。白苏九把君南衡随手递给了白栖梧,小声说道:“把他放回屋里去。” “好!”白栖梧背起君南衡,由白辰轲扶着,一起回了屋。 “方丈,成了。谢谢”白苏九感。 白苏九眨眨眼,好奇地放轻步伐走了过去,低下头小声说道:“方丈您辛苦了。” 一阵风吹过,问尘方丈花白的胡须微微飘了起来。他那明黄色的僧袍似乎比以往更明亮了,晃得白苏九心慌。 白苏九顿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惊恐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问尘方丈,低声唤道:“方丈方丈” 问尘方丈默不作声。随着白苏九轻轻一推,他的身子突然一倾,靠在了白苏九的胳膊上。 一瞬间,白苏九感觉自己的心脏咕隆一声掉进了冰窟窿。他颤抖着试探了一下问尘方丈的鼻息,愕然发现问尘方丈 已经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白苏九语无伦次地喃喃着,旋即又摇了摇问尘方丈,期待着奇迹出现。然而问尘方丈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 白苏九突然明白,刚刚自己内心中的不协调感是什么了。‘杀孽’乃天罚,强行解除天罚,怎可能不付出代价!是他关心则乱,他白苏九自诩聪慧,居然没能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 然而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白苏九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泪水顺着问尘方丈饱经沧桑的面颊滑落到地上,无声。 白苏九看着问尘方丈额头间深深的皱纹,以及他嘴角保持着的一抹笑意,白苏九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揉捏着,充满了愤慨、无奈、以及迷茫。 将君南衡安置好了的白辰轲和白栖梧跑了过来。他们本想着向问尘方丈道谢,然而当他们看见白苏九眼底的泪水时,二人顿时怔住了。 “国师”白栖梧怯怯地喊了一声,刚要上前一步,手却被白辰轲抓住了。 白辰轲眨了眨眼睛,掩去眼底的悲伤,伸手扯着白栖梧离去。白栖梧踉踉跄跄地被拽走时,目光扫到了院门处一熟悉的身影。 秦央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他在王府里看见了皇宫处天空上呈现的异象,还以为是白苏九又出了事儿,这才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当他看见白苏九失神地揽着问尘方丈的尸身时,秦央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白苏九的狐耳悄悄地探了出来,微微抖动了一下。秦央走近,一时间有些语塞地拍了拍白苏九的肩膀,没能说出什么。 白苏九又仔细看了看问尘方丈,然后将他轻轻地平放在了地上。白苏九抬起头,茫然的眼神里夹杂着胆怯,让秦央心里狠狠一揪。 “他死了。”白苏九呢喃着。 秦央看了看安详的问尘方丈,点了点头。 “天罚。”白苏九又说道,声音有点颤抖。 秦央终于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白苏九。 白苏九歪着头,似是很费解一般凝视着问尘方丈:“我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这样好的老和尚,怎么就遭了天罚了呢?” 秦央没有说话,头埋在白苏九的肩膀上,不敢撒手。 白苏九的耳朵一抖一抖的,自问自答一般小声说着:“君南衡那孩子虽然傻了点,但到底是个又正义又上进的好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背了杀孽;阿年年纪那么小,又懂事又可爱,现如今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白辰轲,年纪轻轻地就死了,成了水鬼” 白苏九说着,突然拍了拍秦央的脑袋,带着复杂又晦暗的笑容说道:“我这是被诅咒了吧?天罚盯着我,所以我走到哪儿哪儿出事。天道厌弃我,所以” “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秦央闷声回答道。 白苏九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好看的双眸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空洞。秦央保持着一个姿势拥抱着白苏九,二人一语不发,直到黄昏。 黄昏时,白辰轲拿着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信,走了过来。 “国师这是问尘方丈写的,压在了你的书底下好像是写给你的。”白辰轲咬了咬嘴唇。 白苏九又看了看问尘方丈的尸身,然后手指发抖地接过了那封信。 “小友苏九亲启:”一上来,这端正的几个字便狠狠地刺痛了白苏九的心。白苏九如同寻到一个依靠一般,一手抓着秦央的胳膊,一手举着信慢慢地读了起来。 问尘方丈没有再喊他施主,没喊国师,而是直接写的‘小友’。这封信,具体来讲,应当是封遗书。只是从头到尾,语气轻松豁达,仿佛谈笑一般。 “小友苏九,倘若贫僧的死状有碍瞻观,切记唤走孩子们,莫要吓坏他们;贫僧此番前来,已看破尘世,无所挂念。贫僧身死后,一把火烧了去,将灰土随手抛掉,或者埋入树下,贫僧赤果果来,自当不扰任何人地去。小友无需悲伤。 你我当年便有一面之缘,曾把酒言笑相见恨晚。谁料天命弄人,贫僧研习佛法至今,却始终跳不出轮回。小友本是看淡尘世之人,却因一念之差被尘世所困。如今贫僧先行一步,独留小友一人忍浮生之苦,悲乎痛哉。然,此劫乃小友之心劫,佛曰,不可说,只能由小友自破此劫。幸而,小友经百世轮回依旧保持本心。如此,贫僧尚可安 - 分卷阅读99 心。 鬼神本同根生,一步错,步步错。望小友早日跳出枷锁。贫僧将在佛祖座下为小友诵经祈福,愿小友日后无论如何抉择,都能获得佛祖宽恕。” 白苏九的睫毛上挂了一层水雾,他无助地看向秦央,小声问道:“怎么办,我看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总觉得有所指,却参不透其中奥妙。” “他离佛太近了。”秦央轻轻揉了揉白苏九的耳朵。 白苏九又发了会儿呆,回味着问尘方丈的遗言,眼前突然如同幻觉般闪现出一个画面。 一座低矮的草屋里,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夜雨。一年轻僧人裹着斗笠进了屋,他怀中抱着经书,神采奕奕地同屋中人攀谈起来。 屋中之人乃两位少年。一人银发,一人黑发。黑发少年温和地与僧人对着话,而那银发少年却恶作剧般悄悄地将僧人茶杯里的茶,换成了白酒。 僧人喝了一小口白酒便大惊失色地直念阿弥陀佛。银发少年却痞兮兮地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黑发少年无奈地敲了敲银发少年的脑门,而那僧人则憨厚地笑笑,没有作声。 画面戛然而止,回到了当前。问尘方丈毫无生气的身体安静地平躺在地上。忽然,一抹淡淡的金光飘了出来,绕在天空中游荡了几圈,转瞬消失了。 “他应当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了”白苏九轻声道。 秦央点点头,小心地问道:“接下来如何将方丈送回菩提寺吗?” 白苏九想了想,问尘方丈虽然让他直接烧了自己的尸身,可他终究下不去这个手。菩提寺毕竟是他的‘家’,还是落叶归根的好。 然而,当白苏九与秦央带着问尘方丈的尸身回了菩提寺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了。菩提寺所有僧人都表示,自己对问尘方丈一点印象都没有。白苏九愣住,转身又去询问了众多香客,然而问了一遭后发现。 无人知晓问尘方丈。 “是因为天罚吗”白苏九那刚刚缓和了一点点的心情再度难过起来。人死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天道未免太赶尽杀绝了些。 “不见得。或许是他自己的选择。”秦央若有所思道。 白苏九沉默,突然明白了问尘方丈的遗言。他怕是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自他踏出寺门的一瞬间,便有了赴死的决心。 最后,白苏九与秦央寻了个河边,将问尘方丈的尸身烧了。问尘方丈的尸身被焚毁得干干净净,连灰土都没留下多少,但,留下了两颗硕大的舍利。白苏九拿了一颗装进盒子放在了书架上,又将另一颗悉心包好,装入一个小香囊里,戴在了君南衡身上。 君南衡终究活了下来,也盲了。可他仍然跟以往一样,不知愁一般叽叽喳喳地多着嘴。白苏九比以往多了些耐心,由着他的性子。君南衡吵着让白苏九给他读书听,白苏九就给他念了一本又一本。 君南衡眼盲不便行走,白栖梧则给他用树枝做了根拐杖。灵树的树枝自然不同寻常,能在一定程度上为他指引方向。君南衡便带着这拐杖到处溜达,很快便不再磕磕绊绊了。 “白苏九,你有帮我跟问尘方丈道谢吗?还有我师父什么时候来接我?他家宝贝徒弟都瞎了,是不是该露面了。”君南衡抱着拐杖说道。 白苏九微僵,旋即轻笑出声道:“我这般懂礼貌的人怎可能不知跟问尘方丈道谢?你师父走没影儿了。兴许绕着全天下走了一圈才能想起你来。” “啊!这老家伙!还吵着让我给他养老呢”君南衡撇着嘴,匆匆压下心中的落寞。白苏九看着到处摸索的君南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第67章 【六七】 心中恨 今日,白苏九的院子里突然闯入一‘不速之客’。 “禀国师淮宁王翻墙入院被我等扣住了。您看这事儿”宫人面带愁容地禀报道。 白苏九的脑袋一个大成了俩。他看了一眼屋里满脸无辜的几个孩子,揉了揉生疼的脑门走了出去。 夏侯旬被当成贼人,险些被就地‘正法’。他扶了扶歪扭到了的发冠,整理了一下外袍,尴尬地冲着白苏九笑了笑:“国师我来看看您。” 白苏九挑眉:“您看微臣,翻墙看?” “我这不是给您一个惊喜吗!”夏侯旬笑嘻嘻地往白苏九身边蹭。 白苏九无奈,挥退了宫人,然后轻声问道:“淮宁王出什么事儿了吗?如此‘兴师动众’地跑来找微臣?” “我内个嘻嘻”夏侯旬一时语塞。 其实夏侯旬是来找白辰轲的。白辰轲此番去了这么久,没有回去的迹象,让夏侯旬心里惶恐不已。虽然白辰轲临走前说让夏侯旬独当一面,他以后怕是不会露面了,然而夏侯旬怎放得下。夏侯旬思考再三,总觉得白辰轲有七八成可能跟白苏九认识。所以才来碰碰运气。 没曾想,夏侯旬的运气着实不太好。这国师的院子按照以往其实没几个侍卫和宫人把守。结果近期也不知怎的了,宫人和侍卫突然多了一倍,导致夏侯旬刚翻上墙头就被扯了下来,差点没摔破脑袋。 白苏九见夏侯旬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耐烦,一挥手道:“淮宁王殿下,微臣公务繁忙,若殿下是来找微臣玩闹的,还恕微臣无心相伴。” “不不不不”夏侯旬哭的心都有了,连忙匆匆摆手。然而他又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来找白苏九为了什么。 白苏九的余光瞥向屋子,见白辰轲正一脸惊愕地站在窗前偷看,夏侯旬一抬头,白辰轲连忙闪进了屋子。白苏九心下了然,暗道这夏侯旬太会添乱了,来的真不是时候。 “淮宁王殿下,微臣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院子多了一倍的宫人和侍卫,您说是为了什么?”白苏九压低声音道。 夏侯旬一僵,转瞬便明白了白苏九的意思。这侍卫和宫人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父皇派过来的。突然多派了这么多人守着院子,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要么是 父皇在监视白苏九。 夏侯旬机敏,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朗声道:“国师,刚刚是我不对,我本想跟您开个玩笑的。没曾想学武不精,还没落地就让人给抓了去。今日前来,是有一处诗文久读不解,国师若是能替我解读一二,不胜感激。” - 分卷阅读100 白苏九心领神会,拿过书籍,翻到夏侯旬折了角的那一页,匆匆看了一眼后便在角落处发现一小行字:“国师可认识白辰轲?” 白苏九眉头微抽,心想这话他怎么接?说认识?白辰轲是个鬼,认识他可还了得;说不认识总感觉这夏侯旬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让他有点不安。 思前想后,白苏九决定折中一下。他将那写在书页一角的字悄悄撕了下来,然后举着书册大声读出那首诗,并详细地解释了里面几个生僻字。 “谢国师。”夏侯旬接过书册,匆匆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夏侯旬刚走至宫门,便有几个侍卫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淮宁王殿下,近日国君有令,凡无诏而入皇宫者,携带之物一律检查。” “连本王的东西也要查吗?!”夏侯旬恼火地问道。 侍卫们不由分说地回答道:“是。” 夏侯旬无奈,只能把书本随手递了过去,并解下佩剑。侍卫们却并没有去接那佩剑,而是仔细翻阅起那本书。 夏侯旬心中一沉。这哪儿是为了查他,明显是在查白苏九!白苏九到底怎么了,怎突然引得父皇对他如此警惕。 侍卫们翻了许久,甚至抖搂了几下那本书,见没有夹带什么东西,才把书还给了夏侯旬。夏侯旬冷哼,拿回自己的东西大步走出皇宫,心里却早已慌得不成样子。 白苏九回到屋里,冲着白辰轲挥了挥手道:“一会儿你去一趟淮宁王府,警告夏侯旬不要再来找我。当然,也别再找你了。” “好。我这就去。”白辰轲匆忙飘出了屋子。 白苏九又看向白栖梧道:“最近辛苦一下,把院子里的结界加固几分。当然,我也会帮着你加固结界。” “嗯尊上,是要出事儿了吗?”白栖梧忐忑不安地问道。 白苏九摇摇头,眯着眼回答道:“太子无事,那本尊也无事。往好的方向想,是国君打算正式交权太子,所以加紧了盯着本尊,生怕我临阵倒戈。往坏的方向想” 白栖梧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等白苏九的下文。 白苏九看向阿年,心情很是复杂地说道:“往坏的方向想,怕是上次我闹了那么一场,这回又引来了雷罚。两次虽然都有结界罩着外边看不出异样,但那雷声和破损的院墙是万万抵赖不得的。国君又不聋,国师的院子里总是被雷劈,他当然要起疑” “那怎么办!会不会暴露您的身份啊!”白栖梧心惊胆战地问道。 白苏九摇着折扇很是泰然地回答道:“应当不会想到这一层。不然他派来的就是道士了。” “也是”白栖梧回答道,转身看了看正在沉默的君南衡,突然戳了戳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君南衡自从盲了,虽然依旧爱说话,但说的话跟以前比起来,似乎更过脑子了。君南衡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白苏九,我总觉得,太子殿下好像许久没来了。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太子如何了?你说的对,太子无事,你也无事。可太子若是有事呢?” 白苏九点点头,君南衡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然而夏侯赞此时不来跟他走动,反而才是上上之选。但,白苏九终究心里不安。自从君南衡莫名其妙背了‘杀孽’,白苏九想什么事情都要想得更加全面了一些。 于是,当天夜里,白苏九化成了狐狸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夏侯赞的寝宫。 夏侯赞的寝宫并没有被加强把手,如此,白苏九倒是松了口气。他顺着窗户窜进了夏侯赞的屋子里,见夏侯赞正挑灯夜读,白苏九摇了摇尾巴钻到书案底下,悄悄拍了拍他的小腿。 夏侯赞一惊,连忙低下头。见是那失踪已久的小狐狸,不由得被狂喜冲昏了头,险些惊喊出声。 “你回来了!”夏侯赞一把将白苏九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喜极而泣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白苏九抖了抖耳朵,眼睛不安分地扫向夏侯赞的书案。夏侯赞面前摊开的书是‘帝王经’,看来,夏侯赞已经在为继承大统而做准备了。 “甚好。”白苏九宽慰了许多。但,眼下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因为很快,天剡就要经历两次不大不小的战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次战争他都出谋划策了,这才巩固了自己作为国师的地位。前世里,那两次战争全是大胜。可现如今,这一世的变化着实太多,白苏九不敢掉以轻心还按照前世的路子走。他必须再出去打听打听风声,才敢向国君进言。 “小狐狸,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发生了许多事儿”夏侯赞絮絮叨叨地说着,转身将白苏九抱到了床榻上。 白苏九等得就是这句话。他知道夏侯赞什么毛病。夏侯赞被当成储君培养了太久,导致整个人都很内敛,在外人面前绝不可能透漏心声。然而,面对他这种‘人畜无害’的小狐狸,夏侯赞自然会忍不住将他的心中苦闷诉说出来。 白苏九翘着耳朵听了起来,想从夏侯赞的话里听出国君对他的态度。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个关节眼上,夏侯赞万万不可出事,更不可失信于国君。 夏侯赞嘀嘀咕咕地说着。从国师帮了他许多忙,到他熬夜读了很多书,再到国君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让他很是担忧。白苏九听了许久,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夏侯赞始终在捡好的说,压根就没有诉苦,更没有把阿年的事儿透漏分毫。 白苏九抖了抖尾巴,看向夏侯赞的眼睛。只见夏侯赞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向窗外。 白苏九看向窗外,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他抬起鼻子嗅了嗅,发觉是那天将他扔进湖里的宫女采春。 “盯梢呢?!”白苏九心中冷笑,旋即又明白了夏侯赞的用意。不管宫女采春是受谁指使来监视夏侯赞的,夏侯赞今日这些话算是告诉了外界三个信息。一,白苏九跟他确实是一伙儿的。二,他日夜勤学不负皇命。三,他依然挂念国君,还是那个孝顺的太子殿下。 “有出息了。”白苏九欣慰不已。夏侯赞这是借力打力,他借着跟小狐狸说话的由头摆明自己对国君的忠心,以及对他白苏九的态度。听者有心,想必这些话日后会派上用场。 没多久,窗外那道人影离去了。白苏九嗅了嗅屋外的气味,发觉采春已经走远了。夏侯赞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离去,一翻身躺在了床榻上,怀里紧紧搂着白苏九。 白苏九被他压得尾巴疼,连忙抖了抖打算钻出来。 - 分卷阅读101 然而夏侯赞却使劲儿地攥着白苏九的前爪不让他走。 许久后,夏侯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趴在白苏九的耳边说道:“小狐狸,我最喜欢国师了。” “哦”白苏九在心里尴尬地笑笑。他白苏九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夏侯赞接着说道:“还有,我最爱我弟弟” “那是那是另外你弟弟的伙食费你什么时候交?”白苏九打了个哈气。 夏侯赞揉着白苏九一抖一抖的耳朵,眼底一片灰暗地又说了一句:“所以,我不会让我父皇伤了他们他怎么还不死?” 白苏九一惊,尾巴骤然绷直了 第68章 【六八】 求入赘 白苏九不安地等着太子的下文,可惜,夏侯赞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白苏九拱着身子从夏侯赞的怀中钻了出去,心中满是惊讶。他从来没想过,夏侯赞居然对国君如此的愤恨,以至于恨到盼着他早点死。夏侯赞曾经问过白苏九,国君到底还能活多久。当时,白苏九还以为夏侯赞是忧心国君,然而现在看来,夏侯赞只是对国君的死迫不及待了。 “你到底还是解不开心结。”白苏九轻叹道。确实,慧皇后的死,再到阿年的无妄之灾,这一切都太过惨烈,以至于成了夏侯赞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白苏九并不责怪夏侯赞恨国君,毕竟国君从某种程度上促使了这些不幸的发生。真正让白苏九感到忧心的是,夏侯赞的隐忍已经完全地超越了他的想象。 白苏九很怕,他怕夏侯赞在他一个不留意的功夫突然又变成了前世里那位冷血残酷的新皇陛下。他白苏九不是死不起,而是心累。如果此世夏侯赞再杀他一次,白苏九觉得自己可能要对这人间绝望了。到时候别提什么本就不靠谱的匡扶天下,飞升成仙;再让他当一次国师他都是抗拒的。 白苏九看着安静地沉睡着的夏侯赞,摇摇头转身跑出了宫殿。一路上,白苏九自我安慰道,皇子多几个心眼总是好的,无情一些也是必须的。事情可能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夏侯赞说了,最喜欢的人是国师,那他白苏九只要还是国师,而不是上辈子那只傻乎乎暴露身份的妖狐,那么夏侯赞还是尊他为师,一切相安无事。再者,阿年还活着,而且一日比一日健康了。阿年在,那个温柔的太子殿下就还在。他白苏九不用担心什么。 白苏九溜回了自己的寝殿。他的床榻上左右两边各睡了一个人,君南衡贴在墙壁上仿佛一只壁虎,阿年在边上眼见着都要掉下去了,二人中间留出了一大片空位。白苏九无奈地笑笑,见阿年黑溜溜的眼睛瞅向了他,白苏九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躺得这么往外。讨厌君南衡那小子?” 阿年连忙使劲儿摇了摇头,旋即拍了拍床榻中间的位置小声道:“你sui” 白苏九点了点他的脑门道:“我不是一直睡树上吗。你俩搭个伴夜里也不怕黑了。” “你累”阿年指着白苏九眼眶底下,满脸的心疼。 白苏九愣了愣,转身看向铜镜,借着微弱的月光,白苏九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 “我真是老了。过去夜里从来不睡的,也没见自己会生黑眼圈。”白苏九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给阿年掖好了被子。然而阿年却趁机扯住了白苏九的袖子,眼巴巴地瞅着他。 “怎么,还是没有困意?”白苏九有点难过。无论怎么努力,阿年依旧没有养成人类该有的习性。这些日子里,阿年其实一直都没有睡觉,只是躺在榻上发呆。白苏九心知肚明,却总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他骨子里还是希望阿年能有朝一日奇迹般地变回正常人。 可惜,愿望归愿望,能不能实现就两说了。 阿年一直死命地攥着白苏九的袖子让他上床睡觉。白苏九执拗不过他,又不忍心掰他的手,只得把鞋袜一脱,外袍一解,坐在了榻上。 “臭小子,跟你哥一样犟得很。”白苏九笑骂道。他余光瞥到在墙角里打坐的白辰轲,随手把外袍给扔了过去。 白辰轲被那外袍猝不及防地盖在了头上,愕然不已地将衣服拿了下来抱在怀里,小声问道:“国师,何意?” “夜里凉。”白苏九躺在榻上回答道。刚说完,二人都愣了,然后无奈地轻笑了起来。白苏九暗道自己真越来越像老糊涂了,白辰轲都成鬼了,上哪儿门子怕冷。 君南衡忽然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翻了个身吧唧着嘴呢喃道:“师父别看了睡吧。”白苏九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尾巴伸了过去给他盖好,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一朝一夕。 白辰轲看了看怀里的衣服,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翌日,白苏九早早的醒了。阿年抱着他的胳膊正在戳他的耳朵玩,见白苏九突然睁了眼,连忙收回手装睡。 “你这家伙装什么装。”白苏九揪了揪阿年的鼻子,翻身下榻。 君南衡四仰八叉地睡得直打呼噜,白苏九也没叫他。反正时辰还早,不急着吃早膳。 白苏九走出屋,瞥到院子一角有一熟悉人影。他当即跑到院子中央踹了白栖梧一脚。白栖梧嚎叫一声化成人形,捂着屁股问道:“尊上,一大早的你打我干嘛!” 白苏九指了指院中的人说道:“怎么又把他放进来了!” 白栖梧看了过去,只见秦央正踮着脚目不转睛地往这边瞅。白栖梧嘟着嘴嘀咕道:“你们二人关系甚好,我把他放进来怎的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关系甚好了!”白苏九掐着白栖梧的耳朵直打转儿。白栖梧被掐得流了好些个眼泪,慌忙又变成了大树逃离了白苏九的魔爪。 “早晚给你劈了当柴火!”白苏九恶狠狠地说道。 白栖梧摇着树叶子回答道:“你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呸!”白苏九唾了一口,一转身直接撞到了秦央身上。 “你丫啥时候跑过来的!”白苏九吓了一跳,尾巴高高的翘了起来。 秦央无辜地说道:“刚刚一直看不见你在院子里,突然就看到了,我自然跑过来了。” 白苏九回头,对着白栖梧各种翻白眼。白栖梧却很欠揍地左右摇摆一副欢脱的模样。 秦央拍了拍白苏九的肩膀说道:“国师,有个大事儿,我特意来跟您报信。” 白 - 分卷阅读102 苏九不耐烦地拍开了他的手道:“多大的事儿?” 秦央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白苏九面前晃了晃,老神在在地说道:“天大的事儿有关您的终身大事。” 白苏九挑眉:“怎的?谁看上本尊了?你吗?滚滚滚,没个百八十座金山休想破了本尊的色戒。” “尊上真贪财”白栖梧在背后哼唧着。 白苏九冷哼一声,刚要反驳。秦央却突然嗤笑出声道:“那国师您可赶上好事儿了。我刚刚打听到,乌齐国国君以三万万两黄金,六座城池为代价,来向咱国君提亲了。说乌齐国长公主看上了您,让您过去入赘” 白苏九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三步靠在白栖梧身上喊道:“你说什么?!乌齐国让我去入赘!放得什么狗屁!” 乌齐国,前世最严峻的一场战争便是跟乌齐国打的。乌齐国突然犯边,向天剡示威。天剡国将军带兵镇压却被反将一军,被乌齐国混入军中的奸细暗杀。此事闹开,天剡国自感国威不存,便直接下了战书,浩浩荡荡地打了起来。 本来那场战争,双方势均力敌,保不齐得打个天翻地覆。没曾想,乌齐国皇室忽然发生了宫变。长公主弑君,夺位成了女王。登基后割让了三座城池给天剡,平息了战争。 按理说,有弑君夺位魄力的长公主,甭管这皇位来得光彩不光彩,白苏九心里对她还是敬重几分的。结果这重生了一世,长公主倒是没弑君,直接把刀往他脖子上砍了!这剧情也扭曲得太厉害了点吧?!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白苏九气急败坏地吼着,抓着秦央的衣领子一通乱摇问道:“国君呢?!国君怎么回答的!” 秦央忍着笑意说道:“国君自然不乐意,回复说您千金不换,抵得上万座城池。可是国君与几位老臣谈论了此时。他们倒是都蠢蠢欲动。毕竟那聘礼有点诱人,而且你往日里太得国君厚爱,这群老家伙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此事一出,所有人都巴不得你赶紧嫁过去。这奏折跟雪花似的往国君手上递。” 白苏九扬天长啸,气得直跺脚。一群混账蠢货!一群愚昧小人!秦央见白苏九的尾巴炸成了一团,叹息一声道:“我来问问国师的意思。若是国师不乐意我去想办法。” “你觉得老子会乐意吗?!你用脚后跟想想!我堂堂妖狐大人入赘给邻国公主当上门女婿,我不得让人嘲笑掉大牙!我这人界可怎么呆!我这修仙可怎么修!你还不如把我抽吧抽吧拿去当围脖呢!”白苏九说罢,一撩衣袍就往院外跑。他必须把话跟国君说明白咯!这要是稀里糊涂地就被国君卖过去了,他的大业可就全毁了! 白苏九刚跑了几步,秦央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低声道:“国师,此事机密得很,国君还没跟您说,而您也不与人结党营私,自然不应当知晓。您若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去质问国君,国君肯定疑心,我也得跟着遭殃。此事,我来替国师想出路吧。” 白苏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万丈怒火道:“那就有劳你了此事办好了,我记你恩情;你若是也把本尊给卖了,我就地咬死你。” 秦央无奈地拱拱手道:“好了,知道你不乐意就罢了。忙你的正事儿吧。” “快去。记得给我回复!”白苏九道。 秦央点头,转身离去时突然又扯着白苏九的衣襟小声道:“百座金山是弄不到了一座金山够不够?” “什么?”白苏九茫然。秦央连忙垂下头回答道:“无碍,说笑罢了。我去了。” 第69章 【六九】 长公主 白苏九被那乌齐国长公主提亲的事儿烦心得要命,正琢磨着上哪儿发泄一下,结果给他当出气筒的人倒是送上门来了。 “阮空老儿你还知道来!”白苏九吼道。 没错,长时间音讯全无的阮空真人来了。今早一起来,白苏九正在院子里打坐。结果抬起眼睛一看,阮空真人邋里邋遢,胡子拉碴地站在门口,仿佛是逃难的乞丐。 阮空真人见白苏九现身了,连忙跑了过去,胡子都飞了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徒怎么了!” 白苏九怒目而斥,冲进屋里把一脸茫然的君南衡给提了出来,扔到阮空真人怀里咆哮道:“你自己看!” 君南衡吓得一激灵,连忙抬起头问道:“怎么了?这谁啊?” 阮空真人看向君南衡,见他的双眼混沌无神,顿时惊恐无比地喊道:“南衡,我是师父,你看看师父!” “师父!”君南衡愣住,旋即嘴一撇哇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眼睛怎么了!看不见师父了吗?!”阮空真人捧着君南衡的脑袋左右查看,见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双手抖了起来。 “哇师父我瞎了我的修为也废了”君南衡似是忍了许久,在见到阮空真人的一刹那才决堤。他这泪水跟不要钱的似的直接流成了两条小溪。 于是这一老一小扯着嗓子站院里嚎了小半个时辰,白苏九结了四五层结界才勉强把声音隔离开。 阮空真人哭够了,终于看向白苏九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白苏九蹙眉,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阮空真人。然而阮空真人那哭肿了的眼眶以及满胡子的鼻涕泡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让白苏九稍微释然了些。 这么些天以来,白苏九对阮空真人的怀疑日益剧增。阮空真人失踪,跟君南衡背负杀孽到底有没有关系?那符纸是不是引来杀孽的关键?不得而知。白苏九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阮空真人害了君南衡,毕竟阮空真人君南衡是他的徒弟。 如今,阮空真人回来了,白苏九也松了口气。他支开了君南衡,将阮空真人拉到一边细细说了起来。 阮空真人听到问尘方丈为了救南衡而牺牲之后,惊愕得久久合不上嘴巴,缓了许久后才问道:“杀孽?你是说南衡遭了天罚?” “是。”白苏九回答道。 阮空真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不已地说道:“怎会这样” 白苏九蹲下身,压低声音问道:“你当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阮空真人拍着脑壳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落寞地回答道:“我真的不知。” 白苏九没有吭声,双眸一点点变成了湖蓝色,不动声色地对上阮空真人的眼睛后用了幻术。他又一次问道:“那符纸到底是干什么的?” “给国君固元用的”阮空真 - 分卷阅读103 人回答道。 至此,白苏九终于放下了心中疑虑。他解开了幻术,阮空真人也打了个,白苏九到底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阮空真人与君南衡在院子里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午,白苏九没打扰他们,而是进了屋子。阿年凑了过来,脑袋上顶着树叶,看上去特别可爱。白苏九的心情瞬间好了些,见阿年想把树叶拿下来,连忙阻止了他。 “还是隐去身形吧。”白苏九若有所思道。 阿年有点迷茫,却还是点点头把树叶按紧了。白苏九依旧不敢把阿年的事儿暴露给阮空真人。君南衡在他眼皮底下遭此灾祸,让白苏九不得不自责。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出事儿了,而阿年的身份如此特殊,还是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的好。 傍晚,阮空真人打算告辞回下济山。当然就在他打算帮君南衡收拾行李的时候,君南衡突然低声说道:“师父,我就不走了。” 一时间,阮空真人愣住了。白苏九却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只是沉默地依着门框。 阮空真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问道:“南衡你说什么?” “师父,我想留下来。这里有白栖梧和白苏九,在他们的灵力影响下,我兴许能回复的好一些。”君南衡平静地回答道。 阮空真人急了,一把拉过君南衡说道:“灵力是不可能修复” “住在这里也挺好的。跟白栖梧两个孩子搭个伴儿。”白苏九打断了阮空真人的话,将君南衡拉到自己身边。阮空真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红了眼眶回答道:“罢了,为师明白” 阮空真人自己离开了皇宫,白苏九看了看他有些萧瑟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君南衡,轻声道:“走远了。想哭就哭。” “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之后得继续叨扰你了”君南衡倒是嘴硬,然而眼泪可很是不争气地流了一脸。 白苏九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跟你说了有我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倒不是因为这个师父岁数那么大了我却不能尽孝”君南衡道。 白苏九敲了敲他的脑门:“说的跟你师父要不行了似的。放心吧,修道中人的命比普通人长许多。他现在活蹦乱跳的用不着你瞎操心。” “嗯”君南衡勉强地笑笑,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迹。他身后的白栖梧突然化为了树形,伸出两根藤蔓把君南衡给举了起来。 “丢一丢!”白栖梧不由分说地把君南衡用力向上一抛然后又接住。君南衡虽然看不见,但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白苏九咧嘴,眼见着君南衡被抛起来四五米高,连忙小声呵斥道:“白栖梧,你可接住咯。君南衡是人类,经不起你失手。” “放心啦。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白栖梧嘻嘻笑着。 白苏九无奈地摇摇头,背着手走出了院子。他知道君南衡为何没有跟着阮空真人回下济山。君南衡的修为全毁,再无修炼可能,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跟以前一样吸纳灵力,所以,君南衡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眼睛用灵力是修复不好的了。之所以留在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不拖累阮空真人。 白苏九心里很矛盾。他不知道君南衡的选择对不对。这宫里的水深得很,白苏九很怕有朝一日自顾不暇。他这院里的三个孩子,哪个都不能露面。夏侯赞那边被人盯着,他也被人盯着。所有的事情都很被动。 白苏九越想越烦,步伐也乱了几分,一不小心,头上的树叶便飘落了下来。白苏九连忙弯下身子去捡树叶,谁知那树叶突然被一人踩在了脚下。 白苏九没有直起腰,而是眯着眼看了看那只脚。皮制的女士长靴,不是宫中的样式,应当不会是宫女。 “国师大人,还真是巧呢。”一清冽的女声响起。 白苏九直起身,波澜不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这位女子的面容很是精致,眉眼中带着一丝英气。杏眼,鹅蛋脸,高额头,一身红色裙装十分艳丽,不太像天剡国的服装。 “姑娘不是天剡的人吧。”白苏九笑笑。 那女子微怔,旋即冷笑一声回答道:“不愧是国师大人,看人很准。” 白苏九的心中顿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那女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白苏九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差点没就地窜起来。 “我乃乌齐国长公主,闻人秋绎。”女子道。 白苏九默默地将头抬了个四十五度角看向徐徐落下的夕阳道:“原来是长公主,久仰大名。”说罢白苏九脚底抹油就要跑。谁知他还没走几步,便被闻人秋绎一下子给扯了回来。 “国师大人,相见便是缘。想必国师大人也知道了,本公主钟情于你,此番前来,特意向天剡国国君提亲。”闻人秋绎不紧不慢地说道。 白苏九深吸一口气,暗道他真真是流年不利。怎么这么大个皇宫,他偏偏就能遇到这倒霉催的公主呢! 闻人秋绎见白苏九的眼睛向上翻着看天而不是看她,不由得怒从中来,冷声道:“国师大人,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长公主千里寻夫,苏九自愧不如。只是我白苏九无德无能,无福消受长公主厚爱,还请您另择良婿。”白苏九的白翻到了天上,闷声闷气地说道。 闻人秋绎气极反笑,压低声音道:“国师。本公主就看上您这一等一的好容貌了,别的男人吗,本公主看不下眼。” 白苏九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正眼打量了公主几许,突然轻笑出声道:“长公主。世间长得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何必强求我白苏九?” “不错,好看的男人很多。只可惜,他们大多数都是花瓶。只有国师这等智慧与容貌并存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本公主。”闻人秋绎傲然地回答道。 白苏九此时真想直接用幻术把闻人秋绎给迷倒了脱身,然而这长公主毕竟是个大麻烦,他这么跑了,跑得了初一跑不 - 分卷阅读104 了十五。那信誓旦旦说是能帮他解决的秦央也不知了去向,白苏九只能咬咬牙自己硬扛。 “长公主。您贵为一国公主,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白苏九努力保持着和气的语气说道。 闻人秋绎朗声笑了起来,然后一甩宽大的袖子道:“我本就不是君子!” 白苏九苦笑,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白苏九抬头,与闻人秋绎对视了许久,二人皆一语不发。突然,白苏九蹙了蹙眉头,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闻人秋绎见白苏九油盐不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闻人秋绎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一把抱住了白苏九的胳膊大声喊道:“国师大人!您这是何意?!” 白苏九僵住,见闻人秋绎满脸的嘲讽之意,白苏九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闻人秋绎这是想让别人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好给他泼脏水。白苏九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手指,一道无形的结界萦绕在了二人身侧。 闻人秋绎自然看不见结界,依旧压低声音威胁道:“白苏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主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老老实实跟我回乌齐国,不然本公主现在就喊非礼!” 白苏九嘴角勾笑,忽然伸手一把揽住了闻人秋绎的腰身将她拉入怀中并低下头凝视着她。闻人秋绎一惊,愕然地看向白苏九那深邃的眼眸以及微启的薄唇,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 白苏九伏在闻人秋绎的耳边,轻声说道: “长公主啊长公主您真的很美只可惜终究是个男人。” 第7o章 【七十】 灭口吧 闻人秋绎的愕然地问道:“你你怎么” 白苏九柳叶般的眉梢微微挑起,细长的手指自闻人秋绎的咽喉处游走了半晌,突然加大了力道按住了他的喉结。 “微臣的眼力异于常人更何况,您的伪装也不是天衣无缝。”白苏九低声道。 闻人秋绎吃痛,当即挥手推开了白苏九,咳嗽了数声后恼火不已地说道:“国师,本公主听不懂您说的话。” 白苏九理了理衣袍,轻声回答道:“好好一男人,非装成女人。也不嫌羞臊?不过我倒是钦佩你的胆量,连长公主都敢伪装。” 闻人秋绎只愣了一瞬,便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模样。他低笑着回答道:“伪装?不,你错了,我本来就是长公主。” “阁下莫要说笑了,哪儿有公主是男儿身的。阁下若想息事宁人,请自行离去,我无心与阁下为敌。”白苏九说罢,转身就要走。 谁知,闻人秋绎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明亮的双眸里满是危险的气息:“白苏九你莫要太自负了。这世间可有许多你不知晓的事情乌齐国的长公主确确实实就是我至于这男儿身”闻人秋绎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脖子,冷笑道:“怕是全天下就只有你还当我是男人。” 白苏九眯起双眼,瞳色亦加重了几分:“不管你是不是长公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阁下不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还请让开。” “你知晓了如此重要的秘密,我怎可能放过你?”闻人秋绎说着,余光瞥见有一人正在靠近,他立刻一把抓过白苏九的手将其按在胸前,细着嗓子喊道:“国师,您这是何意?!” 白苏九的眼底满是戏谑,既没有躲也没有抽开手,而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道:“阁下的纰漏还真不只一点,这胸这么小,连未及笄的小丫头都比不上。” 闻人秋绎的脸瞬间红了,滔天的恼怒卷上心头,让他止不住抡圆胳膊一巴掌打了过来。白苏九略一侧首,躲过他带着劲风的巴掌,反手在闻人秋绎的胸膛上使劲儿扭了一把。这男人的胸虽然不如女人,但毕竟还是有胸的。胸间的嫩肉突然被人这么一扭,疼得闻人秋绎低吼一声,急急后退了三四步。 “你这变态!”闻人秋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他眼底含泪,倒是有了不少楚楚可怜的意味。 然而白苏九毕竟是条狐狸精,比妖媚谁能比得过他。于是白苏九以扇遮唇嗤笑道:“长公主主动投怀送抱,微臣哪儿敢不从?” “你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轻薄本公主!”闻人秋绎冲着来者喊叫起来,捂着胸膛的手微微发抖。真真是一副良家女子的模样。白苏九歪着头看了看正缓缓走来之人,顿时不由得瞪大了眼。 “奶奶的,这不是那信誓旦旦说能帮我解决事儿的那位吗!”白苏九心中怒吼道。 不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央。秦央迈着小步,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颇深的模样慢慢溜达着。白苏九看了看四周的结界,见没有破损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在闻人秋绎惊讶的目光下,秦央面无表情地直接贴着二人走远了。闻人秋绎急了,伸手去抓秦央的袖子,却被白苏九一巴掌给打开。白苏九紧紧攥着闻人秋绎的手,直接攥得他骨节嘎吱嘎吱作响。 “你是不是长公主,与我无关。只是你若还这般胡闹下去,那我就得考虑考虑能否让你活着走出皇宫了!”白苏九的语气不着一丝温度,冰冷的视线带着浓浓的威压。 闻人秋绎心中微惊。他所听到的有关白苏九的传闻,皆是夸赞他出尘脱俗,儒雅谦和,惊世之才。谁知今日一见,此人跟传言中的描述压根就没沾上边。一时间,闻人秋绎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眼前这行为轻浮,仿佛能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恐怖男子到底是谁?! “你你敢!”闻人秋绎的声音颤抖着,惊恐地跑向马上就要看不见背影了的秦央,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啊!” 虽有结界罩着,秦央听不见闻人秋绎的声音。然而他跑起来带的风还是让秦央下意识地回了头。白苏九见此场景暗道不妙,一折扇飞了出去,直接打在闻人秋绎的后脑勺上。本来这扇子轻飘飘的应当不打紧,可那秦央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面对着看上去空无一物的背后,突然运了内力一拳打了过去。 这一拳打得可真是结实。闻人秋绎应声倒地,鼻孔鲜血横流。白苏九顿住,惊愕地看向不省人事的闻人秋绎和一脸茫然的秦央,嘴角抽搐。 “何方妖孽!”秦央似是还不过瘾一般,又对着空气打了一通长拳。白苏九深吸一口气,将结界打开了一条缝,把秦央揪到了自己身边。 秦央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正要回手,眼前突然显现出了白苏九铁青的脸。 - 分卷阅读105 “国师?!”秦央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白苏九看着他那无辜的表情顿时气打不了一出来。他指了指地上的闻人秋绎道:“你自己琢磨吧,怎么办!” “什么?这谁啊?”秦央不解地看向闻人秋绎。从装扮上,好像是位姑娘。不过这姑娘怎么会跟只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白苏九拧着秦央的耳朵低吼道:“这是乌齐国长公主!刚让您老人家一拳撂倒了!” “啊?!”秦央震惊不已地看了看闻人秋绎又看了看白苏九,憋了许久后才问道:“国师,我这是做噩梦吗?” “你们俩都是本尊的噩梦!”白苏九气得真想仰天长啸。 最后,白苏九跟秦央合力将闻人秋绎运出了宫,二人避开耳目,寻了个客栈,包了个房间,把麻袋里的闻人秋绎给倒了出来。 “怎么办”秦央心虚地看着白苏九。 白苏九一头黑线,摊摊手道:“我怎么知道!” “要不就地给他处理了?!”秦央灵机一动,从袖中掏出一匕首,对着闻人秋绎就是一通瞎比划。 白苏九气急,夺过匕首说道:“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是乌齐国公主!死咱天剡了算什么事儿!” “可是她这么晕着咱俩也没法解释啊!”秦央可怜巴巴地往白苏九身后缩,小声嘀咕道:“我还没打过女人呢,今天算是破戒了。” “没事,他也不是个女的”白苏九若有所思地说道。 “您是说他是假的公主?!那就好办了!”秦央松了口气,喜上眉梢地又从靴子里拔出另一把匕首。 “你到底带了多少把刀啊?!”白苏九手疾,一脚踹开了秦央吼道:“虽然是男的,不过他是不是真正的长公主还不确定,杀不得。” 秦央一怔,旋即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闻人秋绎,许久后摇摇头道:“国师,这确实是个女人啊!” “男的。”白苏九烦躁地回答道,然后站在一旁开始思索解决方案。 秦央心中好奇,又绕着闻人秋绎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国师,我怎么看他都是个女人。长得还很标致。” “不信你扒了他裤子。”白苏九的眉头皱成了核桃,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道。 秦央歪着头想了想,终于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闻人秋绎的腰带。谁知刚碰到他的一瞬间,闻人秋绎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你俩都是变态吗!天剡国盛产变态?!”闻人秋绎一边喊着,一边缩到了床铺最里头瑟瑟发抖。 秦央愣住,脸瞬间红了,他慌忙从腰间又拿出第三把匕首:“国师,留不得了,灭口吧。” “你特娘的是不是憋着弑君呢!怎么这么一会功夫掏出来三把刀了!”白苏九凌空飞踢将秦央踹倒在地。 闻人秋绎害怕地看着二人,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们若是敢杀了我,乌齐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苏九哼笑:“我不杀你,不过是好奇你的真实身份罢了。就算我在此地将你剥皮抽筋,乌齐国也万万想不到他们的公主会死在这么个地方。” “你莫要危言耸听!本公主是被吓大的!”闻人秋绎嘴上虽硬,浑身还是止不住地哆嗦。 白苏九低笑起来,笑得闻人秋绎毛骨悚然:“公主?你一大男人掐着嗓子说话不难受吗?真想谈条件就用你本来嗓音说话吧,不然我恶心得慌。” “你哼,我不跟你这种鼠辈计较。我我本就本就是公主!我算不上男人了”闻人秋绎恼怒地扭过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过,他到底还是放开了嗓子,用原本的声音说道:“你爱信不信吧。” 白苏九蹙眉,见闻人秋绎终于安静了下来,沉思片刻后问道:“你当真是乌齐国公主?” “如假包换。”闻人秋绎道。 “公主怎会是男人?”白苏九又问道。 “我乐意穿女装当公主,不行吗!”闻人秋绎理直气壮。 “此番前来真是向我提亲的?”白苏九心平气和。 “不然呢?”闻人秋绎瞪了他一眼。 白苏九点点头,低头捡起地上的两把匕首,一手一个,‘和煦’地微笑道:“秦央,跟我把他分尸了吧。” “啊?当真吗?”秦央一头雾水地问道。 白苏九的尖牙呲了出来,咬着牙阴森森地笑道:“难不成还留着他过年?!老子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居然被一男人提亲了!” 闻人秋绎吓得站了起来,贴着墙壁喊道:“男人怎么了!本公主这么美,配不上你吗?!” “你美?!我特么不把你做成美美的人肉馅包子我不姓白!”白苏九咆哮着扑了过去。 第71章 【七一】 重生者 然而白苏九说归说,这杀戒到底是破不得。更何况,闻人秋绎若真的是乌齐国的长公主,死在他手里再引起两国交战,他白苏九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闻人秋绎见白苏九张牙舞爪了一阵子终于被秦央扯着腰带给按在了椅子上,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国师,您放心。本公主除了生不了孩子,荣华富贵不差你的。” “滚。”白苏九冷哼道。 “有个性,我喜欢!”闻人秋绎妩媚一笑,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下了床榻,然后往白苏九身边凑。结果刚没挪几步就对上了秦央那如同冰山一般的臭脸,硬是给他又逼了回去。 秦央瞥了一眼闻人秋绎,低声道:“国师,此人,留不得。” 闻人秋绎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一撸袖子呵斥道:“我说你是谁啊!本公主怎么得罪你了!” “本王明奚王秦央。”秦央的眼底满是寒意。 白苏九踹了他一脚道:“秦央,你脑子没事儿吧?哪儿有干坏事还自报家门的!” “我没干坏事啊。”秦央不解地回道,语气还略微有些委屈:“他如此折辱国师,不应留他性命。” 闻人秋绎看着一唱一和的白苏九和秦央,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特别的不妙。这二人一个深不可测,一个一拳把他打昏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丘之貉。而自己又是在天剡的地盘,万一真被他们二人联手杀人越货,怕是等不到乌齐国追究,他早就入土为安了。看来,他得走一下迂回战术。 白苏九看着闻人秋绎直头痛,刚想着试试用法术抹去他记忆,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闻人秋绎突然眼珠提溜一转,大声喊 - 分卷阅读106 道:“秦央,本公主明白了!你放心,本公主可以看在你生得十分俊美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把你也充入后宫。到时候你就可以跟国师相亲相爱了。” “你!”秦央气急,一把掐住闻人秋绎的脖子,直接将他给举了起来。闻人秋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双脚离地挣扎了一下,瞬息间便被秦央生生掐出了五个紫青的指印,双目和舌头也因为窒息而外凸着。 “秦央!放手!”白苏九呵斥道。然而一向‘听话’的秦央如今也不知怎的了,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徒然加大了力道。 眼见着闻人秋绎的脸憋得通红,马上就要被扭断了脖子。白苏九急急起身,伸手点在了秦央小臂上的穴位。秦央的手一阵酸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闻人秋绎。 “你疯了?”白苏九诧异地拍了拍秦央的后背。秦央铁青着脸,双眸如狼一般满是凶光地瞪着闻人秋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若是再敢胡说,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闻人秋绎吓了一跳,可怜兮兮地缩在地上直咳嗽。白苏九震惊地看着秦央,许久后才喃喃出声:“秦央,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看来我得防备着你点,别哪天把你惹急了再一刀砍了我。” 秦央一僵,急急辩解道:“国师,他怎么能跟你比。” 白苏九耸肩,伸手指着闻人秋绎的鼻子道:“你注意点。明奚王殿下今儿好像喝假酒了,他要是再发起疯来我可拦不住了。” “我也没说错什么啊”闻人秋绎捂着脖子嘀咕道。 白苏九摇摇头,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闻人秋绎后问道:“我问你些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是敢装傻充愣,我就关门放秦央。” 闻人秋绎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一脸无辜地回答道:“好的没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非揪着我不放?真的只是看中我的美貌了?”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愣了一下,许久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是个人才。我乌齐国需要你这般的人才。” 白苏九冷笑一声道:“别说瞎话了。长公主,你是个明白人。一臣不事二君,你若真将我强要走,我断不会为你办事。” 闻人秋绎默默地看着白苏九阴晴不定的双眸,忽然嗤笑出声道:“白苏九,你太天真了。我若真的将你强行要走,你就算再忠诚,一旦进了乌齐国,就有一百种法子撬开你的嘴,碾碎你的清高。” 白苏九蹙眉,心中对闻人秋绎的看法缓和了几分。这位‘长公主’虽然身份成谜,又是个男扮女装的奇怪人士。不过能如此临危不惧,倒也是个人物。 “公主似乎有恃无恐?”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突然勉强站了起来,指了指身上的裙装道:“白苏九,你看看我。你觉得一个可以让男人当公主的国家,还治不了你小小国师吗?” “放肆!”秦央的额头青筋暴起,举起茶杯就要砸。白苏九手疾夺了下来,无奈地笑笑道:“人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国师,让他闭嘴,我不想听他说话。”秦央别过头去闷声道。 白苏九撇嘴,刚要说些什么,那不知死活的闻人秋绎突然戏谑地笑笑道:“明奚王殿下对国师倒是护着紧。只可惜,他是臣,你也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我说通天剡的国君,国师就算是天大的不乐意,也得乖乖地跟我回乌齐国。” “痴人说梦。”秦央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 闻人秋绎迎着秦央那快要吃人了的视线再度说道:“明奚王殿下,我敢踏入天剡国,就意味着我有完全的准备。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乌齐国愿意割让十城换取国师。” 秦央瞬间低吼出声道:“乌齐国统共只有三十五城。你们国君敢割让十城?公主莫不是骗骗小孩子吧!” “哈哈哈,你我心中都明白,他白苏九的价值可远远超过了十城。更何况我有了白苏九,别说十城,就是整个天剡我都能收入囊中!”闻人秋绎目光如炬,之前的懦弱与胆怯一扫而空,取代而之的是满满的野心。 “你!”秦央举起了拳头,白苏九反应迅速连忙将其紧紧地攥住。他能感觉到,秦央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白苏九的心中闪过一丝惊讶。闻人秋绎三番五次多了去了。比如我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的人。” 白苏九一激灵,愕然地看着闻人秋绎那抹复杂的笑容。秦央也怔住了,下意识地握住了白苏九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白苏九沉默,心里慌乱不已。他不知道闻人秋绎这话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他自己是重生了一世活过来的,这倒没什么稀奇,毕竟他是妖怪;可,闻人秋绎的气味怎么闻都是普通的凡人,怎可能跟他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疯子。”秦央低声喝道,手掌心却止不住地出了一层薄汗。 闻人秋绎双臂环在胸前,看着被秦央挡在身后的白苏九,嘲讽似的说道:“明奚王,你再怎么护着国师也没用。你可以不信我,不过,本公主把话放在这里。本公主能做到的事 - 分卷阅读107 情,你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有朝一日你若是触了国师的逆鳞,别管多深的情义,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气温突然骤降。白苏九周身刹那间迸发出了恐怖的寒意。秦央压抑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刚一回头便被白苏九推到了一边。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苏九的眼眸一点点变成了湖蓝色,仿佛是天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让人冷彻入骨。 闻人秋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呆若木鸡地看着白苏九的眼眸,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秦央的心中满是惶恐,连忙扯了扯白苏九的衣襟小声道:“国师”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何人?”白苏九的话音刚刚落下,身边的茶壶突然毫无征兆地崩裂了。秦央知道是白苏九抑制不住自己的妖力了,连忙抱住了白苏九的胳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国师,你要克制” 闻人秋绎看了看变成了一地碎片的茶壶,眼神微微闪烁,双腿也哆嗦了起来。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应当说是白苏九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白苏九没有回答,继续凝视着闻人秋绎,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闻人秋绎刚刚的那句话已然暴露了他所说的重生一事绝非信口开河。‘他能做到,而秦央做不到的事’,明显指得就是弑君夺位。前世秦央谋逆逼宫,被白苏九斩杀至宫门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剡。乌齐国作为邻国不可能不知情。闻人秋绎很可能真的是重生了一世的人,不过 万物皆有定数。此时的白苏九虽看上去冷酷如斯,但内心其实慌得要命。这闻人秋绎何许人也?若他也是个妖怪那还好;若他是凡人呢?!凡人重生,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个世界是他白苏九重生了以后的世界,所有的事情应当重来一遍才对。闻人秋绎是怎么搅和进来的?他是敌是友? 第72章 【七二】 理不清 眼看随着白苏九每一次呼吸,周围的各种瓷器都跟着瑟瑟发抖,闻人秋绎就算再傻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是说国师不会武功吗?!”闻人秋绎欲哭无泪。他倒是没想到白苏九是妖,而是以为白苏九是位内力雄厚的高手。眼下他把白苏九绪不对,连忙走过去低声道:“国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急不得。” - 分卷阅读108 白苏九无力地挥挥手,示意秦央他无事,转而又问向闻人秋绎:“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居然敢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的有缘人啊!”闻人秋绎喜笑颜开地说道,心里也舒了口气。他可算是把心中这块大石头给落地了!天晓得他保守这个秘密有多辛苦! “哦?”白苏九意味深长地扬起了语调问道:“何出此言?” 闻人秋绎当即面颊微红,扭捏了一阵子说道:“国师,我说的都是真的!仙人告诉我了,我以后是能君临天下的人,而你必当成为我的左膀右臂,陪同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白苏九的嘴角在哆嗦,胃里止不住地泛起了酸水。这闻人秋绎可真真是朵奇葩,这么怄人的话居然张口就说! “放屁!”刚刚还劝白苏九冷静的秦央此时又暴躁了起来,脏话都扔了出来。闻人秋绎见他又要跑过来掐他的脖子,连忙一转身跳上床榻喊道:“明奚王!你这等乱臣贼子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好!不然早晚死于非命!” 此话既出,白苏九跟秦央双双愣住。秦央的咬了咬牙回道:“血口喷人!” “哼!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闻人秋绎鼻孔朝天地说道。 自此,白苏九彻底信了闻人秋绎的话。秦央是反臣,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独重活一世的他知道。闻人秋绎没有必要空穴来风地抹黑秦央,除非他真的知晓前世之事。 白苏九看了看闻人秋绎,心中的疑惑再度袭来:“长公主,你说你是死而复生的。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我”闻人秋绎忽然尴尬不已地讪笑两声道:“我死得有点惨,就别跟国师说了。” “你不说,我怎信你?不瞒你说,我其实乃修道中人。对于天命一说,还是信服的。”白苏九诓骗道。 秦央诧异地看向白苏九,目光中满是探究。白苏九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闻人秋绎一听这话,当即兴奋无比地说道:“国师!你肯信我?!” “我信公主不是个糊涂人。”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捂着心口松了口气,噘着嘴说道:“不瞒你说,我前世其实夺位成功,登上了九五之位。可惜啊可惜,好景不长,刚过了两年突然赶上了天灾,全国颗粒无收。紧接着就是山匪纵横,又出了瘟疫。有心之人便到处造谣说我遭了天谴,导致灾难降临在整个乌齐国。然后群臣逼宫,匆匆把我给处死了。” 白苏九没吭声。这事他是不知晓的。因为前世的时候,白苏九身死之际,闻人秋绎刚刚登上皇位不久。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一个死得早,一个死得晚,而白苏九的重生等待期也不过是短短数月。按照时间线来说,闻人秋绎就算真的复活,也绝不可能跟他碰上面。 “真是越来越混乱了。”白苏九捂着徒然生疼的额角自言自语道。秦央心中一揪,赶忙附在白苏九耳边道:“国师,疯言乱语罢了,不可信。什么重生不重生的,哪儿会有这般光怪6离的事情。” 白苏九苦笑,指了指自己压低声音道:“秦央,你看看我。难道我不够奇怪吗?你想想,你都能遇到我这种人物,重生怎就不能实现了?” 秦央一时语塞,只能站在白苏九背后沉默着,手指止不住地捏住了他的衣服。 白苏九叹了口气、他知道秦央可能有点害怕,毕竟秦央就算再主意正,也不过是个普通人。闻人秋绎今儿的一番话算是把秦央给怼得无处可逃。于是白苏九转身轻声道:“莫怕,就算确有此事,未来会发生什么,都还是不确定的。” 秦央怔住,心中泛起无法言喻的满足,眼睛也忽闪了起来。 闻人秋绎看了看白苏九,又看了看秦央,双手叉腰娇蛮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反正你我是注定的有缘人!” “没有什么注定的事儿,公主殿下。”白苏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闻人秋绎一掐嗓子他就脑门疼。 闻人秋绎可没管这些,继续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絮叨起来。从自己是如何如何夺位成功的,又到怎么死的,一一透了实底儿。白苏九蹙眉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般单纯聒噪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夺得位?不过,他这模样在前世落得那么个下场,倒也不稀奇。” 白苏九正想着,忽然灵光一闪,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公主既然知晓旁人不知的事,那么,前世的我是怎么死的,公主知道吗?” 白苏九问这个问题意在试探闻人秋绎。前世的他被夏侯赞冠以‘妲己转世’‘妖狐祸民’的罪证,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回原形剥皮示众。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白苏九被不知情的老百姓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导致他死后都不得安宁。而闻人秋绎死在了他后头,自然应当也知晓这件事情。 “这我不知道。我死得早,而国师你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应当活了个七老八十吧?”闻人秋绎无辜地回答道。 白苏九顿感这事情是理不清了。闻人秋绎一会儿好像真的是重生过来的,一会儿又好像不是。白苏九不信闻人秋绎连秦央是反臣的事儿都知道,唯独不知晓他是妖狐。毕竟秦央逼宫一事跟‘传奇国师其实是妖怪’比起来,不值一提。 那么闻人秋绎是装的?又不像。白苏九一边思考一边自我否认道。这扑朔迷离的真相让白苏九心生惶恐。然而,随着问尘方丈的逝去,白苏九意识到,逃避已经不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他再逃下去,伤得将是他身边的人。 白苏九看向闻人秋绎,语气平和地说道:“长公主所说的话,我只信一半。你若是想让我踏踏实实地为你所用,还得拿出点诚意来!” 第73章 【七三】 讲诚意 “诚意?什么诚意?”闻人秋绎突然开始装傻,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眨了半天之后突然娇羞地说道:“国师若是想要诚意,本公主以身相许算不算” 唰唰唰,三把匕首齐刷刷地飞向了闻人秋绎,直接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闻人秋绎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向那三把贴着他脑袋飞过去的匕首,咽了口吐沫。 白苏九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他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道:“长公主,您好好说人话。不然,下一次我会瞄准你的舌头。” 闻人秋绎顿时背脊发凉,一脑门冷汗地连连点头。 秦央凑近白苏九耳边,小声嘀咕道:“国师,接下来怎么办?” 白苏九心里也泛起了一番思量。这闻 - 分卷阅读109 人秋绎自然不能杀,一是他的命途直接牵扯到了天剡的国运,二是闻人秋绎若真的是重生者,他的身上或许隐藏着关键的信息,说不定还能帮助自己唤醒失去的记忆。 白苏九抬头看向闻人秋绎道:“长公主。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闻人秋绎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双眼泛着光说道:“国师说什么我都爱听。” 嘎吱,白苏九背后传来了秦央攥拳头的声音。 白苏九揉了揉额角,无视闻人秋绎那娇滴滴的声音后道:“我帮长公主出谋划策助您拿到皇位,而长公主继位后要承诺与天剡交好。当然,长公主从此决不能再找我的麻烦。” 闻人秋绎愣住,细细思索了一阵子后,突然眼中秋波荡漾地说道:“想不到国师如此心怀天下,倒显得我头发长见识短了。也罢,你我来日方长。国师若是有心辅佐我,我必信守承诺,报答国师。国师如果有朝一日回心转意,本公主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说罢,闻人秋绎毫不掩饰地冲着白苏九飞了一个媚眼。 白苏九的胃里又开始翻腾,他连忙拿起桌边的茶杯打算喝口茶冷静一下。谁知白苏九的手刚握住茶杯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跟他同时握住了茶杯。白苏九抬头,只见秦央也是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憋屈表情。白苏九连忙给他倒了杯茶道:“你给我忍住,别吐我身上。” “明白,我要吐也吐他身上。”秦央接过茶杯匆匆喝了下去。 白苏九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公主,今日的事算是我等得罪了。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公主若是翻脸不认人,我白苏九可就不妨撕破脸皮了。” “你打算怎么个撕法?”闻人秋绎饶有兴趣地问道。 白苏九道:“公主。您所说的‘死而复生’一事,对于我来说是半信半疑,对于别人,可就是危言耸听了。公主若不想被人当成妖物,还请三缄其口。若公主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您说,我白苏九所说的话,是不是可信度非常的高?” “你打算泄露我的秘密?”闻人秋绎大惊失色道。 白苏九不可置否地笑笑道:“公主若是诚心诚意地与我合作,我自然不会害公主。公主且好生休息吧。再会。”说罢,白苏九与秦央一前一后地离去了。 闻人秋绎默默地将房门关好,又走到窗边看着白苏九自客栈走出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白苏九还真是令人惊讶。” 白苏九跟秦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道上。白苏九用了法术,将二人的身形全部隐去,免得再被国君的人给发现。行至明奚王府,秦央终于忍不住开了腔:“国师,进去坐坐?” “不了。今天出来的匆忙,我得回去看看院里的孩子们。”白苏九道。 秦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喃喃道:“你天天都给自己惹麻烦若是好心有好报就好了。” “报不报的,我开心就好。”白苏九哼笑道,转身就要走。 秦央一怔,莫名其妙地也追了上来道:“国师,我陪你走会儿。” “你陪我走什么?这么闲得慌?”白苏九不解地问道。 秦央点点头:“嗯,我闲。” 白苏九顿时气打不了一处来地挑着眉毛说道:“明奚王殿下这么悠闲,不如想想怎么帮闻人秋绎夺位。毕竟您擅长”白苏九话说到此处,连忙咽下了后半句。好险,差点泄露了天机。 秦央蹙眉道:“我为何要帮他?夺位谋逆是掉脑袋的事儿,咱俩掺和进去作甚?” “这你有所不知。”白苏九神叨叨地贴着秦央的耳朵说道:“你看闻人秋绎那个傻呼呼的样子。你我若是将他辅佐上了皇位,这闻人秋绎不就是咱天剡的傀儡皇帝了吗!到时候乌齐国跟天剡不但打不起来,说不定百年内都再也成不了气候。自此天剡再也不必顾忌乌齐国这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岂不妙哉?” 秦央哑然失笑,半晌后低声回答道:“国师是不是把事情看得有点太简单了。别的先不谈,就说他一个男人扮成公主,这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乌齐国水深几许尚不知晓,国师若是贸然涉足,怕是会湿了鞋。” 白苏九用折扇敲了敲秦央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倒不想涉足,问题是他闻人秋绎用十座城池来提亲!你能保证我不被‘娶走’吗!” 秦央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似是很不甘心地咬着嘴唇道:“不能。” “那就是了!你靠不住!国君靠不住!那些个奸臣更靠不住!我总不能任自己被拐到乌齐国当他裙下之臣吧!”白苏九气得直喘粗气。 秦央看着白苏九那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瞬间燃起。秦央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国师,不如找个机会把他处理了。” 白苏九又打了一下秦央的脑袋,呵斥道:“处理了他一个,还会有无数个‘长公主’盯着我。他闻人秋绎不过是个公主,开口就能用十座城换我,你用脑子好好想想,这里面的幕后指使会是谁?” “乌齐国的国君?”秦央若有所思道。 白苏九的折扇啪地一开,胸有成竹地摇动着道:“我猜定是这样。而且,乌齐国很可能要有大动作了!国君久病,就算略有恢复精神头也不如以前。太子辅国,此事早就传遍了五湖四海。乌齐国肯定探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在这新旧王朝交替的关节眼上把我换走,然后借机向天剡开战。” 秦央深思了许久,眼底突然迸出一抹精光道:“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白苏九见秦央一副拨云见日的表情,不由戏谑道:“我说姓秦的,你这幅恍然大悟状让我有点不安啊!可别乌齐国没打进来,你先给我来个兵变?” “我怎么会呢!”秦央连忙急急摆手。 白苏九收起了笑容,眼神复杂地打量了秦央一会儿,直看得秦央出了一头的冷汗。许久后,白苏九冷笑道:“记住,谁反了都可以,唯独你不能反。” “为何?”秦央有些发呆地问道。 白苏九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一种像是威胁,却又比威胁要缓和的语气说道:“因为如果你反了,我肯定会亲手杀了你。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不可能留你。到时候我就得背负杀孽。” 秦央垂下眼帘,低沉地回答道:“明白了。我不会给国师添麻烦的。” 白苏九自感秦央还算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而闻人秋绎也不会再向他提亲,他算是 - 分卷阅读110 亲力亲为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于是,白苏九不由自主地心情愉悦地溜达了起来。街上的小贩们熙熙攘攘,不少好玩的小东西让白苏九止不住多看了两眼。 “给阿年买个小风车?”白苏九嘀咕着,然而他低头一摸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出来的匆忙,忘记带银子了,只能作罢。 秦央就在白苏九屁股后头跟着,见白苏九抹了一通腰包没摸出个所以然,便心领神会地把一锭银子递到了他手上。 白苏九看了看那硕大的银子,挑眉道:“何意?” “那去用。”秦央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很是低沉,垂着头不去看白苏九。 白苏九苦笑一声道:“我才不用你贪来的银子。” “我挣来的!”秦央猛然抬头,懊恼不已地分辩道。 白苏九才不信他的说辞。于是白苏九贱兮兮地绕着秦央转了一圈,戳着他的心口问道:“赚来的?你真敢说,良心痛不痛?” “真的我贪来的钱不会给你用”秦央的语气又委屈又真诚,搞得白苏九不知是骂他还是夸他好。 “你还是贪呗!”白苏九无可奈何地踹了秦央一脚,攥了攥那锭银子说道:“罢了,算我借你的,抽空还。” 秦央当即绽出笑容道:“不必,一点小钱罢了。” “啧啧,你这贪官。”白苏九抛着那枚银子,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解开了隐身,走向小贩。 秦央安静地看着白苏九买了一个风车,又买了几个糖人,心里莫名地很是满足。他觉得,这般安和平淡的场景真的是太难得了,也不知日后还能看见几次。 “国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秦央突然自言自语道。 高深莫测,不食人间烟火的是他;狡黠亲和,嬉笑打闹的也是他。秦央有些恍惚。他幻想了一下白苏九成仙的样子,站在云端上俯视众生,似乎很适合他。然而他又贪恋着眼前的这个身影,看他举着风车吹来吹去,又偷偷舔了舔糖人,十足的孩子气。 秦央不知,是得道成仙的白苏九更快乐一些,还是当前的白苏九更美好一些。不过这个疑惑并没有困扰秦央很久,因为秦央明白,无论是怎样的白苏九,都是他独一无二的国师。 “重生了一次吗”秦央看着抱了鼓鼓一大包糕点,哼着小曲儿走在前头的白苏九,眼神略微有些闪烁。 第74章 【七四】 当使臣 白苏九一路走到了皇宫,一回头才发觉秦央这厮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似是粘人的狗皮膏药。 “你怎么还在?”白苏九全然忘了自己还欠了人家一大锭银子的事儿。 秦央顿住,似是思索了一阵子说辞,许久后才回答道:“我没事做。” 白苏九翻了个白眼,刚要斥责一二,却忽然转念一想,秦央没事做岂不是最好的发展吗!秦央闲着,日后的兵变自然就歇菜了。 “好,闲着也是闲着。走吧,跟我喝酒去。”白苏九立刻变了脸,如沐春风一般诚恳地邀请着秦央。 白苏九本以为秦央肯定乐得大鼻涕泡都出来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然而,秦央却突然脸色煞白,诚惶诚恐地说道: “国师勿怪,是本王叨扰你了,日后不会了。”说罢转身就跑。 白苏九一口老血横在心头险些血溅宫门。这秦央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个啥?!是不是摇一摇就能听见大骇波涛汹涌的声音?! “我就那么吓人吗?!”白苏九愤慨地掐了掐自己俊美如画的脸蛋,抱着一堆点心走进了宫门。 那厮跑得惨绝人寰的秦央心里可还扑通着呢,直跑到了明奚王府里才松了口粗气。秦央完全是被白苏九那夸张的微笑给惊到了,这白苏九一笑,基本上就两个潜台词:“你什么时候滚?”和“你怎么还不滚?” 秦央觉得自己算是知趣,在白苏九发火前夹着尾巴溜了。然而秦央若是知道,白苏九那日真的只是想同他喝喝酒,而他的妄自揣测导致自己错失了难得的近距离独处机会,不知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白苏九回了自己的住所,把糕点和玩具一分,然后坐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看风景。白苏九就这点特别好,天塌下来他都觉得自己能找个裂缝钻过去,就算白苏九心里再苦再闷再憋得慌,他也不会挂在脸上,只是暗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白苏九的乐观刚持续了没半个时辰,大太监那阴阳不明的声音传了过来:“国师!国君求见!” 白苏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是真的不想见国君了。前世里还好,国君每次见他不过是下下棋,唠唠嗑,互相拍个马屁。如今,这国君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君南衡自打出了事儿,就再也没去贴过符纸。想必国君也快挺不住了。这个关节眼上把自家国师叫到身前,基本上就那么几个意思。要么是嘱托他好好的干,偷懒得不要;要么是 “爱卿啊,孤死后怕你这么厉害会谋反,不如你殉葬吧” 白苏九在脑海里模仿了一下国君的口气,甚至虚拟了一下场景,逼真得把自己吓出一脑门的汗。 不过白苏九此时想怂也怂不了。大太监又报了一次,再不出门怕是会被直接抬走。于是白苏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很不情愿地跟着大太监去见国君。 好在,白苏九构思的凄惨结局并没有实现。国君只是心平气和地跟白苏九唠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话题转到了乌齐国长公主提亲一事。 “爱卿啊。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国君抱着小暖炉慢条斯理地说道。 白苏九苦瓜着脸,真想说他哪个都不想听,横竖都不可能是好话。果不其然,国君见白苏九沉思,便按捺不住地直接说了出来:“好消息是,乌齐国长公主把向你提亲一事给收回去了;坏消息是孤真的很想要那十座城。” 白苏九双腿一软差点没咕隆趴在地上。这国君什么意思?!临终前想解决他白苏九的终身大事?!白苏九一对儿明眸直接瞪成了牛眼睛,缓了半天才艰难地说道:“国君何意?臣是不可能离开天剡投靠乌齐的。” 白苏九这话说的倒是有水准。他没说‘臣不乐意,您滚犊砸!”,而是把自己忠于国家的情感给表达了出来。没错,您老人家若是将他白苏九给嫁了出去,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国师拱手送人了!这里面利弊要害自己琢磨琢磨吧! 国君当即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是自然。国师之心, - 分卷阅读111 苍天可鉴。问题是,孤还是很想要那十座城。” “国君,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十座城和臣之间您只能选一个要不成你换个人嫁出去?”白苏九的太阳穴气得直突突。 枉费他前世跟国君精诚合作十余年,这国君也太没个准信儿了!前朝还说国师决不可被区区十座城池换走,后脚便对那十座城直流口水。有话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狐狸和城池更不可兼得! 白苏九暗暗咬牙,若是国君想把他嫁出去,那他真就撂挑子走人。到时候熬个一年半载把国君熬死了,夏侯赞一继位,哪儿还顾得上乌齐国十座城池。 国君闭目养神,继续好声好气地说着:“国师自然是不能给他们。换个人,想必他们也不会要。不过那城池孤就是想要,国师您给想个法子吧。” “国君,臣是国师,不是神仙”白苏九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国君是不是病糊涂了。十座城池哎!什么都不给怎么可能把城池拿到手? 国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老神在在地说道:“乌齐国国君昏庸,早就引得百姓怨声载道。有线人报,乌齐国长公主最近正囤兵购粮,而乌齐国上将军似乎与公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国师之见,长公主寓意何为?” 寓意何为?当然是要砍了国君自己上位啊!白苏九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国君的意思是趁他乱” “要他城池。”国君喜笑颜开地冲着白苏九竖了竖大拇指,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白苏九脸上笑嘻嘻,心里却问候了一下国君的爹,他们天剡的开国国君。想当年,先帝坦荡荡,凭借着硬实力打下一片江山。然而,他这儿子也太鸡贼了!说实话,国君的想法倒是不出格,问题是他白苏九如今骑虎难下。前脚刚跟闻人秋绎结成‘战友情’,后脚又得帮着国君去坑乌齐国?成了,白苏九是天剡‘并不怎么光彩’的功臣。没成,白苏九是全天下‘十分不光彩’的奸臣。这怎么看怎么都是个要命的差事。 白苏九本着非他分内的事儿绝对不能干的准则,连忙拱手告罪的道:“微臣愚钝,实在想不出完全的法子。乌齐国虽然有乱的征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乱,也不会无缘无故割让城池于我们。” 国君立刻拍着大腿很是。助长公主夺位。到时候把乌齐国搅和得一团糟,长公主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都既不上您半分。届时,这位长公主不得乖乖地听您吩咐?” 国君饿得大脑缺氧,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拍手称赞:“不错,好办法。那么有劳国师走一趟了!” “去哪儿?”白苏九大惑不解。 国君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见宫人们把晚膳摆齐了这才舒心不已地说道:“当然是去一趟乌齐国,瞎搅和啊!国师不知道吗,长公主今日已经启程回乌齐国啦!您不去搅和,怎么助她夺位?” “哈哈哈哈,是吗”白苏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跟国君还真是默契,一对儿的馊主意!他走?他走得开吗?!夏侯赞继位就在眼前,院子里一窝的孩子哪个都离不开他。国君时好时坏要死要活。他一走不全都乱套了! 然而话已至此,任凭白苏九怎么磨破嘴皮子,国君被那十座城市蒙蔽了双眼,认定白苏九肯定手到擒来地就能把长公主扶上位,把城池揣进腰包里。 于是,白苏九气得险些一头撞在大殿上。然而大业未成,白苏九可不甘心就这么把狐命给交代了。 最后,白苏九举着国君赏给他的一根鸡腿儿,急头白脸地跑进了庭院,把几个孩子招呼到身前开始想对策。 第75章 【七五】 行路难 白苏九也说不准自己这一去乌齐国需要走多久。这院子里的几只怕是得挪地方了。 于是,当天晚上,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悄无声息地一路飞驰出了皇宫,最后窜进了明奚王府。翌日清晨,白苏九院子里的梧桐树就消失了,连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一鬼、一身残志坚的熊孩子以及一个说不上来变成了什么物种的乖宝宝。 明奚王府久违地热闹了起来。光秃秃的院子里凭空多了棵梧桐树,似乎也挺和谐。只是,屋内的低气压可有些骇人。 “我不许你去!”秦央拍案而起。 白苏九不恼不躁,只是挑眉问道:“你不许我去?你能抗旨?” “我能!”秦央毫不犹豫地从墙上拿下佩剑,双目圆瞪地说道:“我还能弑君!” “你闭嘴!”白苏九急了,连忙跑过去捂他的嘴巴。秦央愤怒地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白栖梧听着里头的争吵声,很有眼力见地将结界又加固了一下,然后带着君南衡和阿年玩耍。白辰轲在树荫底下打坐,看上去一派安和,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白苏九何尝不忐忑。问题是他总不能抗旨不遵。白苏九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用幻术控制国君收回成命。然而,幻术的使用是有弊端的,那就是有时效性。解除幻术后,国君琢磨琢磨就能想起哪儿不对来。到时候不但不解决问题,搞不好还得暴露他会妖术的事儿。 再者,闻人秋绎那头,他已经答应 - 分卷阅读112 下来了。既然早晚也要帮他夺位,不如现在趁着国君还活着,夏侯赞短时间内无法继位,快刀斩乱麻将乌齐国给安定下来。这样日后的战争不起,他也省心。 “白苏九!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秦央恼怒,一把抓住了白苏九的胳膊。 白苏九微怔,下意识地回答道:“你头一次喊我的名字。” 秦央的手指一抖,连忙放开了白苏九的胳膊,继而扭过头去闷闷地说道:“我之前也喊过” “有吗?”白苏九的脑袋乌突突地发沉,一时竟想不起多少事情。 秦央的眼底掠过一丝落寞,轻声喊道:“苏九” “我去,你肉不肉麻!”白苏九嫌弃地拍开秦央再度伸过来的爪子。秦央的手顿住中,他本想替白苏九整理一下褶皱的衣领。 白苏九看了一眼秦央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这么想的,忽然一把将其攥住,然后郑重地说道:“拜托你了。” 秦央的眼底突然涌出一抹涟漪,许久后低声道:“嗯。” 白苏九此番走得比以往还要匆忙。就背了个小包裹,静悄悄地离开了都城,往乌齐国去了。国君命他决不能声张,必要的话可以化名隐藏身份,待大事既成后再归来。 白苏九嘴上答应着,心里可凉透了。他算是看清了,国君所谓的让他助长公主夺位,割让乌齐国城池的说法不过是欲盖弥彰。国君的真实意图很可能是将他送出天剡,待太子继位后再放回来,免得他起了异心。国君此举,根本就没有顾忌他的人身安危。那乌齐国岂是说去就去的?身份哪儿那么好隐藏!一旦暴露,他怕是就栽到乌齐国了。 不过白苏九一向喜欢啃硬骨头。他去了,就不能空手而归。白苏九决定在半年内把乌齐国的事儿处理完,顺着前世的时间线,把闻人秋绎扶上皇位。到时候,天剡这边国君也该驾崩了,他全身而退正好还能赶上给夏侯赞助阵。 另外,只要秦央不反,他晚回个一年半载无伤大雅。因为夏侯赞登基前只有秦央跑出来搞事情,别的反臣倒是消停得很。秦央目前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反,只是 白苏九最忧心的还是那几个孩子。把他们带进秦央府中,等同于兵行险招。明奚王秦央是继他白苏九之后第二个被国君天天盯梢的对象。若是阿年的事儿暴露了秦央的小命怕是就没了。 然而白苏九没有办法。他不可能把阿年安置到夏侯赞身边,更不可能随便处置。另外,白苏九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私心,那就是,他想让白栖梧等人看紧了秦央。白苏九此番离开天剡,秦央如若再跟前世一样,脑子抽风跑去逼宫,起码还有白栖梧和白辰轲拦一拦。 白苏九安慰自己道,秦央的脑子灵光,有当奸臣的功底。只要他小心谨慎,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池。 一路上辗转反侧,白苏九终于到了乌齐国境内。算来,他已经走了四五天了。 “国师之后的路,就得您”赶马车的是国君身边的亲信,对白苏九一路上很是恭敬。 白苏九心领神会,跳出马车看了看四周。这里应当是远郊,离乌齐国的都城怕是还有一段距离。 白苏九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车夫道:“拿回去打点一下家里吧。”说罢,大步离开。 林荫小道,虽然道路崎岖,却别有一番风景。白苏九的心思沉寂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四周的美景。眼下正是好时光,日后一旦忙起来,怕是就没有时间这般悠闲了。 白苏九忽然有些怀念在天剡当国师的日子。朝三暮四地去上上朝,跟院里几个孩子打趣。秦央那个家伙看上去不靠谱,其实 “我怎么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白苏九苦笑道。此行,不正是因为日后还能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吗!他白苏九只要成功,不能失败。回去后定然还能继续过他的好日子。 白苏九一边想着,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一枚小石子。石子滴溜溜地滚出很远,最后停在了远处的一辆马车外。 “国师,您还真是信守承诺。”一阴柔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白苏九的胃如同收到了一个信号一般,当即泛起了酸水。白苏九深吸一口气,挥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见过长公主。” “哎哟,咱俩都什么关系了,这么客气干嘛啦。”闻人秋绎扭扭捏捏地走下了马车,迎着白苏九跑了过去。 “国师,人家特别特别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闻人秋绎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胭脂味。她穿着标志性的红色裙装,妆容画得比之前更浓了。 白苏九看着迎面扑来的闻人秋绎,下意识地就想抬脚。然而这已经是乌齐国境内了,白苏九这一脚下去不是要打道回府就是牢里见了。 于是白苏九略微一侧身,折扇戳着闻人秋绎的脑门,将他推开。 “公主,您今日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啊。”白苏九哼笑道。 闻人秋绎捂着脑门上被戳红了的一小块,娇羞一笑道:“见到国师,本公主情不自禁。” “好好说话不然”白苏九压低声音威胁道。 闻人秋绎看了看白苏九那青筋暴起的拳头,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飞了个媚眼道:“国师一路车马疲劳,是本公主唐突了。” 白苏九随闻人秋绎上了马车,心中泛起一丝诧异道:“公主为何在此等候?” “当然是有人传信啊。”闻人秋绎妩媚地翘着兰花指,递给他一封信。 白苏九一看,脑门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冷汗。居然是秦央那厮写的信!这家伙是不想活命了吗?!这封信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可怎么办! 闻人秋绎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拧着帕子酸溜溜地说道:“明奚王殿下对国师可真是上心呢!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嘭,闻人秋绎的瞳孔猛烈一缩,心惊胆战地看向砸在自己耳侧的拳头。白苏九这一拳打得非常之狠,将马车内壁的木梁震出一道裂纹。 “公主,怎么了?”马车外的随从低声问道。 闻人秋绎抬头,看着俯身凝视着他的白苏九。那张本应如同嫡仙般纯澈的容颜此时却满是阴霾。闻人秋绎迎着白苏九那如同冰锥一般的眼神,声音颤抖地说了句:“无事,磕着头了。” “公主小心,奴才让马车慢些” “不,快些”闻人秋绎勉强裂出一抹惨白的笑容道。 车轱辘行走的吱呀声遮掩了白苏九那低 - 分卷阅读113 沉的声音。白苏九直勾勾地看着闻人秋绎,一字一顿地说道:“公主,从今以后,不可再提起明奚王。” “为为何?”闻人秋绎虽满心恐惧,但依旧忍不住心间好奇询问出声。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紧贴着车座如坐针毡。 白苏九的眼睛再度泛起了晶莹的蓝色,然而只是一瞬便被他压抑了下去。许久后,白苏九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公主,我怕黄泉路上道太窄。到时候若只能保一人,那定然不会是您。” 闻人秋绎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别过头去嗤笑道:“国师说笑了。国师既然不喜本公主提起他,那就不提。” 白苏九坐了回去,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闻人秋绎用手抹了把脸,将眼角暗涌的湿雾给遮掩了下去。二人就这么沉闷地进了乌齐国的都城。 第76章 【七六】 独夫心 进入乌齐国都城后,白苏九略微有些惊讶。乌齐国的国力一直跟天剡并驾齐驱,按理说,这都城必然是繁华热闹才对,然而 白苏九坐在马车中看向窗外,这都城大大小小的店铺倒是不少,只是半数已然关门大吉。少数几个店铺开着,客人也只有寥寥数人。小巷里、街边,遍地都是乞丐。有的成群,似是拖家带口;有的则形单影只,病弱残疾,瘫睡街头衣不蔽体。 “国师,见笑了。我们乌齐国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乌齐国了。”闻人秋绎道。 白苏九收回视线,蹙眉问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闻人秋绎自嘲地笑笑:“您说呢?若是有个明君当政,好端端的都城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白苏九叹息道:“只是听闻乌齐国国君昏庸,没想到昏庸到了这个地步。都城已然如此,那其他小城怕是还要更惨几分。” 闻人秋绎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双指,忽然哼笑一声:“国师先别忙着惊讶,等你入了皇宫,定会大开眼界。” 闻人秋绎说的不假,当白苏九化装成随从跟随着她进了皇宫后,白苏九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史书上曾多次记载,某些昏君喜爱‘酒池肉林’,白苏九曾以为那就是奢靡的巅峰了。然而,今日一见,白苏九只想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乌齐国的皇宫正殿是用纯黄金打造的,从外表看去,金光灿灿仿佛是个落地的太阳。地板是琉璃做的,白苏九步入正殿后,自然而然地放慢了步子,生怕把脚下的琉璃地给踩碎了。 乌齐国的国君——闻人绍元,正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身侧环着四位美人。白苏九一眼便看出,其中两名‘美女’好像是男人。 “你们国君口味够独特的”白苏九揉了揉被地板晃得生疼的眼睛。 闻人秋绎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并没有接白苏九的话。大殿之上,百名舞女衣着暴露地跳着舞,舞到兴处,几名舞女齐刷刷地往天上扬手撒了一把花瓣。花瓣一出,满殿皆芬芳四溢,恍若入了仙宫桃源。 然而闻人秋绎可没怎么陶醉。他回过头去对白苏九耳语道:“那花瓣是‘鹧夜香’的花瓣,五年开一次,一株万两。国君每日都要挥霍几株。” “散场后那花瓣我能扫走吗?”白苏九满眼闪着‘钱’字,极其没出息地问道。 闻人秋绎掩面而笑道:“国师其实您若想要这富贵很简单” “打住,别败坏我的兴致。”白苏九扭头躲开闻人秋绎那跳动着火苗的视线。 闻人绍元与左拥右抱的美人中抬起头来,看向闻人秋绎道:“秋儿!何时来的?” “有一阵子了。”闻人秋绎言笑晏晏,缓步走上台阶。 闻人绍元挥手扔开一名美人,指了指身下空出一小块位置的龙椅道:“来来来,坐这里。” 闻人秋绎的步伐略微一顿,旋即还是不作声色地坐了过去。闻人绍元一把拉过他的手道:“你来得正好!边文国进贡了几位擅舞的美人!随孤一起欣赏欣赏!” 闻人秋绎将手往回抽了抽,奈何闻人绍元攥得太紧,直接将他的手攥出了五指印。 白苏九发觉闻人秋绎的眼底掠过浓浓的厌恶,心中愕然多了几分猜测。为了不惊动闻人绍元,白苏九将视线转向地面,弓着身子随侍卫们站在一旁,只是耳朵依旧机警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闻人秋绎兴致阑珊地扫视了一下殿中的美人,冷哼道:“不过如此。” “那是,她们哪儿比得上秋儿的美貌?”闻人绍元凑近闻人秋绎的耳边。 闻人秋绎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躲开闻人绍元逼近的身子说道:“那皇兄还看得这般入神?是不是该与我谈谈正事了?” 闻人绍元哈哈大笑,忽然猛然一拍龙案。大殿中的声乐戛然而止,落针可闻的大殿内,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来人,把这百名舞女全部斩首祭天。”闻人绍元慵懒地说道。 闻人秋绎跟白苏九如出一辙地一激灵。只是白苏九还能压抑住自己,随众人跪在一旁没有言语,而闻人秋绎则忍不住站起身喊道:“国君何意?!” “秋儿不喜欢,留着也无用。”闻人绍元揉着一位美人裸露的大腿,然后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大殿之上惨叫、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舞女们被侍卫如同猪狗般强行拖了出去。挣扎者被侍卫一拳打得头破血流,逃跑者则被一剑穿喉。 白色的琉璃地上,血液如同诡异的曼陀罗肆意地生长着。浓烈的花香综合了血腥气,呛得白苏九头皮发麻。 “无量天尊我置身于地狱无法自救”白苏九的心间骤然迸出这么一句话。 救?白苏九不是不想救人,然而他救不得。百人,皇宫中,侍卫遍布之下,怎么救?用妖术?用幻术?白苏九的大脑在战栗中飞速运转一周,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 他做不到。 很快,所有舞女都被拖走了。尸体和血液被迅速清理干净。宫人们抬着花瓣绕殿一周撒在地上,彻底遮住了异味。刚刚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然而 白苏九看着溅在自己长靴上的一点血迹,瞳孔骤然扩散。 闻人秋绎立于高高在上的龙椅旁,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闻人绍元轻轻握着他的手道:“秋儿,可还开心?” 闻人秋绎猝然转身,扬手打了过去。闻人绍元一把抓住他那无力的拳头,狠狠一握 - 分卷阅读114 吼~这里是被编程熬到斑秃的作者本者 也没啥可说的额给大家拜个早年(划掉) 还是继续感谢大家的支持~ 作者君的文笔捉急,最近正恶补各种作品。希望下部作品能让大家看到进步。 thanks(??)? 第77章 【七七】 如浮萍 白苏九入住长公主府的第一夜,不出意料地失眠了。他辗转反侧,耳边始终回荡着大殿之上舞女们凄惨的哀哭声。 “无能。”白苏九突然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白苏九有些后悔,又有些迷茫。若是他没有修仙就好了。不修仙,当个山里的妖大王也不错。妖力没被封印的话,这些人他肯定能救下来吧? 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匡扶天下、传道授业。每日喝喝小酒,与小妖们打打闹闹,若是还能再遇见白栖梧、白辰轲和阿年这三个孩子就更好了。把他们带到深山里好生教导着,日后是飞升还是跟他一样当个没出息却快活的妖,全凭造化。 对了,除了那三个吃白饭的小家伙,顺便把秦央也给拐走吧白苏九微眯着眼睛想道。秦央这个反臣终究是不稳定因素,届时太子登基,把秦央打晕了直接塞麻袋里带走,到时候天下太平,夏侯赞稳坐皇位,他们爷几个在山里还能摆一桌麻将 白苏九想着,尾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他依旧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轻率地答应了上仙的渡劫一事。白苏九总觉得,在山里自由快活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 “要不等乌齐国的事儿结了,回去直接辞官?”白苏九的眼睛一亮,心中莫名其妙地还有些兴奋。 就在这时,白苏九忽然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闻人秋绎的声音传了进来:“国师,您睡了吗?” 白苏九起身,披好了外袍,推开房门后,微微一怔。 闻人秋绎穿着一身白色的男士衣衫,浓妆已被擦拭干净,头发也规规矩矩地束成了男子常见的发髻。 “国师,叨扰了。”闻人秋绎低声说道。白苏九赫然发觉他的本声虽然依旧有些尖细,但比之前好听多了。似是尚未变声的少年。 白苏九忍不住嗤笑出声:“原来长公主的原本面貌也是位清爽的少年郎。说实在的,比你穿女装时好看多了。” 闻人秋绎的面颊上顿时飞起两道红晕,他低咳了几声遮掩住尴尬道:“原来国师喜欢男人” “你还是别开腔了。一开口我就止不住地想打人。”白苏九嘴角抽搐。 闻人秋绎指了指脚边的酒壶说道:“国师,可否陪我小酌几杯?” “你的手不打紧?”白苏九看向他缠成了馒头的右手。 闻人秋绎摇摇头,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说道:“还有一只手可以端酒杯。” “我不是问这个算了,横竖我也睡不着。”白苏九无奈,弯腰拿起了酒壶,示意闻人秋绎带路。 公主府很大,府中甚至有一个池 - 分卷阅读115 塘和池中凉亭。白苏九与闻人秋绎在凉亭中坐定,随手开了一壶酒。浓郁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不错。”白苏九拿起酒杯,为闻人秋绎倒了一杯,然后又斟满了自己的。玉杯相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脆。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跟国师对坐而饮。”闻人秋绎低头看向酒杯中的倒影,眼神有些飘忽。 白苏九品着杯中酒,缓声道:“还是唤我的名字吧不,为了掩人耳目,唤我一声九公子吧。” “九公子”闻人秋绎忍俊不禁地掩面而笑。 白苏九挑眉,下意识地说了句:“把手放开,要笑就好好笑。本是好儿郎,何必佯装俏娇娘?” “我不算是男人了。”闻人秋绎微僵,手还是放了下去。 白苏九点了点桌子,压低声音道:“男女与外在无关。你内心中认定自己还是个男子,便可。有些人是男人的灵魂禁锢在了女人的躯体中;有些人则是女子的心束缚在男人的躯壳里。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想成为怎样的人。” “然而人终究会随波逐流”闻人秋绎将酒杯添满,一饮而尽。 白苏九伸手去摸自己袖口中的折扇,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是落在房里了。他若有所失地看向夜空,许久后淡淡地说了句:“随波逐流,人之常情。但,随波逐流不等于自暴自弃。浮萍虽无助,却可附于水面不陷河底泥污。” 闻人秋绎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拿不住指间酒杯。 白苏九将杯中剩下的半盏清酒泼至地上,抬头看向面色微沉的闻人秋绎,低声道:“长公主甘心当长公主吗?” “唤我秋绎吧。”闻人秋绎笑笑,没有正面回答。然而白苏九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这么说来,闻人秋绎是你的本名?”白苏九问道。 闻人秋绎颔首,转而轻笑道:“我与闻人绍元也确实有血脉之亲,九公子,是不是感到特别的可笑?” “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一。芸芸众生谁知从中会不会掺杂进几个畜生?”白苏九点着自己微微发烫的额头,眼角一跳。 闻人秋绎有些微醺,强撑着桌子起身道:“夜里凉,国师回屋吧。” 白苏九有些诧异,抬起头看向脚步发飘的闻人秋绎:“你叫我出来喝酒,只为闲谈?” “那倒也不是。只是多年前,于街巷偶遇国师时,心中便萌生了一个淡淡的想法。若是有朝一日能亲手为国师斟一杯酒,也是极好的。”闻人秋绎笑笑,转身兀自走出凉亭。 白苏九愣住,心中诧异更胜几分。多年前?他之前与闻人秋绎见过吗? 或许见过吧毕竟多年前的事,已经不是他真正的当年。白苏九自嘲地笑笑,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借着夜风醒了醒酒。 翌日,白苏九正在书房里偷偷看着闻人秋绎给他的乌齐国地图。乌齐国的疆土并不像天剡那般辽阔,而地理面貌也不佳。乌齐国北疆是雪原地带,基本没有几亩良田,全靠放牧支撑经济。南边有一片沙漠,渺无人烟。只有中间与东西两侧这条如同宽带子一般的土地还算富饶。 不白苏九目光微沉。富饶这个词在乌齐国里怕是用不上了。按照闻人绍元那个败家法,乌齐国已然有了亡国之势。白苏九忽然很同情闻人秋绎。前世,闻人秋绎登基后两年便因各种原因被推翻了。现在看来,怕是因为那闻人绍元留下的烂摊子太难处理,导致闻人秋绎这苦命的成了替罪羊。 当然,也有别的原因。白苏九一边提笔在地图上勾画着,一边在心里打起了算盘。闻人秋绎最大的失败处在于他朝中无重臣辅佐。他在外人面前是女子身份,自然与朝权挂不上边。 “看来,想让他顺利夺位,得想办法先摘了这长公主的身份”白苏九想着,手中墨笔忽然一顿。 前世的闻人秋绎是怎么夺得位?这也太难了吧!白苏九止不住地想为闻人秋绎鼓鼓掌。既然闻人秋绎很大可能是重生者,那么,去问问闻人秋绎前世是怎么做的吧。这样事倍功半。而他白苏九在这基础上稍微做些调整,争取不要让闻人秋绎重蹈前世覆辙,上位没多久便死于非命即可。 白苏九想着,便出了屋往闻人秋绎的卧房走去。然而他行至院中,忽然看见闻人秋绎急匆匆地一闪而过。 白苏九定在原地没动,狐疑地看向闻人秋绎的背影。他又穿了女装,还是那妖娆的大红裙子。高耸的发髻也是贵妇式的,一身首饰叮当作响。 “这是为何?睡了一觉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当女人好?”白苏九苦笑不得地直摇头。罢了,他想当男人想当女人是自己的事儿。 不过这走得也太急了吧?白苏九看向掉落在地上的一枚步摇,低头捡起后略一思索,便隐去了身形悄悄跟着闻人秋绎的马车出了府。 闻人秋绎的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白苏九越跟越不安,联想起昨夜闻人秋绎莫名其妙地半夜请他喝酒,白苏九突然认定闻人秋绎绝对有事情在瞒着他。 闻人秋绎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往闻人绍元的寝宫驶去。行至后花园时,马车突然停下,闻人秋绎自车中走出,挥退了车夫。 白苏九坐在树上,默默地看着一身盛装的闻人秋绎,心中掐了会儿日子后,白苏九越发地好奇了。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他穿得这般喜庆作甚? 正想着,两名宫女忽然走了过来,闻人秋绎拦住她们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宫女们向闻人秋绎行了个礼后道:“长公主,陛下在风华殿用温泉。奴婢们正要前往伺候。” 闻人秋绎看向宫女手中的衣物,默默接过来后道:“你们下去吧,本公主亲自去。” 两名宫女一惊,其中一人刚要说话时,被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宫女掐了掐后腰。那宫女连忙闭上了嘴,一同退下了。 白苏九站在高处,对于这些小动作自然看得清楚。宫女们走后,闻人秋绎抱着衣物,身子在微微发抖。 白苏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白苏九忽然想通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一个既没有兵权又没有朝权的‘长公主’是怎么弑君夺位,又是为何在夺位后便被匆匆拉下台。 白苏九一手抠在树皮上,直接将那树干抠出了五个指洞。 第78章 【七八】 起义军 闻人秋绎深吸一口气,正要往前走时,忽见一白影从天而降,挡住了自己的 - 分卷阅读116 去路。闻人秋绎的眼睛徒然瞪大,不可置信地说道:“国” “属下来送您回府。”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还有事” “请回府。”白苏九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一步不让。 闻人秋绎的眼睛红了,手里的衣服被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白苏九劈手夺过那衣服,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池塘里,再度说道:“回府。” 闻人秋绎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皇宫的。他只看见白苏九一脚踹开了他的车夫,然后转身将他塞进马车里。白苏九驾着马车横冲直撞地飞驰而出。闻人秋绎在马车中被颠了个七荤八素,满头的钗子掉了一地,玉珠声清脆作响。 白苏九把马车一路驶入远郊的一个湖泊附近才停了下来。他挥手在身边结成一个透明结界,然后一挑马车布幔,把里面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的闻人秋绎给揪了出来。 “白苏九你给我放开!”闻人秋绎尖声喊道。 白苏九猛然转身,一把扯散闻人秋绎歪歪扭扭的发髻低吼道:“还不至于如此吧?!” “你懂个屁!”闻人秋绎拼尽全力喊道:“我要去杀他!” “你胡说!他有武功有侍卫,人高马大,你这般柔弱怎么杀他!”白苏九忍住滔天的愤怒一把打落了悬挂在闻人秋绎发梢上的最后一枚簪子。 闻人秋绎抬脚踏碎那发簪,双目通红地揪着白苏九的衣领道:“老子有办法你管不着!” “我不许你作践自己!”白苏九推开闻人秋绎,怒目而斥。 闻人秋绎愣了半晌,忽然嗤笑出声。他撸起袖子,伸直了自己干瘦的胳膊道:“白苏九,我早就不干净了,哪儿还算得上作践?” 白苏九没言语,突然绕到闻人秋绎身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侧踢将其踹进了湖里。 闻人秋绎哎呀一声头朝下倒栽葱进了湖,起起伏伏一阵子后终于一个猛子站了起来,拍打着水面嚎叫着:“白苏九!你要杀人吗!” “不干净了?那就洗洗干净。”白苏九面露凶光,大言不惭地叉着腰喊道。 闻人秋绎气得要命,好在水不深,闻人秋绎扑腾了几下便爬上了岸。 “白苏九你给我等着”闻人秋绎如同一只落水狗,浑身上下湿漉漉地抱着肩膀直打哆嗦。 白苏九哼笑:“洗干净了,回去吧。” 闻人秋绎回去后就感了风寒,哼哼唧唧地骂着白苏九。闻人绍元派太医来看过,太医除了诊病之外还告诉了闻人绍元,闻人秋绎就算发热到昏迷,嘴里也在骂白苏九的事儿。 闻人绍元听后,眼底满是狠绝地说:“他倒是痴情。” 病了两天,闻人秋绎终于能下地了,第一件事儿便是跑去跟白苏九算账。然而白苏九早就人去楼空,只留了一个字条:“且等。” 闻人秋绎一头雾水地等了一个月才等回了白苏九,而跟着白苏九一起进了都城的,还有一大票乞丐。 西北遭灾,颗粒无收。然而闻人绍元不但不开仓放粮,反而加了税收。闻人绍元的理由如下: “税收涨,农夫为果腹必辛勤劳作。” 这么个屁话传到了西北等地后,老百姓顿时揭竿而起,决定反它一反。奈何百姓命都快保不住了,饿得面黄肌瘦,更别谈造反。 于是,白苏九装成农民,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了反军的头头。此番回都城来找闻人秋绎,不为别的,就为拿粮饷。 “你怎知道我有粮”闻人秋绎颤巍巍地问道。他终于直面地对白苏九的本事有了一番认知。 白苏九挑眉:“你要人没有,总得有点钱吧?不然你怎可能下决心去夺位?” 闻人秋绎不置可否。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粮饷交了出来,包括养的私兵。白苏九松了口气,他真怕闻人秋绎什么都没准备,好在这小子不算是太没脑子。 “我把身家性命全赌给你了。”闻人秋绎道。 白苏九轻笑:“我又何尝不是?” 白苏九带回来的乞丐其实是各地农民的代表。白苏九与大家商讨了一阵子后,命各个代表回家乡,从家乡发展,先跟朝廷军打打游击战。待把群众的热情给股动起来后,白苏九这厢借场东风,把这起义的火种吹个遍地开花。 这东风,便是传闻中与闻人秋绎有不一般关系的乌齐国大将军魏奇。 “魏奇其实跟我是清白的。”闻人秋绎嘀嘀咕咕地跟白苏九透了实底:“当年他还是个小士兵的时候,因为误伤了上司的骏马而仗责一百。快被打死之际让我给撞上了,然后救了下来。”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此人可用。”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却自嘲地摇了摇头:“用是可用,但是不能信。前世的时候,我之所以倒台那么快,完全是被这位大将军给拖下来的。他带兵逼宫自立为王,我的脑袋也是让他给砍了。” 白苏九愕然,许久后得出一个结论:“那此人也别留了。用完寻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吧。” 闻人秋绎抿着嘴笑笑,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光芒:“你就这么信我?看来我没看错人。” “不然呢?”白苏九小声说道:“不过你可别太信我。我到底是天剡的人。你要知道,我来乌齐国帮你,完全是奉旨” “事成之后,乌齐国半壁江山送予你。你回去复命吧。”闻人秋绎赌气一般别过头去。 白苏九无奈地摊摊手:“你看,我都不打自招了,你也别说气话。我不多要,就要你开口许诺的那十座城池。你把临近天剡的那片沙漠地化过来吧。” 闻人秋绎惊愕:“沙漠你也要?” “你傻啊?乌齐国本来就只有中原一带能活人。我跟你要中原十座城,不等于让你直接亡国了吗。”白苏九用扇子戳着闻人秋绎的脑门。 闻人秋绎顿时热泪盈眶,搂着白苏九的胳膊就喊:“你怎么这么好啊!要不你留下来当我的” “闭嘴。”白苏九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 农民军按照白苏九的意思打打跑跑,神出鬼没地在各个地区发展着,搅得浑水越来越浑。闻人绍元派人调查,然而百姓毕竟数量多,大隐隐于市,抓也抓不完,还揪不到根源。 闻人绍元愤怒,派大将军魏奇出兵镇压。这正中了白苏九下怀。魏奇在闻人秋绎的授意下要走了乌齐国近乎七成的兵力,心猿 - 分卷阅读117 意马地满国瞎溜达。 在闻人绍元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之前,又一个消息悄悄地传遍了整个乌齐国。 “长公主本是男儿身,是传闻中早就过世了的澜平王。” “澜平王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先帝密旨被当今圣上秘密篡改,为防止闻人秋绎夺位,逼迫他以长公主的身份生存。否则撅了先帝皇陵。” “澜平王孝顺,忍辱负重至今,奈何山河破碎,人民食不果腹。澜平王痛定思痛,决定为了天下苍生放手一搏。” 这些个话,半真半假。闻人秋绎确实是当年的澜平王,至于那传位的密旨,闻人秋绎见都没见过。这些瞎话放在别的国家,怕是会成了笑谈。然而放在如今人心惶惶,举国上下一片躁动的乌齐国。效果颇为显著。 一时间,那些个想反的,想活的百姓找到了精神寄托。之前拿到了粮食的农民代表们更是添油加醋地歌唱着闻人秋绎多么多么心怀天下,如此危险的境地里还给了大家粮食。闻人秋绎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钱财能发的全给发了,然后扮成乞丐跟白苏九一起混入了反军阵营里。 所以,当闻人绍元命人捉拿闻人秋绎时,偌大的公主府里头,连个活人都看不见了。闻人秋绎一枚铜板都没给他留下。 白苏九还给闻人绍元火上浇油了一番。在一个寂静的夜晚,白苏九用狐火烧了闻人绍元的寝宫殿顶。所有宫人都跑去扑火,然而那狐火压根就扑不灭。 于是,全都城的老百姓集体围观了“天降神火,惩处暴君。暴君不死,神火不灭。” 有人,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更有‘天助’。白苏九与闻人秋绎的夺位之路浩浩荡荡地展开了。 农民大军一路披荆斩棘,顷刻间夺得了大半领土的掌控权。白苏九与闻人秋绎跟大将军魏奇假装汇合,白苏九用幻术迷惑了魏奇,让他在大军面前正式交权与闻人秋绎。 魏奇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白苏九下了点药,对外宣称大将军重病不起,其实只是迷晕了罢了。 白苏九闲暇的时候,想起来都忍不住笑得直摇晃。真是世事弄人,他白苏九活了两辈子都是忠臣,现如今带着‘长公主’造反了。稀奇。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闻人秋绎已正式以澜平王自居,还收获了几位前朝老臣的支持。农民军更名为‘平王军’,手持平字旗,推进了都城。在高耸的城墙下与守城军对望,互不退让。 “再围个几天,想必那闻人绍元就撑不住了。”白苏九叼着一根竹签子想着。 闻人秋绎走了过来。经过一阵摸滚打爬,他那白白净净的脸上隐约多了几分坚毅,也晒黑了。看上去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俊秀的汉子,当初那位‘长公主’的影子似是消失了。 “白苏九,你的信。”闻人秋绎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道。 白苏九看着那信封上明显被撕开的豁口,挑眉道:“你偷看我的信?” “哼又是那个秦央。”闻人秋绎的男子汉气息瞬间烟消云散,酸溜溜的小媳妇气又回来了。 白苏九翻了个白眼,拿过信一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速归。” 白苏九怔然,闻人秋绎则蹲在地上直画圈:“这才来了多久啊,就吵吵着让你回去哼。” 不对白苏九的心里有些忐忑。他总觉得秦央这两个字写得有点急,怕是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79章 【七九】 恨与罪 白苏九担忧归担忧,这回天剡的日子依旧得拖后。眼下,大军围城。他身为军师若临阵脱逃,那还得了。 “九公子。”一位士兵恭敬地呈上一封书信:“这是守城主将胡风的密信。” 九公子,这个称呼是白苏九在军中的身份。白苏九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只有闻人秋绎在无人的时候才私下里喊他真名。 白苏九接过那封密信。胡风的信写得很简短,就问了三个问题:“你会不会屠城?开城门后谁当皇帝,你还是澜平王?我的将士们你如何处置?” 白苏九嘴角勾笑。这位大将军确实是个心直口快的正直之人,想必他已然有了投诚念头。白苏九将闻人秋绎叫到身边,把信递给他看。 “这是你的领土,你自己做决定。”白苏九道。 闻人秋绎点头,挥手写了封回信,比胡风写得更简单明了,就一句话:“吾之子民焉可仍为刍狗?”落款是澜平王。 一句话,一个落款,三个问题都回答了。白苏九夸了闻人秋绎一通:“还挺会说话的。” 信递还胡风的当天下午,都城的城门突然敞开,胡风带着守城士兵投诚。闻人秋绎没多说什么,直接将胡风尊为大将军,把守城士兵编入自己的军队里。 都城里,百姓们都站在屋外安静地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闻人秋绎和白苏九。无人出声,只是默默地让出了一条路。 闻人秋绎一众行至皇宫宫门外时,闻人秋绎的勒马,陷入了沉思。 白苏九抬头,挥手喊道:“撞!” 众志成城,厚重的宫门在那撞木之下终于轰然倒塌。闻人秋绎看向被踏碎的宫门,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秋绎,这时不要多想。”白苏九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人秋绎笑笑,策马而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殿顶上还着着狐火。闻人秋绎看着只咂嘴:“这神仙们着实厉害,火焰只在殿顶烧来烧去,一点都没蔓延到下边。” 白苏九偷笑,悄悄抬了抬手,那狐火瞬息而灭。其实也不奇怪,白苏九只不过在殿顶上围了一圈结界,把狐火困在里头罢了。而这殿定是金子做的,自然不会轻易烧穿。 白苏九的小动作没被任何人发现。闻人秋绎连同身后的全部将士都看傻了眼。胡风反应得最快,小声说了句:“澜平王果然是上天钦赐的救星” 闻人秋绎惊掉了下巴,翘脚往殿顶上瞅。刚看了两眼,就听高耸的台阶上,大太监喊了一声:“澜平王,陛下要单独见您!” 白苏九尚未出声,闻人秋绎一拍马屁股吼道:“单独见?等着一刀劈死我?” 身后众将士顿时笑成了一片,一笑闻人绍元愚钝可悲,二笑闻人秋绎快人快语。笑声隆隆,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大太监脸色苍白,连滚带爬逃下台阶,跪在闻人秋绎马前说道:“陛下劫持了满朝文武百官,您若不进去,他每半柱 - 分卷阅读118 香杀一人。” 话刚说完,殿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圆滚滚的东西自门里扔了出来。闻人秋绎定睛望去,不由瞠目欲裂:“这是礼部尚书” 众人愣住。胡风摔下马抱住那滚下台阶的脑袋哀哭出声:“爹!” 礼部尚书胡成,胡风的父亲。 “奶奶的!”一黑脸将军怒火冲天,指着殿门大吼:“闻人绍元!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白苏九目光微冷。闻人绍元自然不把人命当回事。之前那枉死的一百名舞女不就是说杀便杀了。如今满殿文武百官,怕是难逃一劫。 “九公子,我进去吧。”闻人秋绎道。 白苏九摇头:“你不会武功,进去等于送死。” “里面都是我乌齐国肱股之臣,我不能看着他们送命。”闻人秋绎下马走上台阶。身后将士大惊,连忙团团围住:“不能进去!” 闻人秋绎扬手,嬉皮笑脸地说道:“我死了没关系。你们认九公子当皇帝便可。横竖我也没多大本事。我的心愿不过是把闻人绍元拉下台,让老百姓过几天好日子罢了” 白苏九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把皇位给我,等同于亡国。少说有的没的,你我一起进去。” “九公子!澜平王!不可以!”胡风和几位将军焦急无比地说道。 白苏九笑笑,老神在在地看了看他们:“我,你们都信不过?” 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皆后退一步,恭敬地垂下了头。 闻人秋绎心中感慨。这便是白苏九的魅力。 殿门敞开,白苏九跟闻人秋绎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百官们立于两侧,殿中央的地上,一片血渍清晰无比。 “秋儿,朕是让你一人来。”闻人绍元慵懒的声音自大殿正前方传来。 “我怕你一刀砍死我,带了个给我收尸的。”闻人秋绎不卑不亢,昂首回道。 “哈哈哈哈”闻人绍元的笑声如同夜半悲鸣的豺狼,阴狠而可怖。 闻人秋绎有些紧张,白苏九拍了拍他的后背仰头喊道:“我们澜平王已经进来了,是否该放了文武百官?” “秋儿,你上来。”闻人绍元没有理会白苏九,他侧坐在龙椅上,拍了拍身侧。 这场景,跟之前一模一样。 闻人秋绎没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经进了大殿,你该把人放了。” 闻人绍元似是有些惊愕,许久后低沉地说道:“秋儿,你变了。” 闻人秋绎指着高高在上的皇位朗声道:“我变了?从你逼我当长公主的那天起,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闻人秋绎了。” 闻人绍元的目光自闻人秋绎身上游走了一阵。闻人秋绎感到自己浑身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爬了个边,别扭又恶心。 许久后,闻人绍元起身,自那长长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每走一步,闻人秋绎的手都跟着哆嗦一下。白苏九向前一步,站在他身后,悄悄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闻人秋绎心领神会,将匕首紧紧攥住,藏在了宽大的袖口中。他穿的是当年的旧亲王服,据说是先太后一针一线给缝的,让他悄悄留到了现在。 闻人绍元在离闻人秋绎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嘲讽而笑:“许久没见你穿这衣服了。好看归好看,不过比你穿公主华服时要逊色许多。” 白苏九心中不屑。闻人绍元死到临头都不忘刺。 白苏九心中微慌,生怕闻人秋绎被揭了伤疤后失去理智。然而没有,闻人秋绎双手虽抖,却依旧直视着闻人绍元:“你这昏庸无能的暴君算是男人?” “哈哈哈,朕是不是男人,你难道不知道吗?”闻人绍元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闻人秋绎。 白苏九听不下去了,指尖一动,一枚石子正中闻人绍元的脑门。在他一晃神的功夫,白苏九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尖爪瞬出,扣在闻人绍元的脖子上险些一击毙命。 “闻人绍元已被擒!尔等还不放人?!”白苏九掐着闻人绍元的脖子,大声吼道。 殿内文武百官见状,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大殿。剩下一种侍卫跪在地上竟无一人反抗。 “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失了民心,失了人性,还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白苏九在闻人绍元的耳边吼道。 闻人绍元被掐得上不了气,脖子上四个血窟窿鲜血横流。他眼睛爆出盯着闻人秋绎,恶狠狠地喊道:“秋绎!你来杀朕!朕不能死在外人手里!” 闻人秋绎的手攥紧了匕首,示意让白苏九放开他。白苏九两下卸了闻人绍元的肩膀,将其扔在地上。 喧喧嚷嚷之间,闻人秋绎用匕首对着闻人绍元问道:“你为何这样对我?” 这是埋藏在闻人秋绎的心底里最困惑的事情。他们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幼时感情甚笃,谁料闻人绍元在先帝驾崩后忽然性情大变,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闻人绍元跌坐在地上,眼神中的狠绝与疯狂丝毫不减。他一字一顿地回答道:“闻人秋绎,你欠我的,是你先背叛我的。我母亲被人活活打死!你忘了那日我们从祠堂里走出时许下的诺言了吗?!” 闻人秋绎愕然,大军破门而入,将殿内侍卫捆了,最后长刀对着闻人绍元,把他带入了天牢。 闻人秋绎呆站了许久,扭头对白苏九失神地说道:“一切恶果,原是我自己种的。” 闻人秋绎终究没有亲手杀了闻人绍元,而是赐了毒酒。闻人绍元的尸体本扔在了乱葬岗,闻人秋绎却求着白苏九跟他一起悄悄地将闻人绍元的尸体移回了皇陵,立了块无字碑。 闻人秋绎给先帝上了柱香,随后闻人秋绎与白苏九坐在陵墓前,唠起了当年往事。 “我们很小的时候,闻人绍元的性子不是这样的。”闻 - 分卷阅读119 人秋绎抱着膝盖,神色茫然。 “闻人绍元的生母身份低贱,本是宫中的宫女。当时所有皇子都不跟他一起玩,只有我看他孤单,陪着他玩耍。” “一日,我们二人在祠堂里嬉戏打闹,我不慎推倒了他,他撞在桌子上,撞倒了蜡烛,将灵台烧坏了一角。” “我们吓坏了,匆匆离开祠堂后互相约定保守秘密。谁知当日下午父皇来祭拜先祖,撞见灵台被损,勃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很快,两个宫女供认出我们二人来过祠堂。父皇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找我来质问。就在我以为此事已被父皇谅解时,闻人绍元的生母突然被杖毙了。” 白苏九哑然,心中感慨万千却说不出口。 闻人秋绎看向远方,苦笑道:“现在想想。想必是因为我们二人无论出身如何,毕竟是皇子。然而灵台被毁,父皇终究要给先祖一个交代,这才杀了他的母亲。可笑,死人尚未责难,父皇便断送了一个活人的性命。” 白苏九看向脚边一杂草,轻轻点了点:“是啊,死人尚未责难,他却恨毒了你。然而心中恨意再浓,也不能拿无辜百姓当成泄愤的工具。” “闻人绍元说过,他要毁了父皇留下的一切。这里面应当也包括了我。”闻人秋绎也去点那根杂草,手指不经意间戳到了白苏九的手上。 白苏九收回手,夜空万里无云,天气正好。 “明日你登基为帝,我也该回去了。” 闻人秋绎的手一颤,划在了草叶边缘,留下一小道割痕。 第8o章 【八十】 蝉与雀 翌日,闻人秋绎登基为帝,白苏九虽然出席了,却只是在大殿角落里悄悄当起了守卫,没有接受闻人秋绎的封赏。 秦央的那封信,始终是压在白苏九心头的一个巨石。秦央让他‘速归’,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 白苏九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那三个孩子出事儿了。一想到此处,白苏九就归心似箭,恨不得连夜跑回天剡。 没曾想,他包裹都收拾好了,闻人秋绎却突然办了个庆功宴,非要白苏九出席。 “乌齐国国库亏空,不宜铺张浪费。”白苏九蹙眉回绝。 闻人秋绎却如同一张狗皮膏药贴在白苏九的胳膊上,怎摇都晃不下去:“不嘛不嘛,说是宴席,其实就是将领们在一起吃顿热饭。我昨儿开仓放粮,把国库里能分给老百姓的全分了。如今大家主动提起来要庆贺庆贺,怎好驳了大家的雅兴。” 白苏九哪儿有心思吃饭啊:“我真的得走了。再说,我本就名声大,这脸上的伪装能瞒得过寻常百姓,却不一定能瞒过乌齐国的大臣。宴席间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认出来就认出来。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闻人秋绎的脑袋搭在白苏九肩膀上,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卖好。 白苏九头疼,连忙推开了他:“功臣可不敢当。你要知道,我是抱着目的辅佐你的。” 闻人秋绎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蔫了下去:“十座城池罢了,就算你不主动提,我也会为了向天剡示好而给一些好处的。” “你当时真不该开口就十座城池。”白苏九想起上辈子的事儿,那时也不过是三座城池。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前世的时候是乌齐国与天剡打了个平手而谈的休战合约,如今则是断臂求存。 闻人秋绎两眼一亮,嬉皮笑脸道:“哟,你这么向着我乌齐国,不如换个国家当国师?” 白苏九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哼笑道:“我在天剡国一点点把我们太子给培养出来了,一点点熬到现在。我那边还有朋友、徒弟,你让我撇家舍业啊?” “全带过来呗。”闻人秋绎大言不惭。 白苏九连连摇头,好生相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相逢一场便是缘。然而我毕竟不是乌齐国的人。你舍不得我,没关系。待我们太子继位,我便清闲了。那时候我游山玩水时会再来看看你的。” “那得多少年啊”闻人秋绎憋着嘴,委屈巴巴地揪着白苏九的袖子。 白苏九抬眼想了想,数着两根手指头道:“两年,顶多两年。你放心吧。” 白苏九最终还是连夜走了。闻人秋绎送他一匹骏马,给他拿了些盘缠。白苏九没要盘缠。他本就是妖,用不着在路上休息。 “白苏九,记住你说的话。两年后来看我。不然我以乌齐国国君的身份再度向你提亲,你自己看着办。”闻人秋绎蛮横地叉着腰说道。 白苏九哼笑:“把你的非分之想给我扔咯,好生当你的明君。”说罢策马绝尘而去。 闻人秋绎的心随着白苏九的背影融入黑夜,咕隆一声就沉到底儿了。他踮着脚眼巴巴地瞅着,喃喃自语:“白苏九没良心的居然都没回头” 白苏九一路疾驰出了都城。顺着地图直往天剡而去,路上,白苏九构思了无数个可能。君南衡又病了;白辰轲要散魂了;白栖梧枯萎了;阿年被人发现了 每想一次,白苏九的心脏都如同被一只铁钳攥住了似的,嘎吱嘎吱得流着血。就当他那可怜的小心脏变得皱皱巴巴快要在担忧中报废时,意外出现了。 白苏九行至乌齐国的北敖城外时,于半山腰上,愕然发现一只庞大的军队长驱直入,从雪原地带趟了过来。 白苏九的心脏停跳了半拍,连忙拿出乌齐国地图。只见北敖城地形特殊,乃三国之交界处。往东与天剡隔山相望,往北, 则与一雪原国——远厉国相邻。 白苏九隐去身形,定睛凝视过去。只见这支大军衣着厚重,想必是从极寒之地来的。 “趁火打劫”白苏九心中一惊。最大的问题还在后头。这乌齐国刚刚平息了内乱,完成了朝代的更迭,地方官员早就树倒猢狲散,死得死,跑得跑。眼下远厉国来袭,闻人秋绎保不齐连信都没收到! “该死。”白苏九抬头看向层层叠叠的山峦,咬了咬牙,一扭头往回跑了起来。 白苏九一路跑进北敖城,老百姓们正张灯结彩庆贺暴君已死。白苏九策马大吼道:“我是九公子!远厉突袭!速速应战!关城门!” 白苏九的呼喊声很快传遍了整个城镇。好在守城将领是白苏九认识的一位起义军代表——刘大牛。 “九公子!城门关了!”刘大牛有些惊慌,但看到白苏九的一瞬间却莫名得有了些许安慰。 - 分卷阅读120 白苏九连忙问道:“城中驻守将士几许?” “回九公子三百不到”刘大牛面色发白。 白苏九的心凉了个剔透。他们打得急,没来得及部署。这北敖城也没堤防邻国的突袭。 见白苏九脸色很沉,刘大牛忽然一挺胸脯吼道:“九公子!人少,但是能守!我们拖住,您快回都城告诉国君!” 白苏九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策马离去。 闻人秋绎不会带兵,新军里的将领除了胡风之外全是群莽汉。远厉来得气势汹汹,他这军师如若不回去,闻人秋绎搞不好得吃亏。 一路上,白苏九心中悔恨无比。北敖城很可能保不住了,三百对上万大军,没法打。这是他的错,他太过依赖于前世的记忆,觉得闻人秋绎的登基路会一帆风顺,只要扛过之后的灾年不失民心便可。 然而,随着每一次细小的改变,今世的事儿早就不能以前世的记忆来决策。白苏九将马打得噼啪作响,一路狂奔后终于在第三日便赶回了都城。 闻人秋绎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都城城门紧闭,大军在城外集合。白苏九离远了吼了一声:“秋绎!” 闻人秋绎一激灵,慌忙扭头去看。只见白苏九风尘仆仆地跳下马跑了过来。 那么一瞬间,闻人秋绎这位新皇帝嗷呜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吓得身后将士从马上扑棱棱地往下掉。 “北敖城昨夜失守了,远厉屠了城,消息今早才收到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一切都能跟以前一样。”闻人秋绎抽泣着。 白苏九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吼道:“你哭个屁!你是国君!你忘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闻人秋绎被打得头盔都偏了,后脑勺上起了个大包。 白苏九揪着他的衣领,小声说道:“这是咱俩的错,我陪你共同承担。上马,我们去迎敌。” 北敖城撑了一整天,全城人用命给他们换来了喘息的机会。白苏九自感决不能辜负了全城人民的牺牲。他将军队部署好,决定从木凡城,厄兰城两处夹击远厉的大军。 远厉国的打法很粗暴,入一城屠一城,也不分军,就一整支五万人的大军,一路打进了中原。白苏九看着一封又一封的战报,心中满是狐疑。 “不太对。没有这么个打法。”白苏九点着地图示意闻人秋绎:“他这打法摆明了就是自断后路。快虽快,但一旦输了一场就是大劫。这么打,除非只有一个可能” “他有后援。”闻人秋绎眼皮子直跳,忐忑不安地接道。 白苏九颔首:“你分析得不错。然而据我了解,远厉国人口少,军队也少。五万大军,虽然骁勇,但保不齐已经是把家底都给翻出来了。” “可是咱的军队也不多,就七万。”闻人秋绎掰着手指头说道。乌齐国本来不至于兵力骤降到如此,可惜,在之前的战役中,折损了一批,剩下的还分散了。短时间内无法集合。 “然而咱们有粮草支援,在自己的地盘上,底气也足。”白苏九眯着眼,越发看不懂战局了。 闻人秋绎歪着头,很是乐观地说道:“远厉国都是一群蛮人,兴许不懂兵法只会蛮力。” “希望如此”白苏九叹息。 远厉国并没有给白苏九多少分析战局的机会。远厉大军如同虎狼,每到一处皆生灵涂炭。白苏九按照计划将远厉国引到了木凡城与厄兰城的交界处,亲率大军作战。 大军相望,乌齐**队驻扎在离远厉国营地二百里开外的地方。双方将领下了战书,终在山谷中汇合。 白苏九与闻人秋绎在后方运筹帷幄,只见远厉国大将军突然策马横刀而来,冲上前喊道:“天剡国国师,白苏九,何在?!” 吧嗒,白苏九手中的折扇掉到了地上。众军哗然。闻人秋绎连忙回头去看白苏九。只见白苏九一脸的惊愕,闻人秋绎连忙喊道:“莫要听他装神弄鬼!要战便战!为死去的百姓们报仇!” 大军交锋起来。乌齐国喊着:“血债血偿。” 而远厉国的大军却不约而同地喊道:“莫要伤了国师!” 白苏九回过神,于战鼓隆隆中抬头看向两侧山脉,双手忽然止不住哆嗦了起来。他扯过闻人秋绎吼道:“咱的人部署了吗?!” “部署了!昨天就”闻人秋绎刚说了一半,就听一阵天崩地裂,山上滚落下无数巨石!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雨夹杂着火油倾盆而来! 闻人秋绎惊叫而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方军队被这铺天盖地的巨石砸了个正着!转瞬间尸横遍野!双方阵型全被冲散了,只剩下满耳的哀嚎。 “怎么会怎么会提前了!”闻人秋绎揪着头发嘶吼道:“快撤!快走!” 就在这时,一个庞大的巨石滚落了下来,直冲闻人秋绎而来。白苏九慌忙飞扑出去,一拳将那石头击碎。 闻人秋绎呆呆地看着成了碎末的石头,正要说些什么,那之前叫阵的远厉国大将军不知何时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口吐鲜血捶胸顿足地喊道:“乌齐国的!我们都被天剡给算计了”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他的头颅。 白苏九瞬感天旋地转,扛着闻人秋绎往后跑去。闻人秋绎在白苏九的肩膀上努力挣扎着看向一片血雾的山谷哭喊起来:“白苏九!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白苏九脚下生风,额头青筋暴起,喉咙中满是血腥气。 他知道远厉国的‘支援’是谁了。 第81章 【八一】 皆是错 远厉与乌齐国一战,双方死亡皆伤亡惨重。远厉大军几乎全军覆灭,乌齐国苟延残喘的士兵们则被一支‘不明势力’给清缴了。 “白苏九,你放开我!”闻人秋绎恶狠狠地咬着白苏九的手试图挣开他。 白苏九紧紧抱着闻人秋绎,躲在了山崩后出现的石缝里。 白苏九在周围布置了结界,让自己和闻人秋绎消失在了外人的视线里。闻人秋绎不明就里,只顾着质问白苏九:“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被天剡算计了!” 白苏九咬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布置了半个月的埋伏居然被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更可怕的是,昨夜,他们还去勘察过确保万无一失,怎么一宿的功夫便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 白苏九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而最令他不 - 分卷阅读121 安的是,那些从山峦上滑下来的伏军中,白苏九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苏九,你放开!要死大家一起死!”闻人秋绎双目通红地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 白苏九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追寻着那个人的背影,终于,他走近了,并朝着白苏九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心脏轰然炸开。 “明奚王”闻人秋绎愣住,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白苏九。 只见白苏九微张着嘴,满目空洞。 秦央看不见白苏九和闻人秋绎,只默默地绕着战场走了一周,最后转身问向附近的士兵:“可见到国师?” “未曾。”士兵回道。 嘎吱,白苏九险些攥折了闻人秋绎的肩膀。 闻人秋绎于疼痛中战栗不安,抱着白苏九的胳膊小声道:“白苏九你快告诉我,不是你让他来的快说啊” 白苏九始终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蹙着眉头似是有所感的秦央,与他的视线疑似对视了一瞬后,白苏九扛着闻人秋绎夺路而逃。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白苏九终于在一僻静的山地将闻人秋绎放了下来,然后脱力地坐在一侧。 闻人秋绎还沉浸在震惊中。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白苏九,半晌后问道:“白苏九,我在做梦吧?” “对不起。”白苏九的心一抽一抽得生疼。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秦央为何能将信件准确无误地交到闻人秋绎手上。原因只有一个:他前脚刚到达乌齐国没多久,秦央后脚便跟来了。 闻人秋绎突然扑了过来,捶打着白苏九的胸脯吼道:“你为什么道歉?!你说啊!为什么!你快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白苏九感觉自己的魂魄正一点点飘离他的躯体,连同他最后的理智。闻人秋绎打着打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满脸泪水的白苏九哽咽道:“求你了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白苏九没法回答,他赫然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从国君让他来乌齐国助闻人秋绎夺位开始,到他把最重要的一切全托付给了秦央。自始至终,他被骗得团团转,最后终于搭进去了数万条人命。 “白苏九”闻人秋绎打累了,趴在白苏九身上虚弱地用手抹着白苏九脸上的泪迹:“你别哭我明白了” 白苏九跟闻人秋绎就这样傻傻地坐了一宿,直到天亮。秦央等人呼喊白苏九姓名的声音越来越近,闻人秋绎默默地说了句:“你该回去了。” “不我不回去了。”白苏九突然觉得很累,发自内心的疲惫。 闻人秋绎看向不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大军,泪茫茫的大眼闪烁了一下,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道:“白苏九,你杀了我吧,我不做亡国之君。” “不”白苏九将那匕首抢了过来。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捂着自己的额头痛苦地闷哼出声。 白苏九的脑袋此时如同一锅沸水一般咕噜咕噜直冒泡。一些光怪6离的片段不断地涌现而来,白苏九在天旋地转中栽倒在了闻人秋绎的身上。 闻人秋绎大吃一惊,慌忙摇着白苏九的肩膀喊:“白苏九,你是不是受伤了?!” 白苏九艰难地喘息着,他瞪大眼睛想看保持清醒,谁料眼睛火辣辣地生疼。许久后,桃花妖的声音久违地响了起来:“看看看看” 于是白苏九眼前的景象变了,他看见一地的尸体和森森白骨,乌鸦徘徊在腐尸之上经久不散,橙红色的天空上隐隐呈现出一个字。 “罪”。 “啊啊啊啊啊!”白苏九嚎叫了起来,眼睛汩汩地流出了血!闻人秋绎抱着白苏九失魂落魄,一抬头,便看见闻声而来的秦央。 闻人秋绎颓然地坐在地上,轻声喊了句:“救救国师吧” 白苏九昏迷了许久,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沼泽中,淤泥里无数残值断臂向他伸来,勾着他的袖子,啃食着他的肌肤。白苏九一个恍惚后向前一趴,面朝下堕入无地,在窒息的最后一刻,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带着深深的眷恋沉了下去 “住手!”白苏九惊坐而起。 秦央手中的药碗应声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他冲到床铺前拥着白苏九的肩膀呼唤道:“国师,你醒了?” 白苏九的视线在秦央的脸上扫了片刻,最后喃喃出声道:“秋绎呢?” “在旁边的帐篷里。”秦央似是一顿,慌忙垂下头回避开白苏九的眼神。 白苏九掀开被子就要下地,秦央慌忙阻止了他:“你刚醒,先缓缓。” “滚。”白苏九一把推开了秦央,谁料自己却因为冲力而跌坐了下去。 白苏九掐着自己的腿,又麻又疼,好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似的。秦央忐忑,伸手去架白苏九。 “骗子。”白苏九抬眼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让秦央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央如鲠在喉,沉默了很久之后终究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白苏九扶着营帐,一点点摸进了隔壁的帐篷。门口有侍卫把守,见白苏九走了过来刚要阻止,却被他身后的秦央挥退了。 白苏九一进去,便看见闻人秋绎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一动不动。 “秋绎走,我带你走”白苏九颤颤巍巍地去解绳子。 闻人秋绎转过头问道:“你怎么样了?” 白苏九摇头,解了半天却发觉自己的手指头仿佛成了麻木的柴火棒,一点劲儿都用不上。 闻人秋绎挣扎着坐了起来,不再慌乱,而是平静得可怕:“你能带我去哪里?” “寻个地方躲起来”白苏九一边说,一边咳嗽了起来。 闻人秋绎眼睁睁地瞅着白苏九咳出了血,眼底满是心疼地说道:“你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不用管我了,我认命。” “不这不是你的命”白苏九越咳越厉害,终于哇地一口喷了闻人秋绎一身的黑血。 “白苏九!来人啊!来人啊!”闻人秋绎大惊,连忙冲着营帐外呼喊道。 秦央当即跑了进来,一看这一地的血,顿时三魂七魄跑了一半,抓着白苏九要走。 白苏九却用尽全力撞开了他,嘶吼道:“王八蛋!滚!我不该信你!我不该信国君!我不该信你们所有人!” - 分卷阅读122 “国师”秦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满脸的惶恐:“不能说隔墙有耳” 白苏九去咬秦央的手,然而浑身软绵绵得使不上力气。刚刚他那一阵闹腾算是透支了所有的体力了,于是白苏九不甘心地再度倒在了地上 闻人秋绎看着把白苏九抱走的秦央,愣了片刻后低喊了一声:“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他是不知情的。”秦央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便带着白苏九出了营帐。 白苏九被军医灌了一些杂七乱八的汤药,却并没有丝毫的起效。秦央瞪眼守到了天明,直到侍卫前来禀报:“王爷,该启程了。” “嗯。”秦央答道,扭头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白苏九一眼后穿上铠甲走出了帐篷。 白苏九在秦央刚走了没多久便睁开了眼,顾不上穿鞋,念了个咒隐去身形急匆匆地跑出了帐篷。 然而隔壁的帐篷里,闻人秋绎已经不在了。白苏九的心跳乱了一拍,连忙追寻着闻人秋绎的气味跑了出去。 白苏九一路疯跑,跑出了营地,跑上了山脉,终于在半山腰上看见一只稀稀疏疏的队伍。队伍正前方一粗犷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地上拖着一个人。 “大王!可惜了!乌齐国那么些个美女都没见着!光捡了个这不男不女的玩意。”一刀疤脸悻悻然地说道。 被称为‘大王’的男子哈哈一笑,扯了扯绳子道:“你们不识货!这个可是长公主!模样俊俏着呢!”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刀疤脸不坏好意地跳下马,揪着那人的头发去摸他的脸蛋。 白苏九看着被拴在绳子上,满脸泥污双眼无神的闻人秋绎,咽喉里突然发出一声嘶吼。 这群人听见这如同野兽悲鸣的声音,刚抬眼四下追寻,就见一白影如同凌空而来。紧接着,刀疤脸突然飞了出去,撞到石头上哀嚎起来。 所有人乱成了一团,白苏九又一脚将那‘大王’连人带马踹了出去,然后转手一掌拍碎了身侧一人的肩膀。 “妖怪!是妖怪!”那人惨嚎着,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苏九高立的狐耳和长长的狐尾,扭头就要跑。岂料白苏九满目血丝,发狂一般凌空跃起,揪着他的头发将其扔到一旁 白苏九就这样疯了许久,直到天空之上传来了恐怖的雷声,他才稍稍缓过神来。 白苏九抬头,迷茫之中,一道闪电突然劈了下来 第82章 【八二】 南柯梦 闪电落在白苏九的脚边,劈出了一地的坑洼,却没有伤到他。 白苏九迎风而立,一头银发飘飞着,冰蓝的双眸不着温度。 “怎么?你在警告我吗?!”白苏九冷笑数声,手指着天空大声喊道:“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对!老子就是只妖狐!你劈死我好了!拿我身边的人开刀算什么能耐?!” 轰隆隆,又一道闪电劈了下去,这次更近了,直接将白苏九的鞋边燎出一个焦洞。 闻人秋绎呆呆地看着白苏九,他那长长的狐尾在空中左右摇摆,一时间让闻人秋绎失了神。 “狐狸?”闻人秋绎喃喃出声。 白苏九一怔,慢慢扭过头去看向闻人秋绎。闻人秋绎僵住,有些紧张地坐在地上不敢动。 白苏九又想说些什么,然而雷鸣声突然越来越烈,厚重的乌云压迫着大地,白苏九踉跄了几步忽然一阵眩晕。 刹那间,数不清的闪电射了下来,绕着白苏九的身侧硬生生灼出一圈焦土。白苏九在这接二连三的雷罚中站立不稳,最后终于扑倒在地上。 闻人秋绎看着被闪电隔离了的白苏九,心中一揪,爬起来冲了过去。 “白苏九你醒醒”闻人秋绎将白苏九揽在怀里,心惊胆战地看着闪电如果一个结界一般把他们二人笼罩在了里头。白苏九痛苦地闷哼一声:“你快走” “不不行”闻人秋绎的耳朵被震得几乎失聪,他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做,然而直觉告诉他,若是在此地扔下白苏九,白苏九很可能要葬身于闪电中。 白苏九推着闻人秋绎的胳膊说道:“你快点走不用管我我是妖怪” “我我知道的”闻人秋绎虽浑身哆嗦,却不忘护着白苏九的脑袋。 白苏九于意识模糊中隐约看见周围的闪电突然全部静止了,就这么直挺挺地悬挂在半空中。黑云之上,裂开了一道裂缝,一人影缓缓飘了下来。那人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三步开外。 “苏九”那人唤道。 白苏九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抓他漂浮在空中的衣袍。然而,他的手扑了个空,意识嗡得一下涣散了。 “苏九回头是岸我在岸边等你”一个沉静的声音回荡在白苏九耳边。 白苏九看见自己的面前忽然多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他站在河这边眺望,对岸隐约有一座草屋,屋前立着一人,负手相望。 “苏九来”那声音明明很缥缈,却偏偏极度清晰。白苏九克制不住地趟入了河水中,一步步冲着对岸走去。河水越来越深,最后终于没过了白苏九的脖颈。白苏九却不知疲惫地行走着,如同一尊木偶。 就在白苏九整个身体全部陷入水中之际,白苏九的身形突然一顿,似是有一双手在背后拽住了他。 白苏九木然回头,忽然看见一孩童正漂在河中攥着他的衣衫。渐渐地,那孩童的样貌清晰了,纯净的面颊上写满了不舍。 “宗主别走” 白苏九茫然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想不起从哪里见过这个孩子。就在他后退了一步打算继续往对岸行进时,又一孩童自阴影里钻了出来,伸出小手去勾他的胳膊。 “宗主我们舍不得你” “宗主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们的” 白苏九默默地站在水中,呼吸而出的气泡搅得水波晕开又回聚,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向他伸出了手。白苏九凝视着孩子们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去握。 然而,五指接触的一瞬间,这群孩子突然如同泡沫一般飞散了。白苏九的手指间滑过空无一物,心猛然沉到了地。 泡沫凝成了一阵漩涡,绕在白苏九的身侧徘徊而来又飘然而去。白苏九于头重脚轻中忽然吸入一口彻骨的河水,顿时呛 - 分卷阅读123 得眼泪滂沱、喉咙生疼,两只耳朵中咕噜咕噜地充满了河水倒灌的声音。 “天玄地黄宇宙洪荒”一群孩子朗诵千字文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是隔着河水显得有些发闷。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朗读声越来越小,白苏九突然止不住地心慌起来,狠狠揪了揪自己的耳朵试图去追寻声音从何处传来。 “苏九不要想不要想快来”河对岸,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压下了孩童们的声音。 白苏九很不舒服,他拍打着河水努力向上游去,想把自己从溺水的处境中拯救出来。越往上游,光线越明朗,最后如同天光乍破一般,白苏九钻出了水面。 白苏九坐在地上摇了摇脑袋,终于将耳中的水声给摇没了。他低头向脚下,愕然发现那条河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铺满了树叶的土地以及一座庭院。树荫安和地笼罩在他身上,阳光斑驳着自树叶间透了下来。 “这里是”白苏九起身,晕晕乎乎地往前走。他的面前是一个四方回绕式的长廊,长廊后是素净的小屋,屋子里好像隐约传出了人声。 白苏九刚迈上长廊前的台阶,那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一群小人儿跑了出来。 “宗主!宗主回来啦!”那群人接近了,赫然是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 白苏九瞬间被这群孩子包围。他们亲昵地抱着白苏九的腰,开心地嚷着:“宗主!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啊!” “我”白苏九一时语塞,顺手拍了拍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的小脑袋。那个孩子的眼睛特别亮,下巴尖尖的有些偏瘦。白苏九凝视着他的面庞,突然觉得虽然恍若隔世,却又似不久前还跟他说过话的样子。 “宗主刚回来,你们就这么吵闹,成何体统。”一奶声奶气的训斥声响起,有个年纪稍长的孩子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木剑举了举,表情有些羞涩地说道:“宗主内个我剑法练好了您看看?” “大师兄又训我们!宗主,大师兄老训我们!”白苏九身后有个调皮的孩子一边撒着娇,一边顺着他后背往上爬,最后终于如愿勾着白苏九的脖子去揪他的耳朵玩。 “宗主,我们荡秋千好不好!”又一个小不点抱着白苏九的尾巴,爱不释手地蹭来蹭去。 “好都都好”白苏九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地很不真实。 突然,正抱着白苏九尾巴的那个孩子消失了。白苏九一惊,瞪大眼睛去追寻时,勾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孩子也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白苏九身边的小家伙们一个连一个地迅速消失,毫无征兆,不知缘由,最后只剩下那个举着木剑年纪稍长的孩童。 “都去哪里了?你们都去哪里了?!”白苏九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试图抱住仅剩下的那个孩子。然而当白苏九真的抱住了他的时候,那孩童的身子突然往下一坠,白苏九低头看去,只见他怀里的居然是一具裹在白袍中的头骨! “啊!”白苏九恐惧不已地将头骨扔在了地上, 白骨摔落在地上,连同一柄断剑。许久后,那森森的白骨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悲伤无比: “宗主,对不起,我谁都没能保护好” 天空突然变成了橘黄色。白苏九在呼啸而来的寒风中猛然顿悟。他爬向跌落在地上的头骨,试图将它捡起。然而一只脚突然凭空出现,狠狠地将骨头蹋成了碎末! “妖狐苏九!罪不可恕!将他打入地狱!” 白苏九的脖子上猝然多了条铁链,将他拖在地上往后扯去。白苏九回过神来,嘶吼着挣开了链条,将那踩碎了头骨之人一拳击飞! “不知悔改!” “妖狐祸世!” “杀了他!快去杀了他!” 白苏九嚎叫着,仿佛一刹那间恢复了野兽的本能。他疯狂地绕着庭院奔跑着,见到一个模糊人影就去打,一直打到筋疲力尽 闻人秋绎颤抖着将白苏九冰冷的面颊贴在额头上,惊恐不已地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黑影。 “生为生,死为死,一为首,二为末,首即是末,却不可逆”那黑影虽然看不清五官,闻人秋绎却感受到自己正被一道严厉的目光所审视着。 闻人秋绎微怔,低头看向怀中面无血色的白苏九,似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是我的惩罚吗?因为我擅自重生了?” 黑影没有回答。 闻人秋绎细细地试了试白苏九的鼻息,又说道:“这不关他的事你且放过他。” 黑影依旧没有说话。 闻人秋绎笑了,眼泪滴落在白苏九的额头上,他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白苏九的面颊,小声说道:“十年前惊鸿一瞥,此情无关风与月” 十年前,闻人绍元登基为帝,将闻人秋绎囚于身侧。一日闻人绍元携闻人秋绎出使天剡。途中闻人秋绎出逃,跑入乱市。后闻人绍元追来,将其掳回马车。闻人秋绎被闻人绍元压在身下,屈辱中自车窗缝隙里看见了站在闹市街头,正与词人墨客斗诗的白苏九。 只那么一眼,便乱了心曲。 这些,闻人秋绎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有必要说。有一个皎洁如梦的秘密藏在心里,闻人秋绎忽然觉得他这辈子也挺值的。 白苏九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里最后对焦出的是闻人秋绎纵身越下悬崖的背影 第83章 【八三】 藏起来 白苏九失踪一天一夜后,终于被秦央的人寻到了。白苏九正如同一只壁虎一样扒在陡峭的悬崖上,一点一点摸索着往下爬。 “国师!别动!”秦央险些急疯,不顾众人劝阻,他在腰间套了个绳子,由士兵拽着,顺着山崖垂了下去。 “国师,快,把手给我!”努力了许久的秦央终于能抓到白苏九的胳膊了。白苏九木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秋绎跳下去了。” 秦央怔住,一闪神的功夫白苏九又往下爬了几寸。秦央连忙抓住了他的衣领喊道:“我会派人找的,你上来。” “是我逼死的他。”白苏九打开秦央的手,一摇晃,脚下踩偏了半寸,坠了下去。 秦央的脑子轰得炸了,好在他的身体反应比思维来得快些,瞬间揪住了白苏九的衣衫。 - 分卷阅读124 “国师!别动!稳住!”秦央咬着牙,努力把白苏九往上扯。然而白苏九却一动不动,既不挣扎也不自救,如同一片风干在空中的树叶。 “国师!手!给我啊!”秦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白苏九的衣服连带着秦央的三魂七魄一点点地滑落出去,秦央的心脏蹦到了嗓子眼,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白苏九!你干嘛!”秦央低吼,带着哭腔。 白苏九没回答,就这么安静的悬挂着,仿佛痴傻了一般。 眼见着白苏九马上就要掉下去了,秦央突然嘶吼一声:“白苏九!是我害死的闻人秋绎!我把命赔给他!好不好?!你上来!我去死!” 话音落下,秦央疯了一般地开始扯腰间的绳套。白苏九一,失魂落魄。 他低头,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很脏。白苏九连忙将手在衣袍上擦来擦去,茫然抬头间,赫然发觉周围那数不清地高举着的双手上,全是血。歩撵嘎吱嘎吱地行进着,轱辘上沾满了尸体上的腐肉。 城内是繁华盛世,城外是白骨成山,乌鸦飞过血肉凝铸的护城河,徘徊在上空,鸣叫声中满是讽刺。 白苏九忽然顿悟了,人何其残忍。 白苏九绕城一周被送入了皇宫。国君几日不见忽然变得精神焕发,庆功宴上握着白苏九的手,君南衡捂着肚子嚎叫。闹着闹着,又突然安静下来了。 白苏九哭了。头埋在阿年的肩膀上,没有出声,只是一颤一颤地满脸的泪水。 阿年慌忙用袖子擦着白苏九的脸,擦来擦去却发觉泪水越来越多,于是他也一撇嘴跟着哭了起来。 白苏九看着阿年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恍惚中忽然想起那些在幻觉中所看到的突然消失了的孩子们。 屋里的动静吵醒了在隔壁的秦央。秦央披上外袍不安地跑了过来,一推门便看见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的白苏九。 “国国师?”秦央惊愕地唤道。 白苏九没说话,揉着阿年的脑袋继续哭着。 君南衡看不见,一头雾水地来回摸索:“怎么了?咋都不说话了?出啥事了?!我怎么听着阿年哭了呢!白苏九你还在吗?!” 白栖梧连忙拉住君南衡小声说道:“尊上心情不太好。咱先出去” “哦哦”君南衡便很是熟练地趴在了白栖梧的背上,让他给背了出去。 白辰轲发了会儿呆,抬头看了看表情复杂的秦央后低下头抱起了阿年:“国师您先呃阿年咱出去会儿吧?” 阿年放开了白苏九,随白辰轲出了屋。屋子里只剩下了秦央和白苏九。 白苏九坐在地上,垂着头,尾巴悄悄伸了出来。他想了想,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秦央看着把头埋进尾巴里的白苏九,心脏揪着生疼。 “国师,地上凉”秦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好声劝着。 白苏九不吭声,反而顺势倒在了地上,蜷缩着如同一个白团子。 秦央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无助的白苏九。秦央宁可白苏九跟以前一样跳起来抓他,挠他,扇他嘴巴。 于是秦央蹲在地上去抓白苏九的手:“国师,你打我吧,来,使劲儿打。” 白苏九的手软绵绵地垂着不动。 秦央便自己动手扇自己的嘴巴,左右开弓牟足了劲儿地打 - 分卷阅读125 想开车!我想开车!快拦住我!我要开车(脚踩在了油门上) 然而剧情不允许 到现在回头看了看,尼玛我写得有点虐啊啧 这部文约摸着还有一个月左右完结。到时候我会写个甜文,含糖量三个加号的。 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比心~) 第84章 【八四】 疑云生 白苏九睡着了,趴在秦央身上睡了一宿。秦央这个人肉垫子便也在地上躺了一夜,没敢动弹,更舍不得吵醒白苏九。 “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啊”秦央抬起手,小心翼翼地顺着白苏九垂到了地上的银发。 白苏九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白苏九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被自己压了一宿的秦央,最后也没说出几句话来,匆匆带着白栖梧等人回宫了。 白苏九是隐去身形进的宫,刚走到自己的寝宫,便发现一群宫人正急匆匆地到处寻找他。白苏九心中一沉,这才想起自己昨夜连夜出宫时忘了留个替身在宫中了。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白苏九跑到了后花园的花丛里头,往自己身上浇了半壶酒,佯装宿醉。 幸运的是,发现白苏九的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宫女小桃。小桃正在浇花,冷不丁摸出一个脚丫子来,吓得魂飞魄散。定睛一看,原是喝醉了酒的白苏九,小桃连忙跑去跟太子汇报。 夏侯赞微怔,他知道白苏九的酒量有多好,怎会轻易地醉酒?于是夏侯赞先去禀报了国君说国师找到了,只是醉了躺在花丛里头没被发现。 “醉酒了?”国君若有所思,挥挥手让夏侯赞退下。 夏侯赞将白苏九送回了寝宫。夏侯赞挥退了所有人,关好门窗去给白苏九擦脸。然而他刚一接近,白苏九便醒了过来。 “国师,您果然是装的。”夏侯赞小声嘀咕道。 白苏九微微颔首,握着夏侯赞的胳膊坐了起来。 “太子,微臣不在期间,一切可安好?” 夏侯赞僵住,垂下眼帘有些落寞地说:“与我交情甚笃的胡将军因顶撞父皇而判了个流放。我去为他求情,父皇大怒,命我禁足反思至今。所以,连您的庆功宴都没能出席” “无碍。”白苏九面色微沉:“其他皇子有没有借机表现?” “安锦王最近很积极。前些日子和德城郊外有流匪,安锦王自荐带兵围剿大获全胜。倒是之前一向喜欢出风头的淮宁王突然变得安分了。”夏侯赞道。 白苏九蹙眉:“又有流匪?还是离这儿那么近?我怎么记得之前他就带兵剿匪过。” “是啊。”夏侯赞无奈地笑笑:“我这皇弟都被戏称为剿匪专业户了。” 白苏九沉默,隐隐有些不安。据传,安锦王之前出宫游玩无意中发现了一股流匪,带兵围剿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战成名直接改变了国君对他的看法。当时,白苏九只把此事归结于安锦王运气好。然而现如今看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天剡国富民强,流匪本就少见,怎会让他一个人撞上两次?再者,这和德城离都城很近。皇城边上出流匪,太奇怪了些吧?!流匪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动土? 除此之外,安锦王身边的那个流殊问题也很大。流殊有一支不明江湖势力,却甘愿跟在安锦王身边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随从。他寓意何为? 白苏九越想越烦躁,眉毛拧成一团。夏侯赞见白苏九面色不佳,连忙询问道:“国师,有何不妥?” “安锦王有些问题,你以后留心着点。倒是淮宁王,虽然争强好胜,但心思却更为纯粹。”白苏九道。 夏侯赞惊愕,许久后小声说道:“国师,您弄反了吧?安锦王在众多皇子中应该是最 - 分卷阅读126 和善的了。” “人都是会变的。”白苏九没有多言,点到为止。 夏侯赞借机看了看阿年,跟阿年说了会儿悄悄话后便离开了。白苏九坐在书案边上开始瞎捉摸。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个头绪,于是白苏九布了结界嘱托白栖梧看好院子,然后悄悄跑出了宫。 白苏九进了安锦王府,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流殊的屋子。屋子很简洁,一尘不染到了极致,地面上连跟草棍儿都找不到,让白苏九一时间有些怀疑这流殊是不是个洁癖。 白苏九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在他打算悻悻而归的时候,流殊突然回来了。 白苏九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这流殊走道居然没动静!白苏九猜想,流殊他的武功肯定极为高强,不然不至于收敛声息到如此地步。 幸运的是,白苏九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都隐着身。于是白苏九贴着墙根打算悄悄溜出去。然而就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流殊突然关好了门窗,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来。 白苏九顿时瞪大眼睛去偷看。然而流殊刚打开信封匆匆扫了一眼,忽然周身一。” 第85章 【八五】 暗流涌 秦央愣住,心中的不安徒然增大:“国师。您昨夜还说要要寻个山林躲起来怎么今儿又卷入纷争了?” 白苏九的眼睛逐渐变冷,尾巴停止了摇摆,盖在秦央身上仿佛一条毛毯:“我欠了秋绎一条命不,我欠了许多人命。我想还回来。国君不是个明君,我辅佐他至今,这才顿悟。夏侯赞却是个仁善的,他绝不会将两国人的性命当成自己拓展疆土的祭品。我要快些让夏侯赞上位,到时候向乌齐和边文两国推广仁政。这两个国家损失了太多,若置若不闻怕是会” “国师。国君既然抢来了这两片地方,自然会管理的。你不要做太多的事情,会引火烧身的。”秦央急了,翻身正对着 - 分卷阅读127 白苏九说道。 于是白苏九跟秦央脸对脸躺在榻上聊了起来:“并非是我要做太多的事情,而是国君不仁不义在先。我原本以为太子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今看来,怕是会有诸多变数。国君虽然有心让太子继位,却至今没有彻底放权,而是将太子困于宫中,既不给他有所建树的机会,又没有准确的明示。另一边,安锦王在此时积极不已,让国君左右摇摆不定。我怕这天平倾向于安锦王,坏了大事。” “国师为何如此执着于太子?”秦央忍不住问出了口 白苏九没有隐瞒,出内心想法:“只有夏侯赞当了皇上,阿年才能从阴影里走到阳光底下。我说过要去深山里头躲起来,并非随口笑谈,而是已经下了决心。但,我起码得将身边的人都安置妥当了才行。白栖梧跟白辰轲这俩孩子本就不是人类,跟着我在山里藏起来还则罢了。可阿年呢?” “阿年跟太子什么关系”秦央意识到这里面有隐情,止不住问道。 白苏九伸出手指,放在秦央的嘴唇上示意他噤声:“说不得,也不能说。你就记得太子好,他才能过得好。” “嗯”秦央不再多问,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白苏九看。白苏九被他看笑了,戏谑道:“怎么?本尊太好看了,让你看傻了?我没问你呢,闻人秋绎找到了吗?” 秦央连忙垂下眼睛忐忑地说道:“山崖底下是河流他有些难找。” “掉进水里倒也好”白苏九的眼睛忽闪了一下:“那家伙臭美。若摔在土面上,很难看的。” “国师对不起”秦央自责不已。 白苏九翻身仰面朝上,看向高高的房梁:“你不用跟我道歉。等一切都做完了,我去山里定居。我会将闻人秋绎的牌位供奉起来,想办法度化他的灵魂。让他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别再遭受这辈子的灾祸了。” “国师不想得道成仙了吗?”秦央悄悄伸出手去摸白苏九的衣袖。 “秦央,天道在盯着我。”白苏九突然闷闷地说了句。 秦央的手指头一僵,脸唰地白了。 白苏九闭上眼睛,自顾自地小声说着:“我想也是。我这么大一只妖怪,天道自然要盯着我。只是天道的处事标准是我所不喜的。所以我不想成仙了。” 秦央陷入沉思,许久后轻声问道:“国师要带着我一起走吗?” “嗯”白苏九坐了起来,踹了一脚秦央:“不带着你,总觉得你会搞谋逆。我这忠臣就算为国尽最后一份力了。” 秦央嗤笑出声,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将手垫在脑袋底下眼巴巴地瞅着白苏九:“国师是舍不得我吧?” 白苏九挑眉,又踹了一脚:“德行。” 白苏九离开明奚王府后,秦央命下人倒了一桶凉水沐浴。 关好门窗,秦央脱下衣衫进了木桶。随着冷水的冲洗,秦央的胸膛、后背、乃至四肢上,暗红色的咒印浮现了出来。 秦央蹙眉,咬着嘴唇狠狠抠着木桶边缘让自己不至于喊出声。剧烈的疼痛如同万千白蚁腐蚀着他的全身,在意识模糊之际,秦央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要带着我一起呢”秦央喃喃着,虚弱地靠在木桶边缘上,眼中多了层水雾。 “可惜可惜我没时间了不然一天也好,跟你在一起多一天也好。” 秦央昏昏沉沉地泡了许久,待整桶水都变成了红色后,他似是有所感地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一个白影漂浮在屋中,于半空俯视着秦央。 秦央微怔,旋即又满眼嘲讽地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那白影不作声,只对着秦央不停摇头。 秦央站了起来,拿过外袍披好,然后爬出了木桶。他满脸挑衅地昂起头:“没想到堂堂上神倒学会偷窥别人沐浴了。” 白影突然迸发出一股剧烈的白光,照得秦央不得不眯起眼睛。恍惚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秦央,你这是何苦。” “与你何干。”秦央不满地捂着眼睛冷哼道:“上神,你好好守着你的天道便可。我反正没违背天道。再者,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你的命数本不至如此。”那声音又说道。 秦央恼怒,随手抓起木盆扔了出去,却只打了个空。 “若不是你,他会如此?如今我要救他,你还想阻拦?!上神,念在往日的旧情上,你不至于赶尽杀绝至此吧?!” 白影沉默了半晌,低沉地说了句:“命途扭曲,吾有义务修正” “狗屁的义务!天道失公,我所做的一切才是修正!”秦央穿好了衣服,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的白影:“你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吧!尽你为上神的本分,冷眼旁观世间疾苦便可。我的事,不用你管!” “痴。”白影轻飘飘地吐了一个字,消散了。 “王爷,您无事吧?”兴许是屋里的响声惊到了王府的下人们。 秦央慢慢地爬上床榻,高声说了句:“无事,木盆碰倒了罢了。让李侍卫进来。” 白苏九让秦央查的那两个人,便是流殊所焚毁的信件上的人名。秦央不敢耽搁,当即让自己的眼线去查找。 谁知,查了小半天,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秦央略微有些惊讶,旋即又问道:“查出死因了吗?此人什么背景?” “只是两位普通的农户。据说与同乡离乡务工,结果不巧坠崖而亡。”随从道。 秦央蹙眉。白苏九让他查人,肯定是有重大意义的。若只是普通的农户,白苏九不至于特意来找他。秦央再度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两个月前。应当是八号到十号左右。”随从回答道。 秦央一怔,猛然觉得这个日子好像有点熟悉。略一回忆后,秦央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正巧是安锦王带兵剿匪的日子。 巧合?秦央的手指点在书案上,细想了一阵子后,随从忽然又补了一句:“王爷,这两位死者的家眷已经为其下葬了。所以具体是什么死因,小的没法查了。然而小的收到了一个传言” “说来听听。”秦央的脸色微沉。 随从恭敬地递上一封信件:“传言就是,这两个人死后连尸首都没找到,那坟里好像立的是衣冠冢。死者死亡前曾 - 分卷阅读128 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他们家人还到处张贴了画像寻找这二人,实在寻不到,便报了官。后来得到消息说,这二人最后出现在和德城,有人看见他们二人上山开采石料。寻来寻去,只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该证人称看见他们二人坠了崖,当时也报过官。然而没找到尸首,就作罢了。这上面是当时县衙审理此案时的记录。” “和德城?”秦央心中一惊。这又对上号了!安锦王出兵剿匪是两个月前,去的是和德城。同一时间,两个农户失踪乃至坠崖。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联系? 秦央思前想后,觉得这里面的水有点深,他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再去查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秦央吩咐道。 秦央坐在书案前,开始理着头绪。安锦王两次剿匪皆大获全胜,当时朝中就有不少人提出了异议。安锦王懦弱,尤其不擅带兵。怎可能两次出师皆完美告捷?再者,流匪起得有些奇怪。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没收到过有流匪逃窜的信儿,唯独安锦王能第一时间知晓此事。他的眼线未卜先知?消息收到之迅速甚至快过了地方官?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央打定主意,匆匆布置人去细致得暗地调查此事。 与此同时,安锦王府。 “门主。明奚王的人近日在和德城附近走动过”一黑衣人汇报道。 流殊负手站在书案前,目光微闪:“明奚王” “要采取行动吗?”那人再度问道。 流殊抬起手,顿了顿,又放下了:“将多嘴的人全部清理掉。至于明奚王不他根基深,一时半会动不得。而且” 流殊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冷笑出声: “而且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Д?)我决定了!我下一部文一定要开车!车!我要车!(作者已疯,拖走。) 第86章 【八六】 登徒子 几日后,白苏九再度悄悄去了明奚王府。 秦央将收集到的全部线索告诉了白苏九。白苏九听完后,面色波澜不惊,许久后才淡淡地说了句:“什么因结什么果,愿他好自为之。” 秦央有点发懵,连忙问道:“还查不查了?” “不用了,查不出来什么了。”白苏九摇头,然后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秦央看着白苏九眼圈底下浓浓的黑眼圈,不由心疼地皱起了眉:“夜里睡的不踏实吗?” “我已经好久睡不着了。”白苏九揉着生疼的额角:“我最近总听见幻音,好似有人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可能是秋绎他们在阴间骂我呢。” “不会的,要骂也是骂我。”秦央起身去扶白苏九,指着床榻道:“你去睡会儿。” “我要是睡得着我早就睡了。”白苏九苦笑,昏昏沉沉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秦央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拽到了床榻边上:“你躺会儿也是好的。” “好吧”白苏九困得实在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白苏九躺着躺着,突然觉得身边的床榻下陷了一下,一睁眼,便看见秦央暗搓搓地挤了上来。 “你干嘛”白苏九诧异,却不由自主地往里挪了挪,给秦央分了块地方。 秦央眼巴巴地瞅着白苏九,耳根子发红地小声嘀咕道:“我我看着你睡。” “你怎么不说你哄着我睡呢我又不是婴儿。”白苏九戏谑一笑,再度闭眼休息。 白苏九万万没想到,他失眠了四五天,吃遍各种草药都没有效果,却在秦央这里睡了个好觉。 秦央看着白苏九的呼吸平稳了,四肢也软了下来,眉眼中满是幸福地又往白苏九身边凑了凑,然后小心地拉过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那时你也是这样睡熟了我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你不知道我在看你,但我还是很开心。”秦央小声说道。 白苏九没醒,他睡得很沉。漂泊已久的灵魂突然得到了短暂的宁静,以至于再度做起了黄粱一梦。 这回的梦境,色彩很是明艳,而且没有跟以往一样突然来了个反转变成噩梦或许吧。 白苏九梦见自己在山涧嬉戏,到处搜寻着草药。然而他因为偷懒本就没记住几种药名,所以不少杂草被他当成草药给挖了出来,很快便装了一大筐。 一黑发少年在他身后无奈地笑道:“苏九,你真是糟蹋植物。好端端的野草让你给连根揪了出来。” “什么?野草!不可能!”白苏九叉着腰拿起手中一根根茎处还带着泥巴的草药,扯了一小片叶子就往嘴里塞:“这个绝对是能去火呜” “快吐出来!你这笨蛋!”黑发少年大惊失色,连忙将白苏九口中叼着的草叶给扯了出来。 白苏九觉得自己嘴唇发麻,两脚还有点发飘:“白泽这玩意是不是有毒?” “毒倒是不至于,不过你得麻一会儿了。”黑发少年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脑门。 白苏九自认晦气,只能跑去小溪边上漱口,刚含了口水,愕然发现溪流中有一道血迹流了下来。 白苏九顺着血迹往上一看,只见一少年趴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浑身是血,腹部被一支利箭贯穿。 “白泽!有个死人!”白苏九好奇地跑了过去,戳着那人的面颊。 黑发少年蹲了下来,悉心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面色微变:“还活着,苏九,把他带回去。” 白苏九将那人抱了起来,一路灵巧地跑回了自己所居住的小草屋。那名叫做白泽的黑发少年煮了许多的草药喂给受伤的少年,然而他却迟迟未醒。 “苏九怕是不行了。”白泽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帘。 白苏九看向白泽,伸手捧起他的脑袋:“白泽,你难过了?” “有一个生命即将消逝在我面前,我怎会不难过到底是我医术不精。”白泽枕着白苏九的手,眼角带泪。 白苏九连忙用手背擦了擦他的眼睛:“不怕的,我能救他!”。 说罢,白苏九突然变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在白泽的惊呼声中,白苏九轻松地说道:“白泽,妖狐的心头血能治病呢!” 白苏九醒了,茫然地瞪大满是水汽的眼睛:“我扎了自己一刀?那人救回来了没有?” 白苏九细细琢磨 - 分卷阅读129 了许久,发觉自己还是记不起‘白泽’的面貌。对于那个被他们救回来的伤者,他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苏九翻了个身,结果胳膊肘突然撞到一硬物。紧接着,秦央的闷哼声在他身后响起。白苏九微僵,看向揉着被撞红了的额头的秦央。秦央慌忙把放在白苏九腰间的胳膊抬了起来,心虚地往后蹭了蹭。 “你刚刚搂着我?”白苏九揉了揉好似被人摸过的肚子,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秦央顿时面如纸色,咕隆一下掉下了床铺:“我我我我我我” “你你你你你什么你!”白苏九龇牙咧嘴地整理着自己被按得皱巴巴的衣服:“你占我便宜!” “没没没”秦央越,实在忍不住一脚蹬在了他鼻子上:“你怎么这么蠢呢!” 秦央一个后空翻滴溜溜地滚了出去。好容易停下来后,秦央趴在地上两眼都是绿光地喊道:“你亲我?!” “????”白苏九的脸由白转紫,两步窜了过去掐着秦央的耳朵给他提溜了起来:“你没事吧?!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我吹口气帮你疗伤罢了,怎么就亲你了!” 秦央连忙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身子一瘫无精打采地说道:“哦,是我把幻想当现实了。” “?!”白苏九一不好?” 众人正在猜闷,就听碰地一声。只见平日里高冷缄默的明奚王殿下众目睽睽之下一脑袋撞在了假山上,当场开了瓢 翌日,秦央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出席了早朝。国君瞟了他一眼,见其帽子都被顶了起来,有些好笑地问道:“明奚王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微臣昨夜不小心磕在了书案角上。”秦央郁闷无比地回答道。 国君点点头,似是有所指一般说道:“明奚王不必太勤劳。做好份内事就好。” 秦央一怔,立刻低下头回道:“是。” 下了早朝,秦央贴墙根溜了,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 国君旁敲侧击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查了安锦王的事儿?还是别的?若是因为安锦王,那看来那两个死者的身上确实大有文章。 若不是呢?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贪得那些钱?秦央有些担忧。那些钱他贪了是有大用处的,绝对不能再被挖出来。 秦央打定主意,想着回去后得好好管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走着走着,秦央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白苏九的寝宫方向。然而白苏九‘不跟他玩了’,秦央想着就委屈到鼻子就发酸。 走出宫门后,秦央上了回府的马车,闷头构思该如何跟白苏九道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秦央愣住,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这比他平时回府的时间可多了太多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秦央低呵道。然而马车外,车夫以及他的随从并没有回答。 秦央一惊,连忙挑开布幔。突然,一柄刀伸了进来,抵住了他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开车! (作者的碎碎念止不住了) 第87章 【八七】 他与他 秦央被挟持了,待那些绑匪摘掉了他眼上的黑布后,秦央发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黑屋里。 “明奚王殿下,许久不见。”眼前一长得臂膀腰圆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秦央看向他,蹙眉想了一阵子后才想起来他是何许人也:“瑞和王殿下,您这是何意?” “明奚王,咱命人不说暗话。眼下已经到了多事之秋,还请明奚王殿下站好队。”瑞和王的语气好像还挺和煦。 此话一出,秦央算是明白了。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个平日里除了会阿谀奉承就是贪点小钱的闲散王爷,居然有朝一日卷进了夺嫡之争。 “微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秦央打算睁眼装糊涂。 瑞和王哈哈一笑,一脸的肉嘟噜嘟噜得直颤悠:“明奚王殿下,您好像跟国师走得很近啊?国师是谁的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国师自然是国君的人。”秦央淡然答道。 “明奚王别装傻了。国师跟太子交好,明奚王殿下难道不知道吗?”瑞和王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怒意。 秦央没吭声,开始用余光打量附近环境。 这里好像是个柴房,以柴房的装修来看,应当是个有钱人家的地方。换句话讲,他现在很可能在瑞和王的王府里。 然而没等秦央想完,瑞和王身边的一个随从突然一脚踹在了秦央肚子上。秦央毫无防备地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闷哼一声,嘴里多了丝血气。 “秦央,你装哪门子高贵?”瑞和王拉下了脸:“别看你也是个王爷。不过那是国君可怜你。你一个奴仆出身的 - 分卷阅读130 贱民,还想跟本王平起平坐?!” 秦央躺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眼皮子半抬地说道:“既然我在王爷心中不过是个贱民,王爷何苦大动干戈绑我来?” “玛德,蹬鼻子上脸啊你!”瑞和王被戳中了痛处,顿时气得面红脖子粗。 按照以往,他是万万不会把秦央这号人放在眼里的。问题是,国师白苏九他得罪不起,只能拿秦央这个软柿子开捏。虽然秦央平日里挺得宠的,在朝廷上也算是号人物。可惜,跟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孙比起来,他也不过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异姓王罢了。 秦央默默地看着瑞和王道:“王爷。你就算对我再看不上眼,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瑞和王气急败坏地又踹了秦央一脚掩饰他内心中的尴尬。 秦央勉强抬起胳膊挡住了这一脚。瑞和王底盘不稳,被秦央这么一挡,脚下一滑一下子坐了个屁股墩。出了丑的瑞和王坐在地上撒起了泼:“给我打!他还敢还手了他!” 秦央微惊,连忙护住自己的心口。这个地方是绝不可以受伤的,不然 可惜没等秦央挣扎,那几个胆大包天的随从直接动手把他给扯了起来,然后吊到了房梁上。 “给本王抽!玛德,小小奴才敢跟本王叫板?!”瑞和王铁青着脸吼道。 秦央见那鞭子直冲而来,不由喊出了声:“瑞和王!你想好了!你这是对朝廷命官擅自用刑!”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失了势了!”瑞和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奸笑道:“你表面风光,然而从乌齐国走了那么一趟回来后,父皇已经把你的兵权全给收回去了吧?!”说罢,瑞和王夺过鞭子就开始打。 鞭子一道道落在秦央身上。秦央蹙眉,却没有喊疼。 秦央冷冷地瞪了瑞和王一眼,暗道这瑞和王虽智无四两但情报工作还做得不错。他确实有了失势的征兆。不久前,国君似是有所顾虑,突然把他手上的几万兵全找了个借口要走了。如今他只剩下一些偷偷养的私兵,不过 秦央不再说话,闭眼咬着牙将全身的内力运到心口部位,任瑞和王拿他出气。就算他真的失势了,又如何呢?当初他养兵是为了有朝一日做成那件事。现如今,计划变了,他用不着那么做了。 “兵无所谓钱没被查出来就好。”秦央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瞎琢磨。横竖他已经疼习惯了,挨多少鞭子也没有咒印发作的时候疼。 瑞和王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见秦央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晕过去了。瑞和王便吩咐仆人泼了他一桶冷水。 秦央被浇成了落汤鸡,心中一颤慌忙喊道:“别用水!” “玛德,你说话好使吗?!”瑞和王见秦央还挺有精神的,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 “把他衣服扒了!”瑞和王扯着嗓子喊道。 秦央猛然一做得太绝,问题是这秦央太目中无人了!瑞和王咬咬牙,跺脚喊道:“本王让你们扒就扒!” 秦央急得满头青筋,双手用力试图挣开绳子。奈何好虎架不住群狼,几个随从当即上前扯烂了他的外袍。 “不想死赶紧滚!”秦央急急喊道。 瑞和王还没反应过来怎回事,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央裸露出来的上身,许久后终于傻傻地憋出一句话:“你这是些什么东西?” “快点滚!别碰!”秦央使劲儿挣扎了一下,将瑞和王踢到在地。 瑞和王跟只乌龟一样四仰八叉了半天后连忙爬了起来,抬头看向秦央的身体。 只见他身上全是暗红色的符文,最可怕的是,这些刺青一般的东西居然还在慢慢游走,如同一条条蛇缠绕在他的身上。 “见见鬼了!”瑞和王吓得魂飞魄散,倒退三步抓过一个仆人挡在身前。 秦央惶恐不已地低下头,眼见自己一身的血迹慢慢得与全身的咒印汇合成了一体,当即失声大喊:“快跑!” 瑞和王还没回过神来,一股刺眼的白光突然射了出来,他身侧的几个仆从顿时惨叫连连,浑身燃起了黑烟,片刻后便双眼一翻倒地没了气。 见此场景,瑞和王顿时吓尿了裤子。 “走啊!不想死你快点走!”秦央又使劲儿挣了一下,终于将绳子给拧断了。 瑞和王连忙哭爹喊娘地往后跑,谁知那柴房居然被人从外边给锁上了! “救命啊!开门啊!放本王出去!有妖怪!秦央是妖怪!!”瑞和王拍着木门哭嚎道。几个幸存的仆人也惊慌失措地去撞门,奈何那门突然变得极其结实,怎么撞都撞不开。 秦央哆哆嗦嗦地捡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不行不行,不到时候”秦央喃喃自语道,双手因为疼痛而抖得不成样子。 这时,瑞和王身边的一个仆人因过度惊吓而失去了理智。他拔出刀,扭头看向正踉踉跄跄往后退的秦央,突然将刀撇了出去。 秦央本低着头去擦身上的血水,那刀飞到眼前时才看见。他伸手去挡,手腕却因为强行挣脱绳索的缘故而脱臼了,根本抬不起来。 刀贴着他的心口划了过去,秦央的心脏扑通一声沉了地。 “咳”正在画画的白苏九突然咳嗽了起来。阿年连忙举起茶杯递给他,谁料,白苏九突然猛地喷了一大口血! “啊!”阿年尖叫,院外正在练剑的白辰轲慌忙飘了进来。只见白苏九忽然站立不稳瘫坐在了椅子上,嘴角慢慢流出一股黑血。 “国师!”白辰轲大惊失色,匆忙起了结界。白苏九自己也慌了神,满心茫然地猜想着自己这是怎的了。就在这时,白苏九的额头一痛,眼前的场景模糊了起来 “苏九!你救的那个人今天又不行了”那熟悉的黑发少年站在他身边,满面愁容。 白苏九连忙低下头,发现自己果然又变小了,成了少年的模样。就在白苏九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时,却 - 分卷阅读131 不由惊呆了。 白苏九第一次看清了白泽到底长什么样子。 白泽眉目清朗,虽只是少年却已有了棱角,语气谦和儒雅偏偏又带了一丝清冷。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白苏九痴痴地望着他的双眸,总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是漂亮的琉璃,每换一个角度都散发着不同的光彩。 “苏九你听见了吗”白泽蹙起了眉。 白苏九缓过神来,刚要开口问些什么,自己的嘴巴却不听使唤地说起了别的话:“不行了?心头血也不行吗?” “心头血管用就是你总不能”白泽迟疑,眼睛闪烁了一下后抬手摸了摸白苏九的面颊:“你看,你脸色很不好。心头血不能再用了。” “可是,我不用心头血他就死了啊。他死了你就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白苏九振振有词,抬手拿起刀就要往自己心口上扎。 白泽慌忙阻止:“你不能为了让我开心命都不要啊!” “白泽不想救人吗?”白苏九似是有些不解,歪着头问道。 白泽怔住,连忙解释道:“不是救人是好事,但你根本就是在为了讨我开心才” “白泽,这没什么区别啊。”白苏九摊手:“你开心,我救人。我救人,你开心。一码事。” 白泽垂下眼帘,扭头不敢去看。白苏九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便痛痛快快地又放了自己一碗心头血,然后头重脚轻得端到了隔壁。 白苏九如今的灵魂忍不住吐槽了幼年的自己:“我当年可别是个傻子吧?!这么一碗一碗接一碗的,敬酒啊?!不会换个茶杯吗!” 幼小版的白苏九一手端着碗,一手将那病恹恹的人提了起来,呲着尖牙凶巴巴地说道:“喝药喝药!” 白苏九看着这个又矮又蠢的自己,各种瘪嘴叹息。 那个伤者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地看了看红彤彤的药碗不安地问道:“这是什么?你一直以来喂的我什么?” “我的心头血!”白苏九扬起鼻子冷哼道:“你不识货!我可是堂堂妖狐” “心头血?!”伤者大惊,努力撑起了身子:“不,我不能喝!心头血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我不喝你也得给我喝!”小白苏九尾巴一竖,掰着伤者的下巴就开始灌。伤者急得手舞足蹈,乱比划了半天不得不把一碗血全喝了下去。 小白苏九满意了,碗一扔蹦蹦跳跳得要往回走。结果还没走几步便两眼一黑拍在了地上。 “妖狐大人!”伤者慌忙爬下榻将小白苏九搀了起来。 ‘大’白苏九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年白苏九翻着白眼直哼唧。 白苏九凑近去看蠢破天际的自己,这时,伤者站了起来跑去找白泽帮忙。带起的风吹开了他挡住了半边脸的头发。白苏九终于看见了他的全貌,顿时震惊得险些喊出声。 “秦央?!” 第88章 【八八】 差一步 画面戛然而止,白苏九眼前的场景渐渐恢复真实,映入眼帘的是焦急的白辰轲以及阿年。 “国师!你说句话啊!”白辰轲攥着他的手,模样像是要急哭了。 白苏九还在发呆,直到心口处再度传来隐隐悸痛。他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秦央!”白苏九咬牙切齿。 他的记忆里居然出现了秦央,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秦央那厮骗了他!他们很可能在许久以前便相识了。 白苏九推开白辰轲,脚下生风得往外跑。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总在秦央身上感觉到一种很别扭的气息。不是因为他前世是个大奸臣,而是这货果然隐瞒了什么! “看老子不把你打回重伤员!”白苏九嚎叫道。 白辰轲等人站在院子里傻了眼,许久后白辰轲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飞了出去。 白苏九如狼似虎地跑到了明奚王府,满院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出秦央来。他匆忙抬起鼻子嗅了嗅,发觉秦央根本就不在府中。 “奶奶的,你这龟孙跑哪儿去了!”白苏九急头白脸得又跑了出去,差点把迎面走来的老管家给撞个跟头。 管家看不见隐身的白苏九,只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待那风消散了,管家止不住低声嘀咕道:“真是邪了。晴日里刮旋风。也不知我们家王爷是不是被刮跑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白苏九顿住,诧异回首。那老管家满面愁容,摇着头拉过一个小侍卫:“今儿去宫外接王爷的是谁啊?” “老刘啊。”小侍卫挠了挠后脑勺。 “王爷到底啥时候回来啊!这午膳都备上了。”老管家摊手。 小侍卫很是无辜地答道:“兴许王爷有急事呢。” 二人正说着,一男子走了过来,远远看见老管家,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管家,王爷回来了没?”那人问道。 管家顿时瞪大了双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侍卫,手指都颤悠了:“老刘,今儿不是应该由你去宫门接王爷吗?” “哎哟别提了!”老刘一拍大腿急出一头的冷汗:“马车停在宫门口停得好好的。忽然有几个宫人过来让我们挪到后边去。我们正寻思怎么回事呢,那群人不由分说地把马车给驾走了!我们几个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马车被停在哪儿了!然后等来等去又等不回来王爷,遇到路过的几位大人一打听,说咱王爷早就走了。我这不赶紧回府看看王爷到底回来了没啊” “这”老管家愕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苏九心里一沉,难不成秦央出事儿了?! 正想着,他的心口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疼得他险些喊出声。 白苏九捂着嘴,跑到大街上仔细嗅着气味。 然而这闹市乱哄哄得,纵使他使劲解数也无法从复杂的气息中辨别出秦央的方位来。 白苏九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脑子越不好使,就在他马上要急到开始狼嚎的时候,白辰轲赶了上来。 “国师,我刚刚听见王府里那群人的对话了。明奚王不见了?”白辰轲有些忧心。 白苏九正抓着头发想办法,白辰轲这么一打断,白苏九便把一肚子焦虑发泄到了他身上:“你聪明!快给我想想秦央能去哪儿?!” 白辰轲虽然也急,好在他的性子足够细致:“国师,问问土 - 分卷阅读132 地公吧。” 白苏九顿时冷静了下来,一拍脑门自嘲不已。这么简单的办法,他怎么会忘了呢! 于是那个装聋作哑的土地小老头被白苏九给扯了出来。这回,土地公没扯东扯西,而是很靠谱地直接给出了答案。 “瑞和王府?”白苏九愣住。瑞和王此人,前世跟他并无交集,只知道瑞和王一直不被国君看好。国君曾经亲口评价他这儿子:“懒惰无用,胸无大志。” 如今‘无大志’的瑞和王跟瞒天欺地的奸臣秦央凑到了一起,白苏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赶紧撒丫子往瑞和王府跑。 等白苏九跑到瑞和王府时,秦央的气息果然浓烈了起来。只是,这里面还掺杂着让他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血腥味?”白苏九的小腿肚子直抽筋,也不知是跑累了,还是太急了。 待白苏九一路顺着气味找到了关押秦央的柴房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不起眼的柴房外头居然环绕着一圈黑色的结界!这结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一时间忽然想起来娄畅那个妖道。 白苏九没多想,一抬手便把结界给撕开了,然后踹门入内。 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一个肉球儿一般的人滚了出来。白苏九定睛一看,原来是不省人事的瑞和王。瑞和王翻着白眼直吐白沫,仿佛抽了羊癫疯。 白苏九嫌弃地踹开了他,抬脚走进屋内。结果刚走了几步,便愣住了。 里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王府下人,满地的血污让白苏九脚底下黏糊糊的,而血污的源头,则是那个让他火冒三丈绕城一周找到现在的人。 白苏九瞬间哑了火,迅速窜过绑脚的下人们,跑到了秦央身边。 秦央双目紧闭,两只手护在心口上。白苏九将他的手拉开想为他把脉,然而随着他的胳膊被打开的一瞬间,秦央裸露的上身曝光在白苏九眼前。 白苏九承认,他被吓傻了。 秦央的身体上除了红色的咒印,就是一道道触目惊心鞭痕。横七竖八的伤口将咒印衬托得更加骇人了,仿佛是一棵破败的枯树上满是刻痕。那些咒印一会儿结成花的形状,一会儿变成游龙形。白苏九抬起手指去摸,却被白辰轲一把拉住了。 “国师!快把他放下!”白辰轲惊喊出声。 白苏九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秦央揽在怀里。 “姓秦的,给老子醒醒!”白苏九嘴上很凶,心里却紧张得不能自已。 秦央的眼珠微微转动了半周,嘴里喃喃道:“我还不能没到时候” 白苏九看着他心口上森森流血的伤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带秦央走。 “国师,你你别碰他”白辰轲战战兢兢地又说了一遍,然而话刚出口,便对上了白苏九那似乎要杀人一般的怒目。 “你也瞒着我,对不对?你知道这是什么,是吗?!”白苏九低吼,旋即不再理会白辰轲,抱起了秦央跑出屋。 白辰轲怔在原地,慌乱无措了半晌后连忙追随白苏九而出。 白苏九不管不顾地将秦央抱回了明奚王府,因为这里比皇宫更近些。王府里的下人们正慌乱不已地准备上街去找失踪的秦央。白苏九抬手投了个幻影,让秦央的影像在大家面前露了个相。 “王爷!”管家险些喜极而泣,跑过去殷勤地喊道:“王爷,您去哪儿了?!我们都急死了!” “随意走了走。本王累了,不要打扰本王。”‘秦央’说罢,转身进了卧寝。 与此同时,白苏九已经将秦央放在了榻上,并把他的衣服给全部扯了下来。然而当秦央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完全暴露后,白苏九忽然束手无策。 先解咒印还是先治伤痕?这两个哪个更要紧些?白苏九比划了半天还是无从下手,下意识地将身后的白辰轲给扯了过来。 “你说,这咒印是什么?!”白苏九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 白辰轲往后退了退:“我不知道” “好啊你不知道!”白苏九冷笑,抬手飞快地结了个阵,罩住了秦央。 白辰轲一看,顿时吓得扑了过去打散那道阵:“使不得!国师!这样你俩都得死!” 白苏九愣了。他的这个阵法是克制咒印游走的。虽然他不懂秦央身上都是些什么东西,然而这个阵适合大部分的咒印,虽然效果不一定显著,总好过干瞪眼吧? 就在白苏九满心疑惑之际,秦央苏醒了过来。他朦朦胧胧地看向眼前熟悉的身影,轻声唤道:“苏九” “哎。”白苏九赶忙应道,然后低头去扒秦央的清醒清醒。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 “苏九苏九”秦央抬起手,努力伸向白苏九的面颊。白苏九一怔,旋即攥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苏九我又失败了是吗”秦央哭了,眼泪夹着血污滴滴答答地砸在白苏九的心头。 白苏九抬手去抱他的脑袋,忽然听见秦央接着说道:“你还能等等我吗就差一步跟上次一样只差一步” “什么差一步?姓秦的!你不能死!”白苏九急了,抬手将自己的衣衫一扯,然后伸出利爪刺向自己的心口 第89章 【八玖】 你的心 秦央半睁着眼,脑子里似睡似醒地走起了回马灯。有些记忆是真实的,有些则是他虚构出来排解忧愁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闹得秦央脑阔疼,心里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想法: 他这一生,是不是也太无能了些? 忽然,一股有些甜又有些腥的液体流入了他的嘴中。秦央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猝然想起那次月下与白苏九一起坐在房顶上饮酒谈天的场景。想必以后很难再有如此美好的时光了。 正想着,秦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仿佛被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发出如同钟鸣一般的回声。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令他心慌。秦央忽然很想再努力一次,试着把眼睛睁开,睁大,看看还能不能看他一眼。哪怕 - 分卷阅读133 是一眼也好。 他这么想的,便这么做了,还真的成功了。秦央看见一人俯身逆着光地凝视着他,蓝色的眸子漂亮到不可方物。 “姓秦的,再不醒,老子的血要流干了!”白苏九戳着被自己扎了个洞的胸口说道。 秦央看着白苏九半光着膀子,心里本还在诧异:“怎会做这种不入流的梦?”,然而当白苏九的心口处嗖地冒出来一串血珠后,秦央顿时浑身一哆嗦,呼地坐了起来。 白苏九被他这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半步道:“秦央?你这是死了还是活了?!” 秦央没说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白苏九的伤口。没等白苏九把衣服穿好,秦央突然从榻上窜了起来,一把搂住白苏九,双手抖着使劲儿往他心口上按:“苏九苏九不可以” 白苏九本来不怎么疼,结果秦央这一按,直接按出一小股血流喷泉来,疼得白苏九尾巴一翘:“二傻子!你给我松手!死不了也让你按死了!” 秦央看着自己指缝间汩汩而出的血液,眼中满是血丝:“苏九” 白苏九觉得自己今儿算是栽秦央手里了。秦央此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只顾着想方设法去堵白苏九的伤口。白苏九无奈,只能用力将秦央推开,把他丢回了床榻。 秦央四仰八叉地躺着,看着旋转的天花板满心焦急想挣扎起来。一用力,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中什么东西骤然冲撞而出,带着一股久违的轻松与舒适,最后凝聚成一股暖流汇聚在了他的心脏处。 “心头血?”秦央顿悟,侧身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呆呆地望向白苏九。 白苏九正忙着系扣子,而白辰轲则语无伦次地说道:“国师,你把灵力汇聚到心口,止血!” “用不着你说。”白苏九没声好气地打断了他,然后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嘀咕道:“真是的就不该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醒来第一件事儿居然先吃我豆腐” 秦央看了看白苏九,又看了看白辰轲,表情由震惊变成了疑惑最后凝固为一张茫然的脸。白苏九看他那傻了吧唧的表情就来气,尾巴一扫拍在他脑门上呵斥道:“看个屁!” “苏九?”秦央的身子颓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唤道。 “干啥!”白苏九瞪了他一眼,把扣子系好然后伸手去摸秦央的脑袋。 秦央倒是不发热了,就是一脸的血污显得狼狈不堪。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白苏九的胸膛上,许久后木讷地问道:“苏九?你是白苏九还是苏九?” 白苏九顿住,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是白苏九还是苏九?这两个称呼看上去是一样的,只是白苏九经历了无数次幻境又回忆起许多东西之后,这两个称呼在他心中早就代表了不同的定位。 白苏九,是国师。 苏九,是回忆里那个幼稚的银发少年。 “你希望我是白苏九还是苏九?”白苏九反问,手终于落在了秦央的头顶上,揉了揉。 秦央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似乎以为眼前的一切依旧是梦境。这时,白辰轲递给白苏九一条热毛巾,讨好又惶恐地说道:“国师” 白苏九接过毛巾,按在秦央脸上如同刷墙一般来回抹了抹。秦央忽悠一下就清醒了,耳畔回荡着那声:“国师” “白苏九”秦央的喉结不安地抖动了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地喊了他的名字。 白苏九将毛巾擦成了抹布,然后随手丢给了白辰轲:“秦央,白苏九和苏九有区别吗?” 秦央下意识地想低头,却被白苏九捏着下巴又给抬了起来。白苏九弯着腰站着,秦央坐在榻上,眼睛正好对上白苏九的胸膛。他白色的外衫隐约透出了血迹,看得秦央一颗刚沉到了湖底的心被一阵漩涡又拔了起来。 “血?!你真的是白苏九吗?!你的心还在吗?!你的心还在吗?!!”秦央一张胳膊把白苏九紧紧地搂住,惊慌失措地嚷了起来。 白苏九刚要去推开他的脑袋,秦央却又哭又喊地吵着:“不许走!” 白苏九忽然很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想哭。可能是有些问题忽然得到了答案,也可能是有些答案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于是白苏九静等秦央累了,这才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道:“松开!占便宜没够啊?” 秦央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乞求道:“说你不走” “我不走”白苏九叹口气,只能由着他的性子。 于是秦央跟个三岁孩子一般被白苏九哄上了榻,规规矩矩地躺了下来,手指头还捏着白苏九的衣服襟:“真不走?” “我能去哪儿?”白苏九苦笑,伏在秦央耳边轻声说:“我是白苏九,不是当年那个苏九了。” 秦央怔住,手指头一寸寸悄悄挪开,然后无着无落地举在空中。 白苏九耐心地等着秦央说话,等来等去却只等到秦央忐忑不安的沉重呼吸声。他有些喘,嗓子里呼噜呼噜得仿佛有血声。 白苏九只能顺着他的胸口继续说:“你身上的咒印是什么?我失忆是不是与你有关?你跟娄畅什么关系?你是邪道吗?不必着急回答,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地说。” 秦央的嘴张了张,接着又紧紧地闭上了。不仅如此,他还咬住了嘴唇仿佛在克制什么。 白苏九有些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担忧。秦央到底知道些什么让他苦苦隐瞒到现在?他身上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何所有人都瞒着自己? 白苏九见秦央这边油米不进,只能抬眼看向白辰轲:“他不说,你来说。” “我不能说。”白辰轲只犹豫了一瞬便拒绝了。 白苏九忽然有种极大的颓败感。原来所有人都在骗他!他以为最诚实的白辰轲心里居然能藏这么多的事;他以为只是凡人的秦央身上居然带了奇怪的咒印;至于白栖梧 怕是也撒了谎。 “好。很好。”白苏九冷笑。站起身走向书案,然后跳了上去。秦央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浓烈的不祥之感。 只见白苏九突然把衣服一脱,指着秦央冷声道:“你不是喜欢看吗?来看啊!”说罢,他双手变成利爪,扯着自己刚愈合好还有道疤痕的伤口两侧,将其生生地给撕开了! “不!”秦央咕咚栽下床榻,手 - 分卷阅读134 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不要!” “你们都骗我,所有人都骗我。我一颗真心让你们全拿去喂了狗,如此,我就不要这心了!”白苏九发着狠,手指头作势就要往里抠。 “宗主!不!”白辰轲一边跑,一边失声喊了出来 宗主?白苏九僵住,脑子轰隆炸开了。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 “宗主!你看看我新写的书法!” “宗主!我练的剑法好不好啊?” “宗主!你要走多久啊?你会不会再带回来一个师弟啊?” “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家的” “白苏九!白苏九!”秦央一边喊,一边跪在地上去抓白苏九的小腿:“我把心给你,我把心还给你!你再等等,再等等” 然后,秦央一用力给白苏九拽了下来 白苏九险些砸在秦央身上来个双双重伤。好在他于空中变成了狐狸,然后踹着秦央的后背落了地。 “你们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别以为我自己想不起来!你们这群王八蛋,全当我从没见过你们!”白苏九夺窗而逃。 秦央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白辰轲走过去将他给拽了起来。 “怕是瞒不住了” 白苏九一路跑到了一个假山里头,缩在缝隙中大口喘着粗气。 “我为什么害怕?” 把心还给我?白苏九自混乱中回味着秦央这句话。他忽然惊恐无比,慌忙将手按在心口上感受了一会儿后才松了口气。 他有心跳,他的心在呢。 “我的心这不是好端端的”白苏九嘀咕着,脑袋一顿一顿地生疼。 他知道,他快想起来了。然而那熟悉的恐惧感再度控制了他的内心。白苏九忽然吃不准自己到底是想回忆起所有的事情还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就在他迷茫地趴在地上去嗅泥土的芳香时,问尘方丈那双慈爱又坚定的眸子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苏九以后无论会怎样,务必守住你的本心” “我的本心”白苏九自言自语,爪子在地上轻轻刨着。 第9o章 【九十】 不装了 白苏九在假山里躲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吞吞地钻了出来。秦央正满院子地找他,白苏九看了一眼秦央的背影,犹豫了半晌后决定离开。 事发突然,接受困难,白苏九决定先冷静一下再说。顺便找他院里的那棵梧桐树算个账,让他胆大包天地装无辜。 白苏九几下窜出了明奚王府,一路往皇宫而去。回到皇宫没多时,白辰轲便悄悄跟了回来。 “你回来作甚?本尊不欢迎你!”白苏九横眉冷对。 白辰轲顿住脚步,靠在院门外头战战兢兢地望了过来:“国师您有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气得想杀人,算吗?”白苏九哼笑。 院内的白栖梧见白苏九的情绪很是不对劲,慌忙嘘寒问暖:“尊上,您怎么了?” 然而白苏九现在看白栖梧也来气,只觉得他是心虚。于是白苏九毫不客气地摔门入屋。 阿年坐在书案前好奇地抬起头,张开手要抱抱。白苏九瞬间心情好了大半,将阿年抱到了藤椅上。 “阿年,他们都骗我。我现在气得要命,以后再也不想搭理他们了。”白苏九余光撇向窗户上正在偷听的人影儿。 阿年满脸茫然,只能拍着白苏九的肩膀故作深沉地劝道:“他们不不好” “对,一群小骗子,都不是好东西。”白苏九故意提高了声音。 角落处毫无存在感的君南衡揉着吃撑了的肚子眉毛直拧:“他们骗你啥了?” “骗了老子一颗良善诚实之心!”白苏九一拍桌子吼叫道。 门外的白栖梧暗道大事不妙,连忙跟白辰轲使眼色。白辰轲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白栖梧的小脸瞬间惨白。 两人正嘀嘀咕咕地商量对策,白苏九突然从屋里扔出两个包裹:“都给我滚蛋!” 白栖梧惊叫:“尊上!不要啊!我找了你好几百年才找到!别赶我走!” “滚!”白苏九怒不可遏,并不想听他解释。 白栖梧一瘪嘴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挠着门:“尊上你听我解释” 白苏九捂着耳朵往榻上一窜,一副油米不进的模样。阿年惊愕地看了看白苏九,又看向门外,刚要出声,君南衡突然凑了过来,摸索着找到了白苏九的脚丫子,讨好地说道:“发这么大的火干嘛你把他俩撵走了,以后谁来保护阿年?我瞎了,你忙起来人都不见一个。没他俩早就出事儿了。” 白苏九僵住,君南衡说的这一番话不无道理。阿年还在他身边,没有个照应的那可如何是好。 君南衡见白苏九不说话了,连忙借坡下驴:“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不至于的。” “你不懂”白苏九闷闷不乐地翻了个身,踹开君南衡的爪子。 白栖梧和白辰轲到底没有被撵走,俩人眼巴巴地缩成一小团蹲在院子里听候发落。 白苏九懒得搭理他们,一心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恢复自己的记忆。对白辰轲和白栖梧严刑逼供吧?他舍不得。对秦央屈打成招吧?秦央现在就剩半条命了,也打不了。更何况,这里头好像还有一些端倪,他不能轻举妄动。 白苏九心中担忧搀着害怕,着实令他难受。正难受着呢,雪上加霜的事儿来了。 太子再度触犯龙颜,被下令禁足思过。此事还牵连了不少的人,大多数都是太子一派的重臣,被齐刷刷地罚俸的罚俸,贬职的贬职。 “又惹国君生气了?!”白苏九大惊,慌忙隐了身出去探听风声。 结果这么一调查,白苏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御史大夫被检举行贿受贿,并且有了确凿的证据。据悉,这个贪官私养了许多外室,并且有强抢民女的嫌疑。太子收到此消息后便去与国君商讨,不知怎么几句话不对付惹得国君勃然大怒。而且,更令人费解的是,国君居然连调查都没调查便一再声明此事子虚乌有,又斥责太子扰乱朝纲,意图不轨。 “意图不轨”这四个字可着实有点太骇人了。白苏九心里直突突,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从之前乌齐国的事情看来,国君绝对不是个善茬,如今一而 - 分卷阅读135 会持续高虐,先行预告! 不过肯定要he的!且看我怎么力挽狂澜(拍飞) 一路写下来,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部小说要写个甜文。齁死人的那种!再也不虐我的崽崽们啦 第91章 【九一】 平风波 夏侯赞被白苏九教育了一顿,白苏九离去后,他还抱着书案发呆。 以白苏九对夏侯赞的了解,此时的他虽然被“国师原来是狐狸精”震惊得体无完肤,不过很快就能恢复理智并且对这番敲打虚心采纳。 夏侯赞正是因为这个优点被白苏九所看重。夏侯赞虽然年轻,尚未有足够撑起帝王之位的城府,但他能屈能伸且一向听得进忠言逆耳。如此,确实堪当大用。毕竟一人之智,不如众人之愚;一目之察,不如众目之明。白苏九明白夏侯赞早早地便参透了这个道理,因为夏侯赞从来不是恃才傲物之人。 果不其然,当日下午,夏侯赞跑去国君的寝宫外头跪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且手举血书表明自己一片孝子之心。 - 分卷阅读136 终于,在翌日清晨,国君动容,下令解除夏侯赞的禁足,让他回宫好生休息。又听闻其双腿淤青难退,当即派了太医前去诊治。 国君对夏侯赞有多大的感情,白苏九不敢妄言。从国君之前处理安锦王被劫持一案看来,此人对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多深的父子情。能宽恕夏侯赞,想必是怕群臣看见了背后议论,说国君苛责自己的儿子,一点小错揪着不放。 夏侯赞是暂时解除危机了,然而跟他一派的老臣们依旧倒着霉。白苏九思来想去,觉得眼下去给这群老臣求情也好,暗地关照也好,无异于自投罗网,火上浇油。最好的办法应当是先去查查御史大夫到底有没有干传言中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能拿到证据,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国君刚上一刚。 白苏九看得开了。他自诩忠臣,却绝不愚忠。若国君良善的皮囊底下藏了一颗豺狼之心,那他不介意把国君早早地拖下皇位,扶夏侯赞上去。他本就是妖狐,国君轻易砍不了他的脑袋,他有资本去作。 可是当白苏九真正开始着手调查御史大夫时,却发现这里头的水比他想得还要深,一不小心就会溺死一大票人。 首先,御史大夫自从被太子一派的人联名弹劾之后便行事小心,很可能已经将自己那些个罪证全部处理掉了。白苏九在其府内走了几个来回,硬是没发现什么值得挖出来的线索。 其次,御史大夫跟一个让他既意外又无奈的人走成了一党。这个人便是安锦王夏侯杞。 安锦王夏侯杞力保御史大夫,不惜鼓动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赞美御史大夫如何清正廉洁,此番传出谣言,纯属他人陷害,还请国君明察。 明察是不可能明察的,国君铁了心地包庇御史大夫。有了国君的表态,安锦王在太子夏侯赞短暂的失势期间,收获了不少朝臣的青睐,开始明着暗着去讨好他。 白苏九觉得,这里头主要还是那个流殊出的主意。也不是白苏九看不上那流殊,而是安锦王那个性格摆在那儿;害羞,温和,不善与人交际。说难听点,便是怂。怂怂的安锦王突然敢明地里跟他的太子皇兄作对,这里头肯定有流殊的瞎掺和。 让白苏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流殊到底想干什么?帮主安锦王夺得王位?若真是这样,那一切还好解释些。然而流殊又偏偏养了群江湖势力,还不让安锦王知道。他到底忠于谁?一个小小的随从罢了,为什么他如此执着让自家王爷当上皇帝? 白苏九的头一个大成俩。眼下他真是内忧外患。内,他自己个儿的身世扑朔迷离,消失的记忆里搞不好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外,夏侯赞那边不管还不行。若是静待其变,怕是会在真有了‘变’的那天,措手不及。 白苏九惆怅,顺着大街瞎溜达。皇宫里头他不是很愁,临出门前他放了个自己的替身在宫中,还有白栖梧和白辰轲打掩护。虽然这俩小王八蛋骗他骗得好惨,而且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不肯说实话。不过留在宫中当接应确实是两个好手。 白苏九想,白辰轲也好,白栖梧也好,包括秦央那厮,知晓他的过去又不肯说,那原因只有一个——他过去不是啥好东西,怕说出来遭刺低沉,走着走着一抬头,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明奚王府。他刚要扭头就跑,突然看见一辆宫车急驶而来,停在了府门。 紧接着,两个宫人下车入了府,看上去还算规规矩矩地把秦央请了出来。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白苏九支起耳朵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瑞和王向国君哭诉,说您是妖怪国君觉得瑞和王可能是疯了,但总得叫您进去问问怎么回事啊不是”一位太监掐着公鸭嗓说道。 秦央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太监便喜笑颜开地带秦央走了。 “完,忘了把瑞和王那家伙给处理掉了。”白苏九急得抓耳挠腮。眼下,秦央的事儿万万不能暴露。虽然瑞和王的话听上去如同痴人说梦,但他若是说出看见了秦央身上的咒印一事,而国君想当然地命秦央脱衣证明,那不全完蛋了?!那么些个咒印一曝光,还能说清楚?! 于是白苏九紧赶慢赶地往宫里跑,秦央前脚刚进去,他便后脚窜入大殿之中。当然,是隐身的。 瑞和王抱着国君的腰眼子哭得鼻涕吐沫横飞。国君蹙眉看了看他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指着表面上并无异常的秦央沉声道:“你倒是自己看看明奚王。人家好端端的哪儿像你说的那么吓人?!” “父皇!真的!是真的!他杀了我好多家丁啊父皇!”瑞和王躲在国君的身后不敢露头。 秦央轻叹一声,好声好气地说道:“瑞和王殿下,您是不是忧思过重,导致产生了幻觉?我无缘无故,杀你的家丁作甚?” “他身上有好奇怪的东西!像是刺青但是是活的!”瑞和王喊道。 白苏九心中微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秦央有没有法子脱身。 好在,秦央并没有让白苏九失望。他主动恳切地对国君说道:“陛下,想必瑞和王殿下被噩梦所困,如今精神萎靡分不清虚假和现实了。秦央是臣子,自幼虽家境贫寒但幸得陛下赏识与关照。圣贤书虽然读得不多,但起码的君子之仪还是知晓的。臣怎可能当着瑞和王的面不穿衣服?” 国君险些嗤笑出声,连连摇头:“听见了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父皇!真的!是真的!”瑞和王急得哭天抢地,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秦央:“有本事你脱了衣服让父皇看看!” 得!白苏九一激灵,刚要想办法阻止。岂料秦央却很是淡定的说道:“殿下这般要求,微臣为了让殿下安心,自然可以照做。只是国君面前,如若失仪” “孤恕你无罪。孤这不中用的儿子让爱卿见笑了。爱卿委屈一下吧。”国君沉声道,继而狠狠地瞪了瑞和王一眼。 于是秦央真的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白苏九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瑞和王则抓过一旁的太监挡在身前,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 秦央很快便把衣服给脱了,解开里衣露出光洁的胸膛,上头不但没有咒印,连鞭痕都不翼而飞:“国君恕罪。” 国君瞥了一眼,当即揪着瑞和王的耳朵,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这废物!好好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哪儿来妖怪!明奚王是孤的肱股之臣!怎可以这般污蔑他!” - 分卷阅读137 瑞和王傻了眼,被国君踹的滴溜溜乱转。秦央面不改色地系好了扣子,保持沉默。 白苏九心里有了数。秦央肯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把咒印给隐藏掉了。如此甚好,看那瑞和王可怎么收场。 瑞和王却没机会收场了。他也不敢说出自己绑了秦央回府殴打,只能嚎啕道:“他真的是妖怪!” “滚!”国君没了耐心,大手一挥将瑞和王交给侍卫拖了下去。白苏九见他被拖走时嘴里还是不老实,嚷嚷着有妖怪。为了防止事情传得太甚,白苏九跑过去结了个咒,啪地拍在了瑞和王脑门上。 无人看见白苏九,只以为瑞和王是扑腾累了晕过去了。于是侍卫们把瑞和王匆匆扔进偏殿便离去了。 国君又安抚了秦央一阵子,秦央始终波澜不惊地劝慰国君,说瑞和王肯定是操劳过度才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的,还是早些治疗的好。 国君烦躁地摆摆手:“孤的儿子很多,不差这一个。横竖他烂泥扶不上墙,日后进皇陵都愧对祖先。” 白苏九挑眉,国君生儿子果然是拿来扔着玩的。怪他白苏九眼瞎,怎么就没看出国君骨子里的薄情?如若他早早知晓国君是这么个德行,闻人秋绎他们也不会枉死 想到此处,白苏九的心情再度不好了起来。他闷闷地出了宫,跳上秦央的马车,跟着毫不知情的秦央一起去了明奚王府。 第92章 【九二】 过客矣 秦央刚下马车,就觉得好像被人拧了一把腰间软肉。他心头一惊,旋即又镇定了下来,小声问道:“国师?” 白苏九嗯了一声。 秦央连忙大步进了卧寝,关好门和窗户,一扭头,果然看见白苏九皱着眉头坐在书案上。 “秦央,你听说御史大夫贪污的事儿了吗?”白苏九开门见山地问道。 秦央怔住,顿了一下后飞快地回答道:“不知道。” 白苏九瞥了他一眼,哼笑道:“装吧。你肯定是知道的。” 秦央迟疑,许久后终于无奈地长叹出声:“国师,我求您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事了。” “好啊,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些什么?”白苏九歪歪头,表面上是笑着的,语气中却满是奇怪的胁迫感。 秦央再度语塞,扭头随手拿了本书,坐在榻上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仿佛视白苏九为空气。 白苏九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气炸了。他跑过去一把打落秦央手中的书册,低吼道:“有什么不可启齿的吗?!我是恶人?我是妖?!我杀了人放了火遭了天谴是吗?!你随便说,我扛得住。” “没有。”秦央回答得平静且简短。 白苏九提着他的脖领子,看向秦央的脖颈,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一使劲儿直接把他衣服给扯烂了。 “好,我的事你不说,你的事呢?你身上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你莫不是个邪”白苏九话还没说完,忽然愣住了。秦央身上的咒印依旧看不见,然而 鞭痕却慢慢浮现了出来。 白苏九惊愕地看着那些鞭痕从上到下一条接着一条地显露,很快,横七竖八的伤痕翻着血肉‘画’了秦央一身。 “你这是变出来的还是根本就没好?!”白苏九慌忙用手去摸那些伤口,结果摸了一手湿漉漉的血。 秦央蹙眉,小声喊了句:“脏别摸。” “血有什么脏的!”白苏九一时间把要问的话抛之脑后,连忙结了个咒去治他身上的创口。奇怪的是,那些伤口居然没有丝毫的改善,而是越来越清晰。 “治不好的。我的身体已经”秦央吞吞吐吐地嘀咕道。 白苏九抬头,满脸的恐慌让秦央忍不住心头一颤。秦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我说着玩的,过几天就好了。”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们任何人了。”白苏九低头,又结了个咒想去添补那些伤口。然而还是没用。于是白苏九一扯自己的衣服,捏着胸口刚愈合的伤想再把撕开。 秦央在白苏九突如其来地撕了他的衣服时,已经开始发傻了。而当白苏九将胸膛上的创口又撕扯开一小道裂痕时,秦央顿时头发丝都竖了起来,魂不附体地去抓他的胳膊。 “国师!心头血也没用!” 白苏九愣住,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有了血丝。 “我求你跟我说句实话好么?算我求你成不成?”白苏九的表情说不出的绝望,昔日神采奕奕的双眸忽然浑浊到如同掺杂了泥沙的河流。 秦央的手都颤了,匆忙挤出一个笑容:“真没事。我身体特殊,过几天就好了。真的。” 白苏九失神,慢慢地摇摇头:“我说了,我不信你们任何人了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被天谴了,一定是被天谴了我是个大恶人你们别跟我打交道了” “国师?!”秦央这才发觉白苏九的情绪特别不对。过去的白苏九一向平静如水,淡漠如尘,怎么今日这般焦虑?! 白苏九低着头絮絮叨叨念着:“我上辈子是个恶人什么狗屁的修仙都是我幻想的我是只妖狐对了妲己也是我吧?” “不是,不是,不是的!”秦央急了,抓住白苏九的肩膀使劲儿摇晃:“国师,你振作一些!我对天发誓!你不是恶人,跟那混账妲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你骗我”白苏九的脑袋无力地垂着,浑身在微微哆嗦:“你从来不说实话” “这句是真的!我发誓!”然而秦央发觉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哪怕他上蹿下跳指着房梁起誓,各种黄天在上,白苏九还是失魂落魄地胡思乱想,跪在地上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秦央忽然明白了。什么淡定,什么看破红尘,都不过是苦苦支撑和故作坚强。白苏九要崩溃了,他如今的神经已经敏感到如同一根枯草,风一吹就会折。 于是秦央跑去水盆边浸湿了帕子,又举着帕子给白苏九擦脸,试图让白苏九冷静下来。白苏九的脸色被他擦得苍白,嘴里倒是不念叨了,却始终跪在地上不起来。 秦央无法,只能小声哄着:“这样你说那御史大夫,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白苏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央僵住,慌忙打岔:“御史大夫被太子检举,我知道的。但是国 - 分卷阅读138 君” “之前你有几次,莫名其妙地身体虚弱。是不是因为身上的咒印?”白苏九又问道。 秦央没放弃,使劲儿地逆转话题:“我知道你忧心太子和那些含冤的重臣。这事儿我会去调查的。” “你跟阿年身上的咒印是不是一样的?都是噬魂阵?你是在修邪道吗又不像”白苏九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咣当撞在了秦央胸膛上。 秦央恐慌,抱着白苏九发凉的身体不敢再说话了。白苏九闭着眼喃喃自语:“可能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吧,再一睁眼,你们都不见了。跟闻人秋绎一样,明明昨天还一起聊天吃饭,一转身的功夫他就跳了崖,找都找不回来我好累啊” 秦央想哭,又怕白苏九更加抑郁,只能强颜欢笑道:“国师您这是怎的了?您不是一向很乐观的吗。闻人秋绎的事儿说句难听的,国家和国家之间争斗的牺牲品罢了。你我都深陷其中你不是要扶持太子继承皇位吗,等太子当上国君就好了。他受你教导,想必耳濡目染” “秦央,你是不是要死了?”白苏九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语气轻得可怜。 秦央垂下眼帘,沉默了很久后小声回答道:“不是我那些咒印我我确实修了邪道我你知道的我贪财” 嘭。白苏九一拳砸在了秦央鼻梁上,顿时鼻血四溅。 “不许!”白苏九低吼,两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秦央捂着鼻子,看向白苏九处于发狂前兆的双眸,慌忙就地一滚开始装怂:“我修着玩的!没想到这么厉害!我也没捞着好处,而且伤了身体以后我不修了,自然就好了。” “老子他妈杀了你!”白苏九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怒气,抬起拳头往秦央身上砸。 秦央下意识地护住心口,闭眼等着被白苏九揍成烂泥。然而并没有,白苏九那拳头攥得很紧,落下来时却是轻飘飘的。 “人死了多少银子都带不走你想要钱等阿赞当了国君,让他赏赐你金山银山”白苏九似乎渐渐冷静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小声喊道:“头好痛” “国师”秦央抹了把鼻血,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又跑向了水盆。 白苏九头上敷着手帕,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瞥向趴在水盆边擦鼻血的秦央,后悔地磕巴了起来:“是不是也不能愈合?” “啊?”秦央连忙抬头,见白苏九指了指鼻子,傻呵呵地笑了笑:“鼻子又没掉,一会儿就好了。” “王八蛋。”白苏九莫名其妙地开始骂他。骂到最后又缓和了下来:“你说你,贪钱不要命,是不是个傻子?” “小时候穷怕了。”秦央把脸上的水擦了擦,走回榻边撇着嘴说道:“别看我是个王爷,其实国君给我当这个亲王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很久以前,我在战场上给国君挡过好几次刀。还有太子幼年时,有一次着火我给他救出来了。国君便给我封了个王。其实我这王爷没啥用。” “那也不至于穷到那个地步。”白苏九总觉得秦央在没话找话。 “也不是穷就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秦央抬起头,苦笑道:“就是明明大家都是王爷,谁也不比谁差。但是你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跟他们有差距的现实。他们都轻视我我就总觉得当个有钱人比当王爷强多了,起码等我老了,或者那天国君不待见我,打算杀我,我还能卷了银子,隐姓改名地安度晚年。” “那也不至于修邪道吧?!”白苏九还是认为秦央在撒谎,拍着桌子满脸的审视。 秦央耸肩:“从民间看来的,说练这种功法能有大财运。于是我便修来试试没想到出了大事儿了不过我已经很久不修了。” “荒谬。”白苏九对秦央说的话半信半疑,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解释。 “国师你一直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不知我的感受”秦央落寞,扭头看向窗柩缝隙中投来的一束阳光:“有些东西有些人美好到让你放不下,如同沉沦于美酒佳酿。唾手可得,近在咫尺,却终究不是你的就像那一溪风月,或者踏碎的琼瑶,终究是空相思一场,只能任他去我永远只是个过客” 白苏九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秦央满心的愁虑似是有所指。但秦央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轻松地又补了一句:“不过就算只是个过客,我还是想守着最美好的东西。” “贪钱让你说的这么诗情画意?”白苏九嫌弃不已地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摘用了: 《西江月·顷在黄州》 ——苏轼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嗯白某人没听出秦某人的告白嗯 第93章 【九三】 因之环 秦央跟白苏九终于心平气和地商量了一会儿正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御史大夫的事儿还真就得管。 目前看来,夺嫡之战已经悄悄展开,并且形成了以安锦王为中心和以太子为中心的两个派别。而且太子一派已经暂居下风。秦央这个老油条就算再想置身度外,怕是也成了泥菩萨过河。 原因很简单,秦央被归类到了太子一派中。就拿瑞和王把他绑走一通乱抽来说,甭管秦央承不承认,在所有明眼人心中他到底成了太子夏侯赞的人。 至于国君,应当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在秦央出师乌齐国‘大获全胜’之际,回来后不但没有嘉奖,反而把他手头上本就少得可怜的兵权给要走了。由此可见,国君防着太子一党,也防着秦央。 秦央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那尚且还好。问题是他也是个贪官,而且贪得还不少。国君对他已经起疑,这个时候如果不想着自救,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日,将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御史大夫贪污行贿一案成了太子派逆转乾坤最重要的一环。如若将此事处理好了 - 分卷阅读139 ,他们还有翻盘的可能。 了解到自己处境的秦央终于拿出了点干劲儿来,为了达成他口中所说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秦央同意联手白苏九悄悄调查。 虽然他们没有有利的证据,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御史大夫若真的贪污受贿,那就不可能不留下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更何况,白苏九是妖,本就是个作弊一般的存在,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细心,总会调查出真相。 在秦央的暗线调查以及白苏九‘明着’蹲哨的双管齐下行动中,他们有了可喜的收获。 秦央的人发现御史大夫的亲信曾经出入某个烟花巷,还拿钱赎了几位女子。这倒是跟御史大夫养外室的传言不谋而合,白苏九接到消息后立刻开始着手调查。 谁知越查越奇怪,也愈加扑朔迷离。目前线索中,这御史大夫的亲信在烟花巷里并没有长期逗留,御史大夫本人也没听说过跟那些被赎走的女子有过亲密往来。她们好像是被突如其来地看上了,又干脆地买了出去。至于原因,不得而知。而那前来赎人的亲信,前来赎人之际,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地只开出一个条件: 那就是必须是小产过的女子。 这就令人琢磨不明白了。但凡这风尘女子,有些姿色或者懂些音律的往往更容易被客人们看中,天底下哪有客人点名非要小产过的女子。然而御史大夫的亲信却这么办了,而且一连接走了四五个。 白苏九心里头发凉,总觉得这里面有大文章。他便顺着这个线索一路调查了下去,结果却大跌眼镜。 这群女子被赎走后,并无一人入了御史大夫的后院,而是被养在了荒郊野岭的别院里头。白苏九隐身进去看过,里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满地的荒草和布满灰尘的家具,仿佛许久没人住过了。 理不顺了。白苏九的大脑发沉。所有的线索以及他的盯梢都表明,这群女子确确实实地住进了这个院子中,中途也没有被接走的迹象,怎么就不见了呢? 就在白苏九推敲着,御史大夫可能是被近日的检举给吓着了,保不齐将人偷偷处理了或者走密道带走了之时,秦央那头来了消息——御史大夫的亲信再度光临了某个青楼。 白苏九便隐身跑了过去,缩在某个角落里听声。 跟以往一样,这位亲信点名要年纪较长、小产过甚至是伤了身子永远不能生育的女子。白苏九疑惑,是不是御史大夫养外室又怕闹出私生子,所以才这么做?然而接下来的事,可就出乎意料了。 青楼的老鸨表示,她这儿倒是有一位姑娘符合要求,就是服药小产的时候出了意外,如今就剩下一口气吊着,病恹恹的怕是不久与世。 然而这位亲信却很是干脆地将人给带走了!老鸨咋舌,白苏九咋舌,这位被几个铜板就买走了的姑娘更是大惑不解,气若游丝地问道:“官人您这是当真的?” 那人没有回答,将姑娘带上轿子便急驶而去。 白苏九一路跟着,再度跟到了荒郊野岭里的那个小院儿。白苏九紧赶慢赶地撵了上来,眼见着御史大夫的亲信把那名女子抬了进去。转身将房门一锁,自行离开了。 白苏九目瞪口呆,慌忙扒着窗户往里头瞅。 那女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悲切地哭诉着:“这里好黑官人你在哪儿呢?” 然而御史大夫的亲信却没有回来,一直到了深夜。这名女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开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拍紧锁的房门。 “有人吗?来人啊?” “官人你不要奴家了吗?” 白苏九见夜色渐晚,有些迟疑地抬头看了看白惨惨的月亮,总觉得这女子哭得如同闹鬼,让人瘆得慌。 白苏九拿不准主意是继续盯着,还是就此离去。就在白苏九犹犹豫豫打算离开此地,寻找御史大夫的亲信的踪迹时,意外发生了。 突然,在寂静的荒院里,除了那女子凄楚的哭泣声之外,多了一声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 白苏九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婴儿的哭声显得格外的诡异,却带着一丝熟悉。像极了当年在兆宁县对战蛇妖之际,那婴灵幻化成妖的哭声。 屋内的女子明显也听见了这恐怖的婴儿哭声,吓得尖叫了起来:“谁!谁在这里!” 白苏九连忙扒着窗台往里头瞅。里面黑咕隆咚的,只能隐约看见那女子靠在门上哆哆嗦嗦地捂着耳朵的身影。 屋里静悄悄的,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女子战战兢兢地去扒门,想让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好亮堂一些。忽然,一股异样的味道钻进了白苏九的鼻孔里。白苏九细细一嗅,当即脸色大变。这是妖怪的味道! 不等白苏九做出反应,那女子突然惨叫一声,靠在门上的身子呼地一下不见了。白苏九来不及多想,从窗台跳了进去。撩了一团狐火照亮了屋内。 只见那女子被拖在地上,极快地消失在了屋子一角的黑暗中。白苏九扑了过去,想抓住她的脚,却落了空。 “嘻嘻嘻嘻”一阵稚嫩的笑声响起,白苏九惶恐地四下回顾,却看不见一人。然而那笑声越离越近,妖气也越来越浓。白苏九警惕地将双爪放于身前准备应战。 蓝色的狐火飘荡在白苏九身体周围,一阵冷风打破损的窗户中吹了进来。那狐火应声而灭,白苏九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白苏九心头一颤,暗道不好。他的狐火怎可能被风吹灭,这明显是妖力的压制,而他落了下乘!于是白苏九往窗户跑去,打算先跳出这个黑暗的屋子再说。 然而当他刚跑到窗户附近之时,忽然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他的双腿像是被捆住了,僵硬着一动也动不了。 白苏九低头,愕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孩童站在他腰侧。那孩童抬起白得吓人的面孔,怔怔地看着他。孩童的两只眼睛是如同蛇一般的棕褐色,细长的瞳孔里闪着绿光。他的小手正攥着白苏九的衣服,一张嘴,嘴里居然吐出了蛇信子一般的东西。俨然是只妖怪。 “阿大” 白苏九在这可怖的孩童的呢喃声中惊出一身的白毛汗。他慌忙凝聚了妖力打乱了束缚住他周身的看不见的结界,一把推开那妖怪就要跑。 可惜,白苏九刚抓住窗柩,就觉得腰 - 分卷阅读140 间一沉。再一回头,只见还妖怪的变成了黑色的蛇身,一把捆住了他往后一扯。 于是白苏九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扔回了屋里 白苏九咕咚一声拍在了某个硬物上,他伸手摸了摸,应当是面墙。然而此时的白苏九如同盲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觉得有一凉飕飕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腿一路爬到了肚子上。紧接着,一双手拍着他的脸蛋,一遍又一遍地摸来摸去。 “阿大阿大”那妖怪的声音很近。蛇信子带着腥气舔在了白苏九的鼻尖上…… 秦央站在府中,抬头看向半藏半掩的月亮,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白苏九卷入御史大夫一案似乎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却又偏偏别无他法。 秦央越想越忐忑,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白苏九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网罗了进去。白苏九昨日在他面前失态地嘶声竭力还历历在目,秦央真的很怕有朝一日,在‘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之前,白苏九就已经撑不住了。 “是你吗”秦央叹息,蹙眉看向高高在上的天空。那苍穹之外,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毫无情感地洞悉着一切。 正想着,秦央的管家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王爷!官兵围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此文快要到尾声啦前方持续开大咳咳。 =-=感谢每日都在打卡的夏日小天使,还有默默关注我的各位大宝贝们。我会继续努力哒~ 比心~ 第94章 【九四】 第一节 白苏九缓了好长时间才能勉强将灵力聚集到眼部,看清眼前的景象。然而不看还好,一看可真是身凉心更凉,从头到尾都成了冰坨子一动也动不了。 只见那似蛇非蛇的妖怪就这么趴在他身上,脑袋蹭来蹭去仿佛在跟他亲昵。可惜,这蛇妖虽然长得像个小孩子,但那双蛇瞳着实吓人。他一抬头,白苏九就觉得自己的命短了一半。仿佛一旦与那眸子对视上,三魂七魄就会被吸出去似的。 蛇妖在白苏九的下巴上舔了舔,忽然蠕动着滑了下去,一耸一耸地躲进了黑暗中。 白苏九诧异。这蛇妖既没有吃他,也没有一口咬死他,反而好像跟他自来熟似的。正想着,一阵淅索后那蛇妖又游走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个东西。 待白苏九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顿时嗓子眼里一阵发酸,苦胆水都顺着胃涌了上来。 只见蛇妖嘴里叼着的是一个正咕隆咕隆颤动的心脏。 白苏九扭过头去,暗道真是造孽。刚刚那女子,他到底晚了一步没能救下来。 蛇妖把心脏吐到地上,歪着脑袋吐着信子。白苏九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挣扎着想站起来。 然而白苏九无助地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这孩童模样的蛇妖,妖力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浓浓的妖气结界压迫着白苏九的身体,他站了好几回也没能彻底撑起身子。 蛇妖凑近了一步,抬头去看白苏九。白苏九小心地瞅了瞅他的面颊,心里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想法:“如果没有这恐怖的眼睛和蛇信子,这家伙倒是挺像普通小孩儿的。” 蛇妖一扭头又钻入了黑暗中。白苏九趁着他走远,终于扶着墙爬了起来,一点点往窗台挪。 可惜,还没走几步,蛇妖回来了。这回蛇妖嘴里叼着的是个别的内脏,看上去像是肝脏,血肉模糊地散发着腥气。 白苏九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干呕了起来。蛇妖好像吓了一跳,眼睛瞪大看向白苏九。 “阿大”不知是不是白苏九的幻觉,他总觉得这蛇妖仅会说的一句话好像带了疑问的语气。 “别过来”白苏九努力挥手撵着他。 没想到还真有用。蛇妖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将嘴里的东西扔在了一旁。 熟料,他俩干瞪眼了片刻,蛇妖忽然张开小手跑了过来。 “站着!你再过来我不客气了!”白苏九慌忙吐出一团狐火。 狐火燎着了蛇妖的发丝。蛇妖顿住,手忙脚乱地拍了拍便把火苗给拍灭了。 白苏九彻底绝望,他头一回看见自己的狐火还能被轻轻松松地拍灭了。这孩童模样的家伙,怎么道行这么高! 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像这么强大的妖怪起码得千年的道行。而千年以上的妖怪一般都会被仙界盯着,避免他们一不小心成了危及人间的魔。 他自己就是个例子,上仙盯着他,动不动就想拿雷劈他两下。然而眼前这妖怪又是吃人又是抓他的,怎么上仙偏偏无动于衷了! 白苏九越想越委屈,直骂上仙眼瞎。眼看着蛇妖越来越近,白苏九惊恐地抱着尾巴喊道:“我不好吃的!你我同是妖怪不要这般相残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怂的时候先认怂。什么道义什么降妖除魔,把小命保住了再说。 然而蛇妖却莫名其妙地很是开心得咧嘴笑了,他一个跃步飞了过来,唰地一下胡在了白苏九的尾巴上开始喊:“阿大” “你喊我阿大我上哪儿有你这么个祖宗当儿子啊”白苏九欲哭无泪,抬头指着房梁吼叫:“上仙!这时候你特娘的装死了!雷呢?!劈啊!” 上仙没吭声,并没有什么雷罚。白苏九长啸一声,努力将顺着他尾巴往上爬的蛇妖往下按:“老子算是明白了。什么狗屁的天道全是设置来为难我一人的!” 蛇妖最后如愿以偿地双臂缠在了白苏九的脖子上,快乐地来回打提溜。白苏九强迫自己不看他长啥模样,就当是个普通孩子。 “小祖宗内啥咱俩不是一个物种的。我是狐狸你是蛇,我不是你爹你认错了”白苏九直咽吐沫。 蛇妖舔了舔白苏九的鼻子表示听不懂。 白苏九被舔得一个激灵,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试图感化他:“祖宗,您下去成不成” 蛇妖居然真的点点头,呲溜跳了下去,白惨惨的小脸依旧带着笑意,像是在讨夸奖。 白苏九一头雾水。为什么这蛇妖跟他这么亲,难不成他们上辈子,或者上上上辈子认识?于是白苏九讪笑着搓了搓鼻子,把上头黏答答的口水擦掉。 “这位呃 - 分卷阅读141 妖友请问你跟我认识吗?”白苏九蹲在地上好声好气地问道。 蛇妖又点头,指着白苏九的尾巴咿咿呀呀了一阵子。白苏九看向自己的狐尾,苦笑道:“我这是狐狸尾巴,不是蛇身。虽然都挺长的,但咱俩真不是一个物种” “阿大水水”蛇妖忽然又多说了两个字,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白苏九。 白苏九诧异,想了许久没想明白这蛇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由此可见,这妖怪神智很高,可以听得懂他的话,但有口不能言,像极了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一旦这么想,白苏九觉得眼前的蛇妖有点可爱了起来。 然而当他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心脏和肝脏时,白苏九差点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这祖宗可是会吃人的,上哪门子可爱! 突然,白苏九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御史大夫的亲信所赎买的□□们都去了哪里。想到此处,白苏九惊出一身冷汗。这御史大夫的亲信在喂养妖怪?!但为什么一定要拿小产过的女子喂它?而这妖怪喂出来又能做什么?! 纵妖伤人?御史大夫也是邪道?白苏九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答案来,但他明白,这事儿算是闹大了。本来是一个普通的贪污案,查来查去最后妖魔化了。也就他白苏九这种倒霉的才能遇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儿。 白苏九忽然有些焦急。秦央那头还不知情,若他此时任然继续往下查,也查到此处,或者查出了别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怎么办?秦央那人,虽然邪乎了些,不过到底不是妖。如果他傻乎乎地也跑来了这个地方,那不得被这蛇妖嘎巴嘎巴地给吃了。 白苏九想着,反正也打不过,还是找机会跑路吧。趁着蛇妖跟他还挺客气的,说几句软话撒丫子跑。日后再找帮手把他收拾了。 “内个咳咳我其实挺忙的你放我走成不成?”白苏九此时的表情说不出有多谄媚。 蛇妖却忽然委屈地嘟起了嘴,一个蛇扑抱着白苏九的胳膊使劲儿地摇:“阿大水水抱抱” “我我还抱抱我没一翻白眼死死过去都是我心理素质强硬。”白苏九束手无策地哭丧着脸。 蛇妖越搂越紧,还变本加厉地往他怀里钻。钻着钻着,白苏九无意中察觉到这蛇妖身上的衣服有些奇怪。 一开始,白苏九直以为蛇妖身上穿的是个小孩子的衣服,灰色棉布的。然而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衣服袖子很宽大,不像是孩童的款式,反而 有点像道袍。 “真是邪道养的妖物?”白苏九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横竖这蛇妖不想吃他,还跟他有点‘相见恨晚’的意味。于是白苏九思索了起来。 这道袍很是眼熟,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打哪儿见过。于是白苏九在心中把他所遇到过的所有道士挨个筛选了个遍。白苏九认识的道士本就不多,刚想了半分钟,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君南衡。 这袍子跟君南衡的道士袍极为相似。君南衡也是灰色道袍,黑色盘扣,对襟儿上还绣了云纹。白苏九熟识君南衡的衣服,因为这小子从头到尾就这么一件衣服,很是珍惜。白苏九给他洗过好几次,自然了熟于心。 白苏九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蛇妖,正巧蛇妖也笑呵呵地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之下,白苏九的耳畔响起蛇妖刚刚说的话: “水水抱抱” 蛇、水、孩子。当这三个词语串在一起后,一个荒唐的答案呼之欲出。白苏九双目圆瞪,喃喃问道: “你是当年我救的那个孩子?” 蛇妖顿时手舞足蹈,扒着白苏九的肩膀:“阿大!” 白苏九颤巍巍地扒开了蛇妖的头发,细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意识到‘他’竟然是个小女孩。 当初,那个险些被喂了妖怪的婴儿,是女婴。 “怎么会呢你不是普通孩子吗不可能的啊,我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你明明是人类啊”白苏九语无伦次地说着,心中咕隆一声沉了地。 他不可能认错的,那孩子绝对是个凡人。他亲手把孩子抱在怀里,跑了一路躲过蛇妖,然后把孩子交给了阮空真人 白苏九的僵住,看着蛇妖稚嫩的面颊以及身上的道袍。他忽然咬了自己的舌尖。 “阮空真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揭开谜题的倒计时时间啦 绝对是he,不要方,不要害pia 第95章 【九五】 不想走 白苏九有些不死心地问向蛇妖:“谁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蛇妖侧侧头,抬手去戳白苏九的面颊。白苏九以为他听不懂,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一个老道士送你到这儿来的?” “阿大!”蛇妖如同天真懵懂的孩童,揪着白苏九的尾巴嘻嘻笑着。 然而白苏九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怎么回事?白苏九昏昏沉沉,晕头转向,只觉得自己一把岁数全就着饭吃了。什么狗屁的四书五经,什么国师,都是白费。如若有一人能告诉他眼前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定就地磕仨响头。 “是谁都好,来告诉我真相告诉我该怎么办?”白苏九失了神,茫然地嘀咕出声。他心中飞快掠过无数人的音容面貌,最终忽然停留在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面孔上。 “白泽,我记得你比我聪明了不止多少枉费我读了这么些个书,我没辙了,你再给我拖个梦帮我解围好不好?” 也不知算不算是心诚则灵,正在白苏九对纠缠他的蛇妖束手无策之际,他的大脑忽然猛然一阵发晕,紧接着,一声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苏九” 白苏九一怔。这声音熟悉且令人怀念,让他止不住地支起耳朵来回寻找来源。 “苏九这是你种的因”那声音突然增大,震得白苏九耳朵一阵发麻。紧接着,白苏九的眼前闪现出一道白光,刺眼的光芒底下隐约藏着一个人影。而这身形早就让白苏九烂熟于心。修长如竹,飘然出尘,是他于似梦非梦中看见 - 分卷阅读142 过的无数次的那个人。 白苏九半遮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去,凭借着潜意识中的认知问道:“白泽吗?” “你记起我了”那人回应了白苏九,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情感。白苏九一时间有些莫名的失落,同时也更加疑惑了。 “你真的是白泽?”白苏九犹豫。他记忆里的白泽与他相识已久,感情甚笃。如若此时重逢,怎会如此的疏离? “是我苏九,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了很好。”白泽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让白苏九很不舒服。 “白泽你已经修成神仙了吗?”白苏九胆怯地问道。他从白泽身上感觉出一股难受的威压。 “是的。”白泽简短地回答道。 白苏九一肚子的疑问和要做。” 白泽沉默,片刻后指了指白苏九怀中仿佛被定格住的蛇妖:“是为了他吗?” “不是也算是”白苏九的脑袋木木地发沉,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白泽,这蛇妖是我种的因?” “你救的他,你忘了吗?”白泽这句话仿佛有些责备,却又好像只是平淡地叙述了某个事实。 白苏九忐忑,心有不甘地小心地捋了捋那蛇妖的发丝:“我救的明明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啊怎么成这副模样了!我把他交给别人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就算小孩子长得再快,也不至于一下子这么高了吧?” 白泽忽然怔了很久,抬起手在白苏九眼前晃了晃。白苏九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痛,连忙闭上眼睛擦了擦被灼出的眼泪。 “苏九你”白泽突然吞吐了起来。白苏九忽然松了口气,一瞬间又找回了在白泽身上那份久违的亲切。 “白泽,我现在不能跟你走”白苏九语无伦次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诫他,有什么话要尽快地说,白泽呆不了多久。 “我不修仙了。我答应一个人等我办完我的大事后就去深山老林里藏起来带着他一起。我害死了一些人而且好像还遭了天谴。哦对了,如果你已经成仙了,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我被雷劈了好几次,别再连累了你。” “我忘了许多事情,之前把你也给忘了,很对不起。不过我如今想起你来了我们之前一直在一起来着” “如果你认识上仙,替我转告一声。以后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别伤了我身边的人内个谁就是内个姓秦的,干了点不该干的事儿。不过他心眼挺好的我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横竖瞒不过上仙,希望上仙高抬贵手。” 白苏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圈。白泽始终沉默着,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最后,白苏九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白泽,你照顾好自己。我连累的人太多,心里的羁绊也太多,可能此生飞升不得了。恳求上仙能大慈大悲地度化被我连累死的那群人帐算在我头上吧。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接着还。” “还有我很想”白苏九话还没说完,白泽突然靠近,双手捧住了白苏九的面颊。 “苏九。你是不是看不清?” 白苏九这才从那白光中看清了白泽的眼眸。少年时那剔透的琥珀色双瞳,如今却变成了金色。仿佛是皇宫祭坛上那尊象征着身份的金鼎,散发着浓浓的威魄。 “苏九。你听我说。把一切都交给我我替你解决一切然后你跟我走,可好?”白泽的眸子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不近人情的死物。 白苏九下意识地绷直了脖子,艰难地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一切皆有定数苏九,你可知你一直困在自己的诛心之劫里轮回?” 白苏九的大脑轰然炸了,一团浆糊在神识中来回翻滚,紧接着,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白苏九低头,惊恐地发现白泽正将手指缓缓地伸入他的心口! “苏九,把这个交出来。天道被蒙蔽,我的双目也无法延伸到你的身侧。如今我只能帮你这么一次,你且信我,把这个给我,结束一切。” 白苏九的心脏被猛地捏住了。他痛喊出声,即将晕厥之际突然看见了秦央的身影。秦央不知为何被人绑了起来,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随着白苏九这厢疼到战栗的神经一阵阵发抖,秦央那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的双唇张了张,沙哑地喊出一声: “苏九!” 白苏九突然醒了,也不知打哪儿来了股力气啪地打飞了白泽的手。 “我不走我不能跟你走!我若是这么跑了,其他人怎么办?!” 白泽直起了身子,漠然地看着白苏九。白苏九捂着心口大声喘着粗气:“你你究竟是不白泽?!真的是白泽的话,他怎可能杀我?!” “我在救你”白泽面无表情,冷傲的神色仿佛是九霄之外的银月。 白苏九刚要再问些什么,就听一阵雷鸣轰然响起。白泽的神情瞬间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他抬头看了看虚无的天空,又低头望向白苏九怀中的那个蛇妖。 “苏九,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白苏九忽然觉得自己的怀中一空。紧接着,那蛇妖被白泽扯了出去。蛇妖没有反抗,眨眨眼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了看白泽又看了看白苏九。 白苏九心里一哆嗦,不知怎的有些不忍地伸出手想再把蛇妖给勾回来。 蛇妖不能动,好像被白泽用什么能力给束缚住了。蛇妖青黄色的眸子望向白苏九,满脸的无助。双手在空中晃了晃:“阿大” 白苏九没来得及回应,突然,蛇妖的双眸一抖。痛苦地尖叫一声。只见一束橙红色的火焰从他的 - 分卷阅读143 眉心中猛地窜了出来,蛇妖小小的身躯在火焰中一点点破碎淫灭。 “阿大救”蛇妖仿佛明白了什么,拼命地挣扎起来。 白苏九的嗓子眼里仿佛卡住了一团血,咳嗽了半声后才喊了出来:“白泽!这还是个孩子!” “他吃了百人了如今即将成魔你确定要救他?”白泽淡淡地瞥了白苏九一眼。 白苏九被那冷漠的眼神击碎了最后一点理智。他颓然地跌坐回地上,满心的矛盾仿佛是上古的磐石,把他压得喘不上气来。 很快,蛇妖彻底灰飞烟灭了,灰色的道袍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白苏九木然捡起了那件衣服,忽然,他的眼睛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 白苏九眼前的世界再度模糊。他靠在墙上看着白泽转身一步步走远,眼前的一切则被幻境代替。 “桃花妖你借给我的眼睛又想让我看什么?” 很快,白苏九的眼前呈现出一个低矮的小草屋。他站在院中,悠悠想起,这是那‘婴儿’出生的地方 第96章 【九六】 第二节 简陋的草屋在细雨中瑟瑟发抖,冷风卷起屋顶茅草,隐约漏出屋内低沉的啼哭声。 “哭什么哭!再生一个不就行了!”一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苏九茫然地走了过去,俯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探听。男子的斥责声一点点升级,很快便成了恼怒的叫骂。 “这怎么能怪我呢!生不出儿子来你赖谁啊!”男子好像还摔起了东西,锅碗瓢盆砸在地上叮咣作响。 白苏九的耳朵疼,乌突突的仿佛里面灌了水。他摇了摇头,将耳朵摇得清晰了些,继续偷听。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你的亲闺女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你把她还给我!”一女子虚弱的抽噎声埋没在了摔东西的噪音里。 白苏九不解,正打算隐身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那男子咆哮了一声:“有谁会要赔钱货!老子给她扔河里了!” 于是女子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 白苏九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正想着,男子忽然撞门出来。白苏九躲闪不及,本以为会被门板拍在脸上,没曾想那门居然穿过了他的身体。 男子跟白苏九打了个照面,如同没看见他一般,怒气冲冲地离去了。白苏九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个打算将女婴扔进河中的男子。 白苏九抬脚想跟过去,谁知那男子一晃没了踪影。白苏九正诧异,身侧忽然被一人擦肩而过。待白苏九看清,原是一女子跑了出去。 女子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着,而且还在嚎哭。白苏九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跟过去比较好。因为这些景象好像是冥冥之中故意给他看的。 女子一路跑上了山,被树枝和石头绊倒好几次,摔得满身的泥。白苏九有些不忍,试探着在后边喊了一声:“别再跑了,上面路不好走” 然而女子听不见。白苏九意识到,对于这世界的人,对于这世界的事,对于所有的一切,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更改不了也插手不了任何事情。 女子跑到了半山腰上,如同魔怔了一般来回喊着:“丫丫你在哪儿啊丫丫!” 白苏九蹙着眉看着,心里还莫名地有些侥幸。或许那男子只是说气话,女孩被送到别的地方了 然而没有或许了。女子忽然脚下一滑,一下子折下了山崖。带起一道尘土的薄烟。 白苏九的心脏差点没飞出去,慌忙跑过去往下看去。他只能隐约看见女子如同一只濒死的大雁一般,在遥远的谷底微微抽动了几下,没了声息。 白苏九愕然地蹲在地上。心里也不害怕,而是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与压抑。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待一切停了下来以后,天空已经由白天变成了夜晚。女子的尸首依旧躺在那里,身下的血迹逐渐干涸。 突然,一条黑色的影子游动了过来。只见一巨大的蟒蛇慢吞吞地爬向女子,伸出信子比划了一下,然后咬住女子的头部一点点往里吞咽。 白苏九觉得自己的胃部猛然反酸。他捂着嘴,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过了很久,蟒蛇终于将女子整个都咽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扭动着尾巴,准备离去。 但,蟒蛇没走几步,一柄长剑猝然从天而降,直接扎进了蟒蛇的身体中将其钉死在了地上。蟒蛇剧烈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动了。一股紫色的浓烟从长剑没入蟒蛇身体的地方飘了出来。随着浓烟的颜色越来越深,白苏九看见远处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灰色道袍,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番后,把剑给拔了出去,然后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身走了。白苏九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大脑里头整个都是焦糊焦糊的浆糊。 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阮空真人。 白苏九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着山坡连滚带爬往下跑。他想去追上阮空真人,不管怎么回事,先追上他问个清楚再说。就在他滑到谷底的一瞬间,只听一声凄厉的长啸划破夜空。白苏九连忙回过头去,居然是那蟒蛇死而复生了! 不,复生的已经不是蟒蛇了。蟒蛇的身形比之前骤然长大了数十倍,很快便成了小山丘一般的大小。巨大的三角脑袋来回摇晃,挡住了白苏九的视线。 白苏九看着它那骇人的双眸以及冲天的妖气,险些跌坐在地上。 “蛇妖竟然是这么来的?!”白苏九被震惊得体无完肤,同时大脑里的一团乱麻也逐渐理出了一缕头绪。 年轻的妇人上山寻找被遗弃的孩子,坠崖而亡。尸体带着怨念入了巨蟒的肚子。巨蟒被阮空真人促化成妖 然而这都是为了什么?阮空真人创造了蛇妖,又佯装与蛇妖初次见面,然后协助他击杀了蛇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白苏九满心的恐惧夹杂着滔天的疑惑,迫不及待地恳求有人能为他解答。可惜,阮空真人走没了影儿,白苏九只能暂且继续往下看。 蛇妖徘徊了一阵子,忽然散发出一阵黑烟。黑烟散尽,蛇妖庞大的 - 分卷阅读144 身形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位妇人的模样。 可是白苏九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后发现,这妇人已经不再是真正的人类了。她的眼睛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的青黄色光芒,瞳孔细长而充满野性,俨然是一双蛇瞳。 于是白苏九的脑子再度不够用了。蛇妖又变成了妇人?不等白苏九想完,那妇人突然讷讷地走了起来。白苏九紧随其后,一直跟着她走出了山谷。 妇人一路回了家。家中,她的丈夫正恼怒地守在院门外等她回来。妇人刚一露面,那男子当即破口大骂:“你去哪儿了!饭都不知道做吗!” 妇人没吭声,定定地看着男人,许久后忽然幽幽地说道:“我要孩子” “孩子死了!”男子抬手就要打,谁知那妇人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我要孩子” 男子的胳膊被嘎巴一声扭断了,痛得他惨嚎出声。他这才知道害怕。然而就在男子准备呼救时,妇人忽然伸出长长的蛇信子,喷出一小口毒液。毒液不偏不倚地进了男子的嘴里。男子顿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被蛇妖拖进了屋内。 紧接着,画面扭曲叠转,一阵晕头转向后,白苏九眼前的那座草屋变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时间再度回到了白天,伴随着一阵婴儿啼哭,男子撞门出来,手里抱着一个襁褓。 “奶奶的,居然是个女孩。”男子啐了一口,抱着孩子就跑。 白苏九惊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忽然,画面又一扭曲,男子再度撞门出来:“奶奶的,居然是个女孩。” 画面不停地扭曲,男子不停重复着推门而出,抱着婴儿边骂边跑的场景,仿佛时间在不停地倒放。然而白苏九却猛然发现,屋外的大树正缓慢地生长着,不断长高,变粗。而那男子的脸上也渐渐多了些胡子茬和皱纹。 白苏九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幻象,幻象与眼前的草屋叠加在一起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重叠了。幻象中,男子跪在河边拜了拜,然后把手中的婴儿抛入河水里。 男子一次次从幻象中出现,婴儿一次次被扔入河里。突然,河中闪过一阵波纹,折射出河底的淤泥以及白花花一片的婴儿骸骨! 白苏九头皮发麻,心中突然回荡起当日里的几个疑问。 “怎么这么多骨头?” “难道很多人都在此地抛弃婴儿?!” “虎毒不食子,怎可能这么多人杀自己的孩子啊!” 这莫非是一个死循环?!白苏九感觉自己的内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裂!一堆残酷的真相如同决堤的河流侵占了他的认知。 时间并没有倒放,而是这男子停留在了同一天!他的生命在流逝,可是他所经历的日子永远都是杀害自己亲生女儿的那一天! 为什么?!蛇妖的妖术?天道的惩罚?!白苏九紧张地直着尾巴跑向草屋,然后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妇人每一天都会生下一个女婴;男子翌日便将这个女婴丢进河中;河底两天多一具骸骨,久而久之 婴灵幻化而成的妖怪出现了!这妖怪由蛇妖所生,本身带了蛇妖的魄,如今又多了怨灵的魂。成了魂魄具备的魔物! 当这妖怪开始兴风作浪时,白苏九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幻境中。他如同自己的记忆里那样,奉命调查此地,救下又要被扔进河中的婴儿,对战魔物 继而与阮空真人相遇。 白苏九看着伤痕累累的自己被秦央背在身上,秦央顺手把婴儿递给了阮空真人。阮空真人拍了拍那婴儿,婴儿睁开眼睛 是一双黄绿色的蛇眸。 画面开始崩塌,白苏九顿时头重脚轻,眼睁睁地离幻境越来越远。幻境中闪过最后的画面,则是那妇人在黑暗的草屋中,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轻笑道: “宝宝乖宝宝不要闹这回宝宝终于可以跟妈妈在一起了。” 第97章 【九七】 变天了 白苏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这里的。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被抽离了身体,幽暗的夜色下,周围的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仿佛在阴影处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贪饕的猛兽,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白苏九如同一只行尸走肉一般一点点走回了内城。时至深夜,世间一片寂静。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忽然很无措。阮空真人骗了他,御史大夫豢养怪物。而他白苏九的一片善意,换来的是百人惨死在蛇妖之口。白苏九忽然明白桃花妖说‘把眼睛’给他,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明白为什么桃花妖说他们很相似。 他与桃花妖一样,全被人蒙蔽了,并且束手无策。 白苏九走着走着,就往明奚王府去了。他急需把此事跟另外的人倾诉,不然他可能会憋疯。然而当白苏九站在明奚王府的门前时,白苏九所看见的是紧闭的府门,围府一周的官兵,以及府门上的封条。 天剡文昌帝十九年,明奚王秦央以谋逆罪入狱。 秦央被关在了大牢里。不仅如此,还被铁链栓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秦央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大梦一场理不清头绪。刚刚来了几个官员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大致上就是要他坦白从宽。然而秦央没什么好坦白的,也并不想坦白。于是那群人把他往牢房里一丢便没了下文。 秦央揣测,不知他突然被下了大狱与调查御史大夫行贿一事有没有联系。不过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按理说,他堂堂亲王,就算获罪,国君也应当来亲自审问几句才是。为何一下午了国君都没有露面。 而且,令秦央苦笑不得的是。自从他开始贪钱,他就明白有朝一日迟早得栽在这钱上。谁知时至今日,他栽了是栽了。却栽在了谋逆上。这便滑天下之大稽了。他的兵权被收了,手头的私兵不足百人。负责审讯的官员只字未提他敛财的事儿,唯独草率地说了句谋逆便定了罪。秦央思来想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便是这朝廷要翻了天了,而国君准备率先除掉他以绝后患。所以随意地给他定了个欲加之罪。 秦央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处境。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再说他保不齐都活不到砍头的 - 分卷阅读145 时候。他唯独在意的是白苏九出没出事。 不过那狡猾的狐狸就算被抓进来了也能溜出去吧秦央苦笑着安慰自己,心里却始终有些惴惴不安。刚刚他在这牢房里打盹的时候,梦见了一些很不舒服的事情。好像那个家伙要带白苏九走 秦央正在胡思乱想,没注意一人打开牢房走了进来。待那人站在他面前小声唤了句:“明奚王殿下”,秦央才发觉,来者居然是安锦王夏侯杞! “明奚王我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安锦王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不安。秦央诧异,抬起头看向安锦王。 安锦王攥着自己的衣袖,微微扭头看向阴影处一模糊人影,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问道:“那次在围猎场里是不是你把狼放出来要害死我?” “什么?”秦央的眉头打了个结,心中满是惊讶:“殿下何故这么说?” 安锦王垂着头,似是在梦呓一般有一句没一句地嘀咕着:“围猎场里的动物都是被挑选过的怎可能会有那么多的狼我被狼围困后你为何没有走而是回来找我你是不是想看看我到底死没死我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你怎可能救我” “殿下,”秦央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了些许冷意:“谋逆的罪都安在我头上了,这谋害皇子的罪没有必要也强行塞给我了吧?” 安锦王哆嗦了一下,不安地抱着肩膀再度说道:“你你跟太子哥哥交好他他早就想害我所以” “太子殿下可从来没这么想过。”秦央发觉到了牢房外那束充满敌意的目光,冷笑一声道:“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安锦王殿下没必要来试探我的口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请回吧。” 夏侯杞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波澜不惊的秦央,忽然一咬嘴唇,飞也似地逃走了。 秦央在心中叹息一声。也不知白苏九对当日里舍身相救安锦王会不会感到后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安锦王将成为太子的最大绊脚石。只是,当初那位心思纯净的安锦王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突然,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把秦央浇了个。包括你敛的银子,也一并交出来吧。” 秦央冷笑,暗道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小小随从无官无品都能来审他。秦央面露嘲讽:“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养的兵在哪儿?” “是的。明奚王倒是会藏。”流殊瞪了他一眼。 秦央忍不住嗤笑出声:“找不到就对了。本就没有兵,能找着就有了鬼了。” 流殊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恨:“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招出来就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可能了!你已经被定罪了!如今能更改的是怎么个死法。如果想死得囫囵一些便老实着!你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明奚王了!” “我倒是想招,问题是我没干的事儿招了作甚?”秦央扭过头懒得看他那铁青的脸:“我知道,我算是活不成了。你也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呵。”流殊干笑一声,忽然伸手掐住了秦央的脖颈。秦央被他那惊人的力道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窒息。 “你是我第一个要杀的如果不是你反了殿下也不会被牵连”流殊甩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愤愤地转身离去了。秦央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不由一阵后怕。 死,无所谓。问题是他得再撑上一阵子。不然这辈子就白活了。秦央有些恼火地转了转脖子,心里泛出一个淡淡的疑问。 “安锦王怎会被我牵连?” 与此同时,白苏九在皇宫中隐着身来回奔走打听消息,急得濒临发疯。 一夜之间,他的全部计划都乱了。太子再度被软禁,太子一党被全面打击,连三朝元老都获了罪被大理寺抓走。而秦央 “定罪了?!”白苏九从夏侯赞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险些呕出一口血。 夏侯赞倒还算冷静,只是两个黑眼圈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夏侯杞告发了明奚王。明奚王府中还查出了谋逆通敌的证据。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父皇做的戏,安锦王那个没脑子的只是棋子罢了。父皇免去了三司审讯直接将明奚王下了大狱,前脚进了牢房后脚便宣布谋逆坐实了。想必是父皇要铁了心的要杀他。” “理由呢?!就因为他跟你交好?!”白苏九忘了该如何呼吸,呼噜呼噜地倒吸冷气。 夏侯赞目光微冷:“我也不知我怎么得罪父皇了,但我觉得是安锦王那边做了什么手脚。刚刚我的线人密报,父皇如今的意思是决定废了我立夏侯杞为储君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决绝,不得而知。真的是因为御史大夫一案吗?不应当吧。如今我唯一担心的是阿年是不是父皇知晓阿年的事儿了?” “不可能。”白苏九果断地否认了:“我的两个小友就没打开过结界。国君他不可能知道阿年的存在。而且就算他知道了,第一个倒霉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秦央” “眼下,国师不必忧心于我”夏侯赞似是安慰一般轻声说道:“国师见机行事。如果风声不对,还请国 - 分卷阅读146 师看在师徒一场的情谊上保住阿年。国师您不是凡人应当有手段带他逃出去。” “屁话,我保不住你还当个什么师父?!”白苏九气的一巴掌呼在了夏侯赞的肩膀上:“情况不对老子就他妈真的反了。到时候直接把你爹那薄情寡义的拿枕头捂死一了百了。” “您冷静”夏侯赞想笑又不敢笑,毕竟隔墙有耳:“国师还是先去牢里看看明奚王吧,他的处境很不妙。而且我听说安锦王下午偷偷去见了他也不知” 夏侯赞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刮了一阵旋风。再一回神,白苏九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度强调:虽然前方要持续高虐,但有车哦! 而且真的he哦! 信我!(卜愣卜愣地闪着纯真的眼睛) 第98章 【九八】 不知情 秦央头痛欲裂,昏昏欲睡。那盆凉水虽然没有带来严重的后果,但这牢房里头又冷又潮,他一天未进食,身体虚弱之下雪上加霜。如今突然发起了高烧。 秦央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一些光怪6离的东西。他梦见自己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祈求着,然而那个人却始终无动于衷,还伸手将自己胸膛里的心脏给生生抠了出来,捧到他面前给他看。 “你瞧,这是我的真心。他弃了我,那我这颗心也没有用了。横竖无处安放,不如毁了干净。”话音落下,颤栗的心脏上赫然冒出一抹蓝火。 秦央哭喊着抢下那颗心脏,拍灭上面的火焰,然后扯开自己的胸膛往里头塞。 “我要我要把你错付的心给我” “秦央秦央”有一人在低唤他。声音中充满了忐忑与焦虑。 秦央迷瞪着,大脑里一团浆糊。他也会这般喊自己吗?想必不会的。那个人,自始至终,前世今生,梦里梦外,都未曾将他放在心上。这般殷切的的语气不可能属于他。 没曾想,秦央猜错了。当他把眼皮勉强扒开了一条缝窥探自己的处境时,居然真的看见了那个连他的噩梦都要抢占一席之地的白苏九。 白苏九端着水碗轻声道:“来,喝一口。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汤子这次发病不是因为那咒印了吧?嗯?” 秦央的眼皮子抖动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又合上眼。白苏九以为他晕了过去,慌忙放下水碗去扒他的眼皮。秦央被他强行扒开了眼睛,黑眼珠滴溜溜来回乱转。白苏九看他这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牢房里头,我给你做了个替身。你身体不好,再多绑会儿就‘无疾而终’了。”白苏九说着,又将被子给秦央裹了裹。 秦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那牢里头出来了。眼下这屋子三分熟识,应当是白苏九的寝宫。而白苏九用了床棉被把他卷成了花卷,半靠在自己身上。 “国师不妥查出来会牵连你。”秦央声音沙哑,嘴唇发白。然而他嘴上拒绝着,同时又很没出息地往白苏九怀里缩了缩。脑袋枕着白苏九的胸口,耳朵尖悄悄红了。 白苏九狐尾一勾,将桌上的糕点盘勾了过来,往秦央嘴里塞了颗红枣:“不捞你一把,你就死里头了。安锦王那边下的手,国君又突然弃了你;眼下你已经被定了罪,就等着秋后问斩了。然而我看你这德行搞不好都活不过开春,更别提秋后了。” 秦央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我这王爷就这么要被砍脑袋了?!” 白苏九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之前你说同为王爷,他们都看不上你,我本是不信的。因为在我印象中,国君一直对你高看一眼;你平日里又带着个傲劲儿,走道僵着脖子如同嚣张跋扈的大鹅。万万没想到,你这‘大鹅’突然混到不如鸡的份上了。国君连伸冤的机会都不想给你。” “国师倒是忽然信我了”秦央嘴里嚼着枣,虽然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心里甜得很。 白苏九哼笑一声:“我不信你是忠臣,我也不信你会谋反;我把你看得紧,能指使你的时候绝对要指使你,压根不给你干坏事的时间。你入狱跟太子有关。太子又被软禁了,国君想废了他。这宫里头,要变天。” “天塌下来,我把国师顶一顶;顶不住的,国师多担待。”秦央嘴里含着枣核,说俏皮话的时候呜呜噜噜的。 白苏九下意识地将手伸到他嘴边:“别噎着。吐。” 然后秦央咕隆一声就把枣核给咽下去了。眼底又泛起浓浓的疑虑。白苏九等了片刻发觉秦央皱着眉头凝视着他,不由诧异地问道:“你看我干嘛?” “你是真的假的?我是不是已经死过去了。”秦央胆大包天地扭动了一下,把手从被裹卷里伸出来去摸白苏九的下巴,口中念念有词:“他从没对我这么耐心过我应当是又做梦了,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又要笑话我,喊我‘登徒子’”。 白苏九气得嘴角抽搐,一口咬住了秦央的指尖,牙缝里挤出半句话:“疼不疼?‘登徒子’?” 秦央浑身打了个剧烈的激灵,呲溜一下缩进了被子里,露出两个眼睛惶恐地暗中观察。 白苏九看他那副蠢样子就闹心。偏偏秦央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让他打不得怪不得,只能熬了苦药汤往他嘴里灌。 于是白苏九的小院儿又热闹了。四个熊孩子加一病号,在这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居然还能淡定自若地围着炭盆烤红薯吃。 “眼下,太子一时半会还算安全。国君就算有心要废了他,总得拿出个像样的理由。太子的拥护者还是占大多数的。就算国君关了一批杀了一批,朝廷的风向一时半会掉不了个儿。”秦央用炉钩子扒拉了一下炭火。 “问题是,安锦王突然得势,这里头是不是有问题。”白苏九蹙眉,张了张口想将蛇妖的事儿说出来,却如鲠在喉不止该如何提起。 白栖梧和君南衡两脸懵逼地听着白苏九跟秦央你一句我一句,悄咪咪地将个头最大的红薯掰开分了。君南衡看不见,手指头 - 分卷阅读147 几次险些摸到炭盆上。白栖梧只能费心盯着他:“急个什么,我拿给你便是了。” “阿年呢?”君南衡嘴里塞着红薯,手摸摸搜搜地勾到了阿年的细胳膊,连忙将手头上啃了一半的红薯递过去:“这个特别甜,给你了。” 白辰轲强忍嫌弃地将君南衡的手推了回去:“有吃剩下给别人的吗!我给阿年烤点红枣吃,你们吃不吃?” 秦央的视线落在起身拿红枣的白辰轲身上,幽幽说了句:“你就不怕被火光照散了魂?” “不至于的。”白辰轲略带深意地看了秦央一眼:“明奚王大病初愈多加身衣裳吧。” 白苏九此时比谁都敏感,见白辰轲眼神不对,顿时扯了扯秦央散落在耳边的发丝:“你俩铁了心地跟本尊打哑谜是吗?不想告诉我过去发生什么?没事,本尊现在跟另外一个人接上头了。他嗯叫白泽。” “什么?!”秦央呼啦一声往后一仰,险些把火盆踢出去。白栖梧吓得慌忙将炭盆往外挪了挪。 “你不许跟他联系!他要带你走,对不对?!你跟他走了就回不来了!”秦央急得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不过是充血的那种。 白苏九冷哼:“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跟他走。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啊!人家跟我是老相识。我们俩好像从小就认识我” 白苏九还没说完,秦央突然战战兢兢地摸了摸白苏九的胸口:“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白苏九看向按在他胸脯上的咸猪手,啪地拍在了秦央脑门上:“你才是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秦央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心惊胆战地说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是你以后不能再跟他联系了。” 白苏九压抑住内心狂喜,连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白辰轲满脸的惊恐,不由自主布置了个结界以防万一。 秦央皱着眉头,缓缓道来:“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因为在那辈子的时候,我只是个凡人。” “你受伤了,然后我救了你,对吗?”白苏九心里有点复杂。他跟秦央果真有渊源。那么 秦央上辈子死在了他手里他还会记得吗? 秦央自然不知白苏九内心顾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虽然是凡人,但也是修道中人。不过那辈子的事儿有点太遥远了,我只能零丁记得一点。你确实救了我而且给了我心头血。我一直想报恩” “记得一点也是极好的,总比我什么都记不住得强。”白苏九叹口气。 秦央点点头:“我本已经忘却了,想必是轮回的时候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把不该记住的全给忘了。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便开始做梦。梦见很遥远的事情。” “当年,你俩同为修仙人。他是瑞兽,你是妖怪,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不知为何却一同修仙,感情甚笃。” “再后来,你们二人突破自身,到了飞升的关键时刻。白泽飞升成功,你却失败了。” “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只晓得你失败后就被贬入轮回重新来过。所以现如今你是在渡劫。” “诛心劫?”白苏九隐约想起那日白泽说的话。 秦央的手一抖,慌忙将双手揣进盖在腿上的毛毯里藏了起来:“不知道。但是你俩因此决裂了。想必是他跻身仙宫忘却了凡尘中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个凡人,可能那时候已经要老死了吧?” “白泽他不是”白苏九下意识地就想为他辩解,然后刚说了一半忽然又发觉自己好像根本就想不起来白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记得白泽对他很好,温和又谦逊。他真的会因为飞升成功便抛弃了当年的情谊吗? 也不是不可能白苏九眼神中满是落寞。那日一见,哪儿还有回忆中往昔的亲近。那般目空无物的他,如同看了个笑话一般随手解决了难缠的蛇妖,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困惑里。 到底是变了白苏九闷闷不乐地把炉钩子扔回炭盆,。 白苏九又看向白栖梧。白栖梧啃了一脸的黑灰,茫然地举着红薯说道:“看我也没用啊我那时候就是个小树苗” “行了,你继续吃吧。”白苏九头疼,按着额角开始捋思路。 第99章 【九九】 一丁点 一夜无眠。白苏九把三个孩子放到榻上一字码开,转身又给躺椅上的秦央盖了盖被子,打算出屋到梧桐树上睡觉。 谁知秦央忽然醒了,勾着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有话说。白苏九怕吵醒孩子们,拿了个薄被子给秦央裹了一圈,然后扛着他出了屋。 白苏九窜上梧桐树,把秦央放在了树枝上。秦央还在发呆,看了看白苏九后脸腾地红了。 白苏九怕他掉下去,只能把他揽在怀里小声说道:“有什么要坦白的,小点声。白栖梧睡着了。”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秦央的脑袋枕着白苏九的肩窝,嘴角止不住勾着笑意。 白苏九低头看了看他,尾巴 - 分卷阅读148 抬起又给他盖了一层,幽幽叹了口气:“你不用谢我那辈子的救命之恩,这辈子的救命之恩,看似大了些,其实你不欠我什么。你已经还过了。” 秦央怔然:“何解?” 白苏九没说话,兀自看着月亮。他始终记得前世的秦央被他一刀穿心的场景。他还过恩了,用自己的命。一命抵一命,秦央不欠他白苏九什么。 秦央察觉到白苏九的情绪不太对劲,有些惶恐地问道:“国师,您没事吧?” “我不喜欢杀人。”白苏九忽然闷闷地说道。 秦央怔住,慌忙勾了勾白苏九的胳膊:“国师这是何意?” “秦央。一直以来,我觉得我做得很对。”白苏九看着秦央幽黑的双瞳,心情复杂:“我觉得,匡扶天下,铲除恶人。是我的职责。为了保住这国家的安定,我为国君所驱使,却甘之如饴。结果呢?” “国君他利用我吞并邻国,害死闻人秋绎以及数万将士。天剡的强大是踩着数万人的性命而累积起来的。然而,国君错了吗?身为一国之君,他足够自私,足够无情,足够不仁义。但,我却不能说他错了。” 白苏九顿住,目光如同初冬的晨雪一般清冷。 “错的是我。是我给了国君如此便利的机会。是我以妖的身份妄修仙道。是我自持清高、自命不凡。” “不。国师没有错”秦央匆匆打断,攥住了白苏九的手道:“国师。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国师我只希望你开心你太累了” “你知道吗。我害了君南衡。”白苏九心里有些悸动。自始至终,他都是为了所谓的正道而奔波。“开心”二字,似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南衡的眼睛是犯了杀孽后,留下的后遗症。”白苏九又将秦央往上提了提,贴在他耳边说道:“他师父,阮空真人是个骗子。蛇妖是他养的,符纸是他给的。南衡贴的那些符纸究竟能不能为国君续命,不得而知。但我应当让国君早点死。若是国君死在一年前。南衡不会出事,阿年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秋绎不至于枉死,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秦央愕然,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你是说阮空真人他”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快接近真相了。”白苏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秦央。我很怕。我怕我被诅咒了,我怕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错的。到头来我害死了所有人,形单影只,孤零零地自己活着我是妖狐,就算我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白泽说,我困在了自己的诛心劫里。难不成你们都是一场镜花水月,任我在这世间沉浮漂泊,一世的记忆只是黄粱一梦,醒后只身面对修罗地狱,嶙峋白骨?” “不”秦央蹙眉,双手捧着白苏九亮如冰锥的手指揉搓着,渴望能给他带来些温暖。白苏九怔然,突然莫名嗤笑出声:“秦央,你只记得我于你有恩。你若知道,其实你曾死在我手里,会不会恨我?” 秦央一颤,猛地扭过身来,险些掉下树枝。白苏九慌忙搂住他的腰身,低喊道:“你不要命了?” 秦央搂着白苏九的脖子直喘粗气:“我死在你手里?” “开玩笑的。”白苏九忐忑地叉开了话题:“你坐正了,离我远点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你杀过我?你是说你记得,你杀过我?”秦央往后缩了缩,眼睛直视着白苏九的双眸。 白苏九突然莫名地心虚与不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我那是比喻。” 秦央没吭声,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着白苏九,直把他看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许久后,秦央突然压低声音极其认真地说道:“我倒希望确有其事。这样国师是不是能把我记在心尖上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白苏九鼻尖发红,按着秦央的肩膀避免他滑落下去。 秦央却仿佛失了智一般摇了摇头,满脸落寞:“国师,我不比你。我只是一介凡人,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不思进取的修道者。你是妖狐,你的性命应当很长。一世千年,几生几世,绵延不断,看不到边际。我就不行了。凡人一载不过寥寥数十年的性命,长寿点,也只是百年罢了;度了轮回,便忘却前尘。我知道,我于国师来讲,可能是这千年岁月中沧海一粟,蜉蝣一只,入不了眼,不值得留下什么记忆。” 白苏九愕然。今天的秦央莫名地话多,而且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白苏九揪了揪他鬓角的发丝狐疑地问道:“你今儿怎么了?如此情绪低沉,妄自菲薄?命长是好事吗?我倒是想跟凡人一样今世活了一遍后便赤条条地死掉。下一世与前世再无瓜葛。匆匆一生,用不着数着那春去秋来,月落日升地苦熬性命。” “国师,那我有没有为国师漫长枯燥的寿命里留下那么一星半点的乐趣?”秦央轻笑,耳根微红。 白苏九眨了眨眼:“我想是有的。哪怕有朝一日你成了小老头,走不动道,拿不住拐。我也会念着今日你这贱兮兮的模样,揍你一通。” “哈哈哈”秦央突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把身下的白栖梧吵得一哆嗦。白苏九怕白栖梧醒了,见俩老爷们在自己的树杈上大半夜不睡觉说悄悄话,慌忙抬手布置了一个结界挡去二人身形。 白栖梧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身子,没看见有人,只觉得肩膀有点沉,便没放在心上又睡了过去。 秦央挑眉,突然蹬鼻子上脸地往前一扑,脑袋顶在白苏九胸膛上:“承蒙国师厚爱。秦某死而无憾。” 白苏九敏感脆弱的神经被这个‘死’字惊得嘎嘣一声:“不许死。以后你还要跟我一起去山里种地。” “好”秦央闷闷答道,贪恋地嗅着白苏九身上的松香味。 翌日,秦央还在熟睡。白苏九把他放回了屋中,裹了裹衣袍,迎着晨雾走出院门。 雾气很浓,而且湿哒哒地让白 - 分卷阅读149 苏九很不舒服。他忧心太子,打算去跟太子聊一下御史大夫的事情,让太子不要偷偷插手去调查了。毕竟此事已经无关普通的行贿受贿,而是涉及到了邪道,妖物。 白苏九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意识到这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他攒了口气,猛地一吹,打算吹散雾气。没曾想雾气刚散了个缺口又迅速聚集回来。而与此同时,白苏九忽然嗅道了一丝妖气。 白苏九一惊,慌忙隐去身形低喝一声:“何方妖孽!速度现身!” 雾气中一片寂静。不仅如此,白苏九赫然察觉到这雾气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一种隐形的结界! “糟糕。是埋伏!”白苏九不安,连忙拔腿往人少的方向跑。一路跑到偏僻的冷宫附近,白苏九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嘶嘶的细响,紧接着,一道黑影突然袭来! 白苏九匆忙一跳,却没能跳起。他的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坠着。不等白苏九反应,那黑影突然撞在了他的身上,直撞得白苏九一阵闷痛,噗地吐了小半口血。 白苏九震惊不已地摸了摸嘴角血迹,忽然意识到了大事不妙。这妖怪的妖气看上去很弱,却能在一击之下伤了他!有道是看不透的敌人最危险,白苏九慌忙化出狐耳狐尾,警惕迎敌。 浓到化不开的雾气里突然闪过一道黄绿色光芒。白苏九听见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摩擦着,仿佛来回蠕动。很快,一股寒气袭来,将白苏九冻了个哆嗦。 白苏九嗅着这熟悉的潮湿腥气,心中咯噔一声。这感觉像极了那只小蛇妖的气味!难不成他没死?!白泽不是亲手让他灰飞烟灭了吗?! “我的孩子呢?”猝不及防地,一声哀戚的女声响起,惊得白苏九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白苏九抬手放了团狐火去照亮周围。结果狐火刚一出来就灭了。 “又是妖力的压制!”白苏九退后半步开始想退路。结果脚下突然绊到一硬物。 白苏九条件反射般地跳起,然而,下一秒,一道如同绳索一般的东西突然缠住了他的小腿,将他甩了一圈后重重地拍在地上 “咳”秦央于沉睡中惊醒,一侧头,咳出一滩血。白辰轲随即醒来,见此场景慌忙提了佩剑往外跑。 “等等”秦央捂着心口,挣扎着想站起来。白苏九应当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不然他心中不会如此的紧张。 然而白辰轲跑远了。他看着天空中厚重的雾气,喃喃出声:“还不够吗一定要到如此地步?” 第1oo章 【壹佰】 再别离 白苏九被摔得满眼金星。低头仔细一看,捆住他双腿的居然是硕大的蛇身!他拼尽全身力量打算挣脱,谁知越挣扎越紧。很快,白苏九听见自己的小腿处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骨头断裂声,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昏过去。 白苏九孤注一掷地使劲儿喷着狐火,然而狐火撞到蛇妖的身体上后瞬间消散,连一点火星都没留下。白苏九只能铤而走险化回狐形,想趁缩小的一瞬间逃离。 可惜,事与愿违。白苏九的化形虽快,那蛇妖的反应更加迅速。白苏九变成狐狸的一瞬间,蛇妖巨大的身体突然就地一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缠绕三圈,将白苏九从头到尾包了起来。 白苏九被滑腻腻的蛇身堵住了口鼻。尖锐的鳞片如同无数把小刀划过他的身躯。白苏九在窒息的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被蛇妖一口吞下,或者撕成碎片的场景。如此‘不美观’的死亡方式让白苏九不寒而栗,他一边努力将嘴巴露出来喘息两口,一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白泽救我” 突然,一道强劲的白光劈来,正中蛇腹。蛇妖发出一声嘶吼,捆住白苏九的身躯一甩,将他抛了出去。白苏九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落地时发觉自己在某人的怀里。 “国师,快化成人形!”白辰轲急急说道。 白苏九瞬间清醒。果然,白泽是不会救他的,能帮他的只有他身边的这群人。白苏九见那蛇妖正电闪雷鸣般袭来,立刻化回人形,带着白辰轲往后一跳躲开蛇妖的袭击。 蛇妖的头颅砸在地面上,直接砸出一数米深坑。白苏九心中微寒,这可是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如何收拾。 果不其然,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响彻整个皇宫。侍卫们纷纷往这边跑来一探究竟。白苏九听着隐约的脚步声,慌忙对白辰轲说道:“你布结界,我来收拾他!” “国师,你多加小心!”白辰轲别无他法,只能退后数丈后支起一巨大的结界。穹盖一般金黄色的结界笼罩下来,白苏九看了看这结界扭头说了句:“别逞强。我若是打不过,咱就跑。” 话音未落,蛇妖再度袭来。白苏九双手合十,与掌心中幻化出一把长剑。荧蓝色的长剑凌空一挥,迫人的剑气瞬间把蛇妖掀翻了出去。白辰轲双眼微颤,心中一阵喜悦。 “到底是想起来了”白辰轲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佩剑。 白苏九以剑对阵,熟练的剑招让他自己也有些大惑不解:“我什么时候会这么多剑法了?” 然而长剑用的得心应手,白苏九暗道全当是瞎猫碰死耗子,先把蛇妖砍了再说。 蛇妖却是没那么好收拾。白苏九注意到,这条蛇妖比之前见过的那条还要大上一圈。鳞片是亮黑色的,甚至有些反光。坚硬的鳞片如同无数盾牌挡住了他的剑气,纵然他用力砍了无数次,也只能在蛇妖身上留下一点点薄弱的划痕。 眼看蛇妖横冲直撞,穿云入地得将整个皇宫折腾得不像样子。而结界也在蛇妖的撞击下出现了裂痕,白辰轲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双手发抖似乎马上就要撑不住了。白苏九心间一横,迅速将妖力聚集在剑上。待剑身由荧蓝色变成了紫色,白苏九长喝一声当空劈下。 只见白苏九手中的长剑忽然变大了百倍!一道铺天盖地的剑气如同天际划裂苍穹的旭日明光,蛇妖被剑气压迫得不成样子,如此垂死挣扎一般昂起 - 分卷阅读150 头颅张开巨颚打算吞噬剑气。剑气被蛇妖冲散,却也将蛇妖的嘴隔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蛇妖惨嚎起来,随着身体的扭动,血液如同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再来一次”白苏九满身虚汗,将剑握了握,再度调动周身力量。然而就在他将妖气凝聚起来的一瞬间,白苏九的双眼忽然一黑,一股血腥味腾然从他胸腔升起,直逼咽喉。白苏九噗地一口喷出一大滩血液,将他身后的白辰轲惊得喊出了声。 “宗主!” 随着这一声宗主。白苏九突然失了神。那蛇妖趁机一头撞在了白苏九身上。白苏九顿感自己五脏六腑都撞飞了出去,三魂七魄破损了一半。随着白苏九的身形嗖地飞了出去,拍在结界上。白辰轲的灵力也到了极限。结界应声而开! 于是那群匆匆赶来的侍卫冷不丁地撞见了这参天耸地的蛇妖。众人皆惊,尚未反应过来。那蛇妖一个俯冲把这百名侍卫全部吞进口里,囫囵咽了下去。白苏九几近昏迷时看见这么一幕,顿时瞠目欲裂,拼着爬了起来冲向蛇妖。 “宗主!不能去了!快回来!”白辰轲见白苏九散发出的妖气忽然由紫色变成了红色,瞬间意识到事态不妙。然而白苏九却顾不上这些,只想着趁蛇妖尚未消化那些侍卫,把人给刨出来。 白苏九不顾白辰轲的劝阻,再度聚集妖力往前冲。结果还没跑几步,白苏九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咕隆一声,似乎充了血一般砰地沉了下去。紧接着,白苏九的眼前一片血红,大脑中发出一阵嗡嗡的轰鸣声。 “宗主。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一群孩童的声音飘了过来。如同抓不住的薄烟,又散了出去。 “宗主,我们一直等你回来呢。” “宗主,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了?” “宗主你说过要保护我们的” “好痛啊好痛啊”孩童软软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彻骨的哀嚎!白苏九浑身战栗,眼前的世界一点点扭曲。 白苏九看见一地的尸体堆积成山,残肢断臂在地上汩汩蠕动。一人身穿白衣,白衣上却溅满了鲜血。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去摸那些残缺的尸首,想把它们再拼起来。 白苏九的脚仿佛凝固在了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转过头来,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上带着绝望与疯狂的笑容。 “白苏九。是你害死的他们。” “不不!”白苏九捂着双眼恐惧不已:“不是我不是我” “苏九,此番飞升,你有几分把握?”突如其来的,白泽的声音乱入了进来。 “把握我倒是没有。飞不上去就飞不上去呗。我留在这世间也挺好的。”白苏九吊儿郎当的嬉笑声与周围的场景比起来,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说好了一起当仙官呢。你若是失败了我又是一个人了”白泽落寞。 “哎呀我说着玩的你若成功了,不管我失败几次都会追上去的。对了,上仙让你我历劫。那诛心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九。诛心劫一渡你以后会不会忘了我?” “不会的!你在我心里埋着。不管他怎么个诛心法,我都会把你记得牢牢的。” 谈笑声戛然而止。白苏九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凄惨而笑,忽视伸手将自己的胸膛挖了个洞! “你看你看你的心还有吗?”那人指着黑漆漆的洞口说道。白苏九倒吸一口冷气,愕然发觉那胸膛里一片寂静,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心不在了。 “啊!!!”白苏九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在白辰轲的目瞪口呆之下,白苏九的人形虚晃了一瞬,狐尾骤然变大,猛地抽向蛇妖。 蛇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狐尾仿佛一座巨山,将蛇妖重重压在了地上。蛇妖的脑袋被当空一击,轰然倒地。 白苏九浑身散发着刺眼的红色妖气。那些妖气呈现出一个漩涡,引得周围树木瓦砾瑟瑟发抖。他的双目满是血丝,单手捂着心口露出诡异的笑容。 “白泽这心我不要了把他们还给我” 白辰轲急了,刚要跑过去却摔倒在地。回头一看,他的双腿已经不见了。应当是灵力透支过度的后遗症。 “那是什么?!”“妖怪啊!!”几位宫女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皇宫里乱作一团。 无数侍卫蜂拥而来,远远看见那巨大的蛇妖顿时望而却步。这时,有眼尖的人看见了漂浮在空中的白苏九,当即惊喊出声:“看!不止一个妖怪!” “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瞧那耳朵和尾巴是狐狸?!” “怎么这么眼熟” 白辰轲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去布置结界。然而白苏九的妖气太过骇人,结界一出立刻破碎。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袭来,那蛇妖顽愚抵抗之下再度发起冲撞。风吹散了白苏九凌乱的额发。在他抬手发出狐火的一瞬间。白辰轲听见围观群众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国师?!” 完了白辰轲束手无策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着白苏九与那蛇妖打在一起。皇宫顷刻间毁了一半。周围群众全跑了,国君在侍卫的搀扶下匆匆避难。太子夏侯赞从宫中跑出,看向远方的空中,心跳骤停。 “国师?”夏侯赞第一次看见白苏九这般的模样,不由张大嘴巴发不出声了。直到宫女小桃努力扯着他的胳膊喊他去避难,夏侯赞才反应过来。 此时,在白苏九眼中,没有什么皇宫和蛇妖,只剩下一地的坟墓和血流成河。他站在坟墓中央仰天大笑。 “白泽!这就是你所谓的天道!” 轰隆,晴空中忽然响起阵阵雷鸣。白辰轲一寸寸爬向白苏九,仰头看着乌云如同夜幕一般迅速遮掩了天空,白辰轲嘶喊道。 - 分卷阅读151 “宗主!快跑!天罚来了!” 话音未落,万道闪电齐齐袭来!白苏九躲都没躲,就这么抬头看向天际。那乌云之上的夹缝里,果然站着一熟悉的身影。 “呵”白苏九与蛇妖一同被雷罚击中。刺眼的白光下,白苏九自嘲地笑了,干脆放弃抵抗任由那闪电击穿他的身体。 “咕咚”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白苏九再度听见了心跳的声音。他迷茫地捂着心口,淡淡地想道:“我不是没有心了吗?” “苏九,把你的心给我。” 是谁在说话?白苏九慢慢下落。眼前闪过一模糊的身影。他看见一道金色的结界在他面前闪烁了一下然后又一次被雷击碎。只是那结界不断的破碎又不断地重新编织回来。金色的光芒与白色的闪电交织而起,白苏九抬起胳膊,忽然被一人攥住了手掌。旋即,他的脑袋枕在了一人的臂弯间。那人颤抖着低唤道: “苏九。别走。” “宗主保重我不得不先行告别了我到底是谁都没保护好。”白辰轲的声音飘进了白苏九的耳畔。白苏九的眼皮颤抖了几下,终于从幻觉中逃了出来。他看见自己被秦央抱在怀里,眼前的闪电慢慢散去。金色的结界如同稀释的糖浆流淌而下,最后又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消散而去。 宫门外,夏侯旬策马匆匆赶来。他听闻宫中有变,特意前来护驾。然而眼前的皇宫已经坍塌了一半,甚至蔓延到了宫门。贪生怕死的侍卫们早就跑了,夏侯旬趁机溜了进去。 夏侯旬抬起头,隐约看见天边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夏侯旬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哭,脑海中闪过一身影。白色长袍,双袖飘舞。清朗的面颊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身形模糊了一瞬,然后化为一道流光飞向了天际 第1o1章 【一零一】 宗主 白苏九又做梦了,不同的是,这次的梦境比以前更为冗长。 他先是知晓了今日遇见的蛇妖从何而来——她是被白泽杀死的那只小蛇妖的母亲。也就是之前白苏九于梦境中看到的跌落悬崖、被蟒蛇吞噬后化成妖怪的女子。 不仅如此,白苏九还看见有一人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对蛇妖说道:“你的孩儿,被一妖狐给杀害了。那妖狐作恶多端,老夫无能为力啊!” 是阮空真人。 白苏九瞠目欲裂,吼叫道:“阮空!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苏九扑了过去,却落了空。再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变了。 周围是一个熟悉又狭小的院子。白苏九看见自己正在院中低头扫地。一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怯怯地站在不远处看向他。 “你看我作甚?”正在扫地的‘白苏九’抬起头,哭笑不得地问道。 那男孩不安地缩了缩脖子:“大狐狸你要吃我吗?” “你管谁叫大狐狸”‘白苏九’一摔扫把,佯装生气道:“我又不是没名字。我叫白苏九,以后喊我宗主!” “宗宗主”那小男孩更害怕了,眼泪跟金豆子似的嗖嗖往下掉:“宗主要吃我吗?” “祖宗,我不吃人”‘白苏九’头疼,尾巴晃了晃伸过去给男孩擦眼泪。 小男孩抱着长长的狐尾,由于瘦弱给显得极为突出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那你带我回来干什么啊” “我无聊。我打算弄个门派玩玩。我看着那些个小老道一整叫什么什么宗啊,什么什么派的,好像挺风光的。我也随个大流,当个宗主。”‘白苏九’的狐尾拍了拍男孩的脑袋:“你就是我大弟子了!以后咱叫个无忧宗!” “无忧宗?”男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满是期待地问道:“宗主教我仙法吗?” “教!都教!管吃管住还教书,天底下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地方去。”‘白苏九’低笑,打袖子里掏出一个豆沙包塞给了男孩:“以后你就不挨饿了。跟着我,总比被那老地主当狗养强。你看你被打的”白苏九冲着男孩满是伤痕的胳膊上吹了口气。那些个疤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孩瞪大眼睛:“好厉害!大狐狸不是宗主好厉害啊!” “那是那是。慢慢吃,一会儿我给你做饭不,一会儿先给你洗个澡。”‘白苏九’用尾巴蹭了蹭男孩满是泥污的脸蛋。 男孩清俊的面孔露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期冀的笑容。 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一切的白苏九心中一沉。那孩子的面容极为熟悉,像极了白辰轲!不等白苏九思索,梦境中的‘白苏九’给了他答案。 “你叫什么?姓什么,名什么?”‘白苏九’问道。 男孩的脑袋贴在柔软的狐尾上,小声道:“娘亲唤我小轲娘亲死了我不知道我姓什么” “总得有个姓跟着我姓白吧。你是我早上捡回来的,以后叫白辰轲。”‘白苏九’看似敷衍地随口起了个名。 “真的是白辰轲?!”白苏九在空中摇晃了一下,险些瘫坐在地上。 一直以来,能出现在幻境中的人,全部是已逝之人。他摸出了门道。桃花妖借给他的眼睛,能看见刚刚死去的人生前的回忆。那么白辰轲 不,他早就死了。白苏九在心中劝慰自己。然而白苏九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如同漏了个窟窿一样没着没落地生疼。他总觉得 白辰轲这次是真的‘死了’。 白苏九惶恐不安地继续看着。这幻境不‘播放’完是不会结束的。不管他多么忧心于白辰轲等人,也无法逃离。 于是,幻景里的小白辰轲跟着‘白苏九’进了屋。‘白苏九’给他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然后治好了伤口。并为他穿上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色道袍。 “大徒弟。来,叫个师父我听听。”‘白苏九’嬉皮笑脸, - 分卷阅读152 根本就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小白辰轲却极为认真地喊道:“谢谢师父!” “哎哟,真乖。走,跟师父偷鸡去”‘白苏九’哈哈一笑,揪着小白辰轲出了门。小白辰轲一脸惊讶地喊道:“师父!宗主!我娘说不能偷东西” “说着玩的。是养在山上的野鸡。师父教你打猎。”‘白苏九’憋足了劲儿要误人子弟 暑来寒往,一晃就是数载。白辰轲长高了,隐约有了些少年时代温文尔雅的模样。冬季中的一日,白辰轲正在屋中练字。‘白苏九’忽然推门而入,裹着浓烈的寒气。 “来来来,看看你师弟!”‘白苏九’摇了摇一头顶的雪花,把肩头上的草筐放在地上。 白辰轲诧异地走了过来。那草筐一阵悉悉索索,忽然,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宗主打哪儿捡回来的”白辰轲跟那小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将他抱了出来。 “董村的孤儿。傻不楞地自己跑山里采草药差点没被狼给叼走。”‘白苏九’掸落肩膀上的积雪,指了指茶壶道:“给这熊孩子倒杯热茶!” 于是,白辰轲就这么多了个师弟。 后来,‘白苏九’仿佛上了瘾一般,隔三岔五就往回抱个孤儿。渐渐的,‘无忧宗’由一开始只有一个屋子的小院子,重修成了好几个屋子的四合院,再后来又多了个偏院练功用。弟子的数量日益剧增,最后长到了四五十人。 “宗主!您别每次出门都带个娃娃回来啊!我都成带孩子的老妈子了!”大徒弟白辰轲被一群小婴儿吵得束手无策,哄了这个哄那个。 白苏九大言不惭道:“作为本尊的大徒弟。你带带孩子是份内工作啦!” “谁说的哦哦不哭不哭”白辰轲哭丧着脸摇晃着婴儿,一扭头见他的二师弟跟三师弟扭打成一团,而四师弟被凌空一脚踹出一脸的鼻血,五师弟则在地上直打滚。七□□等师弟们则分成好几派呐喊助威。白辰轲顿时面颊发黑大喝一声:“都别吵了!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的师弟们瞬间愣了会儿,下一秒则齐刷刷地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宗主!大师兄凶我们!!” “哇”这是白辰轲怀里的小婴儿的哭声 一片混乱中,’白苏九’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耳朵道:“再吵,晚上不给饭吃。” 瞬间,世界安静了。 晚上,一大群孩子们如同小猪崽一般拥在长桌周围,啃着馒头喝香喷喷的南瓜汤。白辰轲坐在最头上,一脸虚脱地直打瞌睡。‘白苏九’悄悄扯了扯白辰轲的袖子,往他碗里放了个剥好的鸡蛋。 “奖励给我任劳任怨的大徒弟。”‘白苏九’笑笑。 白辰轲挑眉,带着哭腔道:“宗主。我求您捡个奶娘回来吧!那婴儿我可怎么喂啊!” ‘白苏九’仰天长叹:“你看为师是那样有钱的人吗?!咱这坐吃山空的,就靠山后头那一亩三分地过活。” “宗主,我们可以去挣钱!”二徒弟胖乎乎的脸蛋上满是认真。 ‘白苏九’摇摇头:“你们老实呆着吧。以后听大师兄的话。为师下山去寻点营生。” “宗主,你是狐狸哎。不要被坏人抓走了哦。”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脆生生地说道。 白苏九看了看这孩子,总觉得他特别熟识。那稚嫩的面颊,与阿年有七八分相似。 白辰轲将碗里的鸡蛋夹给了一个病怏怏的孩子,又给他盛了勺热汤:“宗主。小旬前些日子感了风寒,如今余热未退。我用医书上的知识给他熬了药,效果不是特别好。宗主给他治治吧。” “白苏九”挠了挠耳朵,诧异地问道:“风寒是个什么病?怎么你们人类这么爱得病。” “宗宗主”白辰轲嘴角抽搐,突然觉得自己能活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为了养活‘能吃能造’‘爱得病’‘吃不饱就长不高’的弟子们,‘白苏九’背着小包裹下山挣钱了。 他的路子也很简单。接一些人家里‘驱鬼’,‘看风水’的活。白苏九装成老道士,神叨叨地一念叨,还是能镇住人的。银子来得还算快,养活那些个娃娃是够了。 于是孩子们的伙食逐渐改良,桌子上开始固定出现鸡鸭鱼肉。有病了也有钱买药,衣服也能穿上新的了。‘无忧宗’越来越像样,弟子也越来越多。 “宗主,还差一个,咱就凑够一百名弟子了。”白辰轲擦拭着长剑。不知不觉得,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白苏九’却摇摇头:“我倒希望就这么多人就好了。无忧宗里,所有弟子都是孤儿或者家境贫苦难以过活。每多一个弟子,证明这人间依旧有很多人正为吃不饱,穿不暖而痛苦。” “宗主,你这样的脾气,若是当了大官,肯定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官。”白辰轲拍了拍‘白苏九’的肩膀。 ‘白苏九’笑笑:“造福百姓,不敢当。你们这群娃娃能让我养明白了就不错了。我本就没什么大志向。” “说实在的。宗主为什么不修仙?您这么厉害,很快就能飞升吧?”白辰轲疑惑。 ‘白苏九’的眼神骤然变得晦暗。沉默许久后,白苏九抬起头看向漫漫苍穹:“仙?若修仙,就必须舍弃自己的心我这心里头,藏着一个不能忘的人。纵然他忘了我,我也不想忘记他。我就这样挺好的。抬头看看天空,告诉他我还在看着他,足以。当然” ‘白苏九’低头,揪了揪身边一根杂草:“他已经不在意了。” 白辰轲满脸的茫然,一抬头,忽然发现院外正站着一躲躲闪闪的人影,连忙低声说道:“宗主,那个人又来找你了。” “甭管他,狗皮膏药似的”‘白苏九’蹙眉,瞪了一眼那如同做贼一般的家伙。 - 分卷阅读153 那个人一身的破烂布衣,剑眉黑瞳,长得很是俊朗,却偏偏蹑手蹑脚地来回溜达。‘真正的’白苏九在空中望去。居然是秦央! “白辰轲见过秦央?!”白苏九惊愕。他怎么都没想到,白辰轲跟秦央居然同时撒了谎。他们说不认识彼此,原来是糊弄他的。 这是为了什么白苏九心中微凉,默默地浮在空中继续看着。 谁知,接下来的回忆,残酷到成了白苏九永生永世的梦靥 第1o2章 【一零二】 祸世 幻境中的秦央就这么时不时地跑到无忧宗外来回溜达。‘白苏九’则一如既往地无视他的存在。直到有一日,‘白苏九’终于忍不住了,揪着秦央的脖领子给他扯了进来。 “你无不无聊啊!一天到晚的瞎转悠。”‘白苏九’冷哼。 秦央有些尴尬不安地垂下头,小声回答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想进无忧宗当弟子” “用不着,我好着呢!”‘白苏九’翻了个大白眼,烦躁地挥挥手:“我们无忧宗只收孤苦孩童。你说你老大不小的,跟一群小娃娃混算个什么劲儿,你怎么不知道上进呢。” “我本来在修仙”秦央羞红了脸,小声辩解道:“后来你不修了我也” “你修仙关我屁事啊!”‘白苏九’炸了毛,戳着秦央的脑门低吼道:“又不是本尊让你虚度光阴的!你修不修得了仙完全看自己的能耐好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修仙,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也应该找个像样的营生过活吧?不求你造福百姓,起码别浪费生命啊!” 秦央眼睛一亮,似是开了窍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我有了出息,你就会开心了?” ‘白苏九’一瞪眼刚要说些什么,白辰轲突然接过了话茬:“秦公子。你仪表堂堂,天资聪颖。若是悉心修炼或者拜入凡尘走上官途,前景皆一片光明。宗主的一番心意,希望你不要辜负。” 秦央微怔,旋即拱了拱手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了。” 从那天起,秦央便不再叨饶‘白苏九’,也不知去了哪里。‘白苏九’懒得管他,时不时地下山去挣银子。就这么一晃过了数载,一日,秦央突然再度出现。 当日,‘白苏九’不在,白辰轲正在院里带着师弟们练剑。秦央低声唤了一声,白辰轲这才发现他不知在院门口等了多久了。 “秦公子。别来无恙?”白辰轲笑笑。 秦央一身的戎装,整个人略显沧桑但精神了许多:“宗主在吗?” “宗主下山做买卖。秦公子有什么要转告宗主的吗?”白辰轲道。 秦央犹豫了一瞬,忽然从手上退下一玉扳指递给了白辰轲:“请把这个给宗主我要出征了,不一定能回得来。替我转告宗主此生此生有幸遇到宗主” “秦公子,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白辰轲急急打断了秦央的话,将那扳指攥在手中诚恳地说道:“我们无忧宗全部弟子会为你祈福的。祝你平安凯旋。” “谢谢。”秦央笑笑,抬头看了看院子,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白苏九’回来后,白辰轲将那扳指交给了他。‘白苏九’沉默了一会儿,拿出帕子把扳指包了包。 翌日,‘白苏九’在院中刨了个坑,埋了一根树枝。 “宗主,这是什么树枝?能养活吗?”白辰轲一边埋土一边问道。 “灵树的树枝。遇土则活。”‘白苏九’没抬头,拿起喷壶给那小树枝浇了点水,然后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了上去。 奇妙的景象发生了。那灵树的树枝遇到了‘白苏九’的狐血后瞬间由枯黄变成了翠绿,没出半个时辰,便多了两个嫩芽。 “这是棵梧桐树灵树有祈福、净化人心的作用。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什么苦恼,可以跟它诉说。记得每日帮他浇水。”‘白苏九’道。 众弟子乖巧地点点头。白辰轲忽然嗤笑一声:“放心,我会每日都给秦公子祈福的。” “谁提他了!”‘白苏九’恼怒。 白辰轲耸耸肩:“宗主勿怪。弟子只是答应了秦公子要为他祈福罢了。” ‘白苏九’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里,挡住了大拇指上带着的扳指。 “扳指梧桐树”白苏九的真身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这扳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秦央为了当个他口中的‘有出息’的人,居然去参军了。而那灵树树枝,很可能就是白栖梧的前身而且 “这到底是哪辈子的事儿啊。”白苏九心里发慌。这场幻境中的秦央已经约莫到了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模样,甚至比现如今与他共处的秦央还要年长个几分。也就是说,幻境中的秦央,并不是今生的秦央。 “也不是前世的秦央”白苏九犯起了嘀咕。前世的秦央在这个年纪时已经身居王位了,不可能再去战场上摸滚打爬。 再一结合白栖梧还是个树枝没有长成。白苏九心里一哆嗦。这年代可就久远了!灵树从长成到开了神智,起码得几百年。也就是说,这幻境里的白辰轲的记忆,保不齐来自百年前的岁月! 一晃数载。白辰轲越来越高,终于彻底成为了白苏九所熟识的模样。白苏九心中的不安也越加浓厚。白辰轲在少年时期死了,灵魂还保持着死时的样子。也就是说 幻境中的白辰轲,快要死去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重病?意外?”白苏九围着白辰轲团团转。可惜,白辰轲是看不见他的,也不知他的惶恐。 白苏九见白辰轲肤色健康,每日勤学苦练,根本就不像是会得了大病的样子。于是白苏九又猜测着,白辰轲是不是出游的时候不小心 - 分卷阅读154 落入水中淹死了?毕竟,他是在河里见到的白辰轲。 终于有一日,‘白苏九’很是平常地背起了小包裹,扭头嘱托了一句:“为师接了个大活,回来给大家买肉吃。白辰轲,看好新来的那几个淘小子。别让他们跑到后山上。” “明白。宗主,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大家的。”白辰轲笑笑,将手中的佩剑抬了抬。 白辰轲身侧一清瘦的少年扬起手挥了挥:“宗主早点回来。我会帮大师兄照看师弟的。” “嗯嗯。”又一团团脸的小男孩连连点头。 ‘白苏九’朗笑:“好!为师去也!” “宗主早去早回!”众弟子稚嫩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白苏九看着这平常的一幕,心脏突然莫名其妙地咯噔咯噔作响。一股恐惧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白苏九忽然很想抬手抓住正要走出山门的‘自己’,让他回头。 然而他做不到。他只是个看客,白辰轲的记忆里的看客。百年匆匆,前世已然蹉跎。今世的他注定无法干涉已经发生的事情。 当夜,白辰轲哄睡了所有弟子。又给一个最瘦弱的小师弟扇起了扇子。 “师兄啊。明日教给我剑法吧。还有那个法术那个可以把水变成冰的法术也教给我。”小师弟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白苏九借着月色看去,总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淮宁王夏侯旬?”白苏九诧异,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倒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好啊。不过你得把病给养好了。”白辰轲笑笑,刚要翻身上榻睡觉,角落处又有一弟子小声道:“大师兄啊。宗主教的那些个诗书你都懂吗?明天给我讲讲好不好,我有好几处背不明白呢。” “好的好的。小祖宗们赶紧睡吧。”白辰轲打了个哈欠,寻了块地方,挤上了大通铺。半睡半醒的时候,那个瘦弱的小师弟悄悄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分了他一半。白辰轲其实是知道的,却只笑笑没有作声。 ‘白苏九’此次走了很久,一连十日没有消息。众弟子们从循规蹈矩地按时练习,渐渐变得有些紧张。 “大师兄啊,宗主怎么还不回来啊。”一个年纪很小的小男孩问道。 “宗主是不是不要我们啦”另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弟子一撇嘴有点想哭。 白辰轲慌忙哄着他们:“不会的。宗主怎可能不回来呢!宗主说了,接了个比较麻烦的任务。估计是有些棘手还没完成呢。” “宗主会不会有危险”那个瘦弱的小师弟满脸担忧。 白辰轲强颜欢笑道:“瞎猜什么!宗主这般强大,不会有危险的。你们好好学习便是了。宗主过几日就会回来的。” 二十日过去了,‘白苏九’依旧杳无音讯。无忧宗内的弟子们越来越害怕,也不想练功了,纷纷坐在山门前傻等。 百名弟子如同地里的白萝卜一样码得齐刷刷的,人人托着腮帮子各种瞎猜。 “宗主是狐狸是不是让猎户给打了!”一小徒弟大惊小怪地喳喳了起来。 白辰轲一脑门黑线,扯着师弟们往院里推:“都进去!什么猎户能打得了咱宗主啊!妖狐能是普通狐狸吗?!” 弟子们撅着嘴无精打采地往回走。突然,走在最后头的一眼尖的小徒弟嚷了一声:“大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白辰轲一怔,走向山门。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上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那乌云越来越近,待只离了不足几尺的距离,白辰轲注意到,云端上居然站着密密麻麻的一排人。 “妖狐白苏九何在!”突然,一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声音之洪亮,犹如朗日惊雷。 无忧宗的弟子们都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缩进院内。白辰轲蹙眉,心中泛起一股不祥之感。 “宗主下山游历。不知仙家何事?”白辰轲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手势示意二师弟将弟子们带回屋子。 “宗主?”那老者突然大声干笑道:“你们都是妖狐白苏九的弟子?” “正是。”白辰轲意识到那人语气不善,紧张地握了握佩剑。 老者与他身后的追随者由云端上落在了地上。白辰轲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有浩浩荡荡近百人,不由大吃一惊。 “娃娃。老实告诉我们,妖狐白苏九藏身于何处!不然你们这群小妖道与他同罪!”老者身边一高大的男子呵斥道。 白辰轲见那男子一身道袍,语气中略带恼怒地说道:“这位道长。我等只是群普通的修道者,并非妖道;宗主虽为狐妖,但从不作恶。我们何罪之有?” “不作恶?哼!”那男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夹杂着不屑:“妖狐白苏九残害无辜百姓,杀害穰村百人!若不是我等合力将其打伤,妖狐必将屠光整个村镇!如今妖狐逃窜,若没有回了他的贼窝,又能去了哪里?!” “你胡说!宗主不可能杀人!”几个弟子急了,离远了嚷嚷起来。 “我们宗主本性善良。怎会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白辰轲愤怒地低吼道。 “妖怪哪会有好东西!”一道士喊道。 “就是!古有妖狐妲己,如今又出了个白苏九!” “这小妖道肯定在说谎!” “什么妖道,说不定他也是个小妖怪!” 道士们七嘴八舌地喊着,白辰轲气得脸色发白,一拔佩剑呵斥道:“你们血口喷人!快点离开此地,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老者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一直处于旁观者状态的白苏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喊出声:“快住手!” 然而白苏九的声音到达不到这个世界。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辰轲被那老者所散发出的骇人的威压冲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圆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大师兄!”弟子们慌了。一半跑去扶白 - 分卷阅读155 辰轲,另外一半年纪稍长的则举着木剑惊慌失措地对峙着。 “妖狐白苏九祸国殃民残害生灵”那老者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座下弟子为其赎罪” “一个不留!” 第1o3章 【一零三】 屠戮 白苏九见那群道士举剑上前,内心瞬间被无法言语的恐惧而占据。他隐约猜测到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声令下之后,那群道士冲着手无寸铁的无忧宗弟子们展开了屠杀。白苏九眼睁睁地看着先前还在跟‘自己’打招呼的圆脸弟子被一刀砍在了脖颈上,长刀无情地顺着他的臂膀劈了下来,险些将他的身子劈开两半。他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二师兄!”年幼的弟子们哭喊成一片。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们尖叫了起来。 白辰轲捂着胸口挣扎着吼道:“快跑!小旬带着师弟们快跑!老三!起阵!” 弟子中一高个子的少年跑了出来,长剑一甩结成一道微薄的结界。而那叫做小旬的瘦弱弟子则抱起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幼童,指挥其余弟子们往后山上跑。 白辰轲嘴角带着血,匆匆念了个咒,一道熟悉的金黄色结界困住了那群道士。 “不不行”白苏九的眼中满是血丝,他凝视着躺在地上咽了气的弟子以及他身下蜿蜒而出的血流,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然炸裂,碎成了颗粒。 道士们看向白辰轲与另一个弟子结成的结界,纷纷一怔。那老者挑眉,露出嘲讽的笑容:“居然习得了如此法术。看来那妖狐有几分本事。只不过,尔等终究是旁门左道。” 话音落下,那老者手中忽然出现一团紫光。他一扬胳膊,略一发力,那紫光骤然穿透结界,直冲着白辰轲的三师弟而去。 “快躲开!” 白辰轲惊慌地冲向三师弟想要将他推开。三师弟意识到危险,往后侧身,没曾想那紫光贴着他的衣服而过,骤然变成一团火焰点燃了他全身。 三师弟哀喊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便没了动静。白辰轲惊慌失措地用法术一遍遍召来水球去灭那火焰,然而火焰散尽,只剩下一地灰烬。 “哥哥,哥哥!”一稚嫩的哭喊声传了过来。白苏九于战栗中看向远处,一又矮又小的小徒弟跑了过来。 “别过来!”白苏九几乎是咆哮着飞过去推他。然而白苏九的身体径直穿过了那男孩的身体,扑倒在地上。 “小十一!快走啊!”白辰轲喊着,猝然喷出一口血。下一秒,结界突然断裂。那老者轻轻松松地便用手撕裂了白辰轲的结界。 小十一还没跑到跟前,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拔地而起,抛上了百米高空。白辰轲飞身上前去抓他的脚,却只接住了他掉落下的鞋子。那老者哼笑一声,随手一挥,小十一在空中被一股劲风撕成了碎片,落地时只剩下零星的碎肉。 “啊!”白辰轲从地上捡起长剑,脸上的泪混合着血飞洒在地上,绝望而悲愤地嘶吼着,冲向老者。 那老者一动没动,待白辰轲近身,手指一挥便折断了他的剑。白辰轲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 老者的眼中满是狠厉,枯瘦如柴的手掌按在了白辰轲头上。一股紫烟冒了出来。白辰轲顿时因为痛苦而惨叫起来。 “住手!混蛋!给我住手!”白苏九挥起拳头打向老者。然而他所触碰到的只有一团空气。老者带着轻蔑的表情沉声道:“说出妖狐白苏九的所在,看在你年纪轻轻,造诣颇佳的份上。留你一条全尸。否则老夫要替天行道!” “对!替天行道!”“隐瞒妖狐下落,与其同罪!”一群道士迎合着。 白辰轲却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侧眸看向看向不远方模糊的身影们。 “跑!都快跑!” “大师兄!”只见无忧宗的弟子们全跑了回来。人人一手持木剑一手扬符开始念咒。甚至一四五岁的孩童也举起一块小石头不停砸向道士们。 “跑啊!小旬!带着大家跑!”白辰轲瞠目欲裂,鲜血自他的额头喷涌而出。那老者冷笑一声,踹开了白辰轲,转向奔跑而来的众弟子们,口中念起了咒语。 “不要!小旬!跑啊!”白辰轲趴在地上爬向弟子们,双目、双耳以及鼻腔中皆流出汩汩血液。就在那群弟子跑到离他不足半尺的距离时,一道遮天蔽日的火海突然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所有人。 白辰轲呆呆地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师弟们一个接着一个洇灭在火海中。愣了半瞬后,他猛地扑上前用手去捞还剩下一个模糊影子的师弟。 “大师兄”那瘦弱的影子微微伸出了手,悠地消散了 白辰轲的手刚接触到火焰便迅速成了焦炭,他却不知疼一般继续往前爬。这时,一道士走上前,伸手把他提了起来。 “说,妖狐在哪儿?!”那道士恶狠狠地举起了长刀对准了他的心脏。 白辰轲双目迷离,眼神缥缈地看向山门。白苏九于失魂落魄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隐约有一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宗宗主”白辰轲呢喃着,冲着那白影伸出手,漆黑的手掌在风中缓缓破碎。 那白影左右摇摆了一瞬,下一秒迅速飞冲而来。然而一计光影闪过,白辰轲被那道士丢了出去,另一人持刀上前,一刀砍落了他的头颅 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了,烈烈火焰也凝固成了雕塑。 白苏九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哀嚎着撕扯自己的头发,胸腔内无法压抑的疼痛与窒息让他丧失了理智。白苏九怒吼着想要撕碎那群道士,然而他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扯向天空,只能颓然地在空中抓来抓去。 逐渐远离的场景中,定格住的最后一幕是白辰轲的头颅滚落到那白影脚下。白苏九于空中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如同困兽的悲鸣 - 分卷阅读156 “苏九苏九你别走”一低唤声回荡在天际。 白苏九张了张嘴,想要吼叫,却只能发出抽风匣一般的倒气声。世界一片黑暗,白苏九大口吸着冷气,双瞳灼痛着艰难地转动了半周。 “苏九苏九”那人还在喊。白苏九的手依旧胡乱抓着,直到抓到了什么东西。白苏九如同在沙漠中抓住了一片绿叶一般将其紧紧攥在了手里。 白苏九觉得自己快死了。不,是他很想死去。连同无忧宗的那群弟子们,一起陪葬。然而那‘绿叶’被他抓进手中后,居然真的带来了一丝光明。白苏九看向这无垠黑夜中裂开的一道缝,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看了过去。 “苏九”忽然,一满是鲜血的面颊映入眼帘。白苏九顿时打了个。漠然地向白苏九伸出手。 “苏九。走吧。” 白苏九眼里噙着血泪,银发凌乱地飞扬在满是尘土的风中。他呆呆地看着白泽,嘴唇颤抖着问道:“我跟你走你把我的徒弟还给我好不好” “逝者已过轮回之苦,如今早已不是往昔之人。忘却前尘跳出诛心之劫吧。苏九,你已经赎过罪了。”白泽岿然不动,目若无物。 白苏九迷茫地摇摇头:“我赎罪?纵然我犯下滔天大错,你们也不能杀我的徒儿算作惩罚把他们还给我” “苏九,不要执迷不悟。”白泽微微摇头。 秦央忽然在白苏九怀中艰难地小声说道:“白苏九不能跟他走他要带你去地狱你你已经” 白泽充耳不闻,又抬手指了指秦央道:“他也偏离了天道,但” “不!”白苏九突然打开了白泽的手,狐尾紧紧缩着把秦央遮在里面:“不许你碰他!” 白泽的表情一瞬间忽然闪过了一丝动容,眉间微微蹙起一道浅壑。白苏九趁着白泽默不作声,抱起秦央夺路而逃。 他一路踩着废墟,茫然地奔跑着。不知跑了多久,耳边忽地回荡起白泽的声音。 “如此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你要记得回头是岸” 第1o4章 【一零四】 失去 白苏九一路晕晕沉沉地跑着,秦央一开始还在他怀里闷声说了些什么,后来就没了动静。白苏九意识不清醒,一路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前跑,惊扰无数百姓。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在跑?!白乎乎的一大团?!” “妖怪吗?!” “妖妖怪”白苏九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打了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众大臣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你刚没看见吗?那么大一条蛇妖!还带着黑烟呢!”一个老臣面色惨败地低声说道。 “还有只狐妖,他俩打起来了?”另一人迎合着。 众说纷纭中,国君忽然出了声:“太子何在?” - 分卷阅读157 “回陛下,太子殿下在侧殿,无恙。”侍卫回道。 “命西廷校尉、隆祥将军全城搜捕乱党,户部尚着手皇宫修缮一事,御林军戒严皇宫”国君冷冰冰地扫视着满头雾水面面相觑的群众,冷声道:“将太子交由三司审问!务必查出今日装神弄鬼的乱党余孽!” 这厢夏侯赞直接遭遇了无妄之灾,被莫名其妙地安了个‘伙同邪道逼宫’的罪名。那边白苏九还在稀里糊涂地到处乱跑。 白苏九一路跑到了远郊一座深山里,熟练地钻入一个山洞中,随手布置了一道结界,然后将秦央放在地上。 白苏九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秦央,只这么一看便吓得魂不附体。秦央一脸的血污,半边面颊由于被雷击中落下一大片可怖的烧痕。脖颈上的大片皮肤已经变成了焦黑状,血跟不要钱是的从脖子上一路顺着袖子淌了出来。 “秦央!”白苏九失声喊道,意识终于由飘忽不定逐渐稳固。秦央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白苏九一眼,转而又昏迷了。 白苏九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他一遍遍地帮秦央擦拭着伤口,用法术为他疗伤。然而 秦央身上的那些咒印再一次浮现了出来。白苏九刚一解开秦央的衣服,便被那些咒印击飞了出去。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强行抵抗着咒文的冲击又扑回秦央身边。 咒印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法阵,源源不断地吸取着白苏九的灵力和精神力。然而白苏九顾不上那么多,他匆匆结了个阵,打算克制咒印的功力,谁知阵法刚一生效,白苏九突然心口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咳出一口血来。 “不能结阵,不然你们都得死。”白苏九忽然回想起了白辰轲的警告。白苏九收起了法阵,想了想后,用袖子将秦央身上的血水全部擦拭干净。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秦央身上的那些咒文慢慢地消退了。 白苏九将外袍解下,盖在秦央身上。此时他的灵力和精神力已然透支。白苏九又结了两道法阵,同时召唤了灵鸟让它去寻白栖梧。布置妥当后,白苏九刺穿自己的心口,将心头血引入秦央口中,然后眼皮一沉,拍在秦央身上晕了过去。 白苏九在一片漆黑中徘徊着。耳边是层层叠叠的怆哭声。他觉得自己的脚下仿佛是一条涌动的溪流,带着他随波而下,周而复返,逃不过的天罗地网,看不穿的前世今生。万千森罗,神鬼两边,唯独将他一个人落在了夹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白苏九也跟着那些哭泣声一起哭了起来。白苏九如同一个狼狈的乞丐,迎着无休止惶恐孑然一身,踉跄而行,嘴里念叨着众弟子们的名字和生辰: “白辰轲,庚午己卯丙子辰时白启安,庚午己卯壬申酉时你们要来找我啊这一次我不走了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你们要来找我” “苏九,你为什么拒绝飞升?”白泽的声音从哭泣声中分离而出,显得格外奇怪。 “白泽,我放不下这颗心。” “苏九你错了,诛心劫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出的” “我逃的不是诛心劫一颗心罢了,放在秤上也不过那么不足挂齿得几钱几两。白泽,你明明知道,你明白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苏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今后毫无瓜葛” “都走了”白苏九仰面躺了下去,耳边是浑浊不堪的水声。他到底是被抛弃了,被这三界六道,被这芸芸众生,被前世放不下,今生忘不掉的人彻底抛弃。 “苏九。把你的心给我。把你错付的心给我,我替你保管”一人的声音从水下猝然响起。 白苏九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忽然觉得一股暖流从那幽暗的水底慢慢升起。白苏九忽然觉得自己的全身咕隆一下从寒冷的水中落入了一片柔软温暖的棉花地里。白苏九小心地扭动了一下,在这来之不易的舒适中微微安心。 “苏九”有人在唤他。白苏九却不敢应。他怕那个人是白泽,将他唤过去后又转身离去。白苏九沉默了许久,呼唤声却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带了哭腔。 白苏九忍不住了,只能伸出手抓向黑暗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沙哑地呢喃道:“白泽” “苏九” “白泽为什么你要走呢?” “苏九你醒醒” “白泽罢了我的心我不要了” “不行,苏九,你醒醒” “你把我的徒弟们还给我吧是将我千刀万剐还是打入地狱都无妨,把那些枉死的孩子们还给我” “苏九!” 呼唤声骤然加大,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嘴唇突然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上来,连带着一抹潮湿与咸涩。一阵天崩地裂的眩晕之后,白苏九喘着粗气推开身上重物,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黑暗戛然而止,眼前是一片淡然月色。山洞里面虽有些阴暗却不算影响视力。月光倾泻而下,照亮白苏九的视线,把眼前一摇摆不定的人影照得朦朦胧胧得却终究还算清晰。 原来是秦央。 秦央趴在白苏九身上,黑亮的眸子中央是一道银链般的涟漪。散落的黑发扫在白苏九面颊两侧,痒得令人发颤。 “苏九我在呢你唤我一声可好?” 白苏九眨眨眼,略带迷茫地去摸他的面颊:“还活着呢?” “嗯”秦央的喉结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忽然又咳嗽起来,血液溅到白苏九的眼皮上,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只这么一摇,白苏九的大脑嗡地敲起了钟声,三鸣过后,徒然清醒。他撑着又硬又凉的地面微微起身,尾巴拢起把秦央围住。 秦央冰凉的身体终于回了温,匆匆咽下一口夹着血液的吐沫后问道:“苏九我有没 - 分卷阅读158 有伤到你?” 白苏九低头看向秦央裸漏在外头的胸膛,上面虽然遍布伤痕却没了咒印的痕迹:“没有,我只是太累了” 秦央松了口气,白苏九忽然将他往怀里一揽,顺势又躺在了地上。 “他们杀了我的徒弟。”白苏九的语气可怕得平静。 秦央枕着白苏九起伏的胸膛,嗓子里血液呼噜呼噜作响。白苏九抬手,一道白光笼罩在秦央后背上。秦央一惊,慌忙制止:“不可以,你的灵力透支了。” “秦央,你快死了,对不对。”白苏九突然问道。 秦央僵住,没有回答。 “白辰轲死了彻底死了,是吗?”白苏九又问道。 秦央艰难地点点头。双手不安地抓住了白苏九身侧的衣襟。 白苏九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山洞岩顶,忽然苦涩地笑了一声:“我猜到过,我前世的时候应当是个罪大恶极的妖怪。我受了诅咒,我身边的人都会死” “不是的你听我说”秦央深吸一口气,攒了些力气说道:“那时候的事,完全不怪你;你不是罪大恶极的妖怪” “我若没做错事,怎会被仇家找上门,连累我的弟子?”白苏九道。 秦央顿了顿:“当年,我在战场上,不知具体的原因;但是我打听到这么一个传言。当年穰村频繁出现被掘坟盗尸的事情,还传出过有人看见了‘活死人’。你正是接了委托前去调查。后来穰村灭村,你受了伤,未能即使赶回无忧宗我在想,穰村灭村一事很可能跟‘活死人’事件有关。而你只是被误会” “百名弟子全部惨死竟是因为一个误会吗?”白苏九不敢置信,却又偏偏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理由去屠村,反倒对秦央所说的‘活死人’事件还有一丝微薄的记忆。 秦央喘了口粗气又说道:“你想,你对你的弟子们那么好。那个时候的你,怎可能凭白伤人性命?穰村周边群众只是传看见了一巨大的妖狐出现在穰村中,却没有人笃定妖狐吃了人也就是说”秦央又咳嗽了起来。 白苏九微怔,无忧宗的弟子们嬉笑打闹的身影再度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那一个个纯真稚嫩的孩子就这么被无情地杀害。难道真的是因为误会吗? “生而为妖,不是我的错啊”白苏九又将秦央搂紧了几分:“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实话?” “我刚刚才想起来被雷劈了以后。”秦央的语气有些发颤。 白苏九没吭声,继续搂着秦央静等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作者本者开始第一期大面积修文捉虫啦! 回顾自己之前写的章节,哎哟我好像有点进步了呢!(幻觉) 再次感谢大家阅读~从明日起持续掉落双更~! 第1o5章 【一零五】 决定 几近凌晨,白栖梧背着阿年跟随灵鸟一起找了过来。他们身后还尾随了一人。 “淮宁王?”白苏九强撑着坐了起来,怀里依旧搂着昏睡不醒的秦央,略带惊讶地看向淮宁王夏侯旬。 夏侯旬的目光停在白苏九洁白的狐尾上,一时恍惚。白栖梧将阿年放在白苏九身边,小声说道:“宫中大乱。国君下令封锁皇宫彻查您的下落。宫里满是各个地方来的得道高僧以及有名望的道士,我在院里布置的结界被道士们破了,情急之下我只能带着阿年躲入御花园。偶遇了淮宁王殿下,随他的马车一起悄悄出了宫,这才躲避了国君的眼线。” “殿下”白苏九目光复杂地看向淮宁王。夏侯旬一顿,默默走上前:“我有位友人名白辰轲他是个鬼,国师可知?” “他是我的大弟子。”白苏九垂下眼帘。 夏侯旬僵住,语气发颤地继续问道:“国师白辰轲是不是” “走了。”白苏九又把秦央的脑袋托了托,让他更舒服一些。夏侯旬这时才发现白苏九怀里的伤者居然是明奚王秦央。 “白辰轲临走前嘱托我照顾好他的朋友们”夏侯旬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紧紧攥着拳头道:“刑部尚书裘大人与我母妃是同族人,论辈分,我可唤他一声舅舅。他悄悄告诉我,今日宫中分明就是闯入了妖怪。蛇妖伤人,杀死百名侍卫。妖狐与之对抗,最后双双消失结果事情到了父皇口中,就变成了太子哥哥伙同妖道装神弄鬼。现如今太子哥哥被父皇交与三司审讯。然而太子哥哥分明一直在宫中思过,怎可能弄出这么大的事端来。” “你说,白辰轲嘱托你帮我?”白苏九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夏侯旬的第一句话上。 夏侯旬点点头,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把脸:“那天,我赶赴宫中救驾。行至侧门,忽听见白辰轲在我耳边说让我好好活着照顾一下您和他的朋友们我环顾四周,只看见一束白光冲向天际未能看见他的身形。” “除此之外呢?”白苏九低头,见秦央的眼睫毛好像抖动了一下,便一手按在他腰间将灵力输送了进去。 “尊上,我来吧。”白栖梧见白苏九的状态也很差,连忙伸出树枝将秦央揽了过来,用灵树之力治愈着他。 夏侯旬迎着白苏九空洞而疲惫的眼神,轻声道:“他只说了这两句话。” “他恨不恨我?”白苏九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 夏侯旬愣住,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何意?” “那日,我与蛇妖对抗,导致妖力外泄引来了天罚他是为了救我,强行起了结界,最后灵力散尽”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双眸火辣辣的生疼,周围的一切又有了虚影。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要瞎了,桃花妖借给他的眸子,是要被收回去了吗? 夏侯旬摇摇头:“我虽与他结识的时间很短,但却信任他的为人。您既 - 分卷阅读159 是他的师父,必定是他最为尊敬之人。守护您而死,如同将士战死疆场,虽死犹荣。” “不我不是个称职的师父。”白苏九疲惫地靠在石壁上,尾巴耷拉着微微发抖:“我害死了他两次。他生前是因为我而死,做鬼了又因为我死了一回。他本就是鬼魂,经此一别,等同于魂飞魄散。他日能否步入轮回都是个变数。白辰轲无父无母,死后也孤苦伶仃的无人祭奠,无人相送。奈何路漫漫,中途连个给他送纸钱打点拦路小鬼的人都没有。而我” 白苏九一阵咳嗽,嘴里涌起苦涩的血腥味:“而我,是一个被天谴了的妖狐。我的悼词送不到他的身边,我的祈求打动不了四方神佛。我到底是把他害了。” “国师。我一直在想,白辰轲到底像谁。他这样的人,比我见过的所有同龄人都温柔,明是非,讲仁义。如今我知道他是您的弟子,便不奇怪了。”夏侯旬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您大可放心。他与我朋友一场,虽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我笃定他是我的挚交。当初他救我一命,如今他只身奔赴黄泉,我定要护他周全才是。” 夏侯旬顿了顿,目光落在一旁瘦弱的阿年身上。阿年正紧张又无助地抓着白苏九的胳膊,面颊白到略显病态:“从今以后。我来祭奠他,以兄长敬他。我会日日抄送佛经载他一程,助他早登极乐。至于国师您,我明白您已经自顾不暇。太子哥哥那边,您若想帮衬一些,我也会助您一臂之力。” “你还是不要插手进来的好。我是妖怪,你帮我,会被天下人所唾弃的。”白苏九摆摆手。他感觉自己胸膛中憋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有些发闷。阿年见白苏九又开始咳嗽,连忙很默契地帮他顺着心口,待白苏九脸色好了几分,才放下心来。 夏侯旬摇摇头,故作轻松:“国师,瞧您说的。千夫所指万人之敌又如何?弹指百年,若一生不能随着本心而活,那不等于糟践了自己的人生吗?我夏侯旬,母亲早逝,兄弟反目,又处处被父亲轻视。唯独太子哥哥仁慈,在我年幼时曾帮衬过几分。后又有幸结交了您和白辰轲。使我在最晦暗迷茫的时候不至于行差踏错。我既已答应白辰轲要帮您,自然会说到做到。” “我要做的,是掉脑袋的事情。我是妖狐,狐命不值钱,死了还能再活。你若死了”白苏九探了探身子,严肃地说道:“你若死了,可真就如同灯灭木朽,无法逆转。” “国师是想扶持太子哥哥上位,推父皇下台吗?我表哥是成安校尉,手中有三千精兵。先前在御史大夫贪污案中,其家父被无辜牵连,判了流放,死在了路上。您若是要兵,我可以去说服他。”夏侯旬云淡风轻地说道:“另外我刚刚所提及的刑部尚书,一向看重太子哥哥。想必会站在他那边。” “淮宁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苏九冷声。 夏侯旬笑笑:“国师,我从来未像今日这般清醒过。父皇早有废了太子哥哥,扶持安锦王的念头。我本不在意,横竖我对那皇位已经失去了兴趣。然而时至今日,我忽然想通了父皇的真实想法。” “嗯?”白苏九忽然有些紧张。他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只是那猜测过于骇人,导致他不敢相信。 “大皇子逼宫被杀,二皇子早逝,三皇子疯了,如今又传出失踪。四皇子,也就是太子哥哥,被父皇囚禁。五皇子,便是我。我唯一比较出彩的地方,是母妃的家族势力。”夏侯旬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然而国师可知。我母妃全族都被划入了太子一党。如今家族凋零,身居高位的所有人都获了罪。仅剩下的表哥与刑部尚书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白苏九怔住,沉默着继续听夏侯旬的诉说。 “再往下是几位公主,排到第九的皇弟夭折,也就是德妃娘娘肚中的那个孩子。如此看来,皇室中只剩下六弟安然无恙。”夏侯旬的目光逐渐冰冷,带了一丝晦暗:“可惜六弟的生母出身卑微。据传是一位宫女。生六弟的时候难产而亡。六弟自己又涉世尚浅,既无根基,又无母家帮衬。本身又不是最聪慧的,朝中大臣们对父皇提拔六弟一事颇有微词。然而父皇还是力压重口,不惜废了太子哥哥这位最佳皇储人选。国师您说,这是为何?” “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白苏九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看来,所有皇子接连失去了夺嫡争宠的能力。太子又莫名其妙地被国君死死打压。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国君根本就不想传位。” “是的。六弟在他眼中是最好控制的那个。所以他打算让最没主见的六弟当储君好被他控制。”夏侯旬冷笑一声:“我早就该看出。为什么我屡屡建功却连块封地都换不来;为何太子哥哥成年后依旧深居宫中,数次乞求父皇奔赴军营战场为国争光,皆被驳回;为何大哥他明明有能力却被父皇不停训斥为不堪重用,导致他心生嫉恨选择逼宫。三哥愚钝,则是因为父皇从小就对他放而任之,翰林院的大翰林跟父皇告状说三哥逃学,父皇也无动于衷。因为父皇他所重视的只有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我们这群皇子,不过是他的绊脚石。” “然而虎毒尚不食子。国君如此这般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吗。”白苏九犹豫了片刻,说出实情:“实不相瞒。我懂些命理,国君并不长寿,如今他已经快活到头了。” “不有一事”白栖梧身边的秦央不知何时惊醒,艰难地吐了口浊气后说道:“之前,我去查御史大夫一案无意中发现,御史大夫他曾经秘密入宫数次,与国君夜谈那些时间里头,明明是国君重病昏迷期间也就是说” “国君在装病?!”白苏九惊愕,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君南衡呢?!白栖梧,你们逃出来的时候没带上他吗?!” “国师,这回入宫降妖的道士中,阮空真人也在。”白栖梧咬了咬嘴唇:“他是第一个闯入院中破了我结界的人。君南衡说他师父可能是来救他的。他回到阮空真人身边了他们二人谈论过程中,我才有了机会带走阿年。” “糊涂!阮空那个老贼!”白苏九又想到了什么,狐尾一耸:“坏了。南衡 - 分卷阅读160 无端被刻上杀孽,必定与那些符纸有关。阮空真人是幕后指使,那些符纸不是为国君固元的,而很可能有其他的作用。这才导致南衡被牵连。如今看来,国君搞不好与他串通一气,找到了续命的法子不然他不会如此放心大胆地处理掉每一个皇子。” “国师。综上所述,我反不反早晚都是死路。”夏侯旬依旧十分镇定,眼神灼灼:“国师。下决定吧。拼死一搏,我们兴许还有活路。” “好,我”白苏九刚要起身,秦央突然低吼一声:“国师。你斗不过他的。如今正是你抽身事外的好时机。带上淮宁王、树妖、还有那个病孩子,我们躲入深山中才是上策。” “太子呢?!你让我放弃他?!”白苏九恼怒。 秦央揪着白栖梧的衣袖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因为疼痛而流下的冷汗:“国师!太子殿下有他自己的命数!你已经被国君跟阮空真人牵着鼻子团团转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本再与之抗衡!天道在盯着你,那个人白泽不会帮你的,他巴不得找到你的把柄把你拖入地狱。天时地利人和你哪个都不占,你还争个什么?!” “夏侯赞是我的徒弟!”白苏九的声音在抖:“秦央。我已经因为一次‘错过’,而失去了自己的弟子们;夏侯赞喊我一声师父,我不能对他见死不救。” “国师你你就不能”秦央急火攻心,喷出一大口黑血。白栖梧吓了一跳,慌忙顺着他的后背。白苏九忐忑地看了看秦央,又扭头看向表情复杂的夏侯旬。突然伸手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去。 “白苏九回来”秦央挣扎着去抓他,却被白栖梧拉了回来。白苏九心里发堵,微眯着眼不敢回头。在他走到洞口的一瞬间,秦央突然嘶吼一声: “苏九!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紧接着,秦央又咳出一滩黑血,晕了过去。白栖梧惊呼,慌忙布了阵给他输送灵气。白苏九的身形顿了顿,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山洞 第1o6章 【一零六】 还你 白苏九在山洞洞口布置了几道结界后,随夏侯旬一同去找成安校尉。二人并未谈多久,成安校尉便同意将三千兵马交由夏侯旬。 “国师,眼下全城戒严,国君说您在混乱中失踪,很可能被邪道绑架了。如今太子正在被逼问您的下落。”成安校尉稍有犹豫地说道:“在微臣看来,您果然只是国君对太子定罪的一个筹码。现在太子手持的羽林卫腰牌转交给了安锦王,街面上巡逻的也都是他的人。国师务必小心。” “安锦王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势力。”白苏九这才意识到事情早已超脱了他所掌控的范围。 “安锦王看上去不吱声不言语,其实背地里没少走动关系。”成安校尉有些愤愤不平:“西廷校尉是他的人。之前没少收他的好处。” 白苏九感到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其中原由。安锦王有个‘得力助手’——流殊。流殊做了那么些帮助安锦王争宠的事情,眼下背地里收买官员自然也见怪不怪。 “表哥,我建议您也躲一躲。”夏侯旬忧心忡忡:“母妃族里,从上到下被罚了一个遍。如今您的处境” “殿下放心。微臣自有办法。”成安校尉拱手,满目诚恳:“殿下。微臣不怕死,只是不想如家父一样死于欲加之罪。殿下既有心与国师大人联手对当今局势绳愆纠谬,微臣自然愿意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表哥,我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夏侯旬郑重地点点头。 联系好了成安校尉,二人用法术隐去身形又奔赴刑部尚书的府邸。街道上云罗密布的侍卫们四处巡逻,时不时还有一些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混入其中。白苏九与夏侯旬走得小心翼翼,东绕西钻终于找到了刑部尚书的府邸。 然而,当白苏九与夏侯旬看到那紧闭的府门以及上面熟悉的封条只得悻悻而归。 “父皇动作还真快。”夏侯旬强忍恼怒,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白苏九看着那扳指忽然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这扳指从哪儿来的?” “啊?白辰轲给我的”夏侯旬有些伤感地垂下头:“其实也不算是他给我的。他一直贴身小心收着,一日我看见他拿出扳指仔细端详,便厚着脸皮讨了过来。他刚想要回去,我一打岔他就干别的去了。再后来好像您这边出了什么事,白辰轲匆匆离去。这玉扳指他就彻底忘了。” 白苏九的眼神闪烁了几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扳指应当是百年前的秦央留给他的信物。白辰轲能拿到这个扳指,很可能是因为它与无忧宗一起沉入了水中。白辰轲化为灵体后便将这小物件给收了起来。 夏侯旬见他好像要说些什么,立刻满脸讨道:“国师,这扳指能不能留给我啊。让我当个念想。” “好吧。”白苏九点点头,没再过问。 天彻底大亮之后,白苏九与夏侯旬一起回到了山林里。天亮之后白苏九的妖气尤为明显,很容易被道士们察觉。不如先回山洞中商讨事宜。 还未行至洞口,白苏九便听见白栖梧慌里慌张地喊道:“明奚王。您这是何苦!” 白苏九眺目望去,只见秦央披头散发地往外跑。白栖梧在后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往回拖,白栖梧不敢下狠劲儿,怕再伤了这位重伤员。奈何秦央也不知打哪儿来了股牛劲,硬是一只手抠在岩石上,不要命似的挣扎着。 白苏九愣住。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秦央。秦央光着脚,连外袍都没穿,满脸的血痕触目惊心,脖颈上还有一道翻着血肉的长疤,这么一扭动又开始往外渗血。 夏侯旬吓坏了,往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低喊道:“这真是明奚王吗?!” 白苏九没有作声,默默地走了过去。秦央还在来回挣着,一低头,打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见了白苏九的衣服襟,突然安静了下来。 “闹够了?”白苏九伸出手按住秦央的后脑勺, - 分卷阅读161 又将他遮在脸上的发丝理了理别在耳后。秦央的右脸颊上,烧痕如同一道道蚯蚓一般蜿蜒着。白苏九心里揪着生痛,将秦央往怀里一揽。 秦央的大喘着粗气,脑袋靠在白苏九的胸膛上似是找到了一丝慰籍一般呼吸逐渐平稳。白苏九冲身后的白栖梧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夏侯旬先进山洞。然后自己抱着秦央几步跳到了林中。 白苏九走到小溪边,盘腿坐下,把秦央放在腿上,手指沾着溪水在秦央的面颊上蹭了蹭,将他黏在眼角上的血和汗给清洗掉。 秦央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了。只是右眼在受了伤后变得浑浊无神,左眼倒是咕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白苏九的鼻子尖上。 “你说说你,成何体统。”白苏九哭笑不得地呵斥着:“不要命了?就算就算真活不长了你也不能这个时候翘辫子啊。” 秦央也不说话,伸手颤巍巍地去摸白苏九的下巴。白苏九把他的手抓开,继续拿水给他洗脸。秦央执拗地又抬手去摸白苏九的脖子,还扯了扯他鬓角的额发。白苏九也不拦着他,任他这儿戳戳那摸摸,只顾着低头把秦央的头发也擦了擦,最后扯下自己袖口上的一小条布条,为秦央束发。 秦央眨了眨眼,终于问出声:“苏九?” “嗯?”白苏九抓过秦央的脚,见他脚掌上被硌出几个豁口,当即调动灵力为其治愈。然而秦央身上那些要命的重伤全是天罚所致,无法修复。 秦央却跟不知疼似的,依旧眼巴巴地看着白苏九:“苏九。你说要带我去山里生活的。” “是。会带你去的。所以你要活到那时候等我。”白苏九把秦央的腿蜷了蜷,用水洗了洗他的脚。 “可是你还是打算去救太子。是吗?”秦央的眸子从未像如今这般明亮且安宁。仿佛藏纳在古画卷中的巍巍墨山,叫人止不住地凝神屏息,不敢惊扰这份沧桑。 白苏九这般想着,便脱口而出:“我记得你说我眼睛好看。如今看来,你这眸子也挺漂亮的。秦央,你这样看着我便好。” 秦央愣住,静谧的眼神突然闯入一点晶莹剔透的星光:“你不讨厌吗?” “那枚扳指。你还记得吗?”白苏九似是不打算正面回答他的话,突然将话题岔开:“我本收起来了。后来由于变故丢失了。幸而白辰轲将它带了回来。如今夏侯旬拿着那枚扳指以为是白辰轲的遗物。我不好讨回来。” 秦央突然裂开一道笑容。只是因为伤了半边面颊,只能笑得略显奇怪:“你还记着呢。” “我本忘了。你,白泽,无忧宗,我全给忘了。”白苏九见秦央终于有了笑模样,莫名地心里也轻松了几分:“我把我自己是谁也给忘了。时至今日,全部都是我一意孤行的错。然而我还是不甘心。” “苏九”秦央的额头上还挂着水珠,完好的左面颊隐约还能看出点当年‘凤眸桃腮’的俊美:“苏九。不是甘不甘心,而是这都是你的诛心劫啊” “我已经放弃飞升,为何还要渡劫?”白苏九不解,头顶上突然传来遥远的一道雷声。惹得他绷紧了尾巴抬头望去。 天空还是晴朗的,太阳却白森森的没有热度。白苏九勾起尾巴,盖住秦央,警惕地盯着遥远的天际。 秦央悄悄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小声说道:“苏九。诛心一劫,便是让你失去所有你所重视的东西。你是半仙之体,飞不飞升由不得自己。天界不会放任一个如此强大的妖狐留在世间。” “合着还强买强卖了?”白苏九语气戏谑却笑不出来。他隐约明白为什么了。从无忧宗灭门,到如今他身边的朋友们接二连三地死去,全是诛心劫的刁难。白泽说他困在了自己的诛心劫里,想必就是这个缘由。 秦央还想说些什么,一道沉重的雷声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白苏九慌忙堵住了他的嘴:“天机不可泄露。天上那群家伙盯着咱呢。” “苏九。我不跟你说明白,就没机会了”秦央挪开了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稍稍抬高了声音:“苏九,天道只讲因果,不讲人情。你在渡劫的时候做了点不该做的事情。仙界要你赎罪,如今你已经赎过罪了。只是,你放不下自己的心魔。这才导致旧事重演。我” 轰隆。一道闷雷几乎是贴着他们二人的头顶响起。白苏九再一次捂住秦央的嘴巴,眼神中多了警告。秦央却不管不顾地搂着白苏九的脖子坐了起来,贴在他耳边继续往下说:“苏九,我给你留了后路。我们去山里,我把” 白苏九突然一把按住秦央的后脑勺,微微侧头对准他的唇亲了上去。秦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猝然响起珍珠滚落进玉盘的清脆声,以及琴弦砰然寸断的回响。如同晚风呼啸入高台,秦央凭白生出一种立于玉栏之后俯瞰蜿蜒长宫的失重感。导致他一时间将那心尖里藏了百年的话全囫囵咽了下去。 白苏九竖着耳朵,等那雷声散尽,刚刚赶来的半朵乌云打了个冷战扭头又往地平线走去。白苏九这才将脑袋抬离。秦央整个人几乎呆成了木偶,身子一软撞在了白苏九的肩膀上。 “前天夜里,你亲我了,是不是?”白苏九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尾巴。 秦央在哆嗦,头如同沉甸甸的麦穗,恨不得钻进白苏九的肩窝里头去。 “还有很早很早以前,你也亲过我。”白苏九拍了拍秦央的后背,一摸,全是虚汗。 “姓秦的。你别诓我了。你根本活不到跟我在深山里头种地。”白苏九悄悄用指尖把溜出来的一滴泪蹭了回去:“你怎么死的我不管。唯独不能死在天罚底下。不然我搞不好会蹿到天上痛殴那些个动不动就拿雷劈人的仙官。我对这三界已经没了念想。那狗屁的诛心劫到底是成功了。我只想着把夏侯赞救出来,辅佐他登基后,阿年也安全了。白栖梧有他自己要走的路。灵树,走到哪儿都能生根发芽。而我便将这心一刨,快快乐乐地了却烦恼。到时候你我两捧黄土混为一坛。扬进河里当泥,抛在山里成土。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 分卷阅读162 秦央突然哼了一声。调子有点不对,好像是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终于让他俩亲上了 正在考虑要不要开个灵车。(我劝自己善良) 不过我会写成he的啦。拭目以待把民那桑。 第1o7章 【一零七】 交手 秦央也不知是呢?如果他早早知道白辰轲是他的徒弟 或许会多看他几眼,多关照他几分,当着他的面道一声抱歉。 然而死去的人并不在意这些,活着的人又没有资格判定个是非对错。白辰轲这两次死亡,虽不甘心,不情愿,却终究是义无反顾。白苏九惭愧,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让白辰轲念着一份情谊强行留住一缕残魂来一场百年后的重逢。至于白辰轲为何选择了保守秘密,或许是因为怕他想起当年那些残酷的事情再度暴走。 “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师父”白苏九说不出话来。他本想说让白辰轲有朝一日转世投胎之后,不要再遇到一个叫白苏九的臭狐狸。然而他又舍不得。就如同当年所有弟子惨死之后,白苏九一边在撅着坟墓一边念叨着弟子们的生辰性姓名,渴求他们回来找他一样,白苏九不是不知轻重,不知悔改,只是 白苏九捂着自己的心口,里头的心脏怦怦跳动着。为了这颗心,他放弃了飞升,放弃了一切,却终归躲不过诛心劫。诛心劫到底什么时候算个头?一定要把他身边所有人都赶尽杀绝才罢休吗?为了修仙赔上身边的所有人,当真就是天道吗? 白苏九不敢苟同,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终于寻到了囚禁太子的沁安宫。 太子的囚禁地还是秦央手下那群侥幸逃过一劫的眼线,以及夏侯旬的人联手探查到的。得知太子没有被关进牢里头受苦,白苏九也算稍稍宽慰了几许。除此之外,之前被他放在牢房里当秦央替身的那截木桩子暴漏了,那日他与蛇妖对战,最后被雷劈散了法力,导致替身术失效。因此,国君又趁机给夏侯赞脑袋上戴了个罪证——劫狱。 被横七竖八的罪名压得抬不起头的太子夏侯赞此时却很是反常地安睡着。白苏九蹑手蹑脚地刚一靠近,夏侯赞突然猛地坐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苏九。白苏九心中一惊,慌忙屏息凝神。 “国师?”夏侯赞揉了揉眼睛,小心地低唤道。 白苏九怔住。他尚未解开隐身术,为何夏侯赞会知晓他的存在?不等白苏九发问,夏侯赞突然低吼道:“国师!你快走!我被” 轰隆一声,房间一侧的屏风突然倒地,一群灰衣道士窜了出来,木剑一挥结出一道结界。 白苏九惊讶万分。这屋子里头居然藏了这么多人,而他连气味都没嗅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白苏九看向夏侯赞,一把抱起他夺窗而逃。 “国师!你快放下我!他们喂了我奇怪的东西我或许”夏侯赞面色发白,焦急不已地抓着白苏九的衣领子。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带走你。”白苏九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穷追不舍的道士们,突然脚尖一点,原地起了四五道结界。那些道士纷纷撞上了结界,一愣神的功夫,放跑了白苏九。 白苏九的狐尾护着夏侯赞,趁机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夏侯赞的脉搏还算平稳,只是略微有些虚弱。白苏九心生诧异:“他们喂了你什么?” “看上去好像是血红彤彤,有点腥。”夏侯赞紧张地抓着白苏九的胳膊:“喝下去之后就开始头晕,然后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 “比如我,是吗。”白苏九哼笑,他大致明白那群家伙喂了夏侯赞什么了。无非就是妖族的心头血。只是他们还豢养了除了蛇妖以外别的强大的妖怪?毕竟只有强大的妖怪的心头血才能有开‘慧眼’的功效。可 白苏九眼神一凌,迅速往侧面一跳。轰隆一声,一道紫光砸在了他脚下,将宫墙劈倒了两面。一灰衣白发老道站在空中转了转木剑,冷笑一声:“国师。您绑架太子殿下,欲意何为啊?” “阮空老儿。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 分卷阅读163 ”白苏九不紧不慢地用尾巴卷住夏侯赞,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抱住我的尾巴不要乱动。” “国师”夏侯赞皱着眉头看向阮空真人:“就是他喂的我那东西。” “太子殿下,您不能一错再错。”阮空真人指着白苏九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他是妖狐,最擅蛊惑人心。太子殿下莫要被他诓骗了。” “南衡呢?”白苏九没搭理他,耳朵动了动听着身后的动静。四面八方跑来了不少的侍卫和道士,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 “老夫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徒儿。”阮空真人挑眉,语气中夹杂着愤怒:“若不是被你这妖狐害了,我的徒儿怎会年纪轻轻地盲了眼?!” “呵。你演戏上瘾是吧?”白苏九一手托起一团狐火,轻蔑地看向阮空真人:“从我救下那个孩子开始,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那孩童本就是蛇妖之子,先天妖力强大。而你却用障眼法瞒天过海,让我误以为那孩子是个普通婴儿;生下他的母体蛇妖是你养的,南衡的那些符纸是你给的;背负了杀孽是你一手促成的。阮空啊阮空,如今你还要继续装好人,你可真够恶心的。” 阮空真人的眼神闪过一丝浓浓的惊讶,语气也沉了下来:“血口喷人!你可有证据?!” “要战就战,说个屁的证据!”白苏九一挥手,一团狐火砸向阮空真人。阮空真人起了法阵,将那狐火隔离开来,法阵被应声砸出一道裂痕。 阮空真人目光冰冷。他万万没想到白苏九的妖力居然不降反增。阮空真人当即调动全身法力急急念咒,一束紫黑色的火龙席卷而来。 白苏九皱眉看向那火龙,刚略一凝聚妖力打算起法阵,忽闻天边再度响起雷声。而阮空真人也露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白苏九侧头,看向匆匆赶来的众道士,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起了个法阵将自己与那群道士圈在了一起。 火龙抵在法阵外头,努力地往里钻。白苏九嗤笑道:“阮空。有能耐再加点灵力。火龙冲破我的法阵,这群道士会一并死去。我是只狐狸,命可多着呢。只是这群道士可都是你杀的咯?” 阮空真人惊愕地愣了一下,气急败坏地指着白苏九喊道:“妖狐!你居然这般无耻!” “跟你学的。”白苏九耸耸肩,把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夏侯赞往身边勾了勾:“唉。这天罚呢,老盯着我。不过呢,也会盯着别人。我带走我的徒弟,可不算犯错。你要杀我,可能也不算是错。但是这群人呢?”白苏九指了指周围群脸懵逼的道士们。 阮空面色铁青:“还不把这妖狐拿下!” “哎,你们可想好了!”白苏九满脸戏谑地看向举着剑犹犹豫豫的众人:“把我拿下,我一闪神,这结界就破了。外头那道火龙肯定就把你们全烧死了。自己琢磨琢磨。” 道士们顿时惊慌失措地看向阮空真人:“道长收了这仙火吧” 阮空真人气得双手发抖。这火龙占了他八成的法力才召唤出来,怎可能说收就收! “白苏九你”僵持不下之中,阮空忽然抬高声音,挑衅一般干笑数声:“白苏九,你看看这火焰,熟悉吗?!” 白苏九眯着眼睛看向那黑紫色的火龙,感受着其散发出的骇人热浪,突然打了个再度说道:“你当年害死了你的弟子们,如今又要害死别人吗?苍天在上,你会遭天谴的!” “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你!”白苏九怒吼,狐尾突然一甩,竟成了一道飓风化为风刃穿透结界,绕过火龙,直逼阮空真人。阮空真人大骇,连忙起阵抵挡。然而召唤火龙消耗的法力太多,阮空真人只挡了半秒,结界便破裂了。 轰隆,一道雷蹭着白苏九的头皮劈了下去。白苏九无动于衷,用尾巴挡住夏侯赞,看向远处惊魂未定的阮空真人。那风刃紧贴着他的臂膀切在了地上,将坚硬的地面割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上仙,你觉得我会杀他吗?!”白苏九嘲讽地笑笑,看向天空:“我就是试探一下你。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他杀了我百名弟子,你居然放任他作威作福;我吓唬一下他,怎么,你就要拿雷劈我?我们都是修道中人,不能因为我是妖他是人,你就差别对待吧?天道不是最讲究公平吗?!” “休得胡说!我从没杀过你的弟子!”阮空真人有些惶恐地看向天上那朵乌云。谁知那乌云好像真听懂了白苏九的话一般,呼地一下开始往他这边飞。阮空真人连忙对天发誓:“无量天尊!老夫只是为了保护百姓,降妖除魔,从未” 话还没说完,就听嘎吱一声,白苏九布置的结界忽然开了!火龙嘶吼着扑向 - 分卷阅读164 了惨嚎着的道士们。阮空惊呼,双手狠命一勾,硬是让那火龙掉了个头直接冲向天际消散了。与此同时,他也因为透支了体力而吐血坠地。 一片混乱与浓烟散尽,白苏九扛着夏侯赞轻松地越过侍卫们的视线,哈哈大笑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进阮空真人的耳朵里。 “阮空老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早已超脱生死,无惧这天罚;尔等却依旧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 “怎么可能”阮空真人恼怒地捶打着地面,满眼的狠绝:“他不可能放下心魔他怎可能放下!” 放下?白苏九一手揽着夏侯赞,一手擦着满脸的血泪。若真的放得下,他也不至于日夜被梦魇所折磨,三魂七魄被生生撕裂,重生一遭却活成了遗落在世间的野鬼,一心只想着赶赴黄泉再寻一寻那些个孤苦无助,无家可归的孩子。 可是现在还不行。白苏九拍了拍夏侯赞因紧张而发颤的肩膀,飞至山林中后落了地。夏侯赞踉跄了几步,转而却关心起白苏九来:“国师!您没事吧!” “当然。”白苏九摇了摇尾巴,勾起夏侯赞的胳膊往前走:“看,阿年瞅着你呢!” 夏侯赞抬头,果然看见阿年正扒着洞口冲他伸出胳膊。夏侯赞顿时一扫近日积攒成顽石的阴霾,喜悦地跑了过去。 白苏九一手挡住泛红的眼睛,一手捂着心口念叨道:“你这颗不值钱的心,关键时刻倒地还帮了我一把。” 就在刚刚白苏九濒临疯狂的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回荡起一个声音。 “苏九,你说要带我一起走的。” 白苏九走入山洞,夏侯赞跟阿年抱在一起,因重逢喜极而泣。秦央则跪坐在地上努力了几下后依旧站不起来,只好眼巴巴地瞅着他。 “国师。明奚王殿下今日什么都吃不下。刚刚好像又发了病。我试着给他输送灵力,然而”白栖梧落寞地垂下头。 白苏九蹲下身子,拍了拍白栖梧的肩膀:“不用给他输灵力了。你照顾好自己和阿年。等这一阵子过去了,你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到时候我可能无法陪着你。” “尊上?”白栖梧满目惶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去弄些吃的给太子。”白苏九走向秦央,转身蹲在他身边:“来,我背着你走走。” 秦央呆住,反而往后缩了一下:“啊?” “一日不见听不懂人话了?!”白苏九扭头瞪了他一眼,故作恼怒:“滚上来!” 秦央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苏九的后腰,依旧不敢动。白苏九无奈,尾巴一勾把他拍到了背上,扛着秦央出了山洞。 夏侯赞这才发现秦央这么个大活人,惊呼一声:“是明奚王?!他还真逃出来了?!” “对。”白栖梧生了火,嘀嘀咕咕地说道:“也不知君南衡怎样了国师有没有看见他” 白苏九满地寻找着野菜和猎物。同时也不忘用灵鸟送信告诉夏侯旬等人他已经救出太子了。 趴在白苏九背上的秦央如同一条任人宰割的咸鱼。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想动一动又怕戳碎梦境。不动吧 “国师我我我裤子滑下去了”秦央可怜兮兮地勾了勾白苏九的脖子。 白苏九面部微抽,一手拔出地里一大串土豆,尾巴则摸索了一下找到秦央的裤腰带给他提了上去。 “这么大人了,不会系裤子?!”白苏九用脑袋撞了撞趴在他肩膀上的秦央的额头。 秦央面红耳赤,声音如同蚊子瞎哼哼:“我我系了就是” 白苏九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一只倒霉兔子身上,抬手扔了团狐火让它就地成了‘烤兔’。白苏九跑过去捡起那不知道自己咋死的倒霉兔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哟,还不错。不至于我烤了个兔子你就得劈我。” “国师裤子又”秦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手勾着白苏九的脖子,一手紧紧地抓着裤腰带,闭着眼睛不敢看白苏九。 白苏九沉默,寻了棵大树扫了扫地上的落叶,然后把尾巴垫在地上,将秦央放在了尾巴上。白苏九捏着秦央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后,目光微冷:“你都瘦脱相了,怎么还不吃东西?” “吃不进去”秦央悄悄按了按白苏九柔软的尾巴,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了棉花堆上,世间所有的锦绣丝绸都不如这尾巴舒服。 白苏九将手中的烤兔扯下一条后腿,把外边焦黑的表皮剥落露出里头白嫩的肉,然后递到秦央的嘴边,很是严肃地说道:“吃。不吃不行!” 秦央憨笑:“我真吃不下咽东西的时候疼”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白苏九看向他脖颈侧面如同被炮烙了一般狰狞的肌肤,眼帘垂下,念了个咒语召出一个小小的光球。他将手中的地瓜和烤兔放入光球,想了想,又留了一个小地瓜,才让光球飞走。 光球一路飞回了山洞。白栖梧连忙将里头的烤兔分给夏侯赞,然后着手烤地瓜。 白苏九则没有回去,他靠着树坐下,再次盘腿将秦央放在腿上,从兔腿上扯了一小点肉碎塞进秦央嘴里。 “不能嚼就囫囵咽下去。”白苏九又小心地用火烤熟地瓜,吹了吹后,一点点喂给秦央。 秦央皱着眉,只觉得自己每呼吸一次都是痛楚。然而迎着白苏九认真的眼神,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停吞咽。 “国师其实我你不用管我”秦央喝了一口水后,强颜欢笑地说着。 白苏九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吃剩下的一小口地瓜塞进嘴里:“我今儿遇见阮空真人了。他可能是当年将无忧宗灭门的凶手。” 秦央震惊,呼啦一下想站起来,结果扯到背后的伤口痛哼一声又坐了下去。 - 分卷阅读165 白苏九连忙将秦央搂住,脑门抵着他的额头冷声道:“我都没终于一点点黯淡了下来:“我不管你能活多久。只求你活到我做完该做的事。我知道你疼,我身为妖狐,被雷劈了一次都疼得抓心挠肝,然而我还是自私地想让你多活那么一阵子” “嗯”秦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应着。 白苏九抬头看向皎洁的月光,目光淡然如清泉:“到时候,我会去报仇的。天雷要劈死我,我就带着你一块上路。咱俩化成灰的时候,如果你还活着,能这般看着我就好了。” “好”秦央突然笑出了声,笑容却转瞬凝固在脸上:“不,苏九。你应当好好活着。” “不要。”白苏九挠了挠耳朵,将几只没眼力见的蚊子拍走:“我不想再这般小心翼翼地活着了。你活着我就不死;你死了我也不想久活。” “为什么?你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呢!”秦央急了,胆大包天地伸手去揪白苏九的脸蛋:“苏九。你之前为白泽活,后来为无忧宗活。再后来又为这天下活我守着你,护着你,不是为了让你跟我一块死的。我就想看你好好活着” “你亲我口,我就好好活。”白苏九突然兴致大发地开始挑逗秦央。秦央嘎巴一下呆住了,从耳根到鼻尖嗖嗖地发红,红到发亮 第1o9章 【一零九】 等待 秦央被白苏九突如其来的调戏撩到神魂颠倒。刚一抬眼看向白苏九,正对上白苏九那欺压而下的面颊以及轻轻啄在鼻子上的半个吻。秦央一阵头晕目眩,咽喉呼噜了几声 吐了。 白苏九被吐了半身,手急将秦央转了个个儿任他吐干净。秦央感觉自己的胆汁都快被吐出来了,吐到最后终于开始咳血。待秦央喝下一口水把身体里本就剩不下多少的血给压住一半后,突然落了泪。 “国师对不起” 白苏九用法术清洗了一下衣服,故作轻松地把秦央抱了回来:“不打紧。是我的错。明奚王洁身自好至今,白某人唐突了。” “不不是”秦央抬头,满眼的自责与懊恼:“我不是嫌弃你我我是真难受” “知道知道。你休息吧,我们一会儿再回去。”白苏九笑笑,捂着秦央的眼睛低声道:“秦央,别多想。我知道我长得好看,稍微撩撩人吧,就叫人魂不守舍。所以我平日里得装得清高一些,不然负不起责啊!” “国师我我也是装的。”秦央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脑子乱成一团麻地顺着白苏九的话瞎胡诌:“我其实从很早以前,就”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白苏九摇了摇尾巴挡住徐徐吹来的山风:“我们狐族其实对一个人的情感起伏十分敏感。只是绝大多数的时候,身为妖狐,我总是分不清到底是我魅惑了你,还是你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怕我的,不然为何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孤傲不合群的明奚王殿下面对我的时候,总显得小心翼翼。” “不是小心翼翼是国师,你给我的感觉,就如同晨间朝露,大漠青叶,岩中璞玉一般。珍贵又易碎,可远观不可亵玩。只能捧着护着小心望着,不能逾越半步。”秦央的声音略显虚弱,混合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平生出山谷中泉水悉索时的空洞感。然而白苏九却觉得这溪流钻进了自己的心里。让他如鲠在喉,苦思冥想了半天只能嗤笑出声终结面前这尴尬的话题: “我只是只狐狸罢了” 眼看夜幕降临,白苏九将秦央背回了山洞。秦央疲倦不堪地睡去了,夏侯赞也抱着阿年小憩着。灵鸟从洞外飞回,送来了夏侯旬的字条:“明白。国师辛苦,一切按计划执行。” 白苏九烧掉字条,抬头示意白栖梧跟他一起出去。二人蹲在山洞口小声攀谈着。 “白栖梧,明日我将带着太子走。你守好阿年跟秦央。无论如何不可离开半步,好吗?”白苏九压低了声音。 “嗯尊上,君南衡如何了?”白栖梧略显惆怅地问道:“尊上。我听闻你说阮空真人不是好人那日我不该任他跟阮空真人走” “南衡毕竟是他的徒弟”话虽这么说,白苏九心中却很是不安。阮空真人以绝妙的演技和阴险至极的手段欺骗他至今,君南衡失明肯定逃不了他在背后的小动作。由此可见,他对自己的徒弟并没有半点真心。 然而阮空真人到底不敢杀人,怕遭来天谴。所以君南衡还是安全的。白苏九自我安慰着,又嘱托白栖梧道:“阮空那家伙道行不低,而我被天罚所困或许不能使出全力。明日日落时,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即刻带着阿年跟秦央离去。走得越远越好,寻个深山躲起来,把我忘了便可。” “尊上!你这说的哪门子话!”白栖梧急了,勾着白苏九的袖子生怕他一撒手就要飞了一般:“尊上。我找了几百年才找到你。如今我绝不会离开你了。” 白苏九看了看白栖梧,忽然泛起一丝好奇:“我在白辰轲的回忆中,看见当年无忧宗灭门时,你还只是一棵普通的小树。你如何记得我?” 白栖梧愕然睁大了眼睛,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出声:“尊上您都想起来了?!” “嗯。白辰轲死了以后,我窥视了他的记忆。”白苏九面色平淡,似乎在说起一个陌生人一般。 然而白栖梧却发现,白苏九提起白辰轲时,尾音在发抖。 - 分卷阅读166 “尊上。你喂了我狐血。其实我在树形态的时候,就开了神智了。”白栖梧又往白苏九身边凑了凑:“无忧宗里那群孩子,每日跟我说话;白辰轲在我身边练剑;你为我浇水。每一个人我都记得。只是我只是一棵开不了口的梧桐树。” 白苏九惊讶,慌忙揽着白栖梧的肩膀小声问道:“那你记不得记得,无忧宗出了事以后,我做了什么?那群道士去往何处了?” “不知道。那时候,无忧宗里满是漫天的火海,我已经被烧掉了”白栖梧伸出自己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脉络:“我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小小的根须,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但是我还是活了过来。灵树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我凭借着那一点根须,凭着” 白栖梧突然一低头,脑袋埋进白苏九的臂弯里发出一声哽咽。白苏九微怔,慌忙拍着他的后背哄着:“没事了,没事了百年过去了” “尊上。你知道吗,无忧宗的弟子们被杀时,我就在一旁看着。”白栖梧憋着哭腔,搂紧了白苏九的肩膀:“我恨不得将树根从土里□□跑向他们;把枝条伸过去给他们挡住那火海。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于是我就任自己与他们一起被烧掉了。只是我没想到,我到底活了下来当我再次从土里钻出来以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谁?”白苏九感觉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又开始流血,如同年久失修的茅草屋,让他堵住这边又塌了那边,最后干脆得过且过。 “一位仙人。白衣,金瞳,很年轻。”白栖梧描述着。白苏九听见金瞳二字,周身一颤,瞬间明白了是谁。 白泽。 “他说,我历劫成功了。作为一棵树,有了自己的心,可以修成人形了。”白栖梧的眼神有点茫然:“但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历劫了。难不成他们的死只是我的一场劫?那个人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我问他你去哪儿了。他也不回答我,就说你我不在同一场轮回中。我不信,非要来找你。” “再后来他就告诉我,让我先修炼个百年,等你的轮回。我信了他的话,便在山里修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白苏九惊愕,抬起白栖梧的头问道:“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吗?” “嗯。”白栖梧点点头,接着往下讲述着:“三百年过去了。那个人忽然又来找我,说让我在那条路上等你,你会回来的。于是我真的等来了你。” 白苏九沉默,满心的震惊让他难以消化白栖梧的话。白泽指点了白栖梧,甚至告诉白栖梧在哪里能等到他。怪不得白栖梧守着那条路等他。 但是白泽的用意何在?白苏九可不觉得这只是他的一时兴起。于是白苏九又问白栖梧:“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帮你?” “没有。他只是嘱托我无论如何不能将当年的事告诉你。不然你会堕入魔道再也无法超脱。”白栖梧似是有些心虚得怯怯地看着白苏九:“尊上,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变成可怕的模样。所以才一直骗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不生气你也好,白辰轲也好,都”白苏九忽然一顿,迅速扭过头去遮住眼帘。 三百年。白辰轲在那水底等了三百年。沧海桑田,昔日处于山峦之上的无忧宗已经沉入了海底。世间再无那个昙花一现般美好的宗派,只剩下淤泥之中的残垣。白辰轲却执拗地一直守了三百年,守来的是物是人非以及他白苏九的愚钝无知,末了连声宗主都没能正规地喊出口,他也不知放手。 白苏九回忆着白辰轲的点点过往,突有一句话钻入了他的脑海中,掷地有声地敲打着他的头骨: “对不起,我谁都没保护好。” ——原来这竟是他的执念吗? 白栖梧见白苏九捂着眼睛久久地不回头,便也坐在他身边无声地流了会儿泪。夜风缠绵着碎叶吹落岩上半片薄土,白苏九忽然听见山洞里传出一声梦呓般的呼喊:“苏九你别走” 白苏九起身,拍了拍白栖梧,二人一起走回了山洞。夏侯赞睡熟了,发出细微的鼾声,表情中居然带着莫名的幸福。他怀里的阿年悄悄探出半个小脑袋,把盖在夏侯赞身上的茅草往上拉了拉。然后抬眼望向白苏九,嘴巴做了个口型无声地说道:“别哭啊。” “没事。”白苏九轻声回着,把挂在眼角一点余泪捻下甩入火中,激起肉眼难以察觉的一星火花,然后转身坐在秦央身边,尾巴卷起秦央放在怀里,揽着他靠在石壁上发呆。 秦央微微动了一下,终于将耳朵贴在了白苏九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扑通扑通的心跳,嘴角半哭半笑地别扭着说起了梦话:“苏九原谅我吧” 白苏九听见了,却没在意,只是将秦央的腿蜷了蜷好捂住他冰冷的小腿。洞外月明星稀,待明日天光乍破,便是一场孤注一掷。 至于鹿死谁手,胜负几何,白苏九并不介意。他微眯着眼睛,没头没尾地小声说了句:“终于要结束了” 第11o章 【壹壹零】 逼宫 翌日清晨,白苏九跟夏侯赞心有灵犀地前后坐了起来。天色虽青却已是大亮。白苏九率先站起往外走,夏侯赞紧随。只是二人刚走了半步便更为‘默契’地同时被身后之人给扯住了衣角。 夏侯赞看向阿年。阿年犹犹豫豫地捏了捏夏侯赞的衣服,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夏侯赞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年收回了手指头,似是鼓励一般握了握拳头。白苏九看向秦央,秦央低着头,手越攥越紧。白苏九只能打趣地笑笑:“怎么觉悟没一个孩子高了?” “国师,你决定了吗?”秦央刚问完,白苏九便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给抬了起来。四目相对,双方的眼神居然都很平静,仿佛这风雨欲来只是一场玩笑。 “秦央。等我回来。听见 - 分卷阅读167 了吗?”白苏九戳了戳他的脑门。秦央微怔,手指一寸寸挪开。白苏九顿了顿,转身大踏步离去。 走出山洞的一瞬间,白苏九被那从地平线上猝然跳出的大半个太阳照得略一恍惚,身后忽然传来秦央一声呼唤: “苏九。” 白苏九下意识的回头,只见秦央端坐在地上,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稚气又纯粹。若不是他半面毁了的面颊碍眼,白苏九险些将他跟回忆中那个少年秦央混为一体。 于是白苏九也莫名地跟着笑了一下,旋即走下了山路。 山脚下,夏侯旬如约而至。见到夏侯赞后,二人愣了一下,气氛有些尴尬。夏侯旬率先反应过来戏谑一笑:“太子哥哥,从东宫到冷宫的感觉如何啊?” “五弟,也就是你跑得快,不然你连冷宫都坐不到,直接进大牢了。”夏侯赞紧着鼻子怼了回去。 白苏九看夏侯旬一撸袖子想继续扯皮,连忙打圆场:“你俩怎么孩子气这么足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闹闹的。淮宁王殿下,成安校尉那边如何了?” “表哥已经将三千人马秘密混入城中了。”夏侯旬道,转而又看向夏侯赞:“皇兄。一会儿务必不要临阵乱了阵脚。” “自然。另外我在宫中幽闭期间着眼线布置好了人。今日宫门执勤以及乘乾宫掌事的大太监都是我的人。他们会想办法制造事端将侍卫引到康德宫,让父皇所在的乘乾宫空出一个防卫缺口。届时我们可以来一场‘挟天子以令诸侯’。”夏侯赞道。 白苏九心中宽慰了几许,赞赏地看着夏侯赞:“没想到太子殿下未雨绸缪,此举确实可省却不少麻烦。” “国师,您站在我们这边,我才有勇气去搏一搏。”夏侯赞诚恳地向白苏九鞠了一躬:“谢谢国师不离不弃。” “太子殿下不必谢我。”白苏九举目看向远处蜿蜒的山脉:“时也命也,我也不过是这世事洪流中的浮萍一簇,侥幸攀附着半截断木过河罢了。” 白苏九等人用了普通的伪装术便骗过守城侍卫进了都城。都城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再无当日里熙熙攘攘的景象。满大街乱溜达的侍卫和诡异的道士们将整个都城衬托得晦暗又紧张。白苏九的目光停留在几个无人看管的小摊上,上头挂着的风车玩具正滴溜溜地乱转,令他思绪万千。 “线人告诉我,听闻您劫走了太子哥哥,父皇是雷霆大怒。把大街上能抓去审问的疑似目击群众全抓走了。如今这都城里头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谢客,生怕牵扯上关系。”夏侯旬小声说道。 白苏九点点头。国君将这都城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跟当年的乌齐国如出一辙。这是亡国的信号,而他们正好是引信子。只要来一簇火焰点燃,定能炸个地动山摇,改朝换代。 白苏九等人先绕进了一座不起眼的民居。成安校尉正在里面等着他们。夏侯赞一见面便给他来了份见面礼——皇宫的布防图。 “太子殿下真是深谋远虑。”成安校尉惊喜,旋即看向白苏九道:“国师大人。您确定要白日里行动而不是等到晚上吗?” “晚上虽然能借着夜色掩藏动作,但那群道士更喜欢晚上。晚上的时候这群邪道的法力将更上一层楼。”白苏九久违地拿出折扇摇了摇:“我倒是可以跟这群老道一战,问题是我是修仙中人,不能随心所欲地借用天力,否则会引来天罚。” “国师确定要只身对战这么多的道士吗?”成安校尉面带愁色:“微臣听闻,国君身边那位叫阮空真人的道长法力高深。国君已经将他封为太常。据说他当着国君的面招仙火,用仙法把毁坏的房屋瞬间修复。国师”成安校尉欲言又止。 “他。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此人阴险狡诈,得费点心思。”白苏九冷笑一声。 成安校尉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略微一思索后又赶紧换了个话题:“另外还有件大事。安锦王的心腹,流殊流大人,前日里刚被破格提拔为御林军统领。此人有几分手段,上任当天便揪出了微臣埋在御林军中的两个内应。现如今御林军那边不乐观,怕是调不动人了。仅凭我们手中的三千人马,明着来有些被动。只能来暗的。” “你是说放弃正面破宫门而是直接走暗道入乘乾宫,先拿住国君再说?”夏侯赞若有所思:“此法也不是不可。但三千人一起走暗道有些不现实吧?” “微臣的意思,是由微臣率兵马正面突袭。太子殿下以及淮宁王殿下、国师大人抽一百死士入乘乾宫。”成安校尉眼神灼灼。 夏侯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焦急万分地连连摇头:“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就算我们控制住了父皇,你呢?届时我们照应不到你那边,你很可能被勤王的兵马给吃干净。一周前,顺平王以及罗徳王先后收到旨意调兵回都城。二人加起来调了整整五万兵马。不管他们哪一方出兵,对我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所以您要赶在勤王的兵来之前控制住国君。”成安校尉毫无惧意:“我们,只是大业的基石罢了。” “那也不能随便舍弃你们。”夏侯赞不敢苟同地轻拍桌案:“而且,如此铤而走险,若我们有个差池。便再无退路和还手余地。” “殿下,成大事者,有舍才有得啊!”成安校尉急急分辩,却被一旁沉默了许久白苏九打断。 “都不必多虑。”白苏九终于开了腔。他端详着那份安防图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届时,你们放心大胆地正面突围便可。待所有将士就位,以红色烟花为信号,我将用手段格挡住援军的必经路线。只要拖住一个时辰,你们撞破宫门,我们可以用国君加上满朝文武要挟援军撤兵毕竟,我们赶在了早朝期间。” “国师,什么手段”成安校尉一头雾水地闹了挠后脑勺,旋即又往后缩了半步小声嘀咕道:“他们都传那日看见了一个跟国师长得一模一样的妖狐跟蛇妖打了起来额别是真的?” “不不不那是谣传。”白苏九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胸脯: - 分卷阅读168 “我这么正直,怎么是狐狸呢!” “都造反了还正直呢”夏侯旬的腮帮子憋笑憋得直哆嗦。夏侯赞也抽了抽鼻子扭头不去看白苏九,生怕一不留神再乐出声。只剩下成安校尉这老实孩子满脸的信任加崇拜连连点头。 一个时辰后,白苏九与夏侯旬和夏侯赞带着一百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地道。夏侯旬在前头领路,还不忘叨叨几句:“这地道修了十多年了。是父皇用来战时避难逃跑的。我小的时候贪玩,缠着舅舅带我入地道冒险。那时,太子哥哥也在。” “是啊夏侯杞也来玩过。那时候咱们三个关系最为不错。只可惜”夏侯赞惆怅地叹息一声,转身对身后几位亲信道:“仔细勘测过了没有?安锦王也知道这条重要的地道,莫被他动了手脚。” “小的们都打探好了。包括守地道口的两名宫人也被调走了。而且,安锦王最近从未露过面。有人传他染了时疫,也有说是国君在跟他密谈什么大事。总之安锦王的人并没有在这地道周围做手脚。”一随从回答道。 “流殊呢?就是那个新晋御林军统领。”白苏九并不介意安锦王如何,只是他身边的流殊着实是一个大隐患。此人身世成谜,手段阴险。安锦王能有今日之机遇与怕是与他的推波助澜逃不了干系。 “也没有什么动静。”随从回答。谈话间,前方已经隐约漏出了一丝光亮,看来快要到出口了。 白苏九走在最前边,悄悄听了听周围动静,见没有丝毫异常才走出去冲身后众人使了个手势。百名死士鱼贯而出,训练有素地轻手轻脚贴宫墙而行。期间偶遇了两队巡逻侍卫,对方尚未做出反应便被白苏九用法术定了身,然后打晕扔到了隐蔽的角落里。 夏侯赞抬头看向东边,指着远处一束冲天浓烟道:“国师,他们得手了。火烧起来以后,侍卫们会在我的人的鼓动下抽调大半前去灭火。” “好,那我们抓紧时间。”白苏九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白苏九率众人到了乘乾宫大殿外围。大殿周边戒备森严,文武百官正徐徐走上台阶准备上朝。白苏九抬了抬手,看向不远处一熟悉的身影,眉毛轻挑一下后猛地往下一落手。 刹那间,百名死士扑向守殿侍卫。兵器相接,铿锵一片。束束血液迸射而出,染上玉阶。盔胄当当作响,玉禛飞落。一时间竟分不出个高低上下。御林军统领流殊拔刀相应,抬头与白苏九那探究又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继而两个声音交替而起: “护驾!” “冲!” 一片混乱中,文武百官惊叫连连,大殿门刚要关闭,却被一折扇挡了一下,然后瞬间弹开。白苏九带着身后的夏侯赞与夏侯旬如同步入无人之地一般走入了大殿,迎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以及皇位之上的国君走去 第111章 【三个一】 真相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皆惊愕不已,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大殿外打打杀杀的声音不绝于耳,流殊踹开面前一人,刚要持刀入殿护驾,忽闻远处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报!成安校尉率兵破了宣德门!”一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入大殿汇报道。 白苏九斜眼看向远方天空,见一束红色烟花炸裂,他悄悄念了个咒语,袖口中忽飞出一方丝帕,嗖地没了踪影。 “国师!您这是要反吗?!”一大臣战战兢兢地喊道:“国君平日里对您不薄,您怎可以这般恩将仇报!” “国师,太子殿下,淮宁王殿下莫要一意孤行!我五万大军昨日已然入都城。您”又一老臣痛心疾首。 白苏九没吭声,而夏侯赞上前一步,手指皇位上的国君朗声道:“父皇。儿臣要问您三个问题!您敢答吗?!” 国君没有出声,目光呆滞地凝视着他们三人。 夏侯赞冷哼,眼神咄咄:“一,儿臣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您对儿臣痛下杀手!不仅如此,与儿臣交好,甚至只是有些走动的朝中重臣被您罚的罚,杀的杀。就算对待血海深仇的仇敌,也不必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吧?!” 大殿中一片寂静。重臣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门外的厮杀声慢慢地停了下来,白苏九扭头看去,见几名死士正高举长刀围着流殊,一地的尸体中到底是守殿的侍卫倒下得更多些。 “别杀他,带进来。”白苏九道。 流殊顿了顿,长刀一扔选择了投降。几位死士将他绑了进来。流殊挣扎一下对白苏九怒目而斥:“白苏九!你枉费安锦王殿下对你的信任!” 白苏九回过头不再看他:“关殿门。” 殿门应声而闭,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文武百官们被白苏九带来的死士拿刀指着鼻子尖,吓得大汗淋漓。上将军6科下意识地想拔刀应对,却被身后一老臣扯了扯衣袖。愣了一下后,又把刀给收了回去。 “收了兵器。不得无礼。”夏侯赞吩咐道。众死士立刻退后贴在夏侯赞身边。 夏侯赞抬头,看向国君继续问道:“父皇是不想回答,还是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那好,儿臣接着问您。第二,那日宫中妖物作祟,儿臣明明在宫中禁闭反思。一派迷茫中被您抓了起来,安了个伙同妖道祸乱皇宫的罪名。父皇,您不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些吗?!儿臣上哪儿来的本事把皇宫弄塌了半边,又从哪儿来的机会与妖道结党营私。倒是您!今日刚给儿臣定了罪,翌日便不知从哪儿请来了这么多的道士镇守皇宫。父皇,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众臣们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乱。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上将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退后半步不做评价。 “第三”夏侯赞咬了咬嘴唇,手指微微颤抖:“父皇。母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臣瞬间停止了攀谈,目瞪口呆地看向夏侯赞。白苏九跟夏侯旬也吃了一惊。他们二人万万没想到夏侯赞会在这时候问出这么个问题。难不成慧皇后不 - 分卷阅读169 是自戕而亡? “太子殿下。慧皇后不是得了失心疯然后”一大臣忐忑不安地缩在人群后探出半个脑袋问道。 夏侯赞忽然干笑一声,眼里有了泪。他拍了拍手,大殿角落处一年迈的老太监立刻上前,跪倒在地冲夏侯赞深深磕了个响头,又转向国君,声音沙哑,悲愤交加地喊道:“天剡五年,慧皇后在南巡途中诞下一对双生子。一子取名‘杞’,另一子取名“年”。然,国君欺骗慧皇后皇子年是死胎,并私自抱走了皇子年。自此七皇子下落不明。慧皇后无意中发现接生嬷嬷以及在场的宫女全部被秘密处死,疑心皇子年尚且存活于世。慧皇后几次求国君归还皇子年,皆被国君拒绝,并谎称慧皇后因伤心过度而得了失心疯。后慧皇后请国丈入宫,为自己讨回公道。翌日国丈被人毒杀在皇后的寝宫中。慧皇后也被打入冷宫,六皇子则交由妃嫔苏氏扶养。慧皇后自此万念俱灰,伤心欲绝。神智逐渐不清。” 众人哗然,白苏九于惊愕中,思路迅速转了十多圈也没想明白其中的所以然。阿年跟夏侯杞是双胞胎?!阿年是国君和皇后的亲生儿子?不是私生子?国君抱走他干嘛? 想到此处,白苏九打了个变得狰狞而痛苦。片刻后,白苏九听见国君唤出一声: “国师救我” “安锦王?!”白苏九大吃一惊。这稚嫩的声音分明就是安锦王夏侯杞的声音!而白苏九背后的流殊也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地喊出了声:“殿下?!是您在说话吗?!” “流殊国师皇兄救我”国君撑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却咕隆一下摔倒在地。白苏九下意识地往前跑了半步打算去一探究竟。突然,背后的殿门咣郎一声开了。 只见门外是黑压压的侍卫以及无数道士。安锦王站在人群最前方,一指白苏九等人,低喝一声:“拿下!” 白苏九的心脏瞬间抽搐了一下。 这是国君的声音。 白苏九一挥衣袖,一道结界笼在众人面前。道士们抡起长剑口中念诀砍向结界,却没能将其撼动半分。白苏九冷冷地凝视着‘安锦王’,见其眼神逐渐由平静变成了得意最后到了狂绝。白苏九终于想通了眼前的一切。 夺舍。 “他是你的亲儿子”白苏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半句话。 ‘安锦王’哈哈大笑,伸出白皙的胳膊道:“是啊,所以寡人才要他的身体,也算是给他尽孝的机会。” “你害了一个还不够吗?!”白苏九恼怒,一挥手,结界突然发出一道金光,把众人弹了出去。‘安锦王’也飞了出去,半空中却被一人给接住了。 白苏九看向站在云端上的阮空真人,眼角抽动了一下: - 分卷阅读170 “是你是你在背后唆使的!” “这怎么能怪我呢?”阮空真人满面无辜:“六殿下和七殿下是双生子。命格又极为罕见。老夫只是告诉国君,七皇子是煞命罢了。” “你!”白苏九看了看身后缓缓爬下玉阶的‘国君’,见他抬头满面泪痕地看向流殊,顿感心如刀绞。 “至于六殿下。他既然想登上皇位,那国君成全了他又有何不可?日后他的魂魄跟肉体皆在那龙椅上坐过。岂不美哉?”阮空真人抚须冷笑。 “阮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白苏九吼道,抬手射出一道光剑。阮空真人侧身躲过,哈哈大笑道:“妖狐白苏九!老夫至始至终可什么都没做!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何来报应?” “助纣为虐,豢养蛇妖,你敢说什么都没做?!”白苏九觉得自己的咽喉中满是血腥味,手指天空喊道:“你当天道是瞎的吗?!” “哎。他还真就是瞎的。”阮空又笑了起来,一挥手,忽然有一人影从空而降,咕隆一声摔在了地上。 白苏九定睛望去,居然是君南衡!君南衡痛哼一声,嘴角挂着血迹。盲了的双眼无助地来回扫视。白苏九慌忙长尾一扫将君南衡给卷了回来。 “白苏九对对不起”君南衡虚弱地颤抖着,面无血色。 白苏九看着怀中的君南衡。只见他满身的血迹,一脸的鞭痕,额角甚至有深可见骨的血窟窿。白苏九忍不住怒吼出声:“他是你的徒弟!你居然” “不,他不是我的徒弟”阮空真人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他是白泽的分|身白泽之目。”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分|身这个词会被和谐啊……挠头 第112章 【一一二】 心跳 白苏九怔住,低头看了看半昏迷状态的君南衡,心头一紧。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阮空老儿,今天,我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白苏九回头看了一眼夏侯赞和夏侯旬等人:“你们就在这大殿里不要出去。我去把安锦王的身体抢回来。” “国师!”夏侯旬担忧地喊了一声,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一层刻着梵文的白色结界迅速笼罩住了大殿。再回过神来,只见白苏九一头墨发变成了银色,狐尾和狐耳也显现了出来。 殿内众人皆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目前的危险境地。夏侯旬抬头看向立于云端之上与阮空真人对峙的白苏九,耳边则是大臣们的惊呼:“国师真的是狐妖?!” “国师已经不在意了吗?”夏侯旬忽然觉得莫名得惶恐。这一战,无论胜败,或许都将成为国师的最后一战。国师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没有人可以接受一只妖狐当他们的国师,哪怕这妖狐是白苏九。 “阿杞,是你吗?是你吗!”夏侯赞焦急地抱着倒在地上的‘国君’。‘国君’微睁着眼,无神地看向夏侯赞。 “太子哥哥”夏侯杞的声音从这老态龙钟的躯体里传了出来,显得格格不入。夏侯赞终于忍不住心疼地攥住了他的手:“阿杞,是哥哥无能” “之前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太子哥哥有没有想救我”夏侯杞揪着夏侯赞的衣袖,浑浊的双眼中隐约透出一丝渴求。 “有的我怕你跟小七一样被父皇藏了起来所以我满皇宫地找你那天那天我看见你躲起来了在冷宫附近的那棵大树后你露出了一片衣角我只能装作看不见借口抱着小狐狸离开”夏侯赞语无伦次,轻轻搓着夏侯杞冰凉的双手,渐生恐惧。 夏侯杞努力捏住夏侯赞的小指,又问道:“太子哥哥为什么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我真的也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吗” “哥哥没办法”夏侯赞的眼泪簌簌地掉落在夏侯杞逐渐苍白的面颊上,勉强带来了一丝温度:“我不能让父皇察觉到,我知道你是母后的儿子不然你我都活不了了阿杞你太单纯了,哥不能告诉你真相。你守不住秘密” 夏侯杞愣了愣,突然笑了,模糊中隐约透出了他本来的纯澈模样。夏侯赞见夏侯杞的眼睛扑朔了一下想要闭上,慌忙伸手去扒他的眼皮:“不能睡!阿杞!不能睡!你还没见过你的双胞胎弟弟呢!你还没看见小七!等国师赢了,我们去见小七!好不好!” “我在梦里梦到过他”夏侯杞虚弱地说道,并颤抖着伸出手:“流殊流殊” 流殊的双手还被绑着,听见夏侯杞在唤他,慌忙以头拄地挪了过去。夏侯旬帮了他一把,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流殊跪在夏侯杞身边,面色苍白:“殿下是我害了你” “我知道你对我好原来那么多人对我好”夏侯杞的气息越来越弱,渐渐地只能张嘴却发不出声。 夏侯赞终于冷静不了了,扭头冲着殿门大吼:“国师!求您快点!国师!” 白苏九在空中已与阮空真人交手了几个回合。然而阮空真人十分阴险地将夏侯杞的身体挡在自己前边,逼白苏九不敢下狠手,生怕伤了夏侯杞的身体。 “国君,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被他当枪使吗?”白苏九冷冷地看向‘夏侯杞’。 ‘夏侯杞’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寡人只要能寿与天齐,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寿与天齐?就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吗?!”白苏九恼怒,掌心中生出一柄长剑。阮空真人看着那熟悉的蓝色长剑,眼底莫名地射出一抹贪婪。 “可笑?!国师!你生过病吗!你感受过病重吗?!你明白人之将死的无能为力和不甘心吗!寡人,天之骄子!凭什么必须要无奈地死去!寡人努力了那么久,打天下,平叛党。最后得来的荣华富贵与大好河山只能拱手相让给那群兔崽子!凭什么!!”国君的语气几近疯狂,旋即又干笑 - 分卷阅读171 了起来:“国师,寡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妖怪。你自认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 “国君,言多必失。不必与他费口舌。”阮空真人打断了国君的话,同时召出一圈黑色火焰围绕在身前。 “白苏九,你敢跟我全力一战吗!”阮空真人朗声道,复眼睛瞥向大殿,突然一扬手将那团火焰砸了下去。白苏九长尾一挥,结成旋风吹散了火焰。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见其万里无云,朗日晴空,不由蹙起了眉头。 “白苏九,你在等天罚吗?那你大不必担心了。”阮空真人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指着天空道:“ 白苏九,在这个世界里,掌管天罚的上仙正是白泽。如今他在人间的双目已经盲了。我还断了君南衡的仙骨。你我不管打得如何天翻地覆,白泽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阮空,你是真卑鄙无耻!”白苏九怒吼,仗剑砍来。仙骨一断,绝无再修复的可能。上仙的分│身,自然跟白苏九平日里用来当障眼法的木头桩子不同。而是上仙们将自己的魂魄分割出一小片,落入凡尘完成一次轮回,帮上仙们渡尘劫的一种手段。此举可以让他们在维持仙位的同时体会人间疾苦。 理论上讲,倘若君南衡真的是白泽在人间的分│身,那么仙骨是支撑他魂识的支柱。失去仙骨,君南衡除了会全身瘫痪之外,更无法再被收回本体。也就是说 他将一辈子,无法动弹,双目失明。就算君南衡是白泽的魂魄碎片所幻化的,渡了一次轮回,他也是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仙骨是他跟白泽上仙唯一的联系,仙骨一断,君南衡就成了一个普通凡人。自此他的命途与白泽再无瓜葛。除了死,再无他法摆脱病痛。 白苏九心中的怒火化为缠绕在剑上的狐火。烈烈狐火带着迫人的威压与热浪席卷而来。阮空真人依旧不紧不慢地将国君挡在身前,没曾想,那剑上火焰突然化为一只蓝色的火鸟,在空中转了个弯,急速绕到阮空真人的背后扎了下来。 阮空真人大骇不已,立刻起了结界去挡。然而那火鸟突然变成了一道利箭,钻入尚未覆盖完全的结界缝隙。阮空真人瞬间被火焰灼伤了鬓角,他慌忙随手把国君一丢用剑抵挡火焰。刚一接触,便被撞得节节败退。 阮空真人手挑符纸急急念咒,然,咒语刚念了一半,背后突然闪过一道烈风。再一回神,白苏九的长剑已然穿透了他的身体。 “好手段”阮空真人看向嵌入腹部的蓝色长剑。略带惊讶地问道:“你是如何破的老夫的结界” “你觉得你起了结界?”白苏九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阮空真人瞬间失了神。再清醒过来后,自己已然重重地砸在地上,腹部猛地窜出一道血花。 “狐族魅惑术哈哈哈哈白苏九,你还真是得了妲己的真传啊”阮空真人捂着肚子吐血不止,表情中却带着诡异的嘲讽。 白苏九微微惊诧。阮空真人的法力绝不止如此,怎会如此轻易地中了招。就在白苏九心生疑虑之际,天空突然刹那间乌云密布,熟悉的电闪雷鸣压迫而来。 “白泽!你是真瞎了吗!”白苏九急了,左右躲闪着贴着他的身体劈来的雷电。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阮空真人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黑烟。黑烟越升越高,徘徊在空中成了一团雾气。雾气中一个年迈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苏九白泽虽然瞎了,但是犯了杀业还是能感知到的你刚刚可是亲手杀了个人” 白苏九愣住。下一瞬间则被百道闪电围在中心躲闪不得,只能生生被劈穿了肩骨和右臂。白苏九结起结界强行抵挡天罚,一抬头,那黑雾居然冲着大殿飞了过去。 白苏九咬牙,将全部灵力输送给了大殿外的结界。那黑雾顿时扭头飞回,一黑影从黑雾中走出,猩红的双眼凝视着白苏九,一扬手,一道火墙压了过来。 “白苏九,去陪你的弟子们吧!老夫让你如愿以偿!老夫当年受过的痛苦,如今也让你尝尝!”黑影仰天大笑,尖锐的笑声在隆隆雷声中显得刺耳无比。白苏九跪在雷电下,皮肤逐渐皲裂、焦黑。随着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白苏九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场景。 那日,他赶回了无忧宗。面对着一片火海和死在自己面前的白辰轲一怒之下,斩杀了在场全部道士他用自己的狐火将那群刽子手和无忧宗一起陪葬。 然后 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白苏九!老夫是替天行道!白苏九!你害得老夫飞升不成,只能堕入地狱受尽折磨!白苏九,你毁了我,如今我终于能毁了你!”那人疯狂地嘶吼着。 白苏九捂着自己慢慢停止起伏的心口,眼前由一片火光变成了黑暗。 黄卷青灯,长斋绣佛,千年修道,不及一念成魔。 枕戈泣血,望帝啼鹃,尔等却道一句,五蕴皆空方得善终? “白泽当日里那颗心我就该碾碎” 白苏九感觉自己在慢慢下坠,离这人世,离那天空,以及那立于苍天之上漠然不动的人,越来越远。如枯叶,如尘埃,沉入泥土,无声无息,仿佛凭白在世间走了一遭。 咕咚 本来都想放弃了。那颗被唾弃的心却偏偏又跳了一下 第113章 【一一三】 重演 夏侯旬眼睁睁地看着白苏九被闪电与火海一齐吞没,瞬间只剩下了一抹痕迹。 “国师!”夏侯旬站在殿门内失声喊道。 浓烟散去,雷声渐停。一地的坑洼之间再也找不到白苏九的身影。火苗在地上燃着,灰烬中隐约露出一小截尚未烧完折扇扇骨。 殿内众人呆呆地看向外面,笼罩在大殿之上的结界起了一丝涟漪,金色的梵文稀稀落落地飘散了。外界难闻的空气瞬间涌入大殿。风中夹杂着浓浓的焦油味 - 分卷阅读172 以及黑灰。夏侯旬满脸不可置信地踉跄了半步,瘫坐在地。 “国师输了?”刘阁老怔然地问出了在场所有大臣们内心中的问题。夏侯赞揽着夏侯杞,呆呆地看向殿门。再一低头,只见灵魂被束缚在国君身体中的夏侯杞眼角滚落下一滴硕大的眼泪,攥着夏侯赞手指的左手突然松开了。 “阿杞?”夏侯赞看着眼睛一点点失去了光泽的夏侯杞,顿感一口血凝结在了咽喉中。夏侯赞惊慌失措地摇晃着国君的身体,突然,一股白光飞了出来。 “哥哥”夏侯杞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目光悲伤而绝望。 夏侯赞慌忙拉住了他的手:“不许走!阿杞,不许走!” 突然,一股黑色的雾气冲了进来,如同触手一般迅速缠绕住了夏侯杞的灵魂,猛地向殿外拉去。夏侯赞被拉了个踉跄,惊恐地大喊起来:“帮我!快点帮我!安锦王的灵魂要被抓走了!” 流殊凝视着国君的尸体正在失神,直到夏侯赞的身体被带着拉出了数丈,流殊猛地一。夏侯杞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灵魂,突然笑了。 “哥。再见了”夏侯杞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莜地飘了起来。 夏侯赞大骇,抬头嘶吼道:“阿杞!不许松手!” “足够了哥,流殊,我终于得到我所渴望的东西了只是”夏侯杞的手指终于一寸寸脱离了夏侯赞的掌心。夏侯赞感觉自己手中一空,额头上的血唰地流了一脸迷住了视线。 “只是我一直太傻了原来我很幸福啊”夏侯杞的身影被黑雾迅速吞没,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谢谢” “啊!”夏侯赞痛苦地捶打着门槛:“傻瓜!你为什么放手了!你为什么放手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夏侯赞,没人能看得见灵魂。流殊茫然地看向虚无的前方,见那团黑雾迅速裹成一团飞向半空中,流殊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殿下!”流殊爬了起来,冲出殿门,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柄长刀追着那越升越高的黑雾砍去。黑雾的尽头,则是那从阮空真人身体里飘出的黑影。黑影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露出了面孔。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皱纹如同沟壑一样将本就骨瘦嶙峋的面颊衬得更加沧桑。他的眼珠是黄褐色的,让人莫名想起了□□。 “哈哈哈,白苏九已死!白泽!你处心积虑地布置了这么大一场局!又如何?!我阮槐还活着!既然仙界不接纳我!那么老夫就将这人间变成炼狱!唯我独尊!”阮槐眼神里满是兴奋与狂绝。 阮槐一抬手,从那团黑雾中揪出一个光球,张嘴吞了下去。他的眼珠往下转了转,看向跌跌撞撞的流殊,一扬手将他提了起来。 流殊被抓至半空中,看向阮槐那寒气肆意的眼神,愤怒地吼道:“果真是你!” “你这般忠诚的走狗,见到主子又死在自己面前滋味如何?”阮槐邪佞地笑着,伸手掐住了流殊的脖子:“痛苦吗?悲伤吗?愤怒吗?不过没关系,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咯吱一声,流殊的表情凝固了,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直直坠向地面。阮槐伸出手,一枚光球从流殊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飞入他的掌心。阮槐面带嘲讽地看着光球上一个金色的记好,抬头望向乌云密布却静悄悄的天空。 “白泽。你在每个‘违规者’的灵魂上都做了记号,又将他们编入同一场轮回中,试图一网打尽。真是好手段!可惜”阮槐将光球放入口中,囫囵咽了下去:“能参破命理的不只有你!老夫也可以!” 轰隆,雷声终于再度响起。阮槐不躲不闪,戏谑地笑着:“白泽?你有什么理由动用天罚?老夫杀的可都是‘违规者’!机关算尽,却为他人做了嫁衣的滋味如何?!上仙也不过如此!” 越来越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之上来回翻滚,却终究没有降下一道闪电。阮槐仰天大笑,直震得周围的草木房屋瑟瑟发抖。殿内众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旋风掀翻在地。横七竖八地砸向殿柱。刘阁老被6科在空中接住,这才幸免于难。夏侯赞虚弱地瘫坐在地上,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光怪6离的场景。 庭院,梧桐树,师兄弟,师父宗主。夏侯赞失了神,双手无助得在空中捞来捞去,心里一块空洞呼地钻入一道冷风。仿佛是渺无人烟的山谷里突然卷入一众嘈杂的行人,硬生生地将被遗忘的世界端出水面。极不和谐又很是难受。惶惶然中,一个名字趁机回到了记忆的中央。 “无无忧宗?”夏侯赞迷茫地喃喃自语着。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 分卷阅读173 扯着他飞了起来。夏侯旬惊叫,连忙拉住了他的小腿。没曾想,他们二人居然被一起带到了空中。 “第二个和第三个”阮槐阴森森地笑着:“老夫记得你们。你们曾有幸见识到了老夫的真火!你们要感谢老夫。若不是前世的惨死,你们这群上不得台面的妖狐之徒,怎可能当得了天潢贵胄?” 夏侯赞惊愕地看向阮槐那扭曲的表情以及可怖的双眸,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骇人的场景。他看见自己浑身都是火,如同一个硕大的火球在地上无助地翻滚。一人在他耳边凄惨地嚎哭着试图救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烧成了灰。夏侯赞浑身战栗,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依旧扯着他的脚腕不放手的夏侯旬,顿时瞠目欲裂。 “小旬!跑啊!” 夏侯旬在这一声绝望的呼喊之下清醒了过来。他惊恐地看向阮槐,见他的掌心中升起一团黑紫色的火球向他们二人掷来,闭上了眼睛。 “螳臂当车”阮槐轻蔑地看着夏侯赞和夏侯旬。话音未落,猝不及防地,一道白光穿透了火球。火球刹那间成了漫天火星。阮槐惊讶,刚一扭头,一道绿色的鞭子突然抽了过来。阮槐扯住鞭子将其烧断,眯眼看向地面。 只见白栖梧背着秦央,身后还跟着阿年,绿色的双眸中满是怒火。 “我认识你”白栖梧将秦央扔到一边,猛地一挥手,万千藤条并出,如同密密麻麻的箭雨撞向阮槐。阮槐手中结咒,引了黑火去烧藤条,谁知藤条只微微破损了一点,并没有断裂。 阮槐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微微侧首躲过攻击。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身边一空,扬手将火球砸过去后发觉,夏侯赞跟夏侯旬不知何时被救走了。 “有点意思。”阮槐抚须看向白栖梧:“灵树,而且是棵有心的灵树。娃娃,你也是‘违规者’吗?” “我认识你”一向温和的白栖梧第一次露出了因浸染了杀意而略微狰狞的表情:“我生出了脚,长出了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杀了你!” 随着白栖梧的怒吼,数不清的树叶如同一支支利箭飞向阮槐。阮槐漠然地一扫衣袖,将那树叶吹散回去。树叶刮在房顶上,割出无数裂痕。 “老夫对你没什么印象。不过”阮槐的视线看向阿年。阿年将刚刚被白栖梧救下的夏侯赞和夏侯旬放到了秦央的身边,然后张开双臂站在前边挡住了他们三人。阮槐上下打量了阿年半天,贪婪之情无法自抑。 “傀儡我的小傀儡快回到我身边来”阮槐向着阿年招招手。阿年的眼中忽地浑浊了一瞬,他慌忙摇了摇头,将意识又找了回来,咬紧牙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阮槐顿时恼怒不已:“老夫费劲心思养了你这么久。引你哥哥发现你,把你留在白苏九身边吸取灵力。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夫的?!你如今有了用不完的寿命!居然违抗老夫的命令!” “不许过来”阿年因为害怕而哆嗦着,却始终没有挪动一步。那些残酷而不堪的记忆,随着阮槐的声音冲撞着他的大脑,让他不得不用全部的勇气与之抗争。 “好好好你们都被那妖狐给蛊惑了不过妖狐已死,你们也该看清事实了!”阮槐冷笑,口中突然念起一道咒语。白栖梧慌忙结了结界准备迎战。然而下一秒,他却阿年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白栖梧撞在墙上,目瞪口呆地看向阿年。只见一道道红色咒印顺着阿年的脖颈爬了上来,很快爬满了他的面颊。阿年双目圆瞪,将嘴唇咬出一道血痕,眼睛忽闪着满是惊慌失措。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一个诡秘又冰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不不要”阿年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试图抵挡耳中钻入的声音,可惜却没有什么效果。很快,阿年的眼前只剩下血色,思维如同凝固了一般定格在一片空白中 第114章 【一一四】 毁灭 “阿年!”夏侯赞看着皮肤一点点变成青黑色的阿年,束手无策地喊了起来。 阿年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红色的咒文爬满了他的全身,双眼变成了黑紫色,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夏侯赞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抱他,却被身后的夏侯旬给一把拉了回来。 “皇兄,不能去!”夏侯旬扯着夏侯赞往后退。夏侯赞张出手喃喃地喊着:“阿年看看哥哥” 阿年真的猛地回头看向了他。然而不等夏侯赞反应,阿年突然抬起拳头凌空砸了下来。 秦央当即站起身,抱着夏侯旬与夏侯赞往后一滚。阿年的拳头落了空,砸在地上竟砸出一半米深坑。阿年抬起头,全黑的双眸中连眼白都消失了,一股呛入的红色烟雾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惹得空气都随之沉闷了几分。 白栖梧迅速射出藤蔓缠住了阿年的胳膊,又结了结界将秦央等人罩在了里面。 “都别出来!”白栖梧警告道。他的掌中升起两道白光,白光中裹着绿色的萤火,缓缓飞向阿年,并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钻了进去。 “灵树的净化之力”悬浮在空中看戏的阮槐心中一阵了。 白栖梧因灵力透支而脚下发飘,余光瞥向空中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阮槐,恨得攥住了拳头。突然,动作慢慢减缓的阿年发出一声猛兽一般的吼叫,扑鼻的煞气迸发而出,骇人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天空。 白栖梧惊愕地看着煞气猝然增长了 - 分卷阅读174 数十倍的阿年,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很快,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阿年身上的咒文停滞了一秒之后突然迅速地逆流了起来。阿年的皮肤顿时皲裂,爆开,双目流出了汩汩的血液。 “不好!要自爆?!”白栖梧双臂化成了藤条将阿年缠绕在里面。然而藤条却很快炸裂成了碎末。白栖梧只能回头冲着夏侯旬等人喊道:“你们快跑!阿年若是自爆,整个皇宫将不复存在!” “不”夏侯赞惊慌失措地扑向阿年:“阿年小七!” “走!”夏侯旬强行将夏侯赞推入秦央的怀中:“明奚王!你们先跑!” “你呢?”秦央却莫名得淡定,仿佛此间的生死存亡与他无关。 “殿内的文武百官还在我得通知他们!”夏侯旬拔腿就跑。夏侯赞去揪他的腰带却只捞了个空。 阮槐见此场景,眯了眯眼,微微一动手指。阿年顿时跟在夏侯旬身后也跑了起来。夏侯赞大惊失色:“阿年!他也是你哥哥!不要伤了他!” 白栖梧没能拦住阿年,便当机立断用藤条做了个罩子把夏侯旬保护在里头。没曾想,阿年却与夏侯旬擦肩而过,停都没停地往宫殿跑去。白栖梧诧异,夏侯旬从藤条缝隙中见此场景,急得喊了起来:“他要去杀了大臣们吗?!” 轰隆隆。雷声随之更近了一分。阮槐满脸嘲讽地仰起头:“白泽。这世界本就是虚假的。老夫就算毁了他又如何?你是这个世界的审查者,然而老夫却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这个世界的阮空已死,老夫与他毫无瓜葛。再者,动手杀人的不是老夫而是那只傀儡。白泽啊白泽,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很生气啊?” 毫无存在感的真国君吓了一跳,跑到阮槐脚底下喊道:“道长!你不是说要帮寡人统一天下吗!寡人许你半壁江山!” “哈哈哈哈愚蠢!”阮槐轻蔑地看向那缩在夏侯杞的躯壳中的国君,一挥手,国君瞬间倒在了地上,白色的光球飞了出来,上头金色的符文记号十分突兀。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阮槐如法炮制地吞下了国君的灵魂,然后挑衅一般指着天空:“白泽!你又赔了一颗棋子!” 白栖梧追着阿年,藤条不断够向阿年又被不断地弹开。终于,白栖梧耗光了灵力,踉跄扑倒在地。阮槐趁机偷袭,掌心结成黑火打算砸过去。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烧穿了他的衣袖。 “咦?这树妖不是‘违规者’?”阮槐微微惊讶,旋即将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老夫就不动他了。可惜了,这灵树若是能再修炼个几百年,妖力之强大说不定能与妖狐白苏九媲美。然而这灵树终究还是个小娃娃。折腾了几下便撑不住了。可惜,可惜。” 白栖梧头晕眼花,眼看着夏侯旬去追阿年,夏侯赞也紧随其后往里跑,不由捶打着地面嘶吼道:“都给我回来!你们拦不住他的!快跑啊!” 秦央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情况下,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远处。他的视线停留在刚刚被天雷劈出一地坑洼的地面,以及满地的灰烬。 阮槐一低头,正巧看见了秦央跪在灰烬中来回摸索着,终于摸出了半截扇骨。秦央将那扇骨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端详。阮槐微微挑眉,从空中飞下落在秦央面前,沉声道:“明奚王。你果然对那妖狐有情。” 秦央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把那扇骨揣进了怀中。阮槐干笑一声,抬腿将秦央踢倒在地:“明奚王。你真是可悲。你可知自己前世死在了妖狐的手里?!若不是白泽做出了这虚假的世界,你跟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场轮回里相遇。” 秦央倒在地上,一生不吭地看向天空。他伸手摸向自己怀里,戳了戳白苏九送给他的小狐尾腰佩,又摸了摸搁在暗兜里的诗集,最后拿出那扇骨看了看,发觉是檀木的。便将它跟之前被他自己私自‘交换’了的,白苏九的原本的折扇放在了一起。然后掩了掩衣服,露出满足的笑容。 阮槐见秦央仿佛在梦游,不由得又恼怒地踢了他一脚:“明奚王,死到临头了,你在想什么?” 秦央其实在想。之前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真的是太英明了。而被抓起来的时候没有被搜身也真真太幸运。不知不觉得,他已经敛了这么多白苏九的东西。想必足够 在他的轮回上留下刻痕了。 阮槐见秦央虚弱得可以,便没敢再打他。秦央是不是‘违规者’,他也不知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阮槐看向已经跑到大殿门口的阿年和他身后的夏侯赞与夏侯旬,冷笑一声飞回了天空。 “阿年!停下!”夏侯赞将夏侯旬往身后一扯,抢先一步抱住了阿年,却被带了个跟头磕倒在地。夏侯旬冲入殿门喊道:“都跑!从侧门跑!跑得越远越好!” 上将军6科看着阿年那恐怖的模样,双目圆瞪举刀就砍。夏侯赞刚要拦,就见阿年竟冲着刀撞了过去,瞬间把刀身撞成了两段,并扯住了6科的胳膊。 6科惨叫一声,一条胳膊应声而断。殿内众人回过神来,恐慌不已地四散逃命。夏侯赞抱住阿年的小腿被他拖在地上。6科大汗淋漓伸手去抓夏侯赞:“殿下!走!” “不!我不能离开他!这是小七这是我弟弟!”夏侯赞已经在痛苦与悲怆中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继续搂着阿年不放手。 6科微怔,旋即回过神来。眼前这僵尸一般可怕的少年竟然就是那位失踪的皇子吗?!就在这时,夏侯旬突然从地上捞起了阿年,把他推向6科。 “将军!带太子走!快!”夏侯旬咬牙抱住了阿年的腰,试图减缓他的动作。然而阿年身上竟然滚烫得惊人,夏侯旬刚抱上去,就被那如同烙铁一般的温度灼伤了肌肤,疼得闷哼出声。 6科抓着夏侯赞刚跑到侧门,忽然发觉刚跑到的门口的大臣们又退了回来。殿后一片刀剑交织的打斗声,刘阁老在人群中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打架!” - 分卷阅读175 原来是后知后觉的顺平王以及罗徳王率兵‘勤王’了。 这些后来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而那从宫门口刚闯入进来成安校尉的人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方在殿后打了个照面,挥刀便砍。 刘阁老急得扯嗓子就吼,大臣们跪地一片求两位‘祖宗’赶紧把逃生之路给让开。顺平王以及罗徳王在七嘴八舌中听出了些端倪,慌忙一挥手制止了交战。 然而前后这么一耽搁,到底是来不及了。阿年身上的煞气已经强劲到将殿内柱子纷纷击碎。夏侯旬还是没有松手,被烧得浑身冒黑烟。 白栖梧随之赶到,用了最后的力量结出一个木笼将阿年困住。阿年拼命挣扎着,伸手冲着夏侯赞挥舞。夏侯赞被6科勉强单手拦腰扛了起来,泪眼朦胧中突然听见一声飘渺的呼唤。 “哥杀了我” 夏侯赞愣了愣,翻身从6科身上滚落。6科手疾再度抓住了他。夏侯赞看着身体不断膨胀,爆裂的阿年,终于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 “弟弟啊!娘!国师!救救弟弟啊” 忽然,夏侯旬大拇指上的扳指发出微微的一道白光,钻入了阿年的心脏。阿年的动作猛地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将盘在他身上的夏侯旬扔在地上,转身撞破笼子跑出大殿。 阮槐在空中看着跑了出来的阿年,满心惊讶。不等他念咒,就见阿年突然凌空跳起数丈,猝不及防地冲着他撞了过来。阮槐慌忙避让,却还是被他拉住了脚腕。 阿年抬起头,眼底居然有了一丝光亮。阮槐心中闪过一阵惶恐,赶紧念咒去压他的神智然后调动全身力量,促使阿年的煞气逆转更快。 阿年的皮肤已经千疮百孔,浑身是血,却依旧抓着阮槐不放。阮槐看着周身缠绕着逼人红光的阿年,大喝一声,一掌拍了下去。 掌风强劲裹着烈烈火焰,瞬间拍碎了阿年的双手。阿年从空中跌落,仿佛一道流星。他扭过头,绝望地看向从跑至殿门的夏侯赞以及尚未逃离的众人们,眼角滑下不甘心的泪。 “阿年!”在夏侯赞的嘶吼中,就听一声天崩地裂的轰鸣。青石地面被瞬间粉碎成沫状,整个宫殿在冲击中摇晃了一下后猝然倒塌。砖石瓦砾飞扬而起,转而变为灰尘。大地的裂缝如同远古巨兽的双颚一般吞噬了一切…… 第115章 【一一五】 年轮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原先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已不复存在。漫天尘沙散尽,皇宫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洼,整个地面触目惊心地往下凹陷了足足数丈。而那坑洼的底部 居然隐隐露出了一点绿色。 数不清的藤蔓层层叠叠地编织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罩子,罩子里挤满了人。夏侯赞被夏侯旬扯着袖子,周围的群臣则满目惊恐地看来看去。最后,所有人的视线终于聚集在了一起,停留在罩子中心的白栖梧身上。 白栖梧周身变得微微有些透明,绿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分散而去。他跪在地上,低头看向正在昏睡的君南衡。 “我到此为止了呢”白栖梧抬起手,他的双掌已经变成了枯木一般的颜色,风一吹,便出现了细细的裂痕。白栖梧的表情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无奈。他伸出手摸了摸君南衡的额头,掌心生出一个小小的光球,钻入了君南衡的身体里。 君南衡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微微眯开了一条缝。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在那黑暗的一角里隐约有了一丝光亮。 君南衡茫然地看向那道光,下意识伸出手去够了够,然而那光亮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幻觉。只是,在光消失的瞬间,君南衡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个东西。软软的,薄薄的,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叶子”君南衡小心地握着那片嫩叶:“白栖梧是你吗?” 白栖梧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好像在小憩。他的全身从脚开始一点点变成了枯枝,斑驳的纹路爬满了面颊。君南衡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哗啦一声,枯枝徒然坍塌。 君南衡被一堆枯枝盖住了身体,手还颓然地在空中抓来抓去。所有人都沉默着,笼罩在众人上方的藤蔓也慢慢变成了黄色,逐渐剥落。 阮槐站在空中逃过了阿年自爆的瞬间。他看向那破损了一个缺口的藤蔓罩子,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燃了自己的草木之心化为灵力”阮槐的表情有些复杂,嘴角抽动了半天终于化为一个嘲讽的笑容:“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夫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众人无言,天地无声,云端之上那双洞察着一切的金眸闪烁了一瞬,也化为平静。一棵树死了,好像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不远处的一地焦炭仿佛在嘲讽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徒劳无用。 然而,并非如此。 突然,焦炭堆中缓缓站起一人。阮槐诧异,放眼望去,竟是秦央。 “你怎么还活着?!”阮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秦央浑身焦黑,已然看不出模样。然而他一双眼睛依旧平静泰然,黑漆漆的双臂抖动了一下,伸向自己的胸口。 阮槐因为震惊而失了思考。待他反应过来,秦央居然将自己的胸口生生扒开,从里面捧出一鲜红的心脏。 秦央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似水温柔,他将心脏捧在怀里,抬头看了看天空,旋即轰然倒地。 心脏没被磕碰到,仿佛是一个刚出生的柔软脆弱的婴儿,微微起伏着,甘甜地沉睡。与此同时,君南衡慢慢坐了起来。双目猝然变成了金色。虽然依旧无法视万物却又偏偏看见了三千世界,神鬼同哭。 那枚心躺在秦央正随风化为尘埃的尸体上,突然猛地收缩了一下,一股刺眼的红光如同光柱射向天空,将乌云给击穿了一个窟窿。 “苏九,把你错付的心给我” 这声音如同地狱深渊里孤魂野鬼的呢喃,又仿 - 分卷阅读176 佛是九霄之上神邸中的吟诵,震耳发聩却小心翼翼地没让任何人听见。越过蜿蜒的轮回之路,又趟过忘川,掀翻了孟婆手中的那碗汤,最终终于钻入一人的耳中,把他强行从奈何桥上给扯了下来。 红光渐暗,白光乍现,一团蓝火摇摇曳曳,火焰的芯里隐约漏出一只银色的小狐狸,盘成一团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白苏九好像从来没睡过这么久,这么沉,又这么悲伤。他看见了一棵梧桐树的漫长岁月。枯燥又乏味,只能数着脚下的野草与凝结在枝丫上的露珠度日。然而那梧桐树长得很是认真,根入顽石,冠越山峦,眼睛看向满是雾气的远方。 那个方向,曾经有个山门,山门上有块牌匾,上头写着‘无忧宗’。宗派内的弟子是不是真的无忧,不得而知。只是人人都像他这般坚强又倔强地肆意生长,倒是装出了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惜的是,那些孩子没能像他这般‘幸运’。 这棵梧桐树的枝条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枝条,叶子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叶子。郁郁葱葱仿佛不知哀愁,然而只有梧桐树自己知道 ——他的年轮是红色的。 梧桐树将根狠狠地扎进泥土里,绕过密密麻麻的白骨,吮吸着**的血液,念着凄凄的哀哭,压下躁动的恨意疯狂地长高,长大。 仇恨的火焰会焚毁它那得之不易的草木之心,所以梧桐树不能去恨。他将自己的心用纯净的灵树之力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到麻木不仁,心中只剩下了执念,才敢罢休。 夜深人静的时候,梧桐树又很矛盾。他怕失去了复仇之心的自己,对不起那群供了他百年养分的枉死的弟子们。于是梧桐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想象着这里曾经站过一只白衣白发的狐狸,割破自己的手指喂了他妖狐之血,然后小声地告诉他要好好听徒弟们的悄悄话,并时不时地爬上他的枝干小憩,躲个清静。 狐狸的尾巴毛茸茸的,睡着的时候会耷拉下来掻得他有点痒痒。每当这个时候,梧桐树就会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到底是一棵真正存在的,活着的,并且被需要的,被温柔以待的梧桐树。比起那些没有心的普通的树木,不知眼前的世界如何绚丽,梧桐树觉得自己很幸福。 梧桐树枕着虚假的梦境入睡又守着卑微的信念醒来。年轮记载着岁月,不知不觉地已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圈了。终于有一日,山峦完全沉入了海水中。三百年的时光这般冗长却又仿佛弹指一瞬什么都没落下。梧桐树懵懂地站在潮汐里看了一会儿未知的远方,然后迈开了自己的双腿 于是梧桐树的故事结束了。白苏九最后看了一眼梧桐树那胆怯又执拗的背影,缓缓沉入海中。身后,有一人张开双臂拥抱了他。白苏九没有回头,凭着心里的期盼唤了一声: “秦央?” 海水呼地一下沸腾了。白苏九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他撑着毫无知觉的身体坐了起来,发觉周围是一片云海,而他正坐在云端之上。白泽站着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并冲他伸出了手:“苏九。结束了。” 白苏九没吭声,眼神波澜不惊且带着浓浓的陌生感。白苏九站起身,走向附近一个石桌与石椅,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然后敲了敲桌面。 白泽微怔,只得走过去坐在了桌前。白苏九倒了三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白泽,又有一杯放在一边不知是给谁的。 “白泽。我累了。告诉我一切吧。”白苏九没抬头,微微举起茶杯跟那搁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另一只茶杯碰了一下。 白泽的眼睛微微挪动了半分,停在白苏九湛蓝的眼眸上:“诛心劫,结束了。这一场轮回,乃至这整个世界都是我用水镜做出来的虚假的牢笼。你在笼中赎了罪,而我身为守笼人见证了一切。自此有始有终,你已然回归正道,跟前世再无瓜葛。” “我听不懂。”白苏九直白地回道,将手中的茶杯晃了晃:“若这一世是假的。那么前世呢?我是说我杀了他的那一世。” “亦是假的。”白泽的语气毫无感情起伏,但微妙地带了一点点缓和之意:“苏九。自从你犯了杀业,被打入地狱那一天起。之后的所有轮回都是假的。你一遍遍的复生又一遍遍地死去,全是为了赎罪。你记不得真相,是因为我用水镜遮住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其实你未曾离开地狱。” “人间乃地狱地狱乃人间。”白苏九嗤笑,又碰了一次杯:“白泽,你费心了。” “苏九,你在恨我?”白泽这毫无起伏的语气似是在质问。 “不,只是依旧想不通。若我在地狱之中,那其他人呢?”白苏九将茶杯放下,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故人。 白泽微微摇头:“没有人是无辜的。我将所有的罪人编入了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能破你的诛心劫。苏九,你身处地狱已然自顾不暇,偏偏那诛心劫又未解。两者加在一起,你很可能会魂飞魄散或者堕魔。苏九,你妖力强大,若真的堕魔” “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白苏九依旧笑着。云淡风轻好像真的毫不在意了。白泽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眉头微蹙,犹豫了半晌后接着说道:“国君前世是一个弑妻杀子的恶人,我将他的魂魄捉来推动事情发展。阮槐是‘恶因’,你杀了他,一报还一报。苏九,我知道你想复仇,如今你大仇得报,可以放下了吧?” 白苏九眨眨眼,突然又笑出了三分稚气:“白泽。那阮槐是不是摆了你一道?” 白泽毫不介意地直白说道:“是,也不是。我知道他能参透命理,毕竟当年他也是离飞升只差半步。只是我没想到他能用养蛇妖的方法测探这个世界是否是一个死循环。在他得到答案后,阮槐便将自己前世的灵魂召到了现世的身躯里,强开神识。而我的双目在分︱身的身上。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不过阮槐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算凌驾于那个世界之上,也只是困在牢笼里头罢了。” “秦央和夏侯赞他们呢?”白苏九似是漫不经心。 “秦央他逆天改命。” - 分卷阅读177 白泽的语气好像有点仓促:“至于夏侯赞等四人。他们是自愿入地狱找你的。他们的魂魄本是你当年的弟子。” 白苏九手中的茶杯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溅出了一丝水渍。他终于想明白一切了。 当年,他犯了杀业,被打入地狱。白辰轲等了百年,白栖梧也等了百年,只为等他的轮回。为什么?因为他的轮回在地狱里,白辰轲和白栖梧插入不进来,只能慢慢地等。等白泽编织出这个虚假的世界,放他们二人进来。 而夏侯赞、夏侯旬、夏侯杞以及阿年,这四个孩子不就是 白苏九感觉自己的身体中一阵轻盈,似是有什么东西撞开了枷锁带回了全部的记忆。 “老二,老三,小五和小十一”白苏九捂着自己的眼睛自嘲而笑:“我在白辰轲的回忆中唯独只能看清四个孩子的面孔。原来都是注定的” 白泽不作评价,只扫了扫衣袖收起面前的石桌与茶具,负手而立:“苏九。惑,解了。该走了。” 白苏九拍了拍衣袖,满脸无辜:“去哪儿?这里已经是地狱了,我还能去哪儿?” “足够了。你经历了轮回之苦,诛心之痛,神界已然宽恕了你。你可以从牢笼里出来了。”白泽道。 白苏九沉默了片刻,尾巴扫了扫打趣一般指了指脚底下:“但是我落了个东西,我想去拿回来。” 白泽诧异,旋即又明白了什么,连忙伸出手去抓他。然而白苏九却突然一扫狐尾,掀起半片云彩遮住了白泽的视线。待白泽拍落那云彩时,白苏九已经不见了 第116章 【一一六】 重生 蓝色的火焰里,狐狸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似睡非睡的眼神默默扫视了一圈,最后站了起来。 阮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正在打哈欠的小狐狸:“白苏九?!” “叫老子作甚。”白苏九不满地摇了摇尾巴,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着某人的身影。突然,他踉跄了一下,好像踩塌了什么东西。 白苏九低下头,发觉脚下是一截如同烧焦了的树枝的东西正在慢慢破碎。风吹起灰尘,呛得白苏九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回过身去。正巧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只是那便随着漆黑的身躯一起飞散了,最后只剩下一小捧焦土。 “苏九。百座金山是弄不到了一座金山还是有的我买了座无忧山,上头又给你修了个道观。就在” 秦央的声音如同咿咿耳语,在白苏九的心中突兀地回荡了片刻。白苏九认真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清下文,那声音就消失了。 白苏九怔住,久久地沉默着。阮槐的心情则是七上八下,如同不小心钻上九霄迷了路的大雁一般昏头转向。见白苏九还在发呆,阮槐咬咬牙,抬手将一个火球给砸了过去。 白苏九没回头,尾巴随便一扫便把那火球给拍开了。阮槐心里直打鼓,刚要再度发起突袭,白苏九忽然慢慢地回过头来,双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杀意。 “阮槐你居然敢杀他!” 阮槐愣了半秒,发觉白苏九好像指的是秦央,不由自主地刚想说那家伙哪儿是我杀的。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阮槐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轰隆一下砸在了地面上。 不远处抱成一团的群臣以及夏侯赞和夏侯旬齐刷刷地张着嘴看向天空。只见一瘦瘦小小的白狐打空中跃起,如同捕猎一般一个猛子窜了下去,冲着阮槐的脸就是两爪。阮槐结了结界去挡,谁知被白苏九一脑袋给撞碎了,被生生扯下两片脸皮,震惊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绝望地嘶喊出声:“白苏九,你的封印被解开了?!” “我现在不是白苏九”白苏九的蓝眸中居然闪着绿光,仿佛饥饿的野兽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阮槐:“我是苏九。” “你”阮槐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引出火龙缠在周身保护自己:“那又如何!你犯了杀业!你杀了‘这个世界’的我,白泽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苏九默默看了看远处那已经被吹地不剩多少的焦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后说道:“那又如何?” 秦央死了。到底是死了。还没来得及跟他去山里种田就擅作主张地死掉了。最可悲的是,秦央贪了一辈子的钱,居然是为了给他买山 然而这世界是假的。秦央的努力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白苏九忽然意识到,他的心又无处可依托了。 阮槐细细打量了白苏九一瞬,表情突然变得愤怒到狰狞:“怎么可能!你跳出诛心劫的轮回了?!” 再回想起秦央临终前那奇怪的举动,阮槐一久违地占据了他的内心。当年,无忧宗灭门的当日,白苏九便是突然变回了真正的原形,不费吹灰之力便撕碎了他们。 “不老夫不会输的”阮槐双手合十,一股红色的煞气萦绕在他的掌心之中。煞气最后成了一个红色的光球,带着强大的吸引力,将周围的沙石全部吸上了天空,凝聚成了一个圆形滚石,扔向白苏九。 白苏九吐出狐火,将那滚石打散后又仰头嗅了嗅,面色更沉 - 分卷阅读178 了一分:“你把阿年怎么了?!” 阮槐已经完全失了理智。他的身上开始浮现出红色的符文,一道又一道火龙飞来,不断冲着白苏九的眼睛而去。白苏九不闪不躲,迎着阮槐又吼了一声:“阿年怎么了!” “国师!弟弟死了!阿杞也死了!”远处的夏侯赞忍不住哭喊了出来:“梧桐树也死了” 白苏九僵住,被火龙撞在了脑门上火辣辣地生疼:“我又没来得及吗” “白苏九!你这地狱中的恶鬼!”阮槐疯狂地进攻着,见效果并不显著,一咬牙开始聚集全身的力量打算殊死一搏。然而突然间,空气凝固了。萦绕在空中的尘土也停止了转动。万籁俱寂中,妖狐巨大的蓝瞳一点点变成了红色。 “阮槐。你该死!” 轰隆一声,巨掌从天而降。阮槐被那爪子拍飞出去,刚聚集在一起的气噗地散了,反而逆转了气血让他的元神瞬间皲裂出了一道道缝隙。阮槐大骇,举剑去挡,却被狐尾抽了个正着,一下子陷进了地面中。 白苏九愤怒地拍打着阮槐,一直将他拍进深坑。阮槐毫无还手之力,悲愤交加之下竟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白苏九!堕魔吧!堕魔吧!我杀了你的全部弟子!你又杀了我的弟子!我们就应该在地狱里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去死!”白苏九愤怒的吼叫声震得天地都为之发抖。遮天蔽日的狐火将乌云都燎得退后了半分。云端之上,白泽俯首静立,金色的眸子里居然多了些许痛惜。他身后突然闪现出无数人影,继而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上仙白泽。这就是你所说的破解之道吗?” 白泽没有回头,只漠然地说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天帝不知吗?” “一切都是命数。妖狐祸世罪不可恕,我们已经给过了他机会。”有一模模糊糊的影子回道。 白泽摇摇头,忽然苦笑一声:“到底是天庭亏欠他在先诸位,莫不是忘了妖狐妲己的魂魄之事了?” 诸仙沉默。天帝许久后缓缓开口:“妖狐平息妲己之魂实属有功。但,他犯了杀业也是真的。奖惩相抵,不失公证。” “百名孩童的性命,居然就这么一笔带过了吗?”白泽的语气咄咄,让身后众仙为之一怔:“天帝。我一直有一个惑。但凡飞升,必须先渡了诛心之劫;然而没有了心的上仙真的能照看好这天下苍生吗?” “我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照看苍生”一老者的身影逐渐清晰:“我们只是见证者。万千命途,同源异末。我们是职责则是捋清曲直,保持所有命途始终在掌管范围内。这才能使得三界安宁。” “妖狐如若堕魔,那便不是三界能镇压得了的。”老者身边的一位上仙似是十分顾虑:“眼下该如何?是先下手为强,还是” “你们还想重蹈覆辙吗?”白泽将目光重新移动到正在撕扯阮槐的白苏九的身上。阮槐的肉身已经在白苏九的一系列攻击中死掉了。他的三魂七魄惊恐地满世界逃窜,却终究被白苏九一尾巴给卷了回来。 “趁着妖狐还没有彻底”老者刚说了半句,突然顿住了。只见白苏九正叼着阮槐的魂魄,仰起头看向他们。 没有七情六欲的众仙一时间竟齐刷刷地退后了三步。白泽未动,心中久违地燃起一丝丝骐骥,冲着白苏九挥了挥手。 于是奇迹发生了。似乎已经疯魔了的白苏九突然飞了起来,一路冲向天空。众仙不约而同地全部拿起武器准备迎战,然而当那庞大的妖狐之体落在了云端之上时,保站在原地没被掀翻个跟头的只剩下了白泽和一模模糊糊的人影。 白苏九看了看白泽,抬起爪子将他轻轻地扒拉到了一边。他把口中的阮槐的魂魄啪地吐到了那模糊人影的脚底下,嗅了嗅后开口说道: “天帝。我把这漏网之鱼的半魔邪道给捉来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众仙皆惊,连白泽都愣住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白苏九居然还保持着神智,而且还跟天帝谈起了条件。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天帝缓缓问道: “何意?” 白苏九的尾巴指了指万丈高空之下的地面:“白泽告诉我,这世界是假的。我的徒弟们横竖都变成了鬼魂,如今的肉身是虚构的,我就不为难你老人家了;倒是白栖梧和秦央二人是枉死的。天帝你是不是该给主持个公证。” 天帝道:“这一世的因果已了,魂魄自有他们该去的去处,而他们下一世的命途已经被写好;至于梧桐树妖与秦央二人,这死劫是命中注定的。逆转不了。” “我就知道。”白苏九嗤笑:“所有天帝解决不了的事情,推到命途上就变得十分得体了。” “大胆!” “放肆!” 众仙怒,连白泽都微微蹙眉:“苏九。休得无礼。” “你们怕他,还不是因为在他手下做事。我横竖是不修仙了,他不讲道理,老子客气个什么?”白苏九的尾巴不安分地扫了一圈,把所有神仙的脑壳都拍了一下。惹得一阵怒叱。 “妖狐苏九,闹够了吗?”天帝叹息:“你不修仙,可以。但这三界容不得你胡闹。你若安分守己,那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如若” “哦对了。”白苏九压根就没心情听天帝唠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秦央是怎么死的?不是你们错杀的吗?” 第117章 【一一七】 结局 “秦央他不算是这三界中的人了”藏在天帝背后的一位老者略带犹豫地说道:“此人本只是一介凡人,却习得禁术。以自己的凡躯,养了你的妖心。又将自己几世的轮回付之一炬,身刻渡魂阵将自己的魂识度化给你。这才让你真正地重生了一世,从而彻底跳出了诛心劫的轮回。他本身非人非鬼,非仙非妖,不受天道庇佑亦不受掌控。” 白苏九的眼睫毛哆嗦了一下,喃喃出声:“竟做到如此 - 分卷阅读179 地步?” “因为从未有过如此先例,秦央又未对三界造成任何影响,并自愿将自己困在你身旁。我等这才没有插手。”另一仙人接着解释道:“我等猜测,应当是你当初喂食给他的心头精血促成了他得此造诣。” “我记得当年我好像跟那妖狐妲己有点渊源。怎么回事来着?”白苏九不知为何突然岔开了话题。语气之苍白,让正在悄悄接近他的白泽脚下一顿。 “当日妖狐妲己肉身已死,魂魄却逃脱了惩罚。妲己飞入村庄,献祭了活人的阳寿,试图复活自己的肉身。你云游时无意中对上了妲己之魂,与她交手了数日后胜了。”白泽在白苏九身后幽幽答道。 “哦对。”白苏九又嬉皮笑脸地用尾巴去拍天帝的脑壳:“当年。我本就立了功,却换来弟子全部惨死;我的弟子是枉死的,不然阮槐他们也不会被打入地狱。是不是这个理?” 在白苏九面前的天帝虽然只是个分│身,但毕竟是能感知到外界的。那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脑门上拍来拍去,惹得天帝浑身不自在,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所以呢?” “奖励呢!”白苏九又绕了回去。 天帝不为所动:“没有。闹够了就走吧。这个水镜的世界该收起来了。” 天帝刚一挥手,白苏九突然用尾巴缠住了他的胳膊:“等等我去告个别,总不过分吧?” 天帝没有吭声,算作默许。白苏九趁机飞下天空,变回人身落在夏侯赞和夏侯旬身边。 “你们听我说。”白苏九将他俩一把拉进怀里,小声嘀咕道:“师父亏欠你们太多了,这一世还不了了,咱约到下辈子吧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记得来找我。” “宗主,放心吧。不会很久的。”夏侯赞已然想起了一切,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如果能遇到弟弟他们,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走的。” “我也我会试着去追一下白辰轲。我记得念着他的生辰和姓名,便能在那个地方见到他。”夏侯旬的眼里包着泪水。 白苏九笑笑,抬头看向身后逐渐变得模糊的众人,郑重道:“诸位,辛苦了。” 群臣拱手:“国师珍重。” 一片白光闪过,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部变为了道道幻影。白苏九的怀中一空,只剩下两个小小的光球在他眼前摇晃了一下,结伴而去。白苏九立在虚无中回顾自己这虚假的一生,竟莫名地有些留念。 待万千宫阙都化为流光束束,芸芸众生也只是庄周晓梦。最后与白苏九对视而立的,是君南衡。 君南衡的手中攥着一小片叶子,轻声问了句:“我不想回去我该怎么做?” “记得我们的名字,别怕寂寞。百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会再遇的。”白苏九用尾巴拍了拍君南衡:“叶子别丢了。那家伙很傻的,有一点执念就能生根发芽。” 君南衡闭着眼睛。盲了的双眼虽然看不见东西,却再也没有了惊慌:“我明白了。” 白苏九默默地看了看君南衡,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天空飞去。众仙刚松了口气,谁知这妖狐却停在了半空中久久不落地。 “天道还需天道解”问尘方丈的话语从白苏九的记忆深处飘然响起。白苏九微微一笑,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用意。 “天帝,你们背信弃义,抠门无比。老子要个奖励都不给!那么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白苏九突然猛地一昂头,冲着比云端更高的地方飞去。一道透明的白色结界在天际线上交织而成,被白苏九这么一撞,居然有了道道裂痕。 “不好!他要撞碎水镜了!”上仙们顿时惊慌失措。千年来修炼成的泰然自若瞬间碎成了渣。 白泽震惊,慌忙飞身而起去追白苏九:“苏九!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外头才是真实的世界吧?我要去看看!”白苏九的语气居然很是孩子气,嘴上说着玩笑话,那恐怖的巨掌却猛地一拍,直接击碎了结界。 咔嚓一声,如同白纸一般光秃秃的苍擎破碎了。白苏九探头看向另一头,朦朦胧胧中竟然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热闹非凡的街道。 “果然。这才是真的人间。”白苏九的余光瞥向一起逼近的众仙,巨大的身躯一挤,从那结界裂缝中挤了进去,窜到了天空之上。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如同一个移动大山一般的妖狐在空中疯狂飞窜,百名上仙在身后穷追不舍。那老者上仙手忙脚乱地铺了一路乌云,生怕人间的百姓们看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苏九!停下!”白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被诛心之劫所夺走的心脏久违地砰砰直跳。 百姓们站在地面上纷纷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满是诧异:“怎么好端端的要下雨了?” 百名上仙围追堵截不成,白泽急得也化了原形拿四只脚撵。很快百名上仙喊来了千人的天兵天将。谁知白苏九横冲直撞,竟没有一人能按得住他。 “坏了坏了!”老者气喘吁吁地直跺脚:“这妖狐本就千年修行;渡了诛心劫就是仙体。再加上他经历了九世轮回之苦,道行大增。天界之中怕是只有天帝能拿得住他!” “天帝!怎么办!”众仙慌忙望向天帝。天帝的眼神微微闪烁,沉声道:“看看他想做什么” 白苏九一路跑到了一个村庄之上,突然一个急刹车不动了。众仙如临大敌,白泽趁机咬住他的尾巴:“快回去跟天帝认错!别胡闹了!” 白苏九不言语,嘴巴突然鼓起,恶狠狠地看向地面之上的村庄。白泽见状,心中一阵恶寒:“苏九!你干什么!” 白苏九猛地一摇身子,甩开了白泽,然后张嘴就要吐。白泽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喊道:“住手!你疯了!” 轰隆,一道雷电化成的巨剑射了下来,直直地插入了白苏九的身体,顿时一道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 - 分卷阅读180 了半个天空。 白泽失声惊叫。白苏九一身雪白的皮毛迅速浸透了血液。他却不知疼痛一般回过头望向端坐在神殿之中的天帝,嘴巴终究还是张开了。 天帝挑眉,挥手去布结界,然而刚一抬手,他便愣住了。白苏九吐出的并不是如所有人所想的狐火。而是一团水球。 水球忽忽悠悠地穿过了结界,穿过乌云,最后变成了雨水落在了村庄中。干涸已久的田地迅速恢复了生机,远处一因为干燥而燃起的滔滔山林火瞬间被扑灭。百姓们纷纷跑出家门跪在地上高呼神仙显灵。 众神愕然,妖狐那巨大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后倒了下去,迅速变回了一只小巧的银狐。银狐浑身是血,抬头轻笑: “天帝。你该怎么赔我这条贱命?” 说罢,妖狐从云端上滑落。白泽伸手去接,却在触碰的一瞬间落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那狐狸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雪,飞向人间,留给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 “我啊本就只是条祸国殃民的狐狸” 天机录记载:妖狐苏九,顽劣不堪,惊扰生灵,被天帝所误杀。怜其心思纯净,特准其达成夙愿 “然后呢?什么夙愿啊?”青灯之下,一孩童趴在榻上托腮问道。大眼睛中满是好奇。 “故事结束了。”一男子坐在榻边为孩童掩了掩被子,将膝上的书卷放在一旁:“睡吧,明天还要做功课呢。” “师父,妖狐死了吗?”又一男孩问道。模样竟跟刚刚那个孩童□□分相似,应当是一对儿双生子:“妖狐为什么说自己是祸国殃民的狐狸啊。妖狐多好啊,跟那个那个什么来着也是条狐狸的那个完全不同啊!” “妲己?”他们二人对面的一张床铺上,一个圆脸的男孩爬了起来,眼神灼灼:“师父。是不是妖狐还是挂怀那个为了他死的人啊?” “对的对的。”一瘦弱男孩来回打滚:“师父你讲了这么久的故事,居然是这么个结局。好难受啊!” “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妖狐。不然不至于豁出命去养妖狐的心。”圆脸男孩的脚底下,一年纪稍长的少年裹着褥子老神在在地靠墙坐着,尚且稚嫩的面孔却不失清俊:“可惜可惜了” 啪,少年的脑袋上挨了男子的一记栗子。男子挑眉道:“才多大年纪就谈喜欢?赶紧睡觉。明儿个先从你检查功课。” “哦”少年悻悻然地钻回了被子。 男子走出屋,将门关好,走向院子中央。他的容貌看上去十分年轻,眉眼清冷,似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只是男子的一双眼睛是盲的,着实令人惋惜。 然而男子不恼也不愁,闭着的双眼仿佛能看得见东西一般,看向院中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夜色正好,梧桐树安静地随风抖着叶子,枝叶的空隙将月光分割成了斑驳的光点,如同一地繁星。 男子拿起放在一侧的草筐,将里头的种子和水壶拿了出来,蹲在梧桐树旁,小心地避开梧桐树的根茎,将种子埋了进去。 “再种一棵树是不可能的有你就够了。”男子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但是种些花还可以。不占多大地方。” 梧桐树无言,枝叶却如同活了一般悄悄垂了下来挠了挠男子的后颈。男子嘴角带笑,刚要抬头,就听一慵懒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他骂你呢。他说花是不占地方,但抢养分啊。你真是个傻子。” 男子僵住,慌忙抬头看向上方。只见这漆黑的世界中居然多了一抹银色。那银色的狐尾裹在树冠中一闪而逝,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还有一傻子快到地方了,我去劫个道” 男子木然地站在院中,一时没闹清刚刚的一切是幻觉还是梦境。 半山腰上,一石坊静悄悄地耸立着,匾额上是三个苍劲的大字: 无忧宗。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 ┗|`o′|┛ 民那桑!本文彻底完结啦!然而修改和捉虫还没有停止。请大家不要被伪更新所欺骗(跪) 感谢大家的阅读。感谢夏日宝贝的坚持打卡。感谢各位默默观看的小伙伴。 平心而论。我写的文可以说咳咳有点烂。但是在这部作品中,我得到了很大的成长。虽然承诺的车没能开出来。但是。 “说不定有番外呢?”作者本者煞有其事 下一本小说正在存稿。书名暂定《这剧本要凉》,打算用第一人称写,过一把恋爱的瘾(哪里不对) 总之总之 感谢大家!真的是太谢谢了!我很喜欢写文啊!有人看我的文真的好幸福啊! -